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什麽不一樣。除了每天會時不時盯着手機發呆，日子還是一樣的過。上班回家，偶爾出差，兩點一線的生活平淡且毫無新意。
已經快一個月，完全沒有羽凡的消息。
今天是周日，薇安早晨醒來之後打掃了家裏衛生之後就沒有事做。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結果滿腦子都是四周以前羽凡和她吵架的情景再現。于是下樓去超市，買了些水果和蔬菜回來。
最近挺奇怪的，明明以前從來想不到要吃的東西都會從腦子裏冒出來。
自己這是發了什麽瘋？薇安一邊嘀咕，一邊從購物袋裏拿出食物。榴蓮、菠蘿蜜、小番茄......她以前是絕對不會想要吃這種東西的！
突然想到了什麽。薇安跑回客廳，找到手機，打開西柚......
她的月事已經晚了五天。
一瞬間，薇安感覺自己被雷劈了。不會這麽寸吧！但是想想自己以前也有這種推遲的經歷，所以在心髒狂跳不止的時候，只能一遍一遍進行自我心理安慰。
沒事的，薇安，這是不可能的。以前這種情況又不是沒出現過，不用大驚小怪。也許明天，也許過一會它就來了呢。千萬不要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以前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她還沒有和陸羽凡在一起啊！
放心啦，薇安，就算跟陸羽凡在一起也沒事的，你們每次都是有保護措施的......
都有麽？薇安想不起來了。
安啦，就算不是每次都有，也不會那麽湊巧啦！人類的繁衍能力還是很低下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真的是麽？
薇安心中冒起一個一個可以讓自己心安的理由，如同空中一個一個漂浮着的肥皂泡，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一個一個炸掉。
在無限的挫敗和恐慌中，薇安決定尋找一點建設性的意見。那麽，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去買驗孕棒。能夠最快捷的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過分緊張，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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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安不敢去想那個詞。那個詞如同一個正在向她張牙舞爪的怪獸，正在緩步向她逼來。
在藥店護士“一個有可能不太準哦”的提醒下，薇安一次買了五個。從藥店出來的時候隐約能夠聽到身後幾個護士的議論。
“你看你看，她肯定是不孕不育，那麽着急。”
“是啊，是啊，一次買那麽多，萬一沒有可不是要傷心死。”
呵呵。薇安在心中冷笑。誰告訴你們她很想懷孕的，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恐小孩到什麽程度。她着急是因為她想确定自己沒有懷孕！萬一沒有？那真的是太好了！她絕對要歡呼雀躍一個禮拜不吃肉感謝送子觀音娘娘對她的無限寬容。
等回了家她才突然想起來。這時她第一次進藥店買這種東西回來，怎麽完全沒有羞澀的感覺？估計當時焦急和恐慌已經占據了她的思想，讓她根本來不及産生那種傳說中的羞澀。
當然，現在也沒有。現在不僅連羞澀沒有，甚至連焦急都所剩無幾，只剩下恐慌支撐着她整個思想和身體。
糾結，遲疑，恐慌，害怕，期待......
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情緒在她身體和腦子裏肆意游竄，沒有一種情緒占主導，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一般，麻木的沒有靈魂。
麻木的拆開包裝，麻木的抽出裏面的說明書，麻木的閱讀，麻木的滑進衛生間......
思想在等待結果的幾分鐘之內進行着複雜多樣的轉變。薇安甚至感覺到自己左右腦變成了堅持兩種意見的幫派，此時正進行着一場殊死搏鬥，場面應該激烈過美國獨立戰争。薇安甚至能夠聞到空氣中飄散的炮彈爆炸之後殘留的火藥味。
試劑緩慢的漫過了對照區，留下一根無比鮮明的紅線。
薇安雙手顫抖的拿過包裝盒，對比測試結果。
沒有。
突然就感覺松了一口氣。腦子裏的戰争也得以平息，一方慘敗挂出了白旗，勝利的一方立刻展現出一種喜大普奔的即視感。
不管怎麽說，還是很好高興的。但是不知為什麽，薇安感覺到了心底那緩慢溢出的失望。
她是腦子不正常了。薇安這麽想，用手拍拍自己的頭，從衛生間出來，竟然忘了把用過的驗孕棒仍經廁所的垃圾桶。
擡手的一瞬間，薇安撇到檢測區的結果，瞬間呆在原地。
腦子裏慘敗的一方突然絕地複活，戰鬥力飙升，甚至不知道哪裏趕來了他們的聯軍，給正在慶祝勝利的獲勝一方一個措手不及，甚至都來不及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就被秒殺在地。
檢測區不知在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條淺不可見的紅線，如果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
這是在逗我麽？
薇安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拿着驗孕棒的那只手不自覺的開始顫抖。腦海中藥店護士的話“一個有可能不太準哦”猶在耳邊。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收拾了一下自己雜亂不堪的心情，重新再來一次。
看到第二次的結果，薇安卻是無比的平靜。看到驗孕棒上的兩條紅線，她沒有絲毫猶豫，把它扔進了廁所的垃圾桶。
已經有準備了不是麽？結果無非只有兩種，非黑即白，一直如此，從未改變。
薇安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雙手撐住洗臉臺，審視着鏡子裏正和她對視的女人。
目光黯淡，臉色蒼白，嘴唇幹裂，表情麻木。這就是傳說中的形容枯槁。
努力牽扯嘴角想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不那麽狼狽，面前鏡子裏的女人同樣詭異扭曲的笑容裏卻滿含了嘲弄和諷刺。
非常好，沈薇安。你怎麽能夠碰上這樣的事？和男友分手之後發現自己懷孕了。這麽古老的梗你都能發生在你身上！你真是個天才！現在的你，從裏到外，上上下下，就是一個別人看你一眼都會忍俊不禁的冷笑話！你現在只要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畫個好看點的妝，打開窗戶從十二樓跳下去，你的整個人生就可以涅槃了。
多麽想痛哭出聲，卻沒有一滴眼淚，眼底幹涸得就像撒哈拉的沙漠，甚至能夠聽到風吹過沙丘嗚鳴的聲音。
一夜未眠。
腦子裏亂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終于在窗外開始泛白的時候做了決定。不管怎樣，她還是應該先去趟醫院。
淩晨六點。薇安從床上爬起來，去取來了自己的電腦，她在查洛城哪家婦産科醫院人最少。
上次去婦産科還是因為去年她卵巢囊腫，羽凡陪着她去的......
往事歷歷在目，人卻今非昔比。說是造物弄人，看來的确如此，薇安嘴角揚起自嘲，打開一個頁面。看了看簡介，就是這裏了。
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然後給仔仔打電話告訴他今天她可能會晚點去公司，有什麽事先幫她頂一下。仔仔正睡得迷迷糊糊，胡亂答應了句就挂了電話。
網上預定的時間是9點，薇安趕在這之前就到了那家醫院。
邁進大廳，果然私立醫院和公立醫院不一樣，這裝潢設施完全和私人會所相提并論。薇安打量了一下大廳內等候區的歐式沙發和牆上的暗紋鎏金壁紙，不禁啧啧嘴。
看樣子在這看病價格不菲。正在薇安腹诽的時候，一個身穿旗袍的年輕女孩迎了過來，笑意盈盈的對薇安說：
“歡迎光臨，請問您有預定麽？”
薇安冷了一下，下意識往門口瞥了一眼，莫不是看見那顯目的“XX婦科醫院”招牌她都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略有些尴尬的回應：“呃......有預定，在網上預定的，沈薇安。”
迎賓小姐把薇安帶到咨詢臺，拿了身份證登錄信息，制作名卡，一切就緒之後，才無比客氣的詢問：“請問小姐您是做什麽項目？”
這服務，完全和五星級一個檔次的。
薇安愣了一下神，才回答：“早孕。應該查什麽？”
“這樣啊。小姐，我給您安排一個引導員，您跟着她去找吳醫生，具體跟吳醫生談。”服務臺小姐依然彬彬有禮。
薇安茫然的點點頭，就被一個穿旗袍的姑娘帶到了二樓。
所有的牆壁都被刷成了溫馨的橘粉色，完全沒有以往醫院的蒼白冰冷。薇安不禁感嘆私人醫院就是不一樣。然後她就坐在了一個和藹的中年婦女面前。她就是吳醫生。
“沈薇安是麽？”吳醫生一臉标準的微笑，“你要查早孕？”
薇安茫然的點點頭。
“懷孕多長時間了？”吳醫生翻開了薇安的病歷本。
“不知道。”薇安尴尬的回答，“可能有一個月了吧。”她想了一下，“嗯，差不多一個月。”
吳醫生擡起頭，看着薇安微笑，“自己做過測試了麽？”
“做過了。”
“那麽這樣，你先去驗一下血，然後做一個B超，然後拿過來給我看，咱們再談。”
“好。”薇安結吳醫生遞過來的病例，跟着等在門口的旗袍妹妹去采血站。
私人醫院也許是因為人少的原因，化驗血樣只要一個小時，旗袍妹妹去拿化驗單的時候，薇安正拿着紙杯一杯一杯的在B超室外喝水。
然後她就看見了正在朝她走過來的許文倩。
她怎麽會來這？
好問題！目光下移就瞥見了許文倩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她身上穿着的防輻射服。
薇安嘴角扯起一絲澀笑，今年是怎麽了，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懷孕？難道真的是有一個什麽懷孕光環套住了她身邊的所有女人麽！為什麽偏偏在這種地方遇到許文倩？
如此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
“嗨，沈小姐。這麽巧，能在這遇見你！”倒是許文倩先打了招呼。
“嗨，江太太。”薇安嘴角擠出的笑容無比僵硬，“真的是很巧。”她一點都不想在這裏和許文倩寒暄。
許文倩倒在薇安身邊坐下來，目光落在薇安的肚子上，一臉笑容：“你也懷孕啦？怎麽沒看見你先生過來，就是那個高高帥帥的那個。”她倒是一點都避嫌，完全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哭着去求薇安勸江岸回家的。
薇安的目光閃了一下，苦笑，“他有點忙。”然後立刻轉移話題，“江先生呢，他怎麽沒陪你來？”
其實薇安一點都不想在這看見江岸，這麽尴尬的環境，而她又是一個人......
“他有點事，一會回來接我”許文倩習慣性的抱住自己的肚子，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肚皮，“已經四個月了，很穩定。”嘴角揚起一絲滿足的笑容，那是身為人母的自豪。看一眼薇安，“我看你這還沒顯懷，可是一定要注意了。現在天氣熱，你可千萬不能貪涼，萬一感冒可就不好了！”
“哦。”薇安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她還沒有想過這些。
許文倩沒有發現薇安的不自在，還是以一種過來人的狀态喋喋不休：“剛開始可能沒有那麽明顯，再過段時間孕吐會加劇，少食多餐，千萬不要勞累。”目光下移落在薇安腳上的細高跟鞋上，一臉驚慌，“哎呀，你怎麽還穿着高跟鞋呀，不小心摔了可怎麽好！”
“......·”薇安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正好B超室裏有人出來，護士站在門口看一眼薇安和許文倩，指了指許文倩：“這位女士您先請吧，麻煩把病例給我一下。”
許文倩起身進去，薇安朝她客氣的點了點頭。
終于擺脫了許文倩，薇安進了另一間B超室。拿着報告回了吳醫生那裏，吳醫生對比了一下血樣化驗單，對薇安說：
“胎兒已經五周了。發育正常。不知道沈小姐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薇安愣了一下，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不要。”
吳醫生微微皺眉，表情嚴肅了些：“沈小姐要不要回家先跟您丈夫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就算是最後不想留下這個孩子，做手術也是需要有家屬簽字的。”
“我想問一下，如果我還是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麽怎麽樣傷害最小？”
“你現在月份不大，其實吃藥最好，但是考慮到承受痛苦，我覺得還是手術更好些。”吳醫生很是專業的解說，“這樣，您先回去考慮，這是我的名片，考慮好了給我電話。”
薇安木然的接過吳醫生遞過來的名片，起身出去。
因為怕再次遇到許文倩，薇安是從後門繞到停車場的。回到公司時已經到了午飯點，公司裏只有幾個叫了外賣的同事，薇安走進辦公室，癱在了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