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是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一方霸主,心思城府早不是當年能比。
沈延便直接将自己打算和盤托出:“如今魔修蠢蠢欲動,不僅僅是為了報複,你我都去過旖羅幻境,當知道,所謂魔修還有成仙機會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可惜魔修是不會知道的,若由他們占領七境十二洲,以魔修冷酷無情的作風,莫非你麾下凡人還能活得好好的?”
裴雲舒眯了眯眼,魔修的修煉方法殘忍冷血,早已脫離當年魔祖菖蒲太遠,可惜他們還不自知,若真由這樣的人控制七境十二洲,修者、凡人,甚至妖族,沒有一個會好過。
沈延見裴雲舒并未反對,又說道:“如今妖族立場不明,妖族繁衍過快,若是将天衍洲交給他們,換來妖皇的合作,對我們雙方都有利不是嗎?而凡人失了天衍洲,我自會說服各門派,讓他們收留凡人,這些年許多修者也看到了凡人的潛力,這樣幾代而治,說不定還能再造一個叩仙門也不一定。”
沈延這話将裴雲舒逼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一方面,現在的确有一部分凡人對于要鎮守在和妖族戰鬥的第一線而心懷怨言,人心難辨,沈延這話一旦傳出去,會造成什麽後果他們誰都不知道,裴雲舒若是不答應,就要面臨妖族和修者腹背受敵的情況,另一方面,裴雲舒之所以讓這麽多門派忌憚,不僅僅是因為他自身修為高深,更重要的是他身後的這些凡人,凡人擁有靈器,甚至能與築基期修者一戰,更別提凡人數量這麽多,沈延此計擺明了是要削弱裴雲舒的勢力,但他堂堂正正地說出來,卻是裴雲舒不得不應戰的陽謀了。
裴雲舒早就和阮碧浮商量過了,對沈延的打算心知肚明,如今發現他竟然一點餘地都不給自己留,雖然惱怒非常,卻也毫無辦法。
“你如此做,可就将修者和魔修都推入了萬劫不複之地,你不怕日後被萬人唾罵,毀掉自己的飛升的機會嗎?”
沈延卻十分淡然:“既然天罰不可避免,我們何不自己造出一個天罰來,将這樣的未來握在掌心,豈不比等待天罰時惶惶不可終日要好得多?”
裴雲舒見沈延終于說出了心裏最深處的打算,哪怕是早就有所預料,也為他這樣大膽而瘋狂的計劃而覺得震撼。
“何況……”沈延意味深長的目光轉向他,“你我也早知道,飛升是怎樣一回事,只怕那日就是你我之一殒命之時,既如此,我還擔憂什麽?”
裴雲舒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總算是知道沈延那日究竟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麽,可在沈延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之下,他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這個計劃不該由你提出。”
“為何?”
裴雲舒沉默了一會,慢慢說道:“這個計劃的來源不是你的自信,而是你內心的恐懼,當年你将我趕出太虛門之時,心魔就已經種在了你的心裏。”
那一日的相談最終還是不歡而散,裴雲舒的話讓沈延徹底變了臉色,拂袖而去。
裴雲舒和阮碧浮回到了護衛城中,阮碧浮知道百裏的存在已經瞞不住,倒也不再推脫,将阮湘的計劃完整地說了出來,又說了自己是怎樣抓住的百裏,只是隐瞞了關于裴雲舒的那一段。
裴雲舒對于預知未來這樣的事情并沒有太多興趣,和世人不同,他更加相信自己能夠握在手裏的東西,因此當阮碧浮将百裏帶到他面前時,他雖然有點吃驚他竟然是見過這人的,卻并沒有阮碧浮所想象的那般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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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自從答應了阮碧浮留在阮家,這些年也算是養尊處優,他早知自己總會與裴雲舒再次相見,誰知道竟會是這樣的狀況。
阮碧浮見百裏在見到裴雲舒第一眼就變了臉色,他知道百裏并不容易為外事動容,這一次掩蓋不住憂色,定然是因為他又預見了不得了的事情。
裴雲舒也看見了百裏的面色,不由得道:“先生為何一見我就變了臉色?”
百裏嘆了口氣:“當年我第一次見你,就告誡過你有血光之災,那是你的災劫,卻也未嘗不是你的機緣,因此我并未幹涉。”
裴雲舒點點頭:“的确如此。”
“可如今我再次見你,你胸中戾氣遠勝當年,若你一意孤行,毀掉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整個七境十二洲!”百裏說到最後,已經面色凝重,死死地盯着裴雲舒。
裴雲舒卻只是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嘴上卻說着:“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百裏卻只是嘆息:“你與沈真人,是修者能否延續的關鍵,當年我選擇了你,如今看來,一招錯選只怕要毀了我這千年的修為。”
裴雲舒冷笑:“先生最好是将話說明白了。”
百裏搖搖頭,直接說道:“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百裏手掌上翻,手心中浮現出一面古樸的鏡子,他另一只手輕輕拂過鏡面,只見上面竟然映出妖族內部的情形,高高的王座上坐着一襲紅衣的妖皇。
妖皇現世以來,一直深居簡出,一應事務都是由帝師昭羽負責,所以很多修者連見都沒見過妖皇的樣子,因此,如今裴雲舒等人看到妖皇的時候,都大吃一驚。
妖皇并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長得很奇怪,除卻一雙紅眸,竟然只是一個五六歲的人類小女孩的模樣。
鏡子只是剛剛與她打了個照面,她就若有所感,雙眸如電,朝着鏡子外面激射而來。
裴雲舒被那雙滿含暴戾冷酷的雙眸一看,只覺得胸中一股怨氣憋得難受,恨不得穿過鏡子去将這雙眼睛給挖出來,但心中剛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他立刻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然後面色難看地看向百裏。
百裏卻坦然自若,用手一拂,鏡面上又宛如水波一般幹淨。
“閣下想必已經看見想看到的東西了?”百裏問。
“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大約知道沈真人的提議是什麽,但閣下想來是不會答應的,而妖皇亦是如此。”百裏無奈道。
“你既然看得出這事,自然也該明白,沈延才是那個要毀掉修者安身立命存在的人,他害怕了,因此想要退一步,但我為何要答應他?”裴雲舒嗤笑。
“這事原本不該是這樣的。”百裏說,“是你們太早看見未來了,而且,心魔不僅僅只有沈延一個人有。”
他這句話一出來,裴雲舒眉間一閃而過的殺氣,幾乎是瞬間,黑色的藤蔓就順着百裏的身體生長出來,并且在藤蔓的頂端,開出了三朵淡金色的小花。
百裏幾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困在了這些黑色藤蔓之中,他面色凝重,一動都不敢動,其實這些黑色藤蔓看着可怕,卻也不能叫他如此忌憚,他真正害怕的是頂端的那三朵淡金色小花。
“因律劫果,你竟然養着這樣的東西?!”
☆、破殼
? 因律劫果,便是當年在仙人昌盛之時,都不是可以輕易見到的東西,傳說只有三個人養出來過,其中一人便是當年的魔祖菖蒲。
這是可以逆轉所有因果的東西,但當它只開花不結果的時候,便是收割人命的時候。
百裏看到因律劫果的時候,簡直忍不住苦笑,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動用這樣的東西來取命。
“你認得?”裴雲舒微微有些驚訝,但随即便是輕笑,“那也無妨。”
百裏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再不放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出來,只怕瞬間就會完全消失在這世間。他在這世上活了這麽多年,不是為了這樣憋屈的死去的。
“閣下最在意的人,只怕就快要離開你了。”
裴雲舒渾身巨震,幾乎是咬牙問道:“你說什麽?”
百裏笑了笑:“看來閣下也是心有所感,這才在這護衛城底下修建了那樣一座巨大的……牢籠。”
就在他吐出最後兩個字,忽然覺得身旁烏雲滾滾,遮天蔽日,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裹挾着失去了蹤跡。
阮碧浮震驚于裴雲舒那一瞬間洩露出的修為,他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還壓制了修為。”
他本以為裴雲舒之前壓制着自身大乘期的修為,想不到他竟然遠遠不止如此,如此看來,沈延、妖皇,哪個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阮碧浮卻覺得心頭寒意大盛,他與裴雲舒相交這麽多年,想不到他竟然連自己也瞞着。
裴雲舒看向他,嘴角仍然如往常一般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本以為你看到這一切會十分高興呢。”
阮碧浮苦笑:“對,我既高興又覺得恐慌,如今的你,早已不是當初與我相交的洛雲翡了,你是凡人的君上,是如今七境十二洲中最強大之人,但你究竟在懼怕些什麽,連一絲信任也不敢托付?!”
裴雲舒面色未變,但眸中卻迅速閃過複雜的情緒,随即他淡淡道:“若我不信任你,如何讓你擁有如今的權力,你莫要想太多了。”
阮碧浮嘆息一聲,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裴雲舒站在他身後,神色變幻不定,身形一晃,也在殿中失去了蹤影。
百裏沒想到自己剛逃脫一個監牢,随即又進入了另一個監牢,對自己這苦逼的命運着實重重地嘆了口氣。
裴雲舒坐在他對面,飲着一杯靈茶,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在那長籲短嘆。
百裏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無奈問道:“閣下想要問我什麽?”
“你果真能看到未來?”
“閣下若是不信,又怎會将我帶到這裏來?”
“那你猜猜看,我究竟要問你什麽?”
百裏看着對方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只覺得內心更加憋屈,他對裴雲舒的關注遠比他想象的要久,對他的了解也更深,裴雲舒這樣說并不是對他不信任,而是讓他自己走出臣服的那一步。
“閣下在憂慮。”百裏只說了這一句。
裴雲舒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半晌,随即露出了一個微笑:“你說的很對。”
百裏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終于走對了這一步。
裴雲舒卻接着道:“然而這件事與你無關,你若插手我定不饒你。”
百裏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你……你……”
“你不信?”
看到裴雲舒投過來的涼薄眼神,百裏暗中警醒,在他眼中,未來一切事情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脈絡,這讓他覺得膽戰心驚,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他本以為裴雲舒是拯救修者的那個人,對方也如他所願一步步地走上了他該走的道路,但未來卻并未如他所想的一般發展,這讓他不禁懷疑,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裴雲舒見他迷茫,反而暗中松了口氣,在他看來,這百裏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但他想來也沒法知道他在幻境中經歷了什麽,這就好,畢竟他還不想殺了這個人,留着他能做很多事情。
百裏百思不得其解,裴雲舒卻已經放松下來:“先生既然已經來了護衛城,我們自該好好相待,先生先住下來吧,時間還很長,先生有什麽話想說,可以考慮清楚慢慢告訴我。”
百裏就這樣在護衛城住了下來,夏暄對此毫不知情,因為她此刻已經焦頭爛額,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你給我站住!不準動!”夏暄氣急敗壞,手中鞭子一卷,就将一個穿着紅衣的胖乎乎的小人給扯了回來。
小孩大約兩三歲,手腳宛如藕節一般白嫩可愛,一雙紅眸宛如上好的寶石,此刻卻散發着熊熊怒火,他的脖頸與手背上長着幾片紅色鱗片,稚嫩的鱗片宛如鮮紅的花瓣灑落在皮膚上,并不顯得吓人,反而更顯得可愛。
“臭女人!你放開我!不然等小爺恢複正常了,第一個就弄死你!”小人兒聲音稚嫩,吐出來的話卻着實不太好聽。
夏暄眉頭跳了兩下,終究沒有忍住心頭火起,一鞭子抽到了小人兒的屁股上,狠狠道:“就這麽個小屁孩的樣子,你還想弄死我!!”
“你快住手……嗷嗷!”
夏暄抽了他一頓,然後沒有半點愧疚地盯着他的頭頂:“怎麽樣?現在可以好好聽我說話了嗎?”
這小孩其實就是堯靈,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醒來就看到夏暄,自己還變成了這幅小孩子的模樣,連妖力都被壓制到了幼年的時候,他本以為是夏暄搞的鬼,但看到夏暄這一臉被坑的模樣,估計也是受害者。
夏暄是真的要氣死了,昭羽這個不負責任的,他怎麽沒告訴自己,這封印還能把人給縮小的!
想她在房間裏呆的好好的,突然就看到封印着堯靈的水晶球碎了,然後從裏面爬出來一只睡眼惺忪的紅色小龍,小龍看見她估計也很意外,一尾巴就抽了過來,夏暄拽住他尾巴,剛想質問,就看到小龍化成了人形,但這人形一出來,兩人都愣了。
夏暄最讨厭熊孩子,現在卻只能和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堯靈咳了一聲,怏怏不樂道:“你說吧,我怎麽會在這,又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夏暄就将昭羽托孤的事情說了一遍,還未等她說完,對面的小屁孩已經紅了眼眶,眼淚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喂喂喂!”
堯靈擦了擦眼睛,帶着濃濃的鼻音道:“這是折角疾羚一族的秘術,看來帝師這是做了必死的準備,竟然連仇都不許我們報!”
“他只想你們能夠好好地生活下去。”夏暄也嘆息一聲,“你們不要辜負他的希望。”
堯靈上下打量了夏暄一眼:“喂,你不是帝師的好友嗎?為何也不曾想着要為他報仇?”
夏暄簡直想翻白眼,這簡直就是遷怒,先不說妖皇是那麽好殺的嗎?就昭羽将堯靈他們交給自己,還讓自己好好照顧,又做出了這樣的設計,不就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去報仇嗎?
她冷冷地瞪着堯靈:“你再啰嗦,我就把你再次封印起來塞進那個蛋裏。”
那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在堯靈出來之時就已經裂成兩半,也失去了光澤,放在一邊,的确很像是蛋殼。
堯靈敢怒不敢言,他現在不過是小孩模樣,夏暄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他,就是他歷來嘴賤,在還沒摸清楚夏暄性格之前,是不會去惹怒她的。
夏暄心力憔悴,一想到未來還有一二三個蛋要陸續破殼,她就覺得無比心塞,堯靈只是嘴賤而已,後頭還有嗜殺的諸瑛,簡直可以預見她悲慘的未來。
還有!重點是!
夏暄猛然回過頭,盯着堯靈鮮紅的雙眼,還有那遮蓋不住的鱗片,這小孩再可愛也擋不住他這一臉妖相啊!這可是天衍洲,凡人和妖族不死不休啊!要是被人發現她這裏居然收留着妖族小孩,什麽後果簡直不能想。
堯靈被她看得心頭發毛,只能色厲內荏地吼道:“看什麽看什麽!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夏暄走過去一把拎起他,惡狠狠道:“聽着,你要是再啰嗦,我就把你扔出去,這可是天衍洲,你一旦出現在人前有什麽後果,我想你是清楚的。”
堯靈頓時就噤聲了,夏暄的表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樣子,讓他不敢再惹怒她。
夏暄威脅完就把他放回地上,重新開始思考,等到這些妖族全部出來,她要怎麽才能瞞住別人保護他們?堯靈還算聽得進去的,其他的可就說不好了。
好在這些年,裴雲舒已經不再進去碧睛了,夏暄再三思考,覺得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了,只是她的秘密就再也保不住了。
夏暄猶豫不決,又看到堯靈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她對于這些僞小孩真是半點耐心也欠奉,但也不能漠不關心,便問道:“你又怎麽了?”
堯靈臉色難看:“你看不出來嗎?”
“看出什麽?”夏暄莫名其妙。
“妖族幼崽是很嬌弱的,需要細心呵護。”
“所以呢?”
堯靈跳起來大吼:“所以我現在需要進食!要吃肉吃肉!”
夏暄腦門抽痛。
啧,熊孩子真的神煩!?
☆、青哥
? 堯靈被夏暄帶回碧睛,第一眼就被震住了,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夏暄:“将這樣的秘密擺在我的面前,你就不怕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暄用力地戳了一下額頭,嫩白的皮膚上頓時留下一個紅印子。
“就你現在這樣子,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堯靈那剛剛升起的一點感動,立刻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只能恨恨地盯着她:“等我恢複,看小爺怎麽收拾你!”
夏暄抱臂一笑:“好啊,等你長大,小不點~”
堯靈氣得半死,但又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咬牙切齒小聲罵她,卻見夏暄突然回頭,驚得他頓時結巴了:“幹……幹什麽?”
“你說等你恢複了,你什麽時候才能恢複?”
堯靈頓時就沒了心情和她鬥嘴,嘆了一口氣:“這種秘術,是以施術人的生命為引,若要解除,只能等那人死亡。”
夏暄的臉色也黯淡下來,她與昭羽是少年夥伴,雖然多年未見,但這并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對于她來說,這份友誼正是難得,可如今她卻半點忙都幫不上,只覺得心頭郁悶,難以纾解。
堯靈看了眼夏暄,帝師将他們封印之前,曾經說過,讓他們以後奉夏暄為主,但他這幾日觀察,卻覺得帝師并未與夏暄說過這樣的話,甚至還隐隐讓夏暄保護自己幾人,如此一想,頓時又對帝師的用心良苦有了深一層的理解,心中感激之情更濃。
因為這件事,兩人也沒了心情再鬧,夏暄便問道:“如今妖族是什麽情形?”
堯靈嘆息一聲:“妖皇早早地就對帝師起了防備,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架空帝師的權力,如今妖皇勢力已成,再加上她這些年的修煉,如今妖族已經是她的一言堂了,帝師處境越發艱難,如今還為了我們……”
堯靈說到最後,語氣中甚至隐隐還帶着恨意,夏暄卻嘆息一聲,昭羽算是為了這位妖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可惜人家并不領情,如今鳥盡弓藏,昭羽不想着報複,卻仍要為她流盡最後一滴血,也是因為如此,她甚至不敢為他報仇,只怕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他照顧好堯靈幾個。
思及此,夏暄也柔和了臉色,問道:“繭女他們還要多久才能出來?”
堯靈搖搖頭:“這應當是以我們的修為來決定的,我也說不好還要多久……”
夏暄臉色蒼白:“那諸瑛……”
堯靈看她頭疼的表情,便忍不住幸災樂禍:“諸瑛性子不好相與,但他的性命是帝師所救,最是忠心,待他醒來只怕還有的鬧。”
夏暄頭更疼了,但想着既然要照顧幾人,只能将這些情緒暫時放下,問道:“我只見過你與諸瑛、繭女二人,還有一人是誰?”
堯靈臉色有些微妙:“他叫做青哥,他的性子有些冷,不愛說話,但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他的好。”
堯靈停了停,又說道:“青哥的修為多高我也不知道,按理不該這麽晚才蘇醒……”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夏暄手中那枚青色的水晶球裂開一條縫,一股馥郁的芬芳頓時散發出來,随着裂縫增大,那股香味越發濃郁,甚至到了香得暈人的程度。
夏暄退後幾步,發現堯靈也是面帶畏懼地後退,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怎麽了?”
“青哥他……”堯靈吞吞吐吐,還未等他說完,那青色的水晶球“噗”的一聲裂開了。
一股濃郁的香味瞬間襲來,堯靈臉色大變,迅速向後退了幾步,夏暄剛想問他幾句,就覺得頭暈眼花,心中一驚,也迅速朝後方逃去。
直到跑出了院子,依然能清晰地聞到那香味,堯靈驚魂未定,夏暄連忙問道:“那香味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覺得身體都軟了,險些就不能動了?”
堯靈嘆口氣:“我本想替青哥保守這秘密的,眼下看來是保不住了。”
“什麽秘密?”
“青哥的族群是香鼬,香鼬的身上有一條腺體,平常并沒什麽出奇,但在遇到危險或者發/情的時候,這腺體就會散發出強烈的香味,一般的香鼬只是用這種香味吓走敵人或是吸引異性,但青哥身上的香味,叫做殺人香。”堯靈挑了挑眉,“我們四人中,青哥脾氣最好,但我們最不想惹怒的人就是他。”
夏暄被他這鄭重其事的表情給鎮住,一時也就忘了問那為什麽叫做殺人香,兩人坐在小院外頭,眼巴巴地看着裏面。
許久之後,小院的門才被推開,一只毛茸茸的還長着兩只小尖耳的腦袋探了出來,随後,又慢吞吞地探出了兩只毛茸茸的爪子,那腦袋這才擡了起來。
銀灰色的眸子毫無感情,鑲嵌在白嫩的小臉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臉旁,不言不語地看着對面的兩人。
夏暄只覺得心都要化了,這樣的萌物,真想抱在懷裏揉揉揉啊~
萌物半點沒有感受到夏暄投過來的愛心眼光,眼珠微微偏移,看向堯靈。
堯靈似乎對他頗有忌憚,見他看過來,趕忙回答道:“帝師将我們封印起來,我們現在在天衍洲。”
那張小臉才露出一點表情,冷聲道:“你既然清醒了,為何不去尋帝師?”
“因為……”
青哥表情更冷,那張萌萌的臉上布滿冰霜:“要你何用!”
話還沒說完,夏暄就感覺到一股冷風刮過自己身邊,堯靈已經臉色發青,捂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
夏暄這才意識到對方根本不是萌物,而是殺手。
好在青哥雖然仍然保留了一些能力,卻因為是幼崽的緣故,迅速被夏暄給壓制了。
堯靈被夏暄救了下來,雖然臉色仍然不好看,卻并沒有對青哥露出半點怨恨的表情。
青哥仍舊是面無表情地樣子,慢慢地翻過院子的門檻,夏暄這才發現,對方之所以動作這麽緩慢,究其原因,不過是腿短而已。
要是放在之前,夏暄肯定就不客氣地笑出聲來了,現在卻不敢這樣嘲笑了,實在是青哥眸子裏的殺氣已經宛如實質,讓夏暄覺得脖子毛毛的。
青哥看了眼夏暄,開口問道:“你就是帝師托付的人?”
“是……”
青哥又看了她一眼,夏暄只覺得自己身上又毛了一層,只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堯靈。
堯靈無奈道:“青哥的意思是,既然帝師吩咐了我們奉你為主,我們自然會遵從帝師的決定,只是此刻帝師情勢危急,我們肯定是要回去援救帝師的。”
夏暄呆了呆,她倒不是在生氣青哥的意思,只是剛剛他就看了那麽一眼,這一眼竟然包含了這麽多東西,讓她整個人都震驚了好嗎?難道說這是妖族特有的交流方式?
堯靈的內心也是十分複雜,其實當他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帝師砍斷了他們所有的後路,不許他們援救,甚至不許他們報仇,他傷心憂心過以後,便接受了帝師的決定,夏暄是個很好的人,和修者不同,她對他們并沒有厭惡,就普普通通地接納了他們,帝師為他們選擇了最好的一條後路。說他識時務也好,忘恩負義也好,他的确迅速地就接受了這個決定,直到青哥醒來。
若要論起來,青哥才是跟随帝師最久的那個,他的實力深不可測,也是帝師最信賴的那個人,也因此,帝師給他多加了一層封印,可沒想到青哥仍然不為之所動。也是,這個家夥,從來都是最固執的那一個,認定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做到,認定了的主人亦是如此。
青哥眼見自己的意思已經被夏暄所知曉,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堯靈也收拾好了心情,半是歉意半是解釋道:“等到諸瑛和繭女都出來以後,我們會重回孤星山脈救出帝師,但在那之前,只能麻煩你了。”
夏暄卻訝然道:“你們這樣的小身板,怎麽救回昭羽,別把自己也賠了進去。”
堯靈臉上有些難堪,但仍舊解釋道:“雖說帝師的秘術十分高明,但我們也有辦法暫時壓制住,我們對妖族了解至深,只是為了救回帝師的話,還是足夠了。”
夏暄嘆了口氣:“昭羽将你們交給我的時候,我便承諾過要好好照顧你們的,如今你們變成這幅模樣,我怎能讓你們陷入那般危險的境地……”
堯靈也難得呆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昭羽也是我的朋友,既然你們願意豁出性命去救他,我又怎能落後于人呢?”
堯靈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他們在妖族見慣了口蜜腹劍、爾虞我詐,如今遇到這樣的真誠,竟然一時覺得眼眶都濕潤起來。
堯靈忍不住道:“你分明沒必要如此……”
夏暄撐住下巴:“哎,你就當我一時沖動吧!但既然說出了口,我就絕不會後悔的,你放心。”
“我不是……”堯靈還想解釋,卻見靜靜站在一旁的青哥緩慢地朝夏暄舉起兩只手。
“他他他……他這是什麽意思?”夏暄膽戰心驚地問堯靈。
堯靈的臉色也有些古怪:“大概……是想要你抱抱?”
!!!
夏暄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堯靈,又看着青哥,對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小爪子收斂了指甲,顯得可愛又可憐。
夏暄小心翼翼地搭了之手過去,頓時一種細密又柔軟的感覺從指尖傳過來,她見青哥并沒有反對,又摸上另一只爪子,然後得寸進尺地将那小小的身子抱起來,又掂了掂。
青哥在她懷裏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又打了個哈欠,便閉上眼睛睡着了。
夏暄渾身僵硬地托着那一小團,同表情扭曲的堯靈對視一眼。
所以說,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她這算是收獲了【青哥的好感】,對方屈尊纡貴地允許她抱一抱嗎?
堯靈輕咳一聲:“青哥的脖頸處是敏感地帶,如果他心情不好,你可以替他撓一撓……”
然後,堯靈就在夏暄的瞪視之下,施施然地跑回房間睡覺去了,幼崽可是很嬌弱的,充足的睡眠很重要。
最後,只剩下夏暄欲哭無淚。
喂!這什麽意思,她不是貓奴啊!?
☆、決定
? 夏暄好不容易将堯靈和青哥安撫好,便離開碧睛去找裴雲舒,她要去救昭羽,于情于理都應該和裴雲舒打個招呼的。
裴雲舒本想自己一個人去見夏暄,卻突然改變主意,讓人将百裏喊來,這才走了出去。
夏暄見到裴雲舒時,竟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她與裴雲舒分明才見過沒多久,此刻相見卻仿佛有些不認識他,這讓夏暄原本想說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裏,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裴雲舒倒是一如往常:“我本以為你上次生氣了,所以許久不曾出來見我。”
夏暄有些不自在:“我才覺得奇怪呢,怎麽如今來找你還要通報了?”
“哦,這大概是底下人自作主張吧!”裴雲舒不在意道。
夏暄“哦”了一聲,也就不再說話,兩人之間頓時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尴尬。
從相識伊始,兩人就不曾有過像現在這樣的情形,如今相顧無言,夏暄覺得心裏很難受。
好在這樣的情形并沒有持續太長,很快百裏就随着帶路的人走了過來。
夏暄看到百裏的時候吃了一驚,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裴雲舒:“這是……”
“這位是百裏先生,是我的幕僚。”
百裏臉色難看,他分明是被脅迫的啊!臉上卻偏偏還要擠出笑容:“老夫很景仰君上,這才自薦成為君上的幕僚,這位是……”
兩個早就認識的人,偏偏要在這裏裝第一次見面,夏暄很是辛苦,但也只能配合着将目光轉向裴雲舒。
裴雲舒微笑道:“這是我的一位……家人。”
他那停頓別有意味,夏暄卻沒大在意,只是不解地看向百裏,不知道裴雲舒将他帶過來是什麽意思。
百裏倒是有些明了,心中暗暗嘆息,但面上仍舊帶着慈和的笑容:“老夫既已效忠君上,日後與姑娘少不得也有些交集,如今也算認識了,姑娘日後若有差遣,盡管吩咐。”
夏暄有些懵懂,但仍然點頭應了。
裴雲舒便朝百裏點點頭,放他離開。
夏暄更加迷糊,但她很快就将這事情抛到了腦後,因為裴雲舒說道:“與妖族決戰的日子已經定了,就在十日後。”
夏暄震驚道:“怎麽這麽快?”
“快?”裴雲舒勾唇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妖族帝師将他全身妖力用來催生百斛珠,讓妖族實力一時大為增強,若是還拖延下去,只怕我們就會輸了,便是如今決戰,贏了也是慘勝。”
夏暄腦中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她怎麽也想不到昭羽竟然這麽決絕,一時也不知道是該為他辯解還是安慰裴雲舒好了。
裴雲舒倒也沒有因此責怪她,只是道:“原本你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按照如今的情形,我只怕無法兌現我的承諾了。”
“承……承諾?”
“我曾答應你,一定保住昭羽的性命,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為何?”
“昭羽此事不知被何人宣揚出去,我雖盡力控制,但依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