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世歡
“偏就你會揶揄我!”合懿擡手在他胸口打了下, 扭過身去讓他把秋千蕩高一些。
身後一道力度剛剛好落在背心, 迎面而來的風灌進她的衣袖中, 帶起薄薄的一層錦繡衣料堪堪直落到肩頭, 露出一截藕白的玉臂, 在昏暗的暮光中散發着瑩潤的光華。
封鞅在滿園的落花中迷了眼,天大地大都只看得見眼前這一個人,她被秋千高高的抛起又落下, 沿路灑落一串歡揚的笑聲,他的心便也随着她的軌跡, 霎時間波瀾壯闊起來。
他是個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所以不容易敞開心扉接納一個人,但一旦接納了, 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自此天高海闊世間萬物,她比什麽都重要。
身在高位者其實不應當把情看得比天大,但是沒辦法,或許是她太可愛了吧!
封鞅越思索越忍不住低頭想笑自己傻, 只錯了下眼,忽然聽見她俏生生“哎呀”一聲, 他心頭一緊, 忙上前一步伸臂攬着腰把她截住,一問怎麽了,她回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鞋飛出去了......”
合懿還是習慣性的向前翹起來一條腿證明給他看,手抓着裙擺一提,底下就露出來一只粉白的光腳丫,晃悠了兩下,她開口央他,“世卿,你去幫我撿回來呗!”
嗯,應當去撿的,但他摟着她時,倏忽有了別的想法。
“天色不早了,要不咱們回去吧?”
合懿不置可否,“你去把我的鞋撿回來,然後我們就回去,不然總不能讓我光着腳走路吧。”
封鞅瞧着她忽然笑了下,“鞋子沒什麽重要的,有我就夠了,抱着還是背着,你挑。”
合懿被他的笑晃了眼,一下子愣住,仔細想想就算是自個兒的夫君,這大庭廣衆之下抱着也似乎不太好,還是選背着吧!
這頭話音剛落,封鞅就着腰間的手臂一撈,就把她囫囵個兒從秋千上抱下來,選了等于沒有選。
他低頭對上合懿的眼睛,話說得理直氣壯,“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從前竟沒發現,這人可真是個自說自話的好苗子,合懿狠剜他一眼,半會兒,還是伸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又埋怨道:“你這麽着萬一把傷口崩開了可怎麽好?”
“這點傷算得了什麽!”太傅大人覺得自己被人看柔弱了,就跟她以前說他腿腳不靈便一樣,話裏話外都像是在嫌他老,是在往他的男人尊嚴上潑冷水,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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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勢颠了颠胳膊,用事實證明合懿在他懷裏輕得像根羽毛似得,接着大放厥詞,“我身體好着呢,再來兩個你也不成問題!”
男人對着喜歡的女人有時候會像小孩,使起性子來一樣的毫無道理可言!
合懿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說過他身體不好,但他說再來兩個她這話,合懿聽在耳朵裏,七彎八繞的傳進腦子裏就變了味兒。
她一下子陰沉了臉,手掐在他脖子上,威脅意味滿滿,“你再說一遍,你還想要幾個媳婦?”
這就叫言多必失禍從口出了,太傅大人臉有點僵,她的手掐在脖子上并沒有用力,但那一點柔軟的觸感怎麽讓他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了,精致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說出個中規中矩的“你一個媳婦就夠了”,忽然問:“你月事來了有十多天了吧?”
誰家的姑娘月事能來十幾天?無所不知的太傅大人居然問出這種愣頭青的問題,合懿面上十足挂不住,卻忍不住想笑,看他半會兒,忽然手攀在他脖頸上稍稍借力,湊過去沒頭沒腦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句,“今晚可以生孩子!”
她說完便把臉藏在他頸窩裏,半點都不好意思再露出來,那天晚上心肝兒直打顫的感覺太過深刻,她也懷念,只不過後來他沒再提過,姑娘家就更沒法兒張口了,就如松青所說,她垂涎他的美色已久,發生點什麽都屬于得償所願,不覺得有哪裏吃虧,要是什麽都不發生,那和從前坐冷板凳又有什麽區別?
脖頸間合懿燒紅的臉頰也染紅了封鞅的耳廓,呵氣如蘭嬌聲軟語一齊招呼過來,封鞅只覺得腿肚子一陣顫,腳下險些就又是一個踉跄,還好穩住了,萬幸萬幸,不然估摸着又要給她留下腿腳不靈便的印象了,事關男人的尊嚴,太傅大人看得也很重!
傍晚的燈籠比天際的雲彩更闌珊,一溜串挂在廊庑底下搖搖曳曳,莫名生出幾分旖旎的氣氛來。
一氣兒抱回到昭和殿,嘴硬的太傅大人胳膊上到底浸出來不小一片血跡,合懿想挖苦他,但沖着他那張好看的臉還是沒說出口,讓松青拿了傷藥和紗布過來,說要給他換藥。
封鞅眸中一亮,歪在軟枕上鄭重其事地咳了聲,點頭說好,擡手沖屋裏的松青和幾個小丫頭一揮,教她們出去。
合懿覺得莫名其妙,斜眼瞧他,挖苦的意味不加遮掩,“你該不是怕一會兒疼得龇牙咧嘴落了人家的眼吧!”
“那咱們打個賭看是誰一會兒要疼的龇牙咧嘴。”封鞅不管她,一溜煙把人都攆了出去,聽着外間門一關就開始解腰帶,直把合懿看得目瞪口呆,兩步沖過去按住他的手,說話都有點結巴,“那個......那個我剛才的意思是……是晚上再生孩子,現在這半黑不黑的,傳出去讓人笑話。”
封鞅敲她的頭,裝得一本正經的訓人,“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不脫衣服你怎麽給我換藥,隔着衣服綁一圈兒麽?”
他是個裝腔作勢的行家,唬人就跟吃飯一樣平常,合懿忙收回了手,惺惺的幹笑了兩聲掩蓋自己無處安放的尴尬,“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誰不知道換藥要脫衣服麽?”
話說得四平八穩,那頭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卻簡直像催命符一般響在她耳邊,隔了會兒停了,她擡眼去看了一來回,頓時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哪了。
太傅大人不光臉長得賞心悅目,身材竟也那麽賞心悅目,穿着衣服的時候看着朗朗清風身板不算魁梧,卻原來底下別有另一番風景,那寬肩窄腰一水兒全是恰到好處的線條......合懿臉上騰騰燒起來,低着頭根本找不着傷口在哪,手裏拿着藥瓶站在原地杵成了根木樁。
封鞅坐在榻上裝大爺,撐着半邊胳膊在木幾上好整以暇地喚她,“來吧,我準備好了。”
來就來!合懿深吸了口氣,又深深呼出一口氣,靠過去開始目不斜視地拆他胳膊上的紗布,沒話找話的試圖轉移一點注意力,問他,“上回玺兒寄名的事現在應該有結果了吧?”
封鞅只嗯了聲,歪着頭直愣愣盯着她看,并不打算多答幾個字。
紗布拆開,裏頭寮長的一道口子看得合懿渾身起雞皮疙瘩,她拿了手帕把血跡擦幹淨,又往上頭撒藥粉,覺得不能冷場,半會兒又問:“就是賢妃?其他人沒有異議了?”
他還是個嗯,合懿手上給他胳膊纏着新紗布,腦子裏找出個讓他不能只回答嗯的問題,“那......婉昭儀的案子刑部查得怎麽樣了?”
封鞅砸了咂嘴,這回沒說嗯,他說:“你快點兒包,包完了咱們好生孩子。”
合懿系繩結的手一哆嗦,扯着過緊綁得他胳膊上一陣疼,自己個兒動手稍松了松,二話不說直攬着她往床榻去,她眼睛睜成了個銅鈴,“等等!不是說晚上呢嘛,你剛還說脫衣服不是為了生孩子的!”
他看都沒往窗外看,低下頭去壓上她紅唇,輕輕地笑,話音含含糊糊,“你把眼睛閉上就是晚上了。”
合懿這下子說不出來話了,他很輕易就能讓她化在掌心,順從地閉上了眼睛,手臂環在他的腰上,順着結實的脊背摸了兩把再捏了幾下,手上滿足了心好像也能滿足。
衣服走了一路掉了一路,最後雙雙跌進了棉花團裏,他欺身上來,肌膚相親,像在枯樹堆裏扔進去一簇火苗,霎時間燃得轟轟烈烈。
合懿又感覺到那個硌人的東西,她忽然忍不住笑起來,可能是笑自己之前傻,身上好像每一塊兒都變成了癢癢肉,無論他碰到哪裏她都想笑。
封鞅不能總堵着她的嘴,但他能讓她笑不出來。
他猛一沉腰,合懿這頭就止了聲兒,嘶嘶抽了兩口氣,但他也舍不得她哭,于是去親吻她蹙起來的眉,心想輕聲細語地哄着應該能讓她少一點痛楚。
這會兒她成了他手心脆弱的瓷娃娃,稍微用力一點就會碎似得。
合懿從前就聽人說過生孩子會痛,所以她不覺得他在冒犯,哪怕皺着眉頭也還是用鼓勵的目光看着他,伸手去攬他的脖子,卻被他捉着手放在了腰背上。
“耐不住可以撓我,但不能撓在脖子上,讓人家看到要笑話的。”
她想辯解兩句說自己不是為了撓人的,但後來她在他的烈焰中羽化又涅槃,再後來又變成了海上漂泊的小船,他無意間的一個風浪都幾乎淹沒她,不抓住點什麽實在不行,于是這變成了一場兩個人歡愉的修行,他們各渡彼此。
芙蓉帳暖,帳外的銀燭悄然燃盡,無窮的夜色卻掩不住帳中的灼灼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