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時候自然會說,不想說的時候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他能這樣主動告訴自己,夏暄自然求之不得。
“那是天罰之前,你和我賭氣想要飛廉,可惜飛廉性子太高傲,不是自己看上的主人是死活都不會從的,于是我就去妖族,準備給你抓個漂亮的坐騎,沒想到還沒進入妖族的領地,就碰上一只笨笨的折角疾羚,我看他樣子好看,想着你應該會喜歡就直接打暈帶回來了……”裴玉卿說着自己曾經做綁架犯的歷史一點都不覺得心虛,反而帶着懷念一般的口吻。
夏暄想起昭羽,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了兩聲,連忙提醒:“重點,注意重點。”
裴玉卿恍然醒悟,又接着說道:“後來你看你雖然表現得很生氣,但還是很喜歡他的,還給他起名字,——你只有對喜歡的東西才這樣。我就想着,一旦我飛升,進了旖羅幻境,只怕就有很難出來的一天了,你這樣喜歡的小東西,一樣都不能帶過去,你一定很難過……”
夏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覺得按裴玉卿這種外表溫柔內裏霸道的性格,一定不會這樣為她考慮,果然,裴玉卿接着就說:“但這有什麽關系,你想要什麽我自然就能給你什麽,哪怕永遠都不能離開旖羅幻境,何況……我也不可能真的會不離開……”
夏暄翻了個白眼,這才是她認識的裴玉卿,簡直氣得人牙癢。
裴玉卿看到夏暄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可是我這樣想着的時候麻煩卻找來了,原來折角疾羚一百萬只裏頭才能出一個妖族,他們一族前來找我算賬,我也沒有辦法,小綿羊肯定是不能還給他們,于是我就跟着他們去了一趟他們的老巢……”
夏暄捂住臉,不用問也知道,就裴玉卿的性格,到了他手裏的東西就別想再讓他拿出來,以前修為很差的時候,尚且沒人敢搶他的東西,當時有着那樣的本事,折角疾羚一族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裴玉卿慢悠悠地說:“……于是我把他們的老巢翻了個底,然後無意中發現了一件東西……”他看了夏暄一眼,沒有賣關子,“你知道當年仙人隕落的真相了,應該知道兇神空岚和他手中那把飲瓊弓,那弓在他隕落之後哀鳴了七天七夜,然後不知所蹤,我也不知道竟然落在了那裏,還害得折角疾羚一族連個妖族都難出,唉……”
夏暄簡直要急死,這人說了半天都還沒講到重點,但她知道裴玉卿,他習慣在人最不設防的時候捅一刀,這慢慢悠悠講故事的腔調很符合他的做法,可他憑什麽這樣對自己?!
“于是我就帶走了飲瓊弓,然後覺醒了菖蒲的力量,自然也就無可奈何地接收了他的記憶,然後我知道了一個秘密。”裴玉卿忽然就停住了。
夏暄聽得心一提,忍不住追問:“什麽秘密?”
“我原本以為在我最弱小的時候遇見的你,是上天賜我最珍貴的一件寶物,是獨屬于我的,我願意終生都護着你,可終究這只是我的幻想,連你,都是上天選來留給別人的。”裴玉卿依然帶着笑,回想那個時候,他真是心灰意冷,修仙修魔又如何呢,終究逆不過天,菖蒲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最終寧願追随弓素去死呢。
夏暄卻覺得渾身仿佛浸入寒潭之中,她艱難地開口:“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小夏,你終究要碰到那個人,把我所會的一切都教給他,而那人,最終會像空岚那樣毀掉這個世界還是拯救這個世界,沒人知道。”裴玉卿嘆息一聲,“小夏,我的命,不能改,你的命,也不能改,只有他有選擇的機會,可惜他自己的命,只怕到最後也不能改……”
夏暄呆住,然後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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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晰
? 西面的靈植們自然不會辜負裴玉卿的期待,被坑過去的三人又狼狽地逃了出來,卻是心驚不已,他們三人,沈延和孔玉真都是小乘期的修者,在七境十二洲已經是頂尖的存在,如今在這裏竟然被幾株小小的靈植欺負,讓他們對于仙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裴雲舒的心情一直沒能恢複過來,他看着孔玉真道:“你認得那個……裴玉卿?”
孔玉真諷刺一笑:“我當然認得,不止我,你的師尊大人肯定也認得他。”
沈延神色複雜:“說不上認得,只是聽家中長輩說過這人的事跡。”
“他大約是這千百年來最負盛名的修仙天才,可惜隕落太早,如今看來,倒是世人誤解了,他竟是飛升成仙了。”沈延搖搖頭,“這人雖說能力高絕,但是心硬如鐵,又兼詭計多端,你輕易不要去接近他。”
孔玉真就沒有他這樣好聲氣,一貫笑眯眯的臉上竟然布滿怒氣:“你怎麽不說他心狠手辣,仙魔不容呢!”接着就開始滔滔不絕地數落裴玉卿在天罰來時,是怎樣的不懷好意,蓄意挑起仙魔之間的争端,本來經過這麽多年,修者對于魔修已經沒了那麽大的仇怨,他這一加深記憶,讓魔修處境更加不好,加上當時妖族當道,也不知他是怎樣做到的,竟然能夠指揮妖族與修者作戰,若非後來他突然失去蹤影,如今仙妖之間還不知是個怎樣的情況呢!
“如今看來,這禍害竟然沒有死,反而還飛升成仙了,這簡直沒天理!”孔玉真氣得咬牙切齒的。
裴雲舒卻沉默了,他想起曾經和夏暄閑話時,夏暄說過,是有人将她封印在了碧睛之中,如今看來,那人應當就是裴玉卿了,而夏暄一直想要尋找的那個人,想來,也是這個人吧!
沈延等孔玉真罵完這一輪,才淡淡道:“仙境中沒有日月,那人說讓我們休息一晚想來也只是玩笑話,但我們這一路行來消耗頗多,不管是理論還是怎樣,都休息好了再去吧!”
其餘兩人都沒異議,三人就這樣在湖邊坐下休息,只等湖心的小島上再次出現裴玉卿的身影。
而此刻在湖心的小島上,夏暄呆坐在新修好的房子裏,旁邊是好不容易抽空休息一會的顧城。
顧城推了一下夏暄:“你這是怎麽了?老裴又欺負了你?”
夏暄搖搖頭,然後又低下去。
“哎!你這是要急死人啊!”顧城抓了抓頭發,“我可是特地過來看你的,一會還要回去拔草的。”
夏暄擡起頭,有些猶豫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沒有想清楚,你不用管我!”
“可你臉上分明寫着,快來開導我!”
夏暄摸了摸臉,在顧城鄙視的目光之下,終于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說這句話就是證明你真的有事問我。”顧城好整以暇地坐下,“說吧!看在同類的份上,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夏暄咬了咬唇:“你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嗎?”
“我哪有什麽不好?”顧城臭屁道,“我哪裏都好啊,我自己都挑不出缺點!”
夏暄有些無語,還是接着問下去:“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類啊,你只是一個被別人制造出來的浮生玉偶,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顧城皺着眉頭看了夏暄好久,然後才猶疑地問道:“你出毛病了?”
“你才出毛病!”
“我在想你問這麽個問題,你的菩提心是不是安措了地方啊!”
夏暄氣呼呼地瞪他。
顧城連連擺手:“好啦,不逗你玩,浮生玉偶有什麽不好啊,那些修者一生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長生不老,修為高深……咳咳,當然,你這樣的修為是差了點,天資問題,不要太在意。”
夏暄簡直想下狠手收拾他,這種時候就恨不得自己有裴玉卿的修為,一招就能把這小子給摁趴下。
“哎呀,不要生氣嘛!”顧城湊到夏暄面前,“你看啊,其實人類也是被造出來的嘛,他們是人造出來的,我們是仙制造出來的,沒道理我們這種仙人出品反而要對那些凡人殘次品自卑啊!”
夏暄覺得再說下去自己可能就要被顧城這樣的歪理給說服了,只能掙紮着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可是有一天,如果有人告訴你,你被制造出來只是為了另外一個人,你會怎麽辦?”
顧城的表情正經下來,努力思索半天後,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一睜開眼睛就在這裏,我知道我的主人是弓素上仙,但她那時候已經隕落了,于是我就一個人在這裏呆着,直到老裴飛升,可是他惦記着的也不是我,所以我不知道為了另外一個人是什麽意思?”
夏暄陷入了沉默。
顧城說完這番話,又跟沒事人一樣,猛地一拍她:“你是說老裴吧!簡單,讓他負責任就好了!不過老裴這人心眼又小下手又黑,你可要想好啊,跳進火坑我不管的!”
夏暄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顧城,然後直接撂下他,開門走人。
看來之前教訓還不夠深刻,來找顧城說正經事她真是瘋了。
裴玉卿一點也不在意這兩方人馬都在暗地說他壞話,還是一臉溫和地看着沈延三人,“看來你們休息好了,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不容易,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沈延拿出白鑰,又從裴雲舒手中接過虛空鼎:“前輩可認得這兩件東西?”
裴玉卿聲音悠遠:“映沉珠,虛空鼎,的确是很多年未見到了,——你是沈家的人?”
“在下沈延,沈家第一百零七代嫡孫。”
“哦~”裴玉卿了然地點點頭,“你能進入旖羅幻境,也是緣分了。”
“前輩知道我要問什麽?”
裴玉卿走過來,接過他手上的白鑰,玉質的鑰匙緩緩旋轉,最後變成一顆珠子落入他的手心,裴玉卿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映沉珠能夠看破虛無,你能這麽快進階小乘期,想來也多是依靠它吧!”
沈延沒有回答,裴玉卿又将映沉珠放回他的手中:“這是婢英上仙的寶物,沈家之所以現在還能夠修仙,還能保留仙人的最後那絲血脈,也多是依靠于它。”說完,他不去管沈延那驟然蒼白的臉色,而是饒有興致地将目光轉向裴雲舒,“小子,你也姓裴?”
裴雲舒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裴雲舒,見過前輩。”
裴玉卿勾了勾唇角:“這虛空鼎的材料是當年制造飲瓊弓剩下來的,成鼎那日竟然生生毀掉一個仙境,這樣的兇器竟然甘心認你為主,是不是挺有趣的?”
裴雲舒垂下了目光,半晌後才擡頭:“前輩對這虛空鼎的材料如此了解,想來是見過這鼎的制造過程,又或者,你見過那赫赫有名的飲瓊弓?”
裴玉卿難得被人這樣頂撞,倒也沒有生氣,仍然帶着笑意道:“總之,你們二位想要知道的答案,在東面的滅榮竹林中,只是那竹林入口處,放置着菖蒲的心魔,你們想要知道答案,就要踏過菖蒲的心魔。”
他這話一說出來,對面頓時就沉寂了下來,菖蒲這人縱然毀譽參半,但關于他如何成仙倒是一直沒有争議,他經歷當時所有仙人的心魔才得以成仙,據傳當時一共有二百零八處仙境,除去沒有心魔的弓素、已經歷經了心魔的空岚,還有被他偷盜出來的婢英的心魔,他當時應當經歷二百零五處心魔,如此一個人,竟然最終還留下了心魔,他的心魔究竟又厲害到何種程度!
裴玉卿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麽恐怖的話,面不改色地沖着他們比了比:“那是東面,你們想清楚的話,随時可以出發。”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孔玉真開口道:“等等。”
“你也想去試試那心魔?”
孔玉真面色平靜:“不必,我知道那裏面有什麽。”
裴玉卿這才收起笑容:“你知道?”
孔玉真上前一步:“當年的仙人們為了找到一個看守心魔的守衛,挖了三萬個凡人的心,直到剩下一個小女孩,她沒有心也能活着,于是仙人們替她安上一顆菩提心,為她取名叫做弓素。”
裴玉卿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冷道:“你是誰?”
孔玉真卻露出一點快意的笑容:“弓素兢兢業業地看守着滅榮竹林裏的心魔,直到一個仙人妄圖娶她為妻,可她無法對他動情,只能拒絕了那個仙人,為了害怕他的糾纏,甚至動用了他的心魔,可惜那心魔猶如他的主人那般霸道,便是弓素這般無心無情的人,也終究受了影響,于是她迷惑了,最終她下界化身為一個女将軍,這個女将軍有一個深愛着她的皇子,他們相知相愛,最終生死兩隔,那本該是最好的幻境,弓素沉湎傷心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長着紅眸的小乞丐……”
“弓素回憶起了過往,她将這小乞丐帶回旖羅幻境,為他取名菖蒲,菖蒲一心想要修仙,想要和仙人一般高高在上,他接受了婢英的條件,潛入滅榮竹林偷心魔,可那裏除了心魔,還有一個小小的幻境,他偷看了那幻境中的內容,那個故事如此逼真,那個叫做容素的女将軍雖然不善言辭,卻是真心地愛着那個皇子,菖蒲不可置信,他以為弓素對誰都不會動心,他以為,空岚出關弓素急匆匆地跑出去是因為害怕,他以為,浮生玉偶的冷漠是生來就有,他忘記,弓素原本,是個人類。”
她話音重重落下,無人注意到,裴雲舒的身體,在聽到“浮生玉偶”四個字的時候猛然一僵。
☆、動心
? 孔玉真說完弓素的故事,才揚起一抹笑容看向裴玉卿:“你好不好奇,菖蒲後來做了什麽?”
裴玉卿微微眯起眼睛:“我說不好奇你就不說了?”
“自然不是,只是我想着,你身為菖蒲的轉世,如今竟然能這樣安然住在旖羅幻境,難道不覺得心有愧疚嗎?”孔玉真看了看四周,又将目光轉回裴玉卿身上。
裴玉卿卻突然笑出聲來:“好啊,你接着說,我也聽聽看,我怎麽就不能住在這旖羅幻境中了?”
孔玉真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看他一眼,才接着說道:“菖蒲癡迷于那個幻境,在那裏,他和弓素相戀成婚,還生下了一個女兒,他漸漸忘記自己已經成為了仙人,他将自己當做是景朝的皇子,一個最普通的凡人,他經歷過別人那麽多的心魔,最終卻敗在了自己的那一個上。”
“最後他雖然幡然醒悟,可惜弓素已經被空岚所殺,菖蒲在弓素死後也心灰意冷,決心隕落,在那之前,他惦記着那幻境中他與弓素生下的那個小女兒,于是他将弓素碎裂的菩提心中最大的一塊,親手放在了他女兒的胸腔中。”孔玉真摸了摸胸口,笑容天真無邪,“就在這兒。”
此刻真相大白,裴玉卿也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是我女兒?”
孔玉真搖搖頭:“我是容素和景岚的女兒,可惜最後我的父親害死了我的母親,又将我從幻境的美夢中抓了出來,我在這世間飄蕩了萬年之久,就是想等到有人能夠帶我來旖羅幻境,我想要再進一次那個幻境,我想要看一看菖蒲的心魔,他除了弓素,是否真的有把我當做過女兒!”
“你應當知道,浮生玉偶不能進入心魔?”
孔玉真笑得得意:“所以讓他們倆代替我去看,他們倆在滅榮竹林應該都有心魔吧!”
裴玉卿看着兩人那吃驚的表情,卻只是淡淡一笑:“誰知道呢,就算有心魔,最後也不是一定就能飛升的,何況……”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對着兩人說道,“暫且不說飛升,若是你們能夠穿過入口的心魔,最後平安歸來,我就答應你們一個條件。”
裴雲舒看了他一眼,提步向東面走去,而沈延也沉下臉色,跟着裴雲舒的步子一起離開。
等到這兩人都離開了,孔玉真才懶洋洋地拍了拍掌:“不要偷看啦,出來光明正大地看吧!”
夏暄面色複雜地走出來,孔玉真拉過她的手:“所以我說我一看到暄暄就覺得很親切,原來竟然是同類!”
夏暄卻有些尴尬:“你以前說起魔祖的歷史時,明明不是這樣的……”
孔玉真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那個啊,外人面前多少還是要給他一些面子嘛!現在嘛,自然要實話實說!”
裴玉卿笑着搖搖頭,“這算什麽實話啊!分明是在說壞話吧!”
“喂喂喂,你這什麽表情,我說了,我爹是景岚,才不是菖蒲那個冷冰冰的壞人!”孔玉真嘟着嘴,“挖心很痛很痛的,他也下得了手!”
裴玉卿面色一僵,他雖然繼承了菖蒲的記憶,可關于菖蒲是怎樣給女兒安上那顆菩提心的,記憶中還真就沒有。
倒是孔玉真,發洩過後,就揮了揮手:“算啦,都過去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作為人類早在那幻境中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就這一點,勉強抵消這麽一點點吧!”說着,她又古怪地看了眼裴玉卿,“不過這愛好也實在是太奇怪了,竟然這麽喜歡做浮生玉偶!這世上總共三個浮生玉偶,全都是你做的!!”
裴玉卿這次是真的震驚了,他怎麽不知道顧城那個熊孩子竟然也是自己出品。
孔玉真托着下巴:“你可能真的不記得了,因為他胸腔裏的那塊菩提心,本來是你為自己準備的。”
“你……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娘親啊!”孔玉真看裴玉卿一臉震驚表示很開心,“我說過啦,那是最好的幻境!”
裴玉卿無言以對,最後竟然只能落荒而逃。
拔完草的顧城莫名其妙地看着裴玉卿從他身邊匆匆離去,然後看向孔玉真和夏暄:“發生什麽事啦,哎哎,你是誰啊,這裏不準随便亂坐的。”
“我也是浮生玉偶啊!”孔玉真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哪裏像了,浮生玉偶是我和小夏這樣的!”顧城比了比自己和夏暄。
孔玉真輕蔑地一哼:“你懂什麽!”
夏暄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兩人在這争吵浮生玉偶到底是怎樣的,想要勸架都不知該如何勸起。
最後還是顧城表示好男不跟女鬥,這才告一段落,但很快,他又好奇地問:“對了,我剛剛看老裴一臉菜色,你們誰幹的?!”
孔玉真驕傲地指了指自己。
顧城立刻就抛棄立場:“大姐!求抱大腿!求不拔草!”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三個人都被丢到了西面去拔草,那草更是喪心病狂地,剛拔掉就長出來。孔玉真氣呼呼的:“我跟你們說,菖蒲以前就是天天在這裏拔草,所以現在才這樣欺負我們!”
夏暄卻無奈:“你少跟他說兩句,不就沒這無妄之災了!”
“這怎麽行!這可事關我們的地位啊!”孔玉真握了握拳頭。
“就是!”顧城也表現得同仇敵忾。
夏暄坐在地上,看着他們倆生機勃勃的樣子,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浮生玉偶不是沒有感情的嗎?”
孔玉真奇怪地看着她:“你怎麽會這麽想?”
夏暄按着自己的心口:“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腸一日一日地變硬,對于很多東西,越來越無法感受到情緒的變化……”
孔玉真也坐下來,嘆了口氣:“其實這樣說也沒有錯,哪怕生前作為人類擁有多麽充沛的感情,但成為浮生玉偶後,菩提心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大……”
“那……”夏暄咬住嘴唇。
“可這并不意味着我們就不會再擁有感情,只是這種感情來得比一般人要更慢一些,親情、友情還好,愛情可是很難激發出來的,當年空岚為了追求弓素,幾乎掏空整個仙境,可惜弓素仍然不為之所動,反而愛上下界的一個普通人類,這種事情又怎麽說得清呢!”孔玉真攤了攤手,“或許她最後喜歡上了空岚,或許沒有,但這已經沒有辦法去驗證了。”
夏暄也被她的情緒感染,變得低落起來。
孔玉真卻湊過來:“你是不是在擔心去滅榮竹林的那兩人?”
夏暄點點頭,又小聲問:“你覺得誰會出來?”
孔玉真笑嘻嘻的:“你希望是誰?”
“你讓沈延看了那個幻境,你是不是比較看好他?”夏暄問。
孔玉真卻有些躊躇:“其實那個幻境并沒有那麽危險,雖說是菖蒲的心魔,可不如說是他的一個執念,反而我覺得真正的危險在滅榮竹林裏,你說他們看到自己的心魔,難道不會想要去看一眼嗎?”
顧城也過來插了一句:“是啊,真正難過的都是自己那一關。”
“可是……”
“你真的這麽擔心他嗎?”孔玉真問。
夏暄苦惱地揉了揉頭發:“我不知道,我……”
“小夏,如果他出不來,你會怎麽辦?”孔玉真突然問。
夏暄卻突然愣住:“我們有契約的,他如果出不來,我也會陷入沉睡……”
孔玉真想不到竟然還有這麽一件事,轉頭問顧城:“什麽契約?”
顧城也是一臉茫然。
夏暄只能解釋了一通,然後又說:“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出來,不然我……”
“若是有這樣的契約……”孔玉真遲疑道,“應該可以解掉的。”
“啊?!”
顧城點點頭:“如果是這樣,只要将菩提心拿出來,再次放進去,契約就能解除,只是你也會忘記上次醒來之後所有的記憶。”
夏暄的神情立刻變得複雜起來。
孔玉真看着她的表情,問道:“難道你不想要解除契約?”
“我不知道。”夏暄搖搖頭,若說曾經她用這種方法激起裴雲舒活着的意志,可如今他已經是元嬰期修為,有了師門,還有着飛升的可能,和當初被人追殺得各種狼狽的樣子,早就是天壤之別的,她如今保持着這樣的契約還有意義嗎?
可是,這些年兩人算是相依為命,那些記憶一點一點劃過心頭,沉默着的、包容着的、一直看着她的目光,她真的舍得全部忘掉嗎?
“小夏?”
夏暄從回憶中清醒,看着孔玉真一臉擔憂的樣子,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怎麽了?”
孔玉真按着她的心口,在她驚訝的表情中,一字一句艱難地開口:“你動心了……你愛上了那個小子……”?
☆、心魔
? 孔玉真點破了夏暄的心思,自己就沒心沒肺地玩去了,留下夏暄抓心撓肝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這樣的狀态自然瞞不過仙境的主人裴玉卿。
夏暄滿臉尴尬地望着裴玉卿:“什……什麽事?”
裴玉卿嘆了口氣:“人家說女生外向,果然不錯。”
夏暄的臉騰地就紅了,她連忙背過身掩飾道:“你亂說什麽啊!”
裴玉卿笑了笑:“小夏,我已經看到了。”
被人逼到這個份上,夏暄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她轉過來,憤憤道:“你也和玉真他們一樣,要看我的笑話!”
裴玉卿笑而不語。
夏暄有些煩躁地坐下來:“我真的不知道……我覺得很混亂……我真的喜歡他嗎?”她看着裴玉卿,希冀從他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裴玉卿卻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發,如同他從前常做的那樣,夏暄紛亂的心情瞬間就安定了下來,然後她聽見裴玉卿說:“既然你不知道,不如再去看看他。”
東面的滅榮竹林寂靜幽森,雪色的竹子仿佛冰晶鑄成,但偌大一片竹林,又寂靜無聲,行走其間,只覺得心驚膽戰。
夏暄跟着裴玉卿穿過竹林,直到眼前出現一個覆滿冰面的水潭,凜冽的寒氣從潭中冒出來,潭邊結滿了漂亮的冰霜。裴玉卿輕輕拂過冰面,然後那上面出現了一幅畫面,夏暄的手猛然握緊。
裴玉卿看了眼她的表情,語氣帶着些玩味:“他膽子不小,竟然敢去觸碰自己的心魔。”
夏暄還沒來得及發問,畫面又變了,這回上面出現的是沈延,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心魔,但卻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毫不猶豫地朝竹林深處走去。
畫面幾經變化,最後停留在他們在入口的表現。
那是菖蒲的心魔,他們沒有親身經歷,自然是看不到的,可夏暄跟着沈延經歷過幻境,也大概能猜出這心魔中他們會經歷什麽,沈延知曉真相,這個心魔對他影響并不算大,他稍加掙紮就出來了,而裴雲舒滿臉汗水,臉色忽紅忽白,情況顯然并不太好。
夏暄疑惑了:“如果菖蒲的心魔是那個,應當很容易經過才對,為何……”
裴玉卿搖搖頭:“按理說是該如此,可心魔這種事誰又說得清,便是菖蒲,最終不也敗給了自己的心魔?”他看了眼苦苦掙紮的裴雲舒,臉上露出奇異的憐憫表情,低聲喃喃,“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
夏暄沒有聽清他的話,所幸裴雲舒意志堅定,最終還是從心魔中解脫出來,他似乎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徑自進入了那片雪白的竹林中。
夏暄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情詢問裴玉卿:“你之前是不是隐瞞了什麽?”
“什麽?”
夏暄狐疑地看着他:“你篤定他們能經過這個心魔,讓他們這樣毫發無傷地得到你的一個承諾,你什麽時候心底這樣善良了?”
裴玉卿心塞的不行,所以說女生外向啊,瞧瞧這質問的語氣,他心中給裴雲舒暗暗記上了一筆,面上卻風輕雲淡:“我說的,是經過心魔後,平安無事地返回。”
“這有什麽不同……”夏暄突然停住,想起她之前看到的畫面,“你認定他們一定會朝着竹林深處走?”
裴玉卿笑了笑:“這裏頭有仙人最大的秘密,哪個修者能忍受得了這份誘惑?”
這份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情,曾經是夏暄最喜歡看到的,可如今,她只想到那些被裴玉卿坑的死去活來的人,突然覺得這表情實在是太欠揍了。
來到滅榮竹林,夏暄本以為自己會清晰起來的心情卻更加混亂,她瞪了眼裴玉卿:“都是你的錯!”
裴玉卿十分無辜:“分明是你自己還沒确定心意。”
這話讓夏暄無言以對,最終只能撐着下巴,無奈地嘆了口氣:“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感覺呢?”她看了眼裴玉卿,“你之前喜歡弓素上仙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那是菖蒲,不是我。”裴玉卿糾正道。
“那也一樣,快說說嘛!”
看着對方那興致勃勃地樣子,裴玉卿又覺得有些心塞,分明連顧城那個愣頭青都知道不要提起菖蒲,以免被他記仇被罰去拔草,可這丫頭倒像是故意戳他傷疤一樣。
“你想讓我生氣?”
夏暄這才把表情收回來一點,悶悶道:“你早都不在意了,又怎麽會生氣?”她對這人了解太深,他看似溫和無害,實則狂妄不羁,活得極為自負,對于他來說,菖蒲不過是故事中的一個人物,與他無半點瓜葛。
裴玉卿這才露出一點笑容:“你怎麽知道我不在意了?”
夏暄瞪他,這人太不要臉了,這是逼着自己誇他嗎?
“不逗你了。”裴玉卿收回了玩笑的心态,認真地想了想,“菖蒲的喜歡,是一種毀天滅地的感情。”
“毀天滅地?”夏暄不解地皺眉,“他只是殉情而已啊,毀天滅地的,是那個空岚吧!”
“對于菖蒲來說,得不到的,最後也是要同歸于盡的。”裴玉卿勾了勾唇角,“空岚比他清醒多了,不然怎麽會在清醒的第一刻就要殺掉弓素呢。”
夏暄有些吃驚地張開嘴:“他不是因為心魔的影響嗎?”
裴玉卿搖搖頭:“空岚正是因為過了心魔,才要如此執着地殺了弓素,弓素死了,他的心魔就真正沒有了,他才能真正不死不滅,可惜他內心終究不夠冷硬,雖然殺了弓素,卻沒能過自己那一關,可惜了飲瓊弓那樣的兇器……”
夏暄心情難明,最後只能嘆氣:“這些仙人的愛恨情仇實在是太難懂了。”
“所以說,不要去招惹這樣的人。”裴玉卿摸了摸夏暄的頭,“比起空岚來說,菖蒲危險太多了。”
“你這是提醒我,雲舒很危險?”
裴玉卿笑而不語。
夏暄突然說道:“我之所以留在他身邊,最開始,是因為他告訴我,他姓裴。”她看了眼收起笑容的裴玉卿,“我那時覺得很委屈,你就這樣将我一個人留在那裏一千年之久,可我在聽到這個姓氏的第一時間,卻還是決定留下來,留在這個姓裴的少年身邊。”
“小夏……”
夏暄卻沒有停下:“顧城說我喜歡你,可不是的,我只是依賴你,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只是舍不得離開你。”她頓了頓,“可雲舒不一樣,我以為他會依賴我的,可實際上我除了碧睛,并沒有什麽用處,他依靠他自己也可以做到那一切,這種無能為力讓我很沮喪,直到有一天,他受了重傷,快要死了……我忽然覺得自己并不是可有可無,所以我重新和他訂立契約,哪怕這并不是喜歡,可我不想失去記憶,不想離開他……”
這大概是夏暄第一次這麽堅定的說一件事情,裴玉卿心情很複雜,他輕聲問:“你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