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家客套一下就過去了,但對我師兄可是誠惶誠恐的。”
“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人家得罪了你師兄,若還不誠惶誠恐,你師兄就真是白背了這個名頭!”
“師兄師兄,你看這壞蛋他諷刺你!”
“還會用諷刺了,有進步有進步。”
“白河——!!你是想死嗎?!”
沈延只覺得頭痛,他真是非常後悔聽信了師父的鬼話,把葉長安給帶了出來,這兩人整日吵架都沒個停歇。他眼神示意白河安分點,又安撫了葉長安,這才說道:“我想宣師并沒有騙我,阮碧浮确實有要事在身。”
葉長安立馬給了白河一個示威的眼神。
沈延及時打斷了白河的反擊:“那鑒寶會上的天神香,你們注意了沒?”
白河不以為意:“不過是一段天神香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難道就沒有一兩件用它雕成的飾物?”
“一段天神香當然沒什麽大不了的,但若不止一段呢?”
白河愣住:“不止一段?什麽意思?”
“我是不相信香驚異獸的話的,一頭碧血金睛獸而已,真正懂行的難道還不知這只是一個幌子?”沈延淡淡道,“若只有一段天神香,恰巧碰上試煉大會,以阮碧浮的精明,只會賣出區區二十萬晶珠?”
“說到底,你也是猜測而已嘛!”
“我本來并不确定,但阮碧浮寧可失禮于我,這才讓我肯定自己的猜測,不然就如你所說,我豈不是白背了這個名頭?”
“那跟天神香有幾段有什麽關系?”葉長安插口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
“阮氏并不在意這天神香,說明他手頭的天神香不少,至少還有兩三段,但你我都知道,以洛婆羅合的特性,想要在一次尋到這麽多段洛婆羅合是不可能的,這說明什麽?”沈延看了一眼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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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震驚道:“說明有人已經能夠培育出洛婆羅合了?!”
“不會吧!”葉長安也脫口而出,然後迅速将目光轉向沈延。
沈延表情愉快:“這人能夠培育出洛婆羅合,在這一領域必然有着十分的造詣,其他的靈植,對他來說想必也不是難事。”
“那鳴鳳芝?”
白河搖搖頭:“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這好運實在是讓人妒嫉。”
沈延将那枚螭火珠随便一扔,微笑道:“承你吉言了。”
☆、太虛
? 夏暄幾乎是在一回到房子,就質問裴雲舒:“真的要去太虛門?”
裴雲舒點點頭。
“你真是……”夏暄都不知該怎麽說他好了,最後只能賭氣道,“反正你要作死就去吧,我絕對會見死不救的。”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什麽理由?”
裴雲舒卻說起一段陳年舊事:“太虛門掌門青雲真人曾經有一個弟弟,叫做蘇蒼雲,他修仙天賦不高,又脾氣古怪,但在煉丹一途卻十分沉迷,尤其是丹毒,可以說是天分奇高,只是後來他在外頭惹了不該惹的人,最後落得死無全屍,這件事在整個太虛門都是禁忌,但在外頭卻有各種各樣的傳言。”
“所以呢?”
“我覺得蘇蒼雲可能并沒有死在當場,他很有可能逃回了太虛門,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并沒有去找青雲真人,而青雲真人只怕也對這個弟弟失望透頂,故此也沒有特意去找,只當他死在外頭,所以我猜,他的遺體只怕還在太虛門的某個地方……”
“你找他的遺體有什麽用?”
“據說蘇蒼雲曾将他畢生心血寫成一本劄記,這本劄記并未流落外間,所以那劄記應該在他身上,我想要那本劄記中的丹□□方。”
夏暄震驚道:“你是想?”
“沖靈境的□□只怕一時半會都不能平息,以袁熙山的性子,他必然不肯一直高價在阮氏收購相思雲蘿,若他知道阮氏有人能培育相思雲蘿,他肯定會來搶人,我就算無法殺他,也會用丹毒讓他生不如死……”裴雲舒說到最後,眸中透出刻骨的仇恨。
“唉,我明白了。”夏暄神情複雜地嘆了口氣。
“你放心,我不會莽撞的,當年我就答應過你的,我一定會顧惜自己的性命。”裴雲舒笑容淡淡,眸中的仇恨也被溫情給取代。
夏暄看着面前對她充滿信任的雙眼,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她只能再一次說道:“是,你答應過我的,所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二日,夏暄正在院子裏用裴雲舒培育出的靈植泡茶玩,忽然看見正主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口,她頓時有些心虛,趕緊一揮手将那些東西收入碧睛,然後才裝作不經意發現一般,“哎,你怎麽來了?”
裴雲舒早就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卻終究沒有拆穿她,只是将一張帖子放在她面前。
“這是什麽?”夏暄好奇地打開來看,看完之後臉色也變了,她看着裴雲舒,“阮碧浮出賣你了?”
裴雲舒搖搖頭:“那倒不是,說來也是湊巧,聽說沈延有一棵鳴鳳芝,只是已經有三十年未曾開花了,他在鑒寶會上買的那顆螭火珠就是用來催生鳴鳳芝的,只是他不知道從哪裏知道的消息,知道有人能培育洛婆羅合,這才找上了阮碧浮。”
“唉,這話怎麽說呢,人不走運,喝涼水都塞牙縫。”夏暄愁眉苦臉,“我們接下來要往哪裏逃?”
裴雲舒卻道:“逃?為什麽要逃?”
“你難道不怕他發現你的身份?”
“以前自然是怕的。”裴雲舒握住左手的小指,戴着蠻骨的指節似乎都染上了幽幽的藍光,跟整個手掌都格格不入。他還記得蠻骨發作之時的痛楚,那指環上的藍色幽光貪婪地沒入他整個身體,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被什麽一點一點啃噬身體,他雖修煉鍛魂決,讓靈魂變得強大,但那劇痛襲來之時他仍然差點守不住心神,這一波一波的痛苦,讓他冷汗直流,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而這樣的痛他每天都要忍受一回,直到身體被強化完畢。
裴雲舒如今只是慶幸,這痛并不是毫無所得。
“如今我身上的氣機和之前還有半點相似嗎?”
夏暄這才恍然發覺,當年那個倔強的少年,竟長成如今這般沉穩的男人,且使用蠻骨改造身體之後,他不僅改變了氣機,連容貌體型都發生了改變,當年舊友,只怕都無法認出他來。
“這樣也好,比起跟着阮家的人進去更加方便。”夏暄遲疑了一下,問道,“我呢,我也跟着你去嗎?”
“當然。”裴雲舒回答,又問道,“怎麽?你不想去?”
“我有一點擔心。”夏暄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總覺得那個沈延并沒有那麽好糊弄。
裴雲舒微皺了眉頭,但随即又說道:“也好,你就留在這裏吧!”
“你一個人……”
“放心,我也不能凡事都依靠你啊!”
夏暄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躲在碧睛中,跟着你去。”
“你不用那麽擔心的。”裴雲舒有些無奈,“如果事态有變,我自然會躲進碧睛中的。”
“如果事态發展到你根本無法躲進去呢?”夏暄質問,裴雲舒也沉默了,他們逃亡過程中,這樣的情形并不在少。
“這樣也好。”裴雲舒并不如夏暄想的那般固執,他只是想了一想就答應了。
“我在碧睛中有吃有喝有玩,比起你在外頭步步驚心要幸福多了,你就不用操心我了。”夏暄安慰他。
裴雲舒沒有說話,直到夏暄等的有點無聊,準備離開時,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他的聲音。
“我總會讓你再也不必這麽擔驚受怕的,你想去哪兒便可以去哪兒。”
等到夏暄終于從碧睛中出來時,裴雲舒已經跟着沈延等人回到了太虛門,現在正住在樂賓閣。
“他……沒有發現什麽吧!”夏暄小心地問。
“沒有,你放心。”裴雲舒好笑地看着夏暄跟做賊一樣把門窗都關起來,“你就這麽怕他?”
“唉,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人的鼻子就跟狗一樣靈!”
“狗?”
“咳,那只是個比方,不要在意,我意思是這人實在太敏銳了,簡直妖孽!”
裴雲舒點點頭:“他的神識非常強,心智手段也非凡,只是聰明人往往多疑,我表現坦然,他反倒暫時沒看出什麽來。”
他想起在來太虛門之前,他去見了阮碧浮,阮碧浮告訴他:“我雖與沈延相交不深,但這人敏銳異常,多智近妖,非常不好對付。但聰明人往往弱點也很明顯,他過于信任自己,反而會看不清一些事情,且沈延這個人出了名了的謹慎,若不是非常肯定,他絕不會對你出手,你只需态度坦然,就足夠他自己疑惑一陣子了,我已做出了姿态,阮家的人會等着你們,你事情一辦完立刻跟他們出來,出了太虛門,之後我自有辦法應對他。”
現在想來,阮碧浮對沈延的了解果然很深,他做出一副清高的樣子,與阮氏的人也是淡淡,這反倒讓沈延放了心。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去尋寶!!”夏暄興致勃勃,雖然當初怕得要死,但真正進來之後,她又原形畢露,愛湊熱鬧的天性擋都擋不住。
“不急,如今才剛剛進來,我還需做點樣子,至少得真正打消沈延疑慮後再行事。”裴雲舒說道。
夏暄點點頭:“是該如此,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謹慎一點。”
“是啊,況且我進來所見,這裏和三年前有了許多改變,或許是因為試煉大會的原因,有幾處地方過去會比較困難……”他順手拿出一張手繪的地圖,有些煩惱地說道。
夏暄目瞪口呆:“你不是說要做樣子,要打消沈延疑慮的嗎?你就是……這麽打消的?”
裴雲舒理所當然道:“是啊,我就是進來的時候看了幾眼,很小心啊……”
夏暄又郁卒了,過目不忘太違規了啊朋友,聊不下去了啊!!
看到夏暄又為了這事生氣,裴雲舒雖然有些覺得好笑,但仍然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咳咳,還是……看了很多眼的。”
夏暄還是不理他。
裴雲舒只能無奈求饒:“因為試煉大會的緣故,人來人往很不方便,這幾天我恐怕沒辦法到處走,但我會想辦法拖住沈延,你能幫我先去找找嗎?”
“哼,看吧,關鍵時候還是要我出馬。”
“嗯。”
“嗯?”
“……夏暄女俠英明神武。”
“說吧,是哪幾個地方?”
裴雲舒在地圖上點了幾處,夏暄點點頭,又突然疑惑道:“這裏?”
“怎麽了?”
夏暄皺眉問道:“你怎麽會覺得他會躲在這種地方?”
“正因為沒人想到,我才如此猜測,只是可能性不大,故而我将它放在比較靠後的地方。怎麽?你發覺了什麽?”
“那倒沒有。”夏暄搖搖頭,似乎回憶起什麽,“那個地方……怪怪的。”
兩人同時看向裴雲舒指着的地方,正是太虛門內人人聞之色變的懲戒堂。
☆、百裏
? 夏暄一個人走到懲戒堂,她發現這裏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大約是因為宗門盛事,大部分弟子都有事在身,但就是平日,這陰暗的地方也少有人來。夏暄心裏有些嘀咕,她當時四處逛太虛門,這地方太陰森,她只是在外頭瞅了一眼就離開了,後來為了躲避沈延,誤打誤撞又逃到了這裏,本以為逃不掉了,誰想到沈延竟沒有追來,在外頭繞了幾圈就離去了。她是親身感受過沈延神識之強悍的,自然不信是自己逃掉的,可當時來不及深究,後來她也吸取了教訓,不敢再在太虛門內亂跑,對懲戒堂也是敬而遠之。
夏暄左右看了看,然後閃身進了懲戒堂。
懲戒堂一如既往地陰森,夏暄一邊四處看,一邊向內走去,誰想到進了庭院,竟然有個老頭在那睡覺。
夏暄暗道了聲晦氣,就準備悄悄退走,誰想到那老頭竟然出聲道:“小姑娘既然來了,又跑什麽?”
夏暄一驚,更是退得飛快,誰想到身體竟然不能動,那老頭已然睜開雙眼,搖頭道:“啧啧啧,小姑娘太不感恩了,三年前我幫你逃過一劫,你謝也沒說一聲就跑了,如今再見,竟連招呼也不打,實在太讓我老人家傷心了。”
夏暄震驚地都忘記掙紮了:“你!三年前是你……”
“自然,只是沈重華那小子實在太強,若非他對你不太在意,當年我也無法迷惑于他。”
“你為何?”
“唉,只當是老人家日行一善吧!誰想竟碰上這麽個小白眼狼……啧啧啧……”
夏暄又羞又怒:“快放開我!”
“那可不成,小姑娘本事大的很,若是放開你,只怕你不肯好好與老人家說話。”
“你這樣我就能好好說話了?!”
“至少你能好好聽我說話嘛。”
夏暄只能怒道:“老不修!”
“這個好這個好,我以後就叫這名了!”
“好什麽好啊!你以前沒名字嗎?”夏暄看着對方那沒臉沒皮的樣子,簡直被氣得沒脾氣了。
“名字有什麽用?這邊的後生叫我百裏,我便叫做百裏,算算也有百年之久了,也該換個名字了,你這個好,我以後就叫老不修了!”
“……”
“好了,不逗你了,我放開你,小姑娘也心平氣和地同我聊聊天。”老頭樂呵呵地說。
也不知他是怎麽動作的,夏暄只覺得身上一松,就能動了,她揉揉手臂,有些沒好氣地說:“我可沒答應和你聊天,我還有正事要做呢!”
“做什麽正事,你要找的東西都不在這幾處。”
“你……你知道我要找什麽?”
“除了蘇蒼雲那本小冊子,你們還想找什麽?”
“你你你……”
“淡定,這點小事,老夫随便一算就知道了。”老頭作世外高人狀,“不過,你們找那本小冊子做什麽?就是一些靈植習性什麽的,沒多大作用。”
夏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會算嗎?”
“啧啧,老夫算這個做啥,不過那東西跟讓你來的那小子有些機緣,老夫就好心點告訴你地方,省得你們多走些冤枉路。”
“你怎麽知道是跟他有機緣,怎麽不能是跟我有機緣?”夏暄不服氣道。
老頭随口道:“你一個偶靈,生機都沒有,要機緣有個屁用。”
夏暄瞳孔一縮,手指微微一動,老頭卻氣定神閑道:“月曜石,菩提心,老夫本以為這一生都無緣得見這浮生玉偶了。”
“你……你知道浮生玉偶,你是誰?”夏暄驚駭道。
“小姑娘,我不是說過了嗎,名字有什麽用,我原本或許有名字,只是忘掉了,那些過往,也便忘掉了。”
夏暄卻無法平靜,她急切道:“你知道浮生玉偶,你是天罰以前的人,不……是更早,你沒湮滅,你逃過了那場浩劫!那……他也逃過了嗎?”
“他?是誰?”老頭裝傻。
夏暄怒:“你都能說出做浮生玉偶的材料,怎會不知道,這世上只有一人會做浮生玉偶!”
老頭搖搖頭:“那人之能你比我更加清楚,他若是也逃過那場浩劫,不知如今是何等威勢,怎會半點名聲都聽不到,又怎會放任你一人流落在外?”
“不會的……他……他那樣一個人……怎會?”夏暄失神一般地後退幾步,雖然在醒來之時,看到喚醒她的竟然不是他,她的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預感,只是終究沒有見到那情景,她便也裝作不知道,再加上這幾年跟着裴雲舒東奔西走,也無心去考慮這些,如今被人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她哪怕心中已經知道這是事實,也依然固執地搖頭,不肯相信。
老頭連忙安慰道:“小姑娘莫急,要知道我全盛時期都未曾看清過那人,如今說這些也做不得準。”
夏暄吸了吸鼻子:“是啊,他那麽厲害,肯定會逃過去了,只是我之前惹了他生氣,他才不來找我的。”
老頭嘆了口氣,也不糾纏這個問題惹她傷心,轉而說道:“你如今跟着的那個小子身上可有大機緣,莫說沈重華,便是七境十二洲都沒有人比得過他。”
夏暄本是恹恹的,聽到這句話才打起了一點精神:“可我看他命不太好,也沒看出他有什麽大機緣的樣子……”
“你懂什麽,若是沒機緣,怎會得了你這麽個大寶貝!”
“……你這是在誇我?”
“我是誇那小子。”
夏暄翻了個白眼。
老頭笑呵呵道:“怎麽樣,不難受了吧!”
夏暄雖然被他弄得又氣又笑,但心情确實輕松了一些,她對那老頭說道:“謝謝你啦,……別瞪我,我真心的!”
老頭這才點點頭,感嘆道:“我已經老啦,本不想再理會世間事,只是看到故人故事,才心有感觸。”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哎哎,可別這麽說,老人家臉皮薄,最聽不得人家誇我了!”老頭連連擺手。
“我這是誇你嗎?我就順口給你發了個卡,沒有任何意義的。”夏暄也不甘示弱。
老頭卻哈哈大笑起來:“小姑娘有點意思,這樣吧,若是我們有緣再見,你有什麽決斷不下的事或是有什麽擺脫不了的困局,盡可以找我幫忙。”
“那真是謝謝您了。”
“嗯?不給我發卡了?”
“……”
夏暄回來的時候,裴雲舒也已經回到了房間,這回進太虛門,他倒是沒有用易容草了,只是撿了一個面具戴上,雖然有些怪異,但人家也只當是大師的怪癖,倒也無人詢問,也幸好戴了面具,今日蠻骨提前發作,他一臉冷汗險些被人看出來。
夏暄心中有事,并沒有注意到這個,裴雲舒也不欲讓她知道,只是問道:“你今日去了懲戒堂,如何?”
夏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嗯?”
“哦……不在那裏。”
“嗯,沒關系,還有幾處,我們再一一找過……”
“不必了,都不在那裏,那本蒼雲小劄在靈植園。”
“你怎麽知道的?”裴雲舒皺皺眉,他覺得夏暄今天有些不對勁,他問,“你今天去懲戒堂發生了什麽事情?”
夏暄搖搖頭:“沒什麽。”
裴雲舒動了動唇,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點頭道:“那好,我會找機會去靈植園的。”
夏暄卻突然說道:“如果你發現那本蒼雲小劄裏并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呢?”
“那也無妨啊,本來就是傳言,我也不是很肯定的。”
“那你還費了那麽大勁跑來太虛門?”
“我只是想着,也許會比較幸運呢,但就算是沒有,我們還可以去想別的辦法啊!”
“我們……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呢,你會怎樣?”
裴雲舒心頭一跳,卻勉力控制住自己,故作淡然問道:“你怎麽突然這麽問?你……不是說過……”
“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我不能一直陪着你的……”夏暄打斷他,低低地說道。
“你有什麽事我可以陪你去,你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夏暄讓自己硬下心腸說道:“不行。”
“你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什麽事。”夏暄移開視線,不去看裴雲舒的臉。
“我不要那本蒼雲小劄了,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裏。”裴雲舒站起身來,卻因為蠻骨發作的痛楚差點站不住,只是夏暄低着頭,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
“你不要鬧了,去拿到那本蒼雲小劄,然後打發了沈延我們就走。”
“然後呢?你就要離開我嗎?”裴雲舒的聲音都抖了起來,他急切道,“我做錯了什麽,你是不是……不願意我去報仇?”
“不是的,你……”
“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裴雲舒的身體抖得厲害,他知道蠻骨發作時要謹守心神,要調動靈氣洗刷經脈,可此刻他全然不顧,他只想要夏暄收回那句話。
“我……我只是情勢所迫,當時你心如死灰,我也別無他法。”夏暄站起來背對着他,“總之,我一定會陪你報完仇,你放心。”
說完,她就化作一抹流光沖入碧睛之中,碧綠色的玉瑾原本被扣在裴雲舒手心裏,因為這一小小的沖擊,竟然沒能握住,玉瑾落在地上,裴雲舒也撐不住摔倒在地上,紅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冷冷的,靜靜的。
太虛門內,一名老頭突然嘆了口氣,喃喃道:“終究還是要走上這一步啊……”
☆、吵架
? 夏暄對裴雲舒說了那樣的話後,好幾天都沒敢出碧睛,她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他們相依為命逃了三年,彼此之間的情分早已不是初識那般,她毫無頭緒地說出這番話,裴雲舒肯定難以接受,而她,在進入碧睛冷靜之後,也有些後悔,實在是當時心神大亂,那些話不自覺地就說出口了,她有心想要跟裴雲舒道歉,又拉不下面子,直到如此過了大約有一個月,裴雲舒都未曾與在碧睛中的她有半分聯系,她終于坐不住了。
從碧睛出來之後,她并沒有見到想象中的情景,眼前早已不是樂賓閣的客居,擺設雖精致,但總覺得缺少了一些人味兒,甚至她根本都沒有看到裴雲舒,這場景讓她有些慌了,自從當年逃亡,碧睛就沒有離開過裴雲舒的身,如今碧睛獨自在這麽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她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然而就在她忍不住要跑出去查看情況之時,房間門打開了。
“你出來了?”裴雲舒的表情看起來無驚無喜,也沒有半點要質問的樣子。
“呃……”夏暄一腔話語就被卡在了喉嚨裏。
裴雲舒也沒有理會,只是将手中鮮紅色的靈植搬進房間,然後就自顧自忙開了,似乎半點沒有解釋的樣子。
夏暄只能硬着頭皮湊過去:“這是哪裏啊?”
“持身樓。”裴雲舒頓了頓,說道,“沈延的住所。”
夏暄一個哆嗦,差點就重新鑽回碧睛裏去。
“你你你……你怎麽跑到這個狼窟裏來了?”夏暄忍不住壓低聲音責怪道。
“狼窟?”
“就是……非常非常非常危險的地方!”
裴雲舒有些無奈:“你不用這麽小心,試煉大會已經結束,沈延也離開太虛門了。”
“呼——你早說啊,吓得我半死。”夏暄後怕地拍拍胸口,又反應過來,“不對啊,沈延離開了太虛門,你怎麽會跑到他的住所來了?”
裴雲舒沉默了一下:“這件事說來話長……”
“嗯?有多長?”
“……”
“你還在生我的氣呢!可你惹我生氣那麽多回,我就這麽一回!”夏暄有些酸溜溜的。
裴雲舒嘆口氣:“不是這樣……”
“算了算了,逼你也沒意思,還是等你自己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夏暄以退為進。
“……也好。”
“你你你……你太小氣了!!你竟然真的生我的氣!”夏暄眼看着裴雲舒應了好,然後就真的沒有再說話,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簡直是痛心疾首,“我才一個月沒見你,你就變了這麽多?!”
裴雲舒放下手頭的事,神色平靜道:“你也知道你一個月沒有見我,就因為言語不合,你便躲在碧睛中整整一個月,對外界不管不顧,那我變成如何,又與你有什麽關系?”
“你不是可以和我聯系嗎?你也沒有進碧睛來找我……”夏暄小聲反駁。
“若是你沒有消氣,我貿然進去,只怕你就不是躲進碧睛,而是躲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夏暄怒道,“你身邊危機重重,我怎麽會丢開你一個人跑掉!”
“那如果有一天,我報完仇,身邊也沒有危險了,你是不是就會功成身退,離開我身邊?”裴雲舒反問。
夏暄卻有些尴尬,她本來就是這麽想的,但被裴雲舒這麽說出來,倒顯得她像個負心漢一般。
裴雲舒卻道:“在進太虛門之前,我曾說過凡事不可總依靠你,如今想來,竟然沒做到半點,你說的是對的,從我撿到碧睛開始,我就不斷在依靠你,如今我想清楚了,這樣于我們雙方都不是好事。”
夏暄皺起眉頭,她總覺得裴雲舒說這一番話怪怪的。
“你說過,我們之間的聯系源于血契,如今我既已想清楚,也就不該再牽絆着你,我們……解除血契吧!”裴雲舒說完這番話,仿佛放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輕輕地松了口氣。
夏暄卻不可置信:“你瘋了!你跟我賭氣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沒了血契,你就不能再進入碧睛,莫說你修煉,萬一今後碰到危險,你連個救命的東西都沒有!”
“我沒有瘋,也沒有賭氣。”裴雲舒十分認真。
“我……”夏暄覺得,這本該是她跳出來指責裴雲舒,然後對方一臉悔恨地跪在她面前求饒,如今怎麽搞的她自己那麽心虛。
“我知道你可憐我,同情我,不管你是否離開,我都感激你。”
“等等,你這是不僅要跟我解除血契,還要我滾蛋?”
“……我以為是你自己想離開。”
夏暄覺得有點氣不順,這一切發展本該是她期望的。當初在清溪鎮,裴雲洛魂消,裴雲舒也仿佛被抽去了精氣神,抱着別殇劍不吃不喝整整三天,她不忍心在這種時候提解除血契,怕給他雪上加霜,之後她用了種種辦法才激發裴雲舒的鬥志,又教會他鍛魂訣,之後三年他們一直在逃亡中,她也就沒機會重提這事,如今裴雲舒自己說出了這話來,她本該順勢同意,然後兩人就橋歸橋路歸路,她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找那人。
“你真是這麽想的?”夏暄問。
裴雲舒點點頭。
“那好,我就……”
“師侄!你師叔我來看你啦!”一個歡快的女聲遠遠地傳來。
夏暄迅速逃回了碧睛。
葉長安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樂滋滋道:“師侄我告訴你,我現在已經能控制住力氣了,靈氣也不會亂洩了!”
“是嗎?那就好。”
“那……你還住的慣嗎?師兄真是太壞了,收了你做徒弟,就什麽都不管了!”葉長安義憤填膺。
“我挺好的。”
“師侄我跟你說,今天師父要帶我去碧橫洲訪友,你有事就去找大師兄,他會關照你的!”
裴雲舒點點頭:“多謝師叔。”
葉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說道:“其實你那麽厲害,師兄認了你做徒弟可是占了大便宜,我也就是過過嘴瘾,你還是叫我長安吧,我就叫你雲翡可好?”
“……長安。”
“好嘞,那我走了,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哈!”
葉長安又蹦蹦跳跳地跑了。
裴雲舒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才仿佛認命一般地嘆口氣,溝通碧睛,讓夏暄出來。
夏暄出來之後狐疑地繞着裴雲舒轉了兩圈,她在碧睛之中沒法知道外界的情況,也就沒有認出葉長安,只能盯着裴雲舒:“師侄?師叔?什麽情況,你拜了誰做師父?”
裴雲舒直接別過頭:“你的決定是什麽?之前不是已經要說了嗎?”
夏暄又被噎了一下,她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心緒難明。她很護短,對待親近的人心腸很軟,又不夠堅定,若非如此,當年也就不會遇到了那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到現在都未能和裴雲舒解除血契。她本來就是想順勢同意的,只是被人打斷後就下不了這個狠心,況且她雖然表現得很怕死,實際上卻是不死之身,可眼前這個人不是,他要尋袁熙山報仇,還在沈延的眼皮子底下,他身邊危機環伺,她終究還是放不下。
罷了罷了,夏暄認命地想,她還有那麽長久的壽命,便是分給這小子一段又如何呢?
想明白了的夏暄清清嗓子,說道:“那什麽,我覺得我還是暫且跟在你身邊好了……”
她說完這話,小心地觑了一眼裴雲舒,發現他并沒有如自己想象般欣喜若狂,反倒沉着臉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不高興?”夏暄簡直要怒了,“我好不容易做了這麽個決定,你就……”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裴雲舒給摟在了懷裏,那雙手臂十分用力,仿佛要将夏暄給嵌進身體裏。
“你你你……幹嘛!快……松開……”
“你這次是真的,真的答應了我的,不會再離開我了嗎?”
“我答應……答應,你……快點松開我……”
“不許再反悔了!”
“不反悔……”
“你……”
“你有完沒完!!!”夏暄怒,一個過肩摔就把裴雲舒給甩了出去。
“唧唧歪歪的,煩不煩!”夏暄滿臉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裴雲舒卻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這三年來他心事極重,哪怕是笑都十分淺淡,如今這般笑得幾乎岔了氣的樣子還從未有過,仿佛卸下了重擔,把心中的不安和憤怒都釋放了出來。
“喂,你不會被我摔傻了吧!”夏暄走過去戳戳他。
“你就不能想點好的?”
“……年輕人,有病就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