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氣預報說，今天是晴天，氣溫39度。
應該是很悶熱的天氣。
薇安坐在沒開空調的家裏，屋外的陽光熱烈的照進來，灑在地板上一片灼人的熱度。她盯着地上的光斑，發呆。
今天是周日，原本和羽凡說好今天要一起去游泳，但是昨晚他接了個電話，說今天公司臨時決定加班，所以不能去了。
難得一個人的周末，薇安一個人在家。茶幾上盛着冰水的玻璃杯壁上沁出了水珠，沿着杯壁滑落下來，滴在桌面上形成一灘水漬。
就像被收集了的眼淚一樣。
薇安扯出一個苦笑，這樣的形容還真是別出心裁。低下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過了半晌，她從沙發上起身，出門。
不多時就回來，手裏拿着一條煙和一個新的玻璃煙灰缸。
熟練的拆開，抽出一根點燃，盤腿窩進沙發裏，身子倚靠着沙發背，形成一個等待的姿勢。眼眸低垂，看着手中煙霧飄散彌漫，心中升起一種空白的感覺。
她在等羽凡回來。
下午将近四點的時候，薇安聽到樓道裏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在她家門前停住，片刻之後就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她沒有回頭，只是眼皮微微一動。
羽凡推開門，看見薇安蜷在沙發裏，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塞滿了煙頭，她指尖還夾着一根，已經抽了一半。
眉頭漸漸緊鎖，走到她面前，抽走她手中的煙，按死在煙灰缸裏。然後下意識把剩下的煙盒煙灰缸拿離她的視線。
在她面前坐下來，羽凡陰沉着臉，問道：“你今天什麽意思？”
聽到羽凡的聲音她微微擡起頭來，看着他，面無表情，仿佛他是一個陌生人。她沒有說話，嘴角漸漸緊抿，想要去拿手邊的煙盒，無奈只能抓到虛無的空氣。突然就感到挫敗，嘴角揚起不經意的苦笑，緩緩閉上眼睛。
今天中午那一幕又在眼前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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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想去羽凡公司找他中午一起吃飯的。
周末的寫字樓顯得有些空蕩，不同于外界的炎熱，整個樓宇裏都透着一股寒涼。乘電梯到了羽凡所在的樓層。整個樓道內空無一人，安靜得令人害怕。很難想象周內的時候這裏滿滿當當聚集了人。
推開羽凡公司的大門，正對的前臺位置空空蕩蕩，進到寬闊的內廳，根本沒有羽凡告訴她的其他的加班的人。辦公區內工位整齊的排列着，只能看到桌面上整齊劃一的電腦。最裏面，他的辦公室門虛掩着，隐約能夠裏面有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
薇安一步一步朝那扇門走過去，像是踩在棉花上，軟軟的用不上勁。
推開門的一剎那，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安靜。薇安看見羽凡坐在辦公桌前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嘴角還殘留着笑意，方璐就站在他身側，一只手還搭載他的手臂上，臉上的笑容與羽凡如出一轍，她的注視着羽凡，眼睛裏只有他的存在，那目光裏滿是崇拜還摻雜着絲絲的疼痛。
這樣的狀态好親昵，就像戀人一樣。
就像戀人一樣。
薇安愣在門口，看着辦公室裏的兩個人，腦子在一瞬間空白，甚至都忘了問一句：“你們在幹嘛？”
是方璐先看到了她，眼中閃過一抹驚慌，然後下意識的抽回搭在羽凡胳膊上的手，往旁邊閃了一步，聲音裏隐不去的驚訝：“薇、薇安姐。”
羽凡循聲擡起頭，看見呆裏在門口表情冷峻的薇安，嘴角的笑意立刻收起，問道：“你怎麽來了？”
薇安努力在腦海中搜索答案，她多想揚起一個笑容，若無其事的說：“我來找你一起吃午飯。”
無奈這種情況下，想要微笑實在太難，她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怔了片刻，出口卻是一句毫無情緒的“打擾你們了。”
然後轉身大步走掉。
落荒而逃。
其實從羽凡公司出來薇安就後悔了，她為什麽要逃走？說謊被拆穿的人又不是他！她應該沖上前去問個清楚，問羽凡為什麽要騙他；問為什麽辦公室其他人都不在；問為什麽整個公司只有她和方璐兩個人；問他們在什麽，能笑得那麽開心？
可是，她什麽都沒問。
直到現在她才突然明白，原來她是在害怕，害怕她一直擔心的事情成了真。害怕事實就是她想的那樣，不堪入目。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是這麽在乎羽凡，在乎到害怕他的謊言，害怕他的離開，害怕直面他的背叛。
她覺得自己軟弱。這種軟弱讓她自己感到惡心。
她感到疲憊，她需要時間休息，她需要時間讓自己恢複強大，至少是現在，她不想再和羽凡讨論有關這件事的任何問題。
“你今天的話什麽意思？”羽凡見她沒有回答，有些生氣，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他的語氣裏滿是質問，“對，我承認，我是騙了你，但是我沒有做任何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
如此的振振有詞，理智氣壯。薇安真的想笑，擡眼看一眼羽凡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被拆穿了謊言的笑男孩，第一反應永遠都是惱羞成怒強詞奪理，絕對不會認真深刻的認錯。
薇安不想在呆在這裏，她想要安靜。起身就往卧室走，還沒邁出一步胳膊就被拉住，她下意識的回頭，看見眉頭緊鎖一臉溫怒的羽凡。他此刻的表情好清晰，好像在哪裏見過。
對了，想起來了。情人節那天晚上，在蕭芸姝住的酒店外面的馬路上，羽凡拉住她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薇安心裏傳出冷笑，目光中流出一線酸澀，沒有抽回自己的胳膊，也沒有沖羽凡大喊大叫，她低垂下幽暗的眸子，聲音輕輕的：
“羽凡，我現在很累，你讓我睡一會。一會我們再談。”
羽凡心中突然就萌生出一陣酸楚，薇安這樣子，他還沒有見過，遲疑了一下松開抓着她胳膊的手，糾結着眉頭發出一個單音節：
“嗯。”
薇安躺在床上，無法入眠，整個人陷入一種麻木且茫然的狀态。
雙人床在她眼裏仿佛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洋，身處在海洋之中，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地方，就任海水将她淹沒，淹沒......
羽凡獨自在客廳坐了一陣，依舊感覺郁悶。
他不知道薇安是怎麽了，明明平時挺大度開朗的一個人，今天怎麽會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跟他冷戰。
說起來他也不是故意要騙她，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想讓她知道。其實今天叫方璐去公司壓根不是為了工作的事。他想給薇安一個不能拒絕的求婚，但是他又不怎麽了解女孩的心思，尤其是薇安這種劍走偏鋒不走尋常路的姑娘，想猜透她的心思更是屬于癡心妄想，所以才找來了方璐，讓她幫忙，出出主意。
結果正在他和方璐挑好了鑽戒的時候，薇安推門進來了，一句話都沒問，甩下一句：“打擾你們了。”就走了。倒是把羽凡弄得無限尴尬。
雖然方璐是他們部門的內勤，但是也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冤枉人家。羽凡找了些理由跟方璐解釋，然後請她吃了頓飯，把她送回了家，然後才回來。
結果一進門就看見薇安在抽煙。心中不免有些惱火，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還是哪裏不舒服，結果她又去睡覺了。
看來只有等她醒了才能把這件事說清楚了。雖然郁悶，但是羽凡心中還是在竊喜着的，看着薇安為他吃醋，他其實很享受這種感覺。無奈這種感覺付出的代價略大，看來以後就不要有了。
手機不偏不倚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羽凡拿出來一看，是方璐。
“陸總，我剛看了兩款不同的花束，已經發你郵箱了，你抽空看一下。”
“嗯，好。”匆匆挂了電話。
這個方璐挺有意思，聽說羽凡要跟薇安求婚，她倒是比羽凡還上心，幫着挑鑽戒，訂禮品，着實廢了不少心。羽凡盤算着等他求婚成功，一定要送方璐點什麽，謝謝她。
想着薇安已經睡着了，羽凡輕聲摸進了書房，書桌上薇安的電腦開着。
點兩下鼠标解除休眠，登陸郵箱，突然眼睛撇到任務欄裏一個虛拟操控的圖标，他沒見過那個軟件。
好奇心驅使下他點開了那個圖标。然後他緩緩皺起眉頭，嘴巴禁不住長大，憤怒在緩緩聚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虛拟控制的目标是他的手機和他的通訊工具。通過這個可以查到他在什麽時候和什麽人通了電話說了什麽，還有他的短信，甚至是聊天記錄。
完全沒有隐私。
之後他立刻意識到一個問題。薇安在監視他。她在竊聽他。
憤怒在一瞬間爆發。他一把扯掉電源線，拿起電腦就進沖進了卧室。
薇安并沒有睡着，看着羽凡氣勢洶洶的沖進來，從床上坐了起來。
“沈薇安，你究竟是什麽意思！”羽凡突然把電腦扔在床上，砸在薇安面前。“你居然監視我！”羽凡怒吼。
薇安瞥一眼床上亮着屏幕的電腦，表情紋絲不變，擡眼看向羽凡，聲音冰冷：
“你知道了。”突然發出一聲冷笑，看住他陰沉不定的眸子，“現在你也知道我今天中午去你們公司不是偶然了吧。”她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陸羽凡你真當我是瞎了看不見麽！”
“你騙我說去加班，然後呢，被我發現你和方璐單獨在辦公室裏幹什麽？你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你現在還來指責我監視你！”
羽凡瞪着薇安，她居然還這麽振振有詞理所當然，愈加覺得憤怒，刻意壓低了聲音，緊緊攥起拳頭：“你要我說多少遍，我和方璐沒什麽！你這樣疑神疑鬼，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薇安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想幹什麽？你現在肯定覺得我無事生非，陸羽凡，自己不會想一想麽，我這麽做是你逼的！”她的呼吸漸漸急促，“之前是蕭芸姝，現在是方璐，你身邊的女人怎麽就那麽多？！你就真的不會拒絕麽？你要當暖男我沒意見，但是你給我記住，你暖一個人你是暖男，你暖一群人你就是中央空調！你覺得我還應該寬容大度包容你是麽？陸羽凡你做夢！”
“你！”羽凡突然就不知道怎麽反擊，面前的薇安散着頭發，趾高氣昂的指責着他。就像是一個潑婦。他喘着粗氣，盡力克制自己的手不去掐上她的脖子。終于低吼而出：“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薇安走到羽凡面前，站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狠狠的盯住他，“陸羽凡，你這是惱羞成怒麽？就是因為我沒滿足你當韋小寶的夙願？你把我當什麽？你多角戀情的忠實觀衆？蕭芸姝的事我已經原諒你一次了，你現在還想有第二次麽？蘇喬和仔仔都看出來方璐喜歡你了，你還在這跟我裝！陸羽凡，你遲早會因為你的不拒絕害死其他人！”
“你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羽凡終于怒吼出聲，咬着牙瞪着薇安，“這些都是你監視我的理由？沈薇安，你這是不信任我！”
“對，我從來就沒信任過你！你這個人，你這張臉，你的一切我從來都沒信任過！”薇安沉沉吐出一口氣，聲音募得就低了下去，肯定般點點頭，重複道，“我從來都沒信任過你。”
羽凡頓了一下，眼神漸漸暗淡，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薇安。這個和他生活在一起半年的女人竟然說她從來都沒有信任過他。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從心底洶湧而出，他突然笑出聲來，雙手徒然的掐住自己的腰，想要給自己一點支撐，他沉默了片刻。
“既然這樣，那我們在一起還有什麽意義？”他的聲音低沉，帶着頹然。
薇安愣在原地。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肩膀微微的塌了下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出口的話有多麽傷人。想要開口挽回，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腦海中翻湧而出的是雜亂不堪的思緒，她愣愣的看住羽凡轉身，眼睛盲目的睜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