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謝簡知道他和她走到這步田地,跟欺騙與隐瞞有很大一部分的關系。同時他對這段婚姻的盲目自信也是一大致命傷害。而現在她之于他的疏遠和冷淡,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近來每晚他都無法安眠,有次實在難受得厲害,只能找出她留下的安眠藥,吃了才勉強睡下。
上次他去醫院複查時,偶遇了徐正謙和現任妻子。兩人單獨談話的時候,徐正謙笑他孤家寡人一個,他撇撇嘴角,婉拒對方遞過來的煙,說我老婆被我氣走了啊有什麽辦法?
“你這小子,從小就一根筋死到底。這天下的女人又不止你老婆一個,比她好的能排到太平洋去,随便找一個就是了。”
謝簡擡起眼皮,看向遠處的女人,低聲說:“我沒你那麽混蛋。”
徐正謙點燃一支煙,眯着眼哭笑不得:“阿簡你跟我不是半斤八兩?你跟你那小白菜不是現在都攪合着呢麽。”
謝簡懶得跟他解釋,轉身離開這是非之地。
元旦節前一天,杜湘雅從廟上回到城中,直接去了杜依依家裏。杜依依和老伴兒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等謝簡從機場接回秦苒趕到那裏時,正好到飯點。
吃飯時,桌上五人,有四人都懷揣着同一個秘密。
秦光耀臉色一直不太好,但未當衆表現出來,怕被親家看出破綻來。只是謝簡第一次敬他酒時,他裝聾沒聽見,後來才面無表情地接下。
下午,一家人又去樓下烤火。
下樓時,秦苒走在前面,挽着婆婆的手臂,問她近日過得怎麽樣。杜湘雅笑着說:“最近廟上忙,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謝簡走在後面,盡量小心翼翼地插話,企圖在母親的庇護下多和她搭幾句話,誰知每當他開口,氣氛便冷掉。他暗自神傷,無奈又心焦。
樓下的老太太又生了火爐,炭燒得又紅又亮,那條穿着毛衣的金毛趴在火爐旁。見他們一家人都來了,老太太很高興,搬出凳子拿了小糕點出來,還喜不自禁地誇秦苒手巧。
老太太說:“這件毛衣是前兩天苒苒給它織的,穿着可合适。以後等這年輕人有了娃娃,衣服都不用買外面的。”
謝簡順着看過去,一口氣堵在喉嚨,難受到咳嗽起來。他想起去年冬天的一段時間,她興致勃勃地跟人學了打毛衣,每晚都投入不少精力在上面。有天睡前,她問他要不要毛衣。他答反正都是穿的,手織的和機器做的有什麽區別。從那之後她便沒再織過了。
杜湘雅見他咳嗽了兩聲,關心地問:“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流感盛行,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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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斂了眸,注視着眼前的點點火苗,手卻怎麽都烤不熱。
他總以為她會無限地包容他,就像兩人曾經在床事上的和諧。可他忽略了一件事,女人是因愛而性,如果沒了愛,她連多呆一秒都難以忍受。
因為杜湘雅沒去處,也住不慣酒店,杜依依提議讓她暫時住秦苒的房間。為了不穿幫,秦苒只好跟着謝簡離開。車子開到正街上時,她解開安全帶,說:“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吧。”
“我不放心。”他盯着前方,側臉冷硬。
秦苒提高音調重複一次:“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如果你不願意,請在這裏停車,我自己去找。”
“我送你去沈凝溪的住處吧。”
她輕描淡寫地答:“凝溪現在有男朋友了。”
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只得順着她的意來。
車子在一家酒店面前停下,謝簡跟着她下了車。登記入住的時候,前臺小姐見兩人都拿出身份證,問是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啊。
“兩間房,我不認識他。”秦苒朝她笑了笑。
“你不用這麽防着我的。”隔了會兒,他說。
“我為什麽要防着你?”她拿了房卡,往電梯處走去,“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謝簡登記的房間就在她隔壁,他卻不能去幹涉她的任何行為,只能裹着被子睜眼看天花板,豎起耳朵聽那邊的動靜。奈何着酒店的隔音效果太好,他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麽也聽不到。好在知道她在他眼皮底下,沒有安全隐患,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醒來時已經天亮,她也早就退房離開。
——
元旦節,按照以往的慣例,都是在謝老爺子那邊過的。通常這個時候,謝家就會異常熱鬧。謝老爺子是他家幾個兄弟中唯一一個靠做生意發大財的,其他的大都是普通人家。到了孫子這輩,各行各業都有,地位有高有低,窮富分明。
今年的聚會尤其熱鬧,添了不少新丁。一群孩子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折壞了謝老爺子養的臘梅。他也不惱,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後輩,又拍了拍一旁謝簡的肩膀,說:“你爺爺我可是活不了兩年的人了,你趕緊加把油,弄個重孫過來我帶帶。”
謝簡苦笑,心想我現在連老婆的身都近不了還造什麽人。再說,他這人的确不太喜歡小孩子。一來是不會和小孩相處,二來是怕孩子出生後會制造很多麻煩。
堂屋裏,秦苒和一衆親戚聊天。這些一年才見過幾次面的人她雖然能叫出稱呼,卻不太熟悉。有個同她年紀一般大的,按理她應該稱呼“嫂子”的人拉着她的手問你身上怎麽不戴首飾啊謝簡這麽有錢。
她敷衍地答:“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那人直截了當地問:“是不是他不買給你啊?”說完便看了眼四周,湊過來,壓低聲音,“是不是拿去養外面的小狐貍精了?我跟你說男人不肯為你花錢,要麽是窮,要麽是給別的女人花了。”
秦苒倒是被她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禁不住想,謝家這幫親戚,真是各色盡有。
好在這一天過得相安無事。回去的路上,謝簡醞釀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回家看看那對倉鼠,她想了想,最後說好吧。
沾了倉鼠的光的謝簡悲哀地想,現在他淪落至此,連動物的地位都比他高。
回到公寓,室內蒙了薄薄的一層灰。他解釋道:“你不在的時候,我都住公司,也沒打掃過。”
她淡淡地“嗯”一聲,放下包,去看倉鼠。
奔波一天,謝簡去洗澡,出來後發現室內空無一人。他的心無緣由地揪起,一股鈍痛蔓延開來,同時臉上血色盡失。
這時秦苒端着水杯從次卧出來,見他雙眼有點紅,問:“你怎麽了?”
他不語,別過臉,緘默地坐到沙發上去。
兩人早早地便睡了,自然是分房。次卧裏,秦苒把厚厚的冬衣脫掉,穿着保暖內衣躺下。随着鬧鐘的聲音“滴滴答答”地在室內響起,她睡意全無,翻來覆去之後起床披上羽絨服,把房間裏的電腦打開,開始看電影消遣時光。
之後的敲門聲是何時響起的秦苒不知道,她的關注點都在熒幕裏年輕時期的萊昂納多身上。直到後來她無意間一瞥,見客廳的燈亮了,遂摘下耳機,穿好拖鞋往外面走。
“這麽晚了,是誰……”她走出次卧,客廳強烈晃眼的燈光讓她有種被烈日燒灼的錯覺。
話語戛然而止,秦苒僵在原地,眯着眼看向門口。
那個跟之前氣質相差萬裏的女孩兒攀着謝簡的肩膀,淚眼婆娑地說謝先生我喜歡你啊我知道你是看在若棠的面子上才讓我進公司,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歡你啊,若棠能給你的我也能給……
因為突來的沖擊力,謝簡的後腦勺撞在牆壁上,痛苦不堪,雙眼發昏,費力地扯開身上的女人。他晃了晃腦袋,推開蔣詩雅,見秦苒一臉諷刺地站在那邊,張了張嘴,卻無從開口。
蔣詩雅滿面淚痕地轉過身去,見到對面的秦苒,眼裏閃過一絲意外,接着滿面羞愧,像是受到屈辱般,飛快跑出門去。
室內恢複安靜後,如死水般沉寂。秦苒低頭裹緊羽絨服,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念了一句“謝簡你真是好樣的”。
謝簡從來沒有這樣慌過。他大步朝她走過去,面帶焦急:“我不知道她會突然這樣做,我當時被她撞到牆上了……”
“你現在還是不知道重點在哪裏!”她擡起頭來,陡然變得歇斯底裏,走過去狠狠踹了兩下他的小腿,接着蹲下來捂臉大哭,“我剛才多難堪你知道麽?你怎麽不去死啊……”
謝簡手足無措,一股鑽心的疼從小腿處傳來。他去抱她,卻被她扇了一耳光,又被她揪着衣領冷眼瞪着。那雙眼睛讓他無由來地害怕和悲哀,他求着她,說苒苒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對,不是我想的那樣,是我看到的那樣!”她聽不進任何話,尖利的牙齒咬在他的小臂上,不停地發抖,“謝簡我要和你離婚,馬上,馬上!”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無力。
她發狠似地打着他,掙脫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磨出來:“你真讓我惡心……”
秦苒原以為她已經煉成了金剛不壞的軀體,卻不料今晚發生的一切,徹底将她擊潰。她被赤*裸裸地羞辱、嘲笑,被剝光衣服狠狠鞭笞,自尊被踩了一地。
“如果我能回到五年前,一定不會選擇嫁給你。”稍微冷靜一點後,她抹去臉上的淚,自嘲地笑了笑,“可惜這一切都是個笑話。以後我不會再犯賤,你也別挖空心思說什麽解釋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聽到的。”
謝簡兩眼猩紅,久久都未過神來。等關門聲響起後,室內已經只剩他一人。
第二天謝簡渾身帶傷來到公司。秘書吃了一驚,見他心情極端不好,也不敢過多詢問。
中午,他讓秘書把公司的法律顧問找來,說是要拟一份離婚協議。秘書見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無限落魄,暗自嘆息了一聲。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若是沒了牽扯的夫妻,離婚就是解脫,可這樣的,離了怕是後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