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啊,反正你有辦法躲進虛空鼎中我自然就帶你離開,若是不能……”他露出一個笑容。
孔玉真氣得肝疼,冷哼一聲,然後跳進鼎中。
裴雲舒将鼎收起來,同時也收起了臉上輕松的表情,他對自己猜測有信心,事實上,就是不能确定,他也必須要去闖一闖了,這裏的陸地會越來越危險,恐怕不到第三天,他也無法再在這裏生存下去了。
☆、故事
? 夏暄覺得自從那天以後,她看見沈延就一直很尴尬,沈延反倒毫無覺察,但兩人之間一直也沒有過多交流,所以時間久了也相安無事。
容素一直沒有清醒,讓沈延的後續計劃也無法實施,倒是那些說書人又出了新段子。
“……要說容将軍真是舉世難得的奇女子,她與崇國國君戰場上相相遇七次,崇國國君非卿不娶,被她足足拒絕了七次也癡心不改,甚至為了她不惜放棄王位,容将軍也不為所動……”
夏暄聽得如癡如醉,沈延卻若有所思,夏暄看他的表情,也忘記了這幾天兩人冷戰,笑道:“這個國君看起來比你靠譜多了,那位将軍沒有選他真是虧了。”
沈延沒有在意她的調侃,反而像是想明白什麽一般,但表情也只松快了一瞬,很快就又緊皺眉頭,讓夏暄分外不解:“又怎麽了?”
“我原本以為這個世界的關鍵是登上皇位,而容素其中的關鍵,現在看來,容素的确是關鍵,但卻不是我以為的那樣,反而是她與這位三皇子的戀情反倒重要些。”沈延搖搖頭。
“是嗎?”夏暄有些納悶,“這是為什麽?”
沈延沒有回答,他心中有一個猜測,但是他現在還不能證實。
他沒有說話。夏暄也陷入了沉默。兩人仿佛都忘記了前幾天的尴尬,在這一瞬間有了一種難言的默契。
說書人說了幾天故事,隔天又換了新詞。這一回是容素和三皇子的新版本,拼命地洗白行為讓夏暄看沈延的眼神都不對了。
沈延沒好氣道:“你覺得我會做這樣的事嗎?”
“我怎麽知道……”夏暄攤攤手,“難不成還是容素自己放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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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嘆了口氣:“我越來越看不清楚了,這個幻境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管如何,我們總要想辦法離開啊!”夏暄看着手中的碧睛,她想到的不是關在碧睛中的顧城,反而是曾經在躲避袁熙山追殺時,她和裴雲舒躲在其中的情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她越來越頻繁地想起他,不知道他看到他們被推進幻境以後會怎麽樣,會馬上追上來嗎?
沈延也想起自己的徒弟,孔玉真将他們倆推進來,反而留下裴雲舒,他不會和夏暄一般天真,孔玉真這麽做一定是有理由的,而她和裴雲舒究竟達成了什麽交易呢?
夏暄看了一眼沈延,剛想說什麽,就看到一隊士兵包圍了整座茶館,一名副将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沈延,臉色一冷:“帶走。”
夏暄瞪大眼睛:“等等!這是怎麽回事?”
沈延也有一瞬間驚訝,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安撫了夏暄後,順從地跟着那副将離開了。
茶館靜了一瞬,等到軍隊離開後,才議論紛紛。
“那是容将軍的副将?”
“這人究竟犯了什麽事?”
“我倒是覺得這個人有點像三皇子……”
這句話一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看過來,随後又詭異地朝夏暄看去。夏暄心亂如麻,一時間也沒意識到,直到隔壁桌的男人滿臉興味地跑過來問:“姑娘,剛剛那是不是三皇子?”
她這才驚覺,幾乎整間茶館的人都豎着耳朵聽這邊的動靜,她哭笑不得,飛快地打發了那人,才匆匆離開茶館,到這幾天兩人暫居的房子,等到周圍都靜下來,才能靜心思考整件事情。
其實,從離開京都後,兩人又沒有特意掩飾身份,按理說被人發現是很正常的,但他們完全沒想到第一個找到他們的,竟然是容素的副将,而那人雖然表情冰冷,但态度并不算太差,這與他們所預料的情景也相差太遠。
不知道事情出了什麽差錯,夏暄苦惱地開始回想從他們進入這個幻境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她相信沈延說的,這個幻境的生門應當就與容素有關。
其實每個幻境都有支撐其發展的關鍵因素,比如他們曾經經歷過的寧香花所構築的幻境,這種以外物來勾勒出的幻境是所有幻境中最常見且最容易破解的幻境。而眼下這種幻境,則是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小世界,他們有自己的運行方式,與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生門。
在進入這個幻境之時,沈延就用白鑰測試過,他們當時并沒有發現生門,這才大膽猜測,生門是在時間中,将會在之後的某一個瞬間出現,而當這個小世界賴以生存的運行方式遭到破壞,擋在生門前的迷霧會有散開的一瞬間,而他們就能從其中找到線索,不說立刻離開,但至少也有了明确的方向,不用被動地等着生門出現。
可如今,沈延拒婚,容素昏迷,這個世界被他們攪得亂七八糟,但沈延不僅沒有發現生門,反而陷入更迷惘的境地。
夏暄覺得自己腦袋都不夠用了,她從未如此懷念裴雲舒的存在,若是他在,恐怕早就弄清楚了。
而沈延,他被那副将派人緊緊地看守起來,然後迅速地趕回京都,沈延心中有惑,卻并沒有開口詢問什麽,他知道這一切等自己見到容素,都會有解答。
他離開不久,京都的樣子并沒有什麽變化,将軍府前靜穆沉肅,副将只将他送到門口,就告退回去了。
沈延帶着疑惑的心情慢慢地走進将軍府,然後看到将軍府管家僵着一張死人臉,沖他躬身道:“殿下來了?”
他慢慢地“嗯”了一聲。
管家仿佛沒有意識到他的不對勁,接着說道:“将軍之前被人暗殺,昏迷至今才醒來,她想要見見殿下,老奴這才鬥膽請殿下回來。”
沈延有些恍惚,他已經與容素撕破臉皮,容素竟然還想見他,将軍府的人對他也好似毫無芥蒂,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等到沈延去到容素的房間,他才真正震驚。
容素仿佛忘記了他們之前的不愉快,雖然表情看起來淡淡的,卻有一種由衷的喜悅:“婚禮時間有些緊,但好在我們都不在意這種繁文缛節……”
“你……”沈延打斷她,有些遲疑地問,“你不記得……我拒絕了賜婚?”
容素呆住,臉上神情凝固住,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按理,送聘禮時男方要送大雁的,你要去捉來給我嗎?”
沈延試探了幾次,發現容素仿佛根本不為之所動,她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對沈延任何拒絕的話語都充耳不聞。
沈延終于确定,這個幻境的确與容素息息相關,可和他之前所想的卻完全不同,這個幻境是用容素和沈延的故事構建而成,不管他用什麽方法,這個故事都會照着既定的劇本演繹下去,這與其說是幻境,更不如說是用幻境的方式在記錄一個故事。
沈延苦笑,這個幻境與常理不同,它根本就沒有生門,他們必須要完整地經歷這個故事,才能離開了。
等到沈延明白這一點,之前很多疑惑都迎刃而解,孔玉真應當是故意将他們推進來的,她為什麽要将他們推進來,這個故事究竟是說的什麽,他并不知道,但他想,被孔玉真留在外面的裴雲舒,應當已經搞清楚了全部事實,如果說他們都小看了孔玉真,那麽孔玉真只怕也小瞧了裴雲舒。
被兩人同時惦記的裴雲舒,九死一生地出了幻境,他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天梯,他仰頭看去,遙遙的能看到懸于夜空的紫色月亮,朦朦胧胧的,卻又仿佛近在眼前。
裴雲舒感受到靈力迅速地回歸,松了口氣,他看着手中的虛空鼎,卻并沒有立刻将孔玉真放出來,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這條長長的梯子,按孔玉真所說,旖羅幻境的門戶七十二幻境被削落,那這條天梯又是為何而出,是何人所作?
裴雲舒意識到,孔玉真只怕也沒有來過這裏,她或許知道很多關于旖羅幻境的事情,但眼前的這條天梯,恐怕連她都不知道。
裴雲舒想着,又反手将虛空鼎收起來,他對孔玉真始終抱着難言的戒心,離開幻境之後他會回複靈力,孔玉真只怕也會,之前在幻境中,他還有辦法可以拿捏孔玉真,但當孔玉真恢複她的實力時,哪怕她并不擅長戰鬥,自己也絕不會是她的對手。
而現在,他需要将事情梳理一遍,然後等着沈延和夏暄從那個故事中出來,等他知道了那個故事說的是什麽,不需要孔玉真,他也能自己走進旖羅幻境,揭開他們都心心念念的那個真相。
☆、留情
? 因為明白了這個幻境的真相,沈延不再徒勞地試圖改變,而是決定順着這個故事走下去,看看最終會出現什麽樣的結局。
因為他這般識時務,景朝三皇子和左将軍容素的傳世之戀頓時就傳遍了整個民間。夏暄聽到的時候差點沒笑出聲來,她竟不知沈延如此心高氣傲的人,如今也會被人逼着成親,就是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
沈延的心情當然稱不上好,卻也毫無辦法,從他成為這位景朝三皇子之後,他就只能順着這個故事的劇情走下去,否則別說離開這兒了,只怕他與夏暄都只能永遠地留在這兒了。畢竟之前那些詭異的變化,被強行糾正的劇情,樁樁件件都顯示着,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暗暗地驅動着這一切發展,他之前還能氣一氣容素,如今卻是半點異動都不敢有了。
沈延如此憋氣,夏暄自然樂得看笑話,但她對沈延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并不敢當面得罪人家,只能暗地偷笑兩句。
好在沈延的折磨并不算長久,在婚後沒有多久,一道聖旨下來,容素被調去邊疆打仗。這一道聖旨來得突兀,連在一旁看熱鬧的夏暄都發覺了不對勁,其實他們在這幻境中過了這麽久,夏暄對容素已經相當欣賞,這樣聰慧堅強的女子,原本就是她一直向往的模樣。因此在這道聖旨下來之後,她罕見地找到了沈延。
“你讓我幫她?”沈延冷冷道,“你可知道,這裏不過是一處幻境,這個故事會按照它設定好的一直走下去,何況,我又為什麽要幫她?”
夏暄不說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要幫幫容素,她們固然算不上是敵人,但就像沈延說的,又有何理由去幫她呢?
沈延也知道自己的語氣一時有些差勁,便補救一般緩聲道:“這不過是個故事,這一道聖旨很可能就是故事快要進入尾聲的信號,我們且等着看看,這個故事的結局究竟是什麽吧!”
夏暄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一點為那位容将軍擔憂,這個結局很有可能不是她希望見到的。”
沈延卻搖了搖頭:“你好似并沒有身為人的七情六欲,卻又對這些事不幹己的凡人每每憐憫襄助,我都看不懂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了。”
夏暄心中苦笑,她并非不懂,在成為浮生玉偶之前,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如今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她盡力讓自己和普通人一般愛笑愛鬧,可她看不懂裴雲舒眼中深沉的感情,她像那人曾經對她一般對待裴雲舒,可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就因此對他有了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感情,這樣想來,她真是冷血的可以,曾經她不以為然,如今卻越來越害怕,自己終究會和胸腔中的那塊石頭一樣,變作無血無淚的浮生玉偶。
因為要準備容素出征的東西,整個三皇子府都是亂糟糟的,将軍府的老管家帶着幾個仆人風風火火地走過來,看到他在,頓時停住,臉色嚴肅道:“将軍馬上就要出發,殿下不去與她告別嗎?”
這話說得無禮至極,沈延卻也不惱怒,大概因為這個故事終将到盡頭,他的耐心也好了不少,問明了容素的位置,他便朝着那院子走去。
容素所待着的院子顯得異常的安靜,容素站在院子中央的枇杷樹下,這棵樹被人照顧得很好,枇杷葉十分濃密,遠遠看去,宛如一頂華蓋。
聽見他的腳步聲臨近,容素也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開口:“你當初曾經說過要為我種一棵枇杷樹,我以為你忘記了的。”
沈延的記憶中出現了一個少年,默默地種下枇杷樹,細致而慎重地打理,絲毫不假于人手,他清晰地見到了少年臉上滿足的神情,他原本置身事外的心态突然被狠狠地震動了一下。
容素嘆了口氣:“我在有生之年終于看見了這棵枇杷樹,我覺得很滿足,我可以心無旁骛地離開了。”
這話透出濃濃的不詳,沈延也忍不住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妥?”
大概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容素愣了愣,然後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她性子冷淡,哪怕喜歡沈延,也不過是态度柔和一點,少有這樣豐富的情緒表達,因此這笑容一出來,就仿佛撥開雲霧一般,奪目不可方物。
“我身經百戰,這不過就和從前那麽多次戰役一樣,不會有什麽事的。”容素的笑容只有一瞬,但她很快又這樣安慰沈延。
沈延握了握拳頭,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被那笑容給懾住了心魂,他告訴自己,這不過就是一個幻境,這個容素也只是幻境中的一個人物罷了。
容素沒有理會他心中的糾結,又說道:“我離開之後,你也不要随意出皇子府了,我讓老七他們留下來,負責你的安全。”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沈延也知道了容素身邊人員的安排,立刻拒絕道:“那你怎麽辦,戰場危險,正是需要他們保護你的時候,我……”他本想說我又不會有事,好在及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轉口道,“我不出門,會有什麽危險?”
容素沒有接話,停了一會,又轉開話題:“書房裏有我留給你的東西,你記得要去拿。”
沈延皺了皺眉:“是什麽?”
容素移開眼神:“就這樣吧,管家他們應該也快收拾好東西了,我去看看還缺了什麽。”
說完,不等沈延挽留,就急匆匆地跑了。
沈延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神情不辨。
皇命緊急,容素在第二天就點齊人馬朝着邊疆出發。沈延站在高臺上,看着煙塵滾滾,那面無表情的樣子竟讓夏暄都有些擔憂:“你還好吧!”
沈延轉過臉來:“我記得你之前說,城中有一家很好吃的蜜餞鋪子?”
“啊?”夏暄一呆,想不到兩人的對話怎麽就偏到蜜餞鋪子上去了,但還是答道,“有,就在……”
沈延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你去買來,我們去三皇子府下棋。”
“你這是……”夏暄都要被這自然傲嬌的态度給氣笑了,誰想到沈延根本就沒聽她的回答,徑自就回去了,她想到昨天晚上開始沈延的樣子就一直有些不對勁,她咽下了反駁,決定認命去買蜜餞,然後去三皇子府陪沈大真人下那個莫名其妙的棋。
這棋一下就是半個月,沈延縱然心不在焉,但是對付夏暄這麽一個菜鳥還是綽綽有餘,夏暄是新手又是個臭棋簍子,正是剛剛學會興趣正濃的時候,有人不嫌棄她就已經很滿足了,有時候沈延運氣太差,還能被她撿了漏贏那麽一兩局,而兩個人這樣的态度,竟然也将就着把這半個月下下來了,直到某一天,一直緊閉房門的三皇子府接到了一封軍報。
沈延面無表情地看完軍報,然後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剛想說什麽,卻不想沒能站住,竟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夏暄少見到他有這樣的舉動,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沈延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說道:“容素在戰場上被人出賣,身中十七支箭,如今遺體還不容易被搶回來,正在送回來的路上……”
夏暄捂住嘴:“為什麽會這樣?”
“無非是利益相争,而她,成了犧牲品罷了。”沈延忽然覺得有些疲累,這個幻境他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夏暄還沉浸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中沒回神,沈延已經站起來,神情回複到從前冷靜自如的樣子:“容素給我留了東西,走吧,我們去看看,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一次我們應當可以離開這個幻境了。”
書房是容素嫁過來之後重新布置的,利落硬朗,一點都不像是個女子的房間,沈延有些感慨,順着容素給他的提示,找到了書房牆後面的暗格。
在他将要打開暗格之前,夏暄突然說道:“若是一會出去碰到雲舒,你不要和他亂說話。”
沈延被她這話逗樂:“我有這麽無聊?”
“若是不無聊,之前為什麽要問我那些問題?”
沈延搖搖頭:“那不過是我的一點好奇而已,你太過神秘,我對此很有興趣。”
夏暄撇了撇嘴:“看在這半個月棋友的份上,你一定要答應我。”
沈延失笑,雖然對夏暄的這番執着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頭道:“我一定不會說的。”
太虛門沈真人還是有些信譽度的,夏暄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
沈延又問道:“那你出去之後又打算如何面對雲舒?”
夏暄猶豫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有些東西我也想要弄明白,等到有一天我問明白了,我自然就知道該如何面對雲舒了。”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沈延也不想去追究,将全副心神放在面前的暗格中,伸出手去拉開暗格的門。
兩人都全神貫注盯着暗格,等到門被打開,裏面的東西清晰地顯現在二人面前。
夏暄最先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這是……”
☆、雲梯
? 容素和沈三第一次見面是在景朝皇帝的壽宴上,身為不受寵的皇子,沈三的座位排的非常靠後,而他的旁邊,就坐着将軍府的嫡女。容素天性冷淡,并不喜愛與人聊天,雖然只是七八歲的年齡,卻已有沉靜的模樣,沈三也不是喜歡說話的性子,只是默默地坐在位子上吃東西,兩人本相安無事,卻偏偏二皇子過來挑釁沈三,沈三本不欲與他争辯,卻不妨波及到了容素,小小的女孩兒,縱然身手敏捷,也被潑了一身酒液。
沈三歉意地帶着容素去換衣服,他本以為不會再見,沒有想到,三天後,這個小姑娘被送進了皇宮,跟皇子公主們一起讀書。沈三驚喜自不必說,便是其餘皇子,對着這個重臣之女也懷着不同心思,他們一同長大,沈三一直對容素格外的好,容素也就獨獨對他一人溫柔,這份青梅竹馬直到容老将軍戰死,容家再沒有可以出戰的人,昔日威名赫赫的将軍府一瞬間跌落塵埃。
容素離開皇宮的那一天,沈三去送她,在宮門口,沈三羞紅着臉告訴她非卿不娶。容素只是慣常淡淡地點點頭,卻在轉身的瞬間紅了耳根。
離開皇宮的容素不再如之前一般收斂鋒芒,她以容老将軍之女的身份入伍,三年之後,就成為了副将。而此時,沈三跪在皇帝身前,求娶容素。沈三帶着聖旨滿心歡喜地趕赴邊疆,卻只聽到容素重傷落入懸崖的消息。沈三瘋了一般親自去找,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終于在一個山洞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容素,而此時的容素高燒昏迷,軍醫探查過後,都斷言不能再活,沈三卻恍若不覺,衣不解帶地親手照顧容素,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容素除了微弱的呼吸,幾乎就如同死人一般,不知多少人勸了沈三,被他發瘋一般地推出房門以後,也就不再管他。或許這是他這份深情感動天地,容素在昏迷了一個月之後終于醒來。
這本該是一段兩情相悅終成眷屬的佳話,直到崇國國君在戰場上看到容素,為了娶到容素,他幾乎不擇手段,沈三被他害死,三皇子府關閉了整整一個月之後,容素踏出房門,第一次向皇帝請戰,這一場戰役幾乎将崇國打殘,容素身中十七支箭,最終與崇國國君在戰場上同歸于盡,她的屍身被運回國都與沈三合葬,踐行了她與沈三生死相依的承諾。
沈延與夏暄默然地看完這一段故事,原來這才是這個故事最原本的模樣,沈延伸出手去,将那一幅畫卷卷起來,拿在手中。還未等他有其他動作,這處空間卻突然開始搖晃,整個幻境在他拿到那一幅畫卷之後就開始崩塌,他來不及多想,只能拉住夏暄朝外面跑去。
沈延一手拿着畫卷,一手拉着夏暄,身邊的一切都裂成碎片,他匆匆一瞥,這都是他在幻境中所經歷的一切,他來不及多看,只能咬牙一直超前跑,直到再次感受到之前進入畫卷時候的感覺,他心神一動,覺得久違的靈力瞬時充盈全身,這才停下腳步,朝四周一看,他們已經離開了那個幻境。
沈延和夏暄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在幻境中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卻覺得漫長得仿佛經歷了一生一般。
“師尊?”裴雲舒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接着便看到雲霧彌漫中漸漸地顯露出他的身影,幻境中的時間不算長,但雙方再次相見都恍如隔世一般。
沈延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裴雲舒垂頭行禮,卻用餘光看見夏暄有些游移的眼神。
“你……”他想要上前和夏暄說什麽,卻見到夏暄慌亂地後退一步,然後又停住腳步,咬着唇道:“我先去休息一會,你們先說。”說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裴雲舒的手垂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一些疼。
“……這就是我在那幻境中所經歷的一切。”裴雲舒率先說完自己的經歷,卻獨獨隐瞞了孔玉真的存在。
沈延點點頭:“這幻境的确十分真實,若是心智不堅,積年累月很有可能在幻境中迷失自己……”他想起了自己的經歷,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裴雲舒沒太在意,而是将孔玉真所說的沈家的歷史說了一遍。
沈延雖然心情有些低落,卻仍然說道:“這些,先祖的确有過傳說留下來,如今總算被人證實。”
裴雲舒就不再說,他隐約能猜到沈延之所以要來旖羅幻境,很有可能就是和沈家的這段歷史有關,他不是喜歡探聽別人隐私的人,将孔玉真的話告訴沈延,他之前與沈延的承諾就算完成了大半,如今他們要想的,是如何進入旖羅幻境。
之前孔玉真說過,七十二幻境被削落凡間,她的話真真假假,只能信一半。若是裴雲舒以為爬上這段雲梯就能進入旖羅幻境那可就太天真了,他之所以等着沈延他們出來,就是對孔玉真的話有所懷疑,如今發現果不其然,這道雲梯只怕就是下一個幻境。
沈延卻沒有說話,容素的那個笑容始終在他的腦海中徘徊不去,他一方面覺得自己為一個虛幻的人物沉迷而覺得可笑,另一方面卻又悔恨,自己明明知道容素的結局,卻仍然冷眼旁觀。這樣的兩種情緒拉扯着他,讓他根本就沒有心情去聽裴雲舒的話。
“師尊?”裴雲舒皺了皺眉。
沈延回過神來:“我……想去靜一靜。”
裴雲舒看向夏暄:“你們在幻境中,究竟經歷了什麽?”
夏暄也覺得有些奇怪,沈延這個人一向冷傲非常,這一次在幻境中恐怕已是他人生中最尴尬的時刻,他怎樣發作都有可能,但這般神思不屬,實在是不像他的性格。
夏暄這樣想着,就将幻境中的故事講給裴雲舒聽,裴雲舒是知道孔玉真希望他們去經歷這個故事,卻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是夏暄口中這麽一個凡間的戀情故事。
“就是這樣啊!”夏暄攤攤手,“我也覺得很莫名其妙。”
裴雲舒想了想,将這件事情暫且放到一邊,而是将目光投注在這條高聳入雲的雲梯上。
在等待沈延和夏暄的時候,裴雲舒曾經做過許多次實驗,他催生了許多種靈植,用他們去爬雲梯,其中,類似于鬼手這種攻擊性極強的植株,剛剛接觸到雲梯就被一道閃電擊得粉碎,反倒是一些毫無用處的觀賞類植株反而能夠存活下來,至此,他得到第一個結論,這些雲梯不能遭受任何攻擊,甚至連殺意都不能存在。
接着,他又嘗試用致幻類的靈植,結果卻略有差異,致幻類的植物無一例外都不能在雲梯上存活,他強行施展,反而差點被反噬,他鍛魂決修煉時間越長,對靈植的召喚也越加得心應手,這是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在這方面的束手無策。
直到夏暄突然說道:“有沒有可能,這個雲梯,本身就是一種特殊的致幻類的靈植呢?”
裴雲舒猛然驚醒,致幻類的植物因為自身特性,一般都比較柔弱,群體聚集,很少會擁有巨大的形體,裴雲舒陷入了這樣的慣性思維,竟然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性。
想明白之後,裴雲舒的臉色卻并不愉快:“如果這真是靈植,我們只怕就麻煩了。”
夏暄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麽麻煩,就看到那雲梯突然扭曲起來,然後迅速地朝她抽過來,好在裴雲舒早有準備,一邊摟過夏暄的腰,一邊指間飛快地催生靈植,黑色的鬼手朝那抽過來的雲梯襲去,卻在還沒有接觸的瞬間,就寸寸斷裂,化為灰燼。但這阻攔的微微一瞬間,也讓裴雲舒兩人暫時逃脫了那恐怖靈植的追殺。
整片空間頓時就扭曲起來,裴雲舒一邊拉着夏暄跑,一邊還要注意随時攻擊的雲梯,冷不防旁邊伸出一只手,将兩人都拉了過來,裴雲舒手中細針一般的靈植剛好停在對方的眼睛前面。
沈延夷然不懼地看着他,仿佛并沒有被指着要害的緊張感。裴雲舒也盯着他,手中的細針卻沒有放下。空間中彌漫着緊張的氣氛,夏暄忍不住握了握她和裴雲舒交握的手,卻覺得他左手的小指微微顫抖,這是他動了殺意的表現。
夏暄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沈延冷冷地道:“你這是要弑師?”
裴雲舒這才低下頭,将細針收回拳中。
剛剛那一瞬間的詭異氣氛多少有些影響三人,所以一時之間,三人都沒有一人說話,直到雲梯反應過來瘋狂地開始攻擊這片小空間,沈延才開口道:“白鑰探測出這一片地方就是幻境的生門,趕緊找吧!”
這一句話的功夫,他撐出來的靈力護罩已經被雲梯攻擊出了一道裂痕,沈延的臉色也有一瞬間的蒼白。
裴雲舒環視着四周,這是他們剛剛離開幻境的地方,背面是之前幻境的出口,而面前就是在瘋狂攻擊的雲梯,根本沒有任何地方是疑似生門的地方,然而白鑰的探測是不會錯的,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
來不及去驗證對錯,沈延眼看就要攔不住那排山倒海一般的攻擊,裴雲舒拉住二人,再次跳進了之前的那個幻境。
☆、鳥人
? 裴雲舒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水裏,而沈延和夏暄都已不見蹤影,他握了握拳頭,發現自己靈力還在,頓時松了口氣,舉目四望,發現自己正在一片海域之中,四周安靜得只聽得見水聲。
裴雲舒微微提氣,從水中浮起來,手指微動,一枚天青色的種子在他的指間發芽,然後變作一朵巨大的花朵浮在了水面上,裴雲舒落在花瓣上,這花的花瓣很厚,在水中十分平穩,裴雲舒細細地思索着進入幻境的一瞬間,然後選定了一個地方,指揮這花朵朝那個方向去。
而就在他離開之後,之前的水面一陣翻湧,沈延按住胸口,緩緩地踏水而出,卻只是盯着裴雲舒遠去的方向,神色不辨。
和這兩人出現在水裏一比,夏暄可就幸運多了,她睜開雙眼時就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島上,島上樹木繁盛,靈氣充足,夏暄伸了個懶腰,剛準備四處去尋找裴雲舒等人,就一腳踩中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吓得後退幾步,然後看到顧城揉着眼睛站起來,一臉茫然地問:“這是在哪?”
“你你你……你怎麽出來了!”夏暄震驚之下,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顧城嘟了嘟嘴:“姐姐你太過分了,竟然把我關了這麽久!”
夏暄有些心虛,她之前擔心被裴雲舒發現顧城,将他誘哄進碧睛之中,後來跟着沈延來找旖羅幻境,又有很長時間因為呆在幻境中沒法使用碧睛,只能委屈了顧城。好在顧城心寬,只是抱怨了兩句,就開始新奇地看向四周了。
“姐姐我們這到底是在哪兒啊!”顧城好奇地問。
夏暄嘆口氣,她身邊一沒有有白鑰的沈延,二沒有擅長分析的裴雲舒,靠自己實在是有些靠不住,因此只能正色道:“這裏是一個幻境,我們現在要找到幻境的生門!”
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