第36章
一個女人若是對男人死心,連帶着對他的态度都會變化。感情且不論,只是心境會大不相同,把“厭惡”這兩個字挑明是很自然的。只是,謝簡沒想到她對他已經失望到這種地步。在他看來,她現在連僞裝的面具都懶得戴,已然到了萬般不耐煩的地步。
他只能說“對不起”。事實上除了這三個字,他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麽可以說,多說一句就多一分觸碰雷區的危險。
小區裏在這個點還是有不少人,再繼續下去不免失控,被好事者看了去又得鬧心。秦苒平複好心情,瞪了他一眼,轉身闊步往樓道裏走去。
這人真是不可理喻陰魂不散自私自利!她憤憤地想。自己原本都要準備迎接新生活了,他還來攪渾她的現狀。
這世上怎麽有臉比城牆還厚的人?
秦苒氣得沒吃晚飯,啃了幾片土司,又灌了一杯白開水,最後拿抱枕撒氣,把它想象成那人,從牆上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了兩腳。
所幸他搬過來後,并沒有做出過分的舉動,前幾天還能“偶遇”,到後來,她連着一個星期都沒看見他。
秦苒猜想他應該是出差去了。那一個星期裏,她的生活又恢複了風平浪靜。
周末通常是秦苒最空閑的時候。她喜歡宅在家享受難得的清淨,做點蛋撻餅幹之類的小點心,或者看一部電影逛一會兒論壇,日子也就過去了。可手機一到中午就震動起來,原來是盧果果約她出去逛街,說是要讓她幫忙選未來幹兒子的衣服鞋帽。秦苒笑她連孩子性別都不知道這麽早做準備幹嘛。盧果果在那邊威脅她:“你不過來的話,我就不讓他認你當幹媽了。”
之後,秦苒簡單化了個妝便出門打的,來到盧果果說的商場外。
商場一樓的星巴克裏,盧果果站起來朝她揮手,她朝那邊看去,看到了一旁沉默喝着咖啡的許若棠。
因為之前的事情,秦苒對許若棠的印象并不太好。但她現在又不可能臨陣脫逃,坦然面對反倒是最好的辦法。她從來沒有視對方為敵人過,哪怕以前還是謝簡妻子的時候,也半點沒有正妻該有的底氣。事實上,之前她很懼怕許若棠,不僅在于她的年輕,更在于她和謝簡的那段過往。至于婚內他們有沒有糾葛,她現在懶得去追究了,也沒力氣和資格去剖根問底,徒給生活添煩惱。
盧果果因為不知情,拉着兩個心思各異的女人一起逛商場。這種組合簡直詭異,也讓秦苒深深感受到了一把人生就是灑狗血的體驗。她盡量裝得平靜些,而許若棠也保持着相同的默契,只是兩人都在盡量避免眼神和語言交流。
半途中,盧果果問起許若棠和她男朋友的事情。許若棠淡笑,說:“就那樣,沒什麽進展。因為我爸不同意,他也有些動搖。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分開了。”
盧果果啧了聲:“你們這些年輕人就知道揮霍愛情,等哪天好男人都被挑走了,剩下歪瓜裂棗能入得了眼?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我看你那男朋友,相貌人才都是頂好,不抓住機會以後可別後悔。”
許若棠嘆了口氣:“一言難盡。不說這些了,我們去前面那家店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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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逃避,盧果果也不好再多說。前面就是家嬰兒用品店,精致小巧的各類衣物和玩具讓人母性大發,瞬間便俘獲了盧果果這名孕婦的眼球。
秦苒站在一旁,認真地挑選着那些衣帽。曾經,她逛商場的時候,也會經常在這個地方流連,等到回家後便向謝簡暗示,只是他一直拒絕,因此孩子也與他們無緣。直到後來,一盆冷水澆在她那顆燒紅的心上,“滋啦”幾聲作響後,便冷硬成了廢鐵。現在,無論是愛情還是孩子,于她都是一件遙遠的事情了。
三人逛了兩個多小時的街,最後又回到那家咖啡店休息。等點好餐飲,盧果果突然苦着臉說她還想上去一趟把剛才那個小老虎套裝給買回去。
很快,在場就剩下秦苒和許若棠兩人。
氣氛愈加尴尬和詭異。
最後許若棠先開口:“秦苒姐,那天我得謝謝你。”
秦苒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最後只得看向窗外。
“一直找不到機會和你單獨談談,今天正好是個機會。”許若棠将手提包放到桌上,打開拉鏈,從裏面拿出那只镯子。
秦苒用餘光瞥見了她手裏的镯子,臉上的表情一瞬變得僵硬起來。她揉了揉鼻梁骨,說:“許小姐,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那天,謝謝你用酒潑了我。”許若棠十分平靜地看着她,她的眼裏有超于同齡人的成熟,“說實話,那杯酒把我潑醒了。”
“之前,我也以為這個镯子是謝簡送給我的。那個時候我還有點私心,以為他還念着那份早就過去的感情。不過不久前我才知道,這個镯子其實我外公私底下聯系到他,拖他去拍下來的。這個镯子,原本是母親的。她在我出生時就去世了,那時她因為堅持要和我父親在一起,和我外公斷絕了關系。因為他們的生活過得很艱難,我母親就把這個镯子拿去當了。她生我那天死于難産,我外公因此差點讓人把我父親打死,顧及我才沒有下狠手。”許若棠緩聲說,“如果這件事讓你誤會了,我在這裏跟你說聲‘抱歉’。”
秦苒捧着咖啡杯沒有說話。
“我和他……算是有過那麽一段,你應該也知道。但其實一直深陷的是我,他離開的時候很潇灑,即便遭到我父親的反對,也沒半點争取。可能我在你面前說這話不太适合,但到不久前,我都對他……”她停頓了幾個字,然後扯開一抹笑,“對他還有一點希冀。”
“得知他結婚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心灰意冷。後來我進了大學,他來演講,我找到他。他說他一直愧對于我,說他在那段感情裏從來沒有認真付出過。我問他過得幸福麽,他跟我提到了你。他說他現在有個讓他很滿意的妻子,他甚至很誠實地告訴我他在婚姻裏獲得了很多東西。我們那時更像是朋友,他從來沒有做過逾矩的事情,只是我……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放下。說實話,我很羨慕你……”
秦苒突然打斷她:“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許若棠低垂着眉眼:“我想應該是我的一些事情在你們之間産生了誤會。我不想把這個誤會擴大。”
她的确說的是實話。很多時候,傷害都是在無意間造成的,再去尋找刻意的動機,實際上并沒有任何意義。
之後,秦苒一直沒再說話。很快盧果果就買好衣服下來,打破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或許許若棠還有一些話沒說出口,她一臉的欲言又止,在秦苒看來,最終都無所謂了。
即便這都是誤會,那最終原因只能歸咎于她和謝簡婚姻本身的問題。不管是哪個,對她來說都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換句話說,即使沒有許若棠的存在,他們走到頭也是必然的事。
傍晚,盧果果和許若棠打了車回家,而秦苒則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周圍都是人,她買了個冰激淩,坐在一棵大樹下吃。離春天還早,天氣寒冷,冰的東西下肚,秦苒卻沒有感受到異常的寒冷。只是後遺症在晚上發作,她的生理期提前到來,下腹疼到差點痙攣。
秦苒将自己裹在被子裏,趴在枕頭上低聲啜泣。黑暗中,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事情,心裏又是一陣難受,呼吸也很不順暢,渾身都失了力氣,四肢全然不能由着頭腦擺布。
門鈴響起時,她裝作沒聽見,直到手機響起。
是謝簡打來的。
她摁掉他的電話,繼續閉上眼,企圖将一切煩心事都甩掉。直到客廳的門被人打開,接着是卧室的門。
燈亮那一刻,她将手臂下的枕頭抽出來砸到來人身上,紅着眼睛控訴他:“誰讓你進來的?你怎麽有我家的鑰匙?滾出去!”
謝簡彎腰撿起地上的枕頭。燈光下,他的黑眼圈有點重,胡渣像是好幾天沒清過,領帶歪歪斜斜,襯衫也皺着。
“我怕你出事,讓人來開了門……”他說。
“就算我死在這裏也沒有你的事!”她從床上坐起來,忍着小腹的疼痛去穿鞋,然後去推他,“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求求你行行好,趕緊滾。”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被那股涼意了驚了下:“手怎麽這麽冰?”
她睡衣散亂,渾然沒有了形象,用盡力氣去推他:“我讓你出去!”
“你是不是生理期來了?”他沒理會她的逐客令,抓着她的手不放。
內心的情緒如火山一般爆發。她開始對他拳打腳踢,只是這力道甚微,最後她無奈上了嘴,最尖利的那顆牙齒在他手臂的肌肉上使了渾身的力氣,沒多久便嘗到了一股鐵鏽味道。
謝簡動作堅定地将她抱起,在觸及到她癱軟的四肢時,眉心一緊。
他問:“之前吃了冷飲?”
秦苒沒說話,瞪着他:“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将她放到床上,嚴嚴實實地蓋好,“你等着,我去趟外面的藥店。”
她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憤恨和委屈,并且很明顯地在表情上流露出來。他強裝不在意,替她掖好被角,聲音沙啞地說:“苒苒,不要這麽抗拒我。”
秦苒別過頭,看着天花板,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