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孽鏡臺1
安樂因為看到了地獄的景象, 從龍頭上掉落進了海裏, 蔣鳴玉把他撈上來,他就昏了過去。
他在落水的時候,腦子裏飄過不少紛紛雜雜的畫面, 大部分模糊不清, 安樂最後只搞清了兩件事。
一件是地獄很可怕, 二是他曾經去過地獄。
然後他記起有人在地獄裏跟他說話,那人最後還救了他, 可那個人是誰,安樂在記憶裏沒有看清他的長相。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
安樂感覺渾身酸軟, 腦子昏昏漲漲, 喉嚨撕扯一般地疼。
他艱難地将眼睛睜開一個縫, 看見蔣鳴玉守在他的身邊。
蔣鳴玉伸手觸碰他的臉頰, 低聲說:“你發燒了,再休息一下吧。”
安樂還惦記着第二天要回家,很想說話。
蔣鳴玉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說:“不用擔心那些,都安排好了, 再睡一會。”
安樂這才放下心來,沉沉地睡去。
等他再次醒來,他還在酒店。
再傻也知道絕對錯過飛機的時間了, 安樂眨眨眼, 想從床上起身。
一只手阻止了他, 将他按回床上。
安樂對上蔣鳴玉的眼睛,蔣鳴玉低垂着眼眸,說:“你需要休息。”
安樂臉有點紅,可能還在發燒,他張了張嘴,發現發不出聲,蔣鳴玉從旁邊拿來一杯水,安樂用水潤潤喉嚨才說出話:“我想上廁所……”
蔣鳴玉:“……去吧。”
安樂爬起來去廁所,因為睡久了還有點頭重腳輕,蔣鳴玉扶了他一把,安樂連忙說:“我自己去。”
從廁所出來,他又被蔣鳴玉按到床上,安樂摸着自己的額頭,好像已經退燒了,除了嗓子疼,渾身發軟,沒有什麽大問題,他問:“現在幾點了?”
蔣鳴玉看着他,沒有回答他時間,而是說:“你睡了一天一夜。”
安樂吃驚地瞪大眼睛,現在已經9號了?他們一直待在X城的酒店裏?
蔣鳴玉說:“你燒得很嚴重,我請了醫生來,給你打過針,學校那邊,我已經安排人替你請假了。”
安樂這才看到他手背上的針眼,他甚至都沒有感覺。
安樂無力地倒回床上,說:“怎麽回事啊。”
“不要再着涼,我也想問你怎麽回事。”蔣鳴玉替他蓋好被子,說,“你一見到地獄的業火就掉了下去。”
提到那時候的事,蔣鳴玉也有點錯愕,當時安樂本來緊緊抓着自己的手,好像有話要說,結果下一秒他就松開手,搖晃一下就掉了下去。
他們當時在高空中,普通人從那麽高的地方摔進海裏絕對受不了,蔣鳴玉帶着那條幽冥龍接住安樂,卻因為慣性一起沖進到水面之下,接着蔣鳴玉将安樂從水裏撈出來,龍帶着他們回到岸上。
那時安樂已經因為溺水而昏迷不醒,蔣鳴玉抱着安樂返回酒店,安樂就開始高燒。
他們推遲了回程的計劃,等着安樂退燒。
安樂聽到蔣鳴玉描述這些,臉上挂上抱歉的神色,說:“對不起,我耽誤了大家。”
蔣鳴玉說道:“這沒什麽,只是你那時候為什麽那麽吃驚,你想對我說什麽?”
安樂這才記起他們在乘着龍飛翔的時候,他覺得氣氛很好,想跟大佬表明心跡,結果他突然看到地獄,摔了下去,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到底是有多麽粗心大意啊,安樂的臉迅速地紅起來,現在顯然不是說那些的好時機,他趕緊轉移話題,說:“沒什麽,我說過我一見地獄就渾身疼。”
安樂将墜落時腦海中閃過的畫面講給蔣鳴玉聽,蔣鳴玉聽完皺起眉頭。
安樂小心翼翼地問:“大佬,我看到的是不是我的前世啊。”
蔣鳴玉摸摸他的額頭,說:“也許吧。”
安樂小聲說着:“哎,誰還沒有個前世啊,最近妖魔鬼怪見得多了,我倒是不奇怪。”
安樂說這些話像在寬慰蔣鳴玉,也像在寬慰自己,他自嘲地笑笑:“只不過我去過黑繩地獄,大概上輩子不是什麽好人。”
蔣鳴玉仔細地摩挲他的前額,幫助他聚氣到頭頂,沒有吭聲。
安樂靈魂中破碎痕跡原來是在地獄裏造成的,普通人進入黑繩地獄雖然會受切割之苦,但絕對不會像他那樣整個靈魂全碎掉,他是承受了多少次鐵鋸的折磨才會那樣。
換句話說,他是曾經犯過多大的錯,才換得那一身罪孽。
蔣鳴玉盯着安樂清澈的眼睛,怎麽也看不出他單純的內裏可能藏着一個窮兇極惡的靈魂。
還有安樂說有人救了他。
蔣鳴玉很在意替安樂修補魂魄的那個人,總覺得那人跟安樂之間有很深的羁絆,才會讓安樂即使轉世也念念不忘。
那人到底是誰,比他還早接觸到安樂的靈魂深處。
想到這裏莫名有點不悅,蔣鳴玉的手從安樂的額頭滑到臉頰上,在他臉上反反複複地摸,安樂是很歡迎大佬摸他啦,只不過蔣鳴玉明顯在神游太虛,他的臉皮子快被搓掉了。
“沒事啦大佬,可能是這次離地獄太近了,我回家躺幾天,說不定立刻就把前世給忘了。”安樂說。
其實對于前世什麽的,安樂有些在意,卻沒那麽執着,讓他驚訝的是另一點。
他是穿越的啊,所以那個前世是什麽鬼,是原主的記憶還是他自己的?
不愧是靈異文,穿越還能有前世,安樂怎麽想也理不清其中的關系,幹脆懶得想,都能穿越了,還怕有前世?
就在這時候,安樂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将軍從床邊冒出來,三下五除二跳到床鋪上,用身體擠開蔣鳴玉的手,讓他到一邊去,自己湊到安樂旁邊。
蔣鳴玉:“……”這只雞,真的是,很想吃掉。
安樂居然從大公雞的豆豆眼裏看到了擔憂,他笑着對将軍說:“沒有陪你玩,無聊了吧,我沒事的。”
将軍拼命往安樂腦袋上蹭,想表達它的關心,但是它太胖了,肚子上的毛差點把安樂的臉全蓋住,讓安樂憋死了。
蔣鳴玉忍無可忍,出手把大公雞拎到一邊,說:“他還是病人。”
将軍不滿地在原地跳來跳去,安樂見狀,說:“它應該是想家了。”
他望着蔣鳴玉,眼裏滿是真摯,說:“大佬,我也想回家了。”
于是遲了幾天,他們終于踏上了歸途。
自從那場大雨之後,X城的天氣一直放晴,非常适合飛行,只不過過了一個假期,氣溫猛地降下去一截,再加上安樂落水發燒,有點畏寒,此時在蔣家的私人飛機上,他裹着毯子,抱着熱的甜牛奶,活像七老八十的老年人。
“身體太差了,水裏泡泡就燒得這麽厲害,回去給你炖湯補補。”江大廚這麽評價安樂。
安樂吸吸鼻子,往牛奶裏倒甜酒,說:“我是特殊情況。”他估計是被地獄吓到了,才病得這麽厲害。
蔣鳴玉伸手把酒瓶子拿過來,說:“不要多喝。”
安樂癟癟嘴,捧着牛奶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問:“對了,崔秘書呢。”
蔣鳴玉說:“他先回N城了。”
崔秘書真是個好秘書,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安樂背對着江虹,悄悄湊近蔣鳴玉,又問:“還有件事,那條龍呢?”
跟龍一起乘風破浪實在太爽了,可惜安樂還沒玩夠就掉到了海裏。
蔣鳴玉掀掀嘴皮子,說:“吃了。”
安樂:“?”
“本來就是殘留的龍氣,那條龍本身早就死了。”蔣鳴玉面無表情地說道。
就算如此,安樂還是覺得震撼,前一秒還騎着人家到處飛,後一秒就把人家給吃了。
所以……“好吃麽?”安樂呆滞地問。
“還行吧。”蔣鳴玉矜持地說,“鹹鹹的,沒什麽實感。”
在海裏泡了那麽多年,能不鹹嗎。
安樂試圖想象那個口感,估計大佬吃下去的是那團紫紫的瑞氣,他好奇地繼續問:“吃那個吃得飽嗎。”
蔣鳴玉皺起眉頭,說:“其實很多,還有點撐。”
他掩着嘴,一回憶就有點難受,說:“今年再也不想吃海鮮了。”
總之,他們的假期旅行就這麽結束了。
江虹從X城帶了一堆海産品回來,準備屯着慢慢做東西吃,他們拖着大包小包走進院子裏,說起來只離開了十天,安樂居然覺得想念。
這幾天院子裏有鐘點工過來打掃,房間都還是幹幹淨淨。
江虹迫不及待地将他帶回來的食物放進廚房裏,将軍張開翅膀,飛速跳進自己的雞窩,美滋滋地縮起脖子。
因為安樂還病着,蔣鳴玉要送他回房間,讓他多休息。
安樂頂着微紅的鼻尖,揉着眼睛裝可憐,用鼻音說:“回來了就要分開睡了嗎。”
蔣鳴玉愣了愣,領着他在他的房間門口轉了個彎,直接去了主卧。
安樂私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再次成功混進大佬的房間。
蔣鳴玉讓他坐在床上,說:“你先睡會,吃飯的時候喊你。”
安樂突然伸手扯住蔣鳴玉,擡着眼睛看他,眼睛裏有着微光閃動,說:“我還有點不舒服。”
蔣鳴玉皺起眉頭,摸摸他的額頭,說:“還在發燒麽。”
安樂揪着蔣鳴玉的衣服,咬咬下唇,心裏一橫,說道:“沒有,但是就是不舒服。”
這下蔣鳴玉察覺到他不是身體不适,而是有話要說,便耐心地等着他。
安樂低下頭,把自己的臉藏起來,過了好半天才從嘴裏憋出一句話:“你親我一下,我就好了。”
蔣鳴玉:“……”
安樂坐在床上,蔣鳴玉在旁邊站着,因為安樂低着頭,蔣鳴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揪着他衣服的那只手在微微發抖。
“那時候你都親我了。”
安樂記得在海裏,蔣鳴玉咬開他的嘴唇給他渡氣,他一直不好意思提這件事,蔣鳴玉也就不提,他思前想後,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不能浪費了,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會當成沒有發生過,安樂不想這樣,這才鼓起勇氣跟蔣鳴玉說,想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蔣鳴玉嘆了口氣,說:“那時你溺水了,我不得不那麽做。”
噢,是“不得不”,換句話說,那只是人工呼吸,大佬是被迫的。
安樂松開蔣鳴玉的衣服,依舊沒有擡頭,說:“我可能腦子燒糊塗了,當我什麽都沒說。”
就算他一直低着頭,也能看出他的羞恥與沮喪。
安樂像霜打的茄子,坐在那裏,心裏想着,快點走吧,讓他一個人靜一會。
蔣鳴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讓他揚起頭來,安樂緊緊咬着牙,目光閃躲,他強迫自己擠出笑容,說:“大佬,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他說着說着突然想起這就是蔣鳴玉的房間,頓時很後悔,他拼命擠進來是圖啥呢。
該走的人是他。
安樂想站起來出去,蔣鳴玉捏着他的下巴不松手,接着俯下身體,湊近安樂,朝着他的臉頰親了上去。
安樂瞪大了眼睛。
臉上的皮膚感覺到溫熱,這是一個安撫性質的親吻。
安樂想,這樣就能滿足了嗎?
安樂惡向膽邊生,來都來了,不可以錯過機會。
安樂在蔣鳴玉退開之前,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側過臉,将嘴巴湊上去,精準地對上他的唇。
安樂小心翼翼地貼着蔣鳴玉,等着他将自己推開,可是他沒有。
過了一會,兩個人分開,蔣鳴玉扶着安樂的脖子,低聲問他:“這下舒服了?”
安樂傻子似地點點頭。
蔣鳴玉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身離開房間,安樂呆呆坐在那裏,過了好半天直挺挺躺到蔣鳴玉的床上,抱着被子打了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