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婚禮進行得很熱鬧,新郎新娘都是健談的人,把初識、趣事甚至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來過了一遍。後來擋了敬酒的環節,秦苒和顧懷蕊兩個伴娘被拉去奔赴戰場。
起初秦苒萬萬不肯,喝醉後頭疼欲裂的感受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可她不想掃衆人的興,況且這伴娘擋酒是常事,她念着還有兩位人高馬大的伴郎在,自己應該遭不了多少罪,便跟着盧果果挨桌走了一遍。喝第一口酒的時候,她想,天冷了,喝兩杯酒就當是暖暖身體;喝第二口酒時,嗓子跟火燒似的;喝完第三口,她被嗆得眼淚直往外冒。到後來,白的一灌下去,整個人都開始天旋地轉,還好盧果果在一旁扶着她。
“喝不了就別勉強。”盧果果拉住她的胳膊,轉身跟老公咬耳朵:“阿文,你把那桌的伴郎拉過來應付應付,我看秦苒不太行了。”
幾分鐘後,滿面通紅的秦苒被安排到了席上。剛一坐下,人就恍惚得很,旁邊一位好心人給她遞了杯茶,她咧開嘴笑笑,雙眼無神,捧着茶杯半天都不知道幹什麽,俨然一副喝醉的狀态。
或許是知道自己身邊沒人看着,秦苒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別人說什麽都傻兮兮地應着。中途有位男士問她目前是不是單身,她搖頭,又點頭,模樣乖巧傻氣,惹得在場人的忍俊不禁。幸好沒多久顧懷蕊過來把她拉走了。
“若棠怎麽還沒來?”走完一圈,盧果果悄悄把鮑志文拉到邊上去問,“你說她最近情緒不太穩定,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鮑志文看了眼手表說:“她說一點左右應該會到,估計現在在堵車。這丫頭,最近交了個男朋友,我姑父都氣死了,打死都不同意。她離家出走了幾天,現在父女倆都在賭氣。”
盧果果訝然:“不會吧,你姑父這麽封建?人家都二十三了,交個男朋友也正常啊。”
“那丫頭在高中的時候就早戀過,後來被我姑父發現,差點沒給她打死。”
鮑志文說我姑媽在若棠生出來沒幾分鐘後就因為大出血去世了,所以她是我姑父一手帶大的。他這又當爹又當媽的,能不為自己女兒的幸福着想麽?盧果果想着以後既然是一家人了,她這個作為表嫂的應該多規勸一下,便揣着這個想法,等許若棠來了她好生出出主意。
許若棠是快到兩點的時候到的,那時候婚禮已經進入尾聲,只有些鬥酒的人還在起哄。沈南跟在她旁邊,臉色陰郁。兩人像是剛吵過架。
盧果果一見沈南便說:“哎呀,若棠你這男朋友也太帥了。”沈南緩了臉色,說表嫂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
雙眼紅腫的許若棠把禮金奉上:“祝表哥表嫂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這氣氛詭異又尴尬,尤其是眼前一雙人互相不理睬的生硬态度,盧果果便想着拉他們去喝酒緩和下氣氛。
正巧秦苒還爛醉如泥不曉人事地趴在椅子上,這邊幾個人走過來時,除了新婚夫妻臉色無異,另外兩人皆愣了下。尤其是沈南,暗暗感慨了一句真不是時候。
“這位是我的兩個同事兼好閨蜜。”盧果果指着兩個伴娘,熱情地向許若棠做着介紹,“秦苒你認識,上次一起吃過飯的;顧懷蕊,知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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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棠臉色僵硬,幹笑着點了點頭。
她看着秦苒,臉部又是一僵,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一股腦地冒出來。
——
秦苒暈暈乎乎地坐着,周圍充斥着嘈雜的聲音。她明明醉在酒壇子裏,思維和聽覺卻異常靈敏。
這個時候,她的心跟刀子剜了一塊那般疼。那天蕭瑤說,他們不能在一起的絕大部分原因在于女方父親的反對。
她還說,謝先生分手後,只過了三個月就結婚,我一度以為自己聽到的是謠言。
酒精把腦袋燒得熱熱的,像在油鍋上煎。她悲觀地想,謝簡你真是狠啊,拿我來墊背,當了你的免費保姆五年,最後還落了個慘淡的下場。你還讓我知道你那些破事兒,我多傻,被你耍得團團轉。
秦苒不禁想,她上輩子是刨了他祖墳還是殺了他全家?
許若棠敬了幾杯酒,輪到秦苒時,盧果果擋下,說人家都喝醉了。
“不行,我得和許小姐喝一杯!”她半眯着眼,軟癱的身體搖搖晃晃地離開椅子,拿過一旁的酒瓶,随便找了個杯子給滿上。
“許小姐助我奔向新生活,敬你!”
在場的人,除卻沈南,都是一頭霧水。
都說喝醉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這個時候,秦苒的思維卻異常清晰。她往前走了兩步,舉起酒杯,順着許若棠的頭頂倒了下去。酒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許若棠那張清純可人的臉上。
秦苒覺得,她終于揚眉吐氣了一回。她給了謝簡一巴掌,又潑了許若棠的酒,挺直腰杆做回了原配,當真潇灑。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盧果果。她急忙上前奪過秦苒的酒杯,回過頭對衆人解釋:“她喝醉了,一喝醉,腦袋就斷片兒,上次還差點把我按進馬桶裏……”完了又看向鮑志文,“去拿毛巾來啊,受涼了不好。”
秦苒一瞬不瞬地盯着對面的女人,揚起唇角。喝醉?她是醉了,可此刻她比誰都清醒。
幸好許若棠只是強笑着擺擺手,沒多計較,拿毛巾擦幹臉後便借口有事,跟着沈南匆匆離開了。
——
臨近元旦幾天,雪停停下下,冷得人直縮脖子。秦苒沒有什麽精神,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幾乎要進入冬眠狀态。
這天,樓下老太太生了火爐,杜依依拉着秦苒下去閑聊。出門前,秦苒從抽屜裏拿出一條剛織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毛衣。這本是之前她心血來潮給謝簡織的,還未完成就被擱在一邊了。她拿下去,老太太問是給誰的呀?秦苒摸着旁邊那只大金毛的頭,說周奶奶我可喜歡你們家琪琪了,特意給它織的啊。
老太太笑得臉都皺起來,直誇苒苒真有心。說完便去廚房拿了點心出來。幾個人圍着火爐閑聊,日子又安安逸逸地過去了。
最近謝簡的工作量一天比一天大,起初每天還回家,到後來便直接在辦公室紮根了。秘書對于他現在的狀态很擔憂,試着提了下,可謝簡毫不在意,只說:“我回去了也是一個人。”
那個家沒了她,他就算回去也沒意義。徒有一室冷清罷了。
“桌上的茶是誰泡的?”半響,他指着那杯還冒着熱氣的茶問。
秘書回憶起來,答:“好像是財政部的蔣詩雅。剛才她上來送資料,我讓她泡的。這茶還是夫人之前送過來的,她說謝總一直喝着走的,讓我有空就給泡一杯。”
謝簡恍了恍神,揮手讓秘書下去幹自己的事情。
秘書離開前,他問:“蔣詩雅進公司這段時間幹得怎麽樣?”
“還不錯,各方面都很出衆。老高倒是跟我說了好幾回,說不知道這人才是謝總從哪裏挖過來的,辦事利索、效率高,又懂得為人處世。”
他略微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今晚謝簡打算回公寓一趟,順便拿換洗的衣物。處理好公司的事宜,他便徑直開車回了家。
路上積雪很多,他開得很慢。在十字路口停車時,他偶然擡頭,看見擋風玻璃前那個搖搖晃晃的海參娃娃。這是之前秦苒挂在上面的,她總說他的車太過嚴肅冷清,要多點生活氣息才行,後來便買了這個小物件挂着。開車前,他将海參娃娃取下來,和車鑰匙綁在了一起。
處處都是她的痕跡,卻唯獨沒了她的氣息。
兩人協議離婚的期間,很少有過電話。偶爾有幾次交談,最後的結果都極為不愉快。後來他從岳母口中得知她最近過得很好,吃得香睡得着,沒有半點傷感的模樣。反觀自己,成天堆在工作裏,回家只能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和大床;偶爾精力有剩餘時,只能想象着她的身體自行解決。聽到她過得很好,他很開心,同時內心深處愈發地空虛。他甚至想,會不會有一天,她再也念不起他這個人?
每思及此,謝簡就不免自我唾棄,旋即胸口跟針紮一般難受。他不敢去找她,只能趁空閑時間開車到江邊,偷偷看她兩眼;或者在深夜時關注她發的動态,字斟句酌,試圖從每個字每個表情裏摳出一點信息來。可她大多是發美食信息和心靈雞湯,偶爾只發一個表情。每次謝簡都會在她的動态下面看見一個叫“我只是個修車的”的人,他知道那人是誰,卻只能恨得牙癢癢,差點盜了她的號,想看看那男人有沒有和她聊天。
這麽折騰下來,他瘦了快五斤,黑眼圈也加重不少,整個人陰郁又可怖,害得公司裏的員工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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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節的頭一天,秦苒從外市取材回到家中。從飛機上下來後,她疲憊不堪,脖子尤其酸痛。
這個點接機口堵滿了人。秦苒偶然擡頭,一眼便在人群中注意到穿着駝色大衣的謝簡。他站在遠處,人又清瘦了些,看不出臉上的真實情緒,只覺得跟她印象中的男人有了細微差別。
秦苒沒理會,拖着行李往前走。大概是跟她同一班飛機上有個明星,周圍的小女生尖叫得很厲害,她還沒走兩步,一群人便蜂擁而上,将她擠得行動艱難。
就在秦苒不知所措的時候,人群中伸過來一只手,她認出了,急忙攀住。謝簡一邊護着她,一邊撥開人群,折騰了好半天,兩人終于走出來。
她繼續大步往前,期間無意和他對視了下,眼裏沒有絲毫感動的情緒。他有點受傷,卻不敢多言,只能跟在她後面。後來上車時他側身給她系安全帶,她一臉冷淡地避開,說不麻煩你了我有手。
謝簡收回動作,剛才觸碰到她肌膚的手指撚了撚,最終只得嘆氣。
她的側臉僵硬又冰冷,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