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霞的身世背景肖承軍十分了解, 她嫁給她之前, 可以說是孑然一身,沒有什麽好牽挂的, 他毫不懷疑自己如果出事,李霞一定會随他而去。
心中生出萬分憐惜,肖承軍把李霞擁進懷裏說:“我會保護好自己, 你別擔心。這次我升了副連長,有權分到軍區的住房, 到時候分到房子,你就随軍好不好?這樣我們就不用分離了。”
能和自己丈夫在一起,李霞當然高興, 不過又想起一事:“我這屋子都快修葺好了,難道要和三嫂他們一樣把房子擱置在這裏?”
肖承軍:“沒事,我們不差修葺房子的錢,房子修建好了就擱置在這裏, 等以後我們回這裏來, 還有落腳的地方。”
不得不說, 肖成軍跟肖承國是親兄弟,在房子這件事情上都如出一轍,都有着落葉歸根, 有個落腳的地方想法。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聽見肖承國在外面喊,肖承軍就出了房門,把厚厚的一大卷大團結遞給肖承國:“三哥, 軍區獎勵,分你三分之一。”
肖承國腳頓了一下,“承軍,不用覺得虧欠了哥,你有今天的地位是你的本事。不要用命去博獎勵,得多想想四弟妹,這錢我不能要。”
“三哥,你覺得我是那種為了獎勵而去博命的人?”肖成軍笑了笑:“你我都知道,身在那樣特殊的部隊裏,很多任務身不由己,能活着回來就是萬幸,獎勵有什麽重要的。這些錢是我應得的獎勵,我感恩你提攜兄弟我,讓我和阿霞能過上好日子,給你點錢算什麽?你讓我多考慮下阿霞,你也得多考慮三嫂和孩子們啊。”
肖承國嘴唇微抿,半響接過他手裏的錢說:“那就多謝你了。錢我收着了,在家裏這幾天,想吃什麽跟你三嫂說,她最愛弄吃的了,手藝還不錯。”
“那感情好。”肖承軍跟上他,“我和阿霞都愛吃紅燒肉,這次我回來弄了不少軍用的肉票,過兩天去縣城買幾斤肉回來好好的吃一頓......”
兩兄弟去了大院,李霞在屋裏坐立不安睡不着,幹脆坐起身來,把肖承國給的兩塊布裁剪了出來,給自己和曲紅梅一人做了一身衣裳。
肖承軍每年都會攢布票回來,讓她做衣服。她一直舍不得做,怕被人眼紅,也怕跟婆婆鬧矛盾。
現在分了家,她也不用在委曲求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兩塊布,她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做一件給曲紅梅。
難得她們脾性相投,又成了妯娌,眼瞅着她們就快各自分別,再見之時不知是何時,她心裏有些舍不得曲紅梅。
主要能跟自己談天說地的好姐妹實在太少了,做件衣服給曲紅梅也算是給個念想,日後兩人再見面,定然不會生份。
這邊曲紅梅到了陳家大院,陳家也是祖輩住在一塊兒沒有分家,院子就很大,也很熱鬧。
陳勝利推着自行車進了院子,打着酒嗝喊:“奶,有人給你送禮來了。”
“誰啊?”堂屋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眉目慈祥的老太太出來,渾濁的眼睛仔細瞅了瞅站在院子裏的人,這才笑着喊:“承國他媳婦兒啊,你咋過來了,中午的菜還夠吃嗎?要不要我再給你砍兩顆白菜?”
“別別,夠吃了,謝謝大武奶奶。”曲紅梅連忙擺手,背着背簍進屋兒。
她笑臉盈盈的把背簍放在屋檐下,從裏面拿了兩封包好的各色點心,半斤紅糖,外加一小瓶兒燒刀子酒給大武奶奶:“奶奶,上回分家您和大隊長幫了我許多的忙兒,這是感謝您老人家的謝禮,是我和承國的一點點心意。您可不許推脫不要哦,不然這酒我就送別人了。”
大武奶奶年近90,經歷過國家大難和大起大落,年輕時喪夫,自己帶着五兒一女四處颠沛流離逃難,最終在岩門大隊落根。
整個家族在這裏開枝散葉,在那樣戰亂的年代和饑/荒年裏,沒有一個兒孫病死餓死,可見其有多剛強,性格有多堅韌。
曲紅梅也是聽別人說的,說大武奶奶在清末跟着父親做得響馬行當,後來遇上了海歸回來,參與反/清運動的留洋學生陳爺爺。
大武奶奶對陳爺爺一見傾心,上演了一出女土匪倒追留洋男學生的戲碼。
最終抱得美男歸,聽從了陳爺爺的話改邪歸正,在後來的戰亂年代,沒少用自己的勢力,幫助兔軍對付日本鬼子。自己還扛着槍,殺了不少霍亂自己村莊的日兵,卻沒能護住陳爺爺。
痛失所愛的大武奶奶帶着兒孫和家族之人,拿着為數不多的二十來杆漢陽造,憤怒的滅了一支殺害陳爺爺的日軍隊伍,事後心灰意冷,這才帶着兒孫和族人遷移到了岩門大隊,在這裏立足。
可以說,岩門大隊姓陳的五十多戶人家,都是大武奶奶的族人,大武奶奶就是他們的領頭人。
盡管她年紀很大了,可因為當年做過土匪留下來鍛煉身體的習性,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停過鍛煉身體,90多歲的老大大看着像70來歲。
她因為自己曾經做過土匪,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多年來一直做善事,幫助大家給自己贖罪,倒也頗得岩門大隊社員們的尊重。
大武奶奶年輕時候就喜歡喝最烈的燒刀子酒,到了這個年紀也不例外。
兒孫怕她腸胃受不了了,基本不買給她喝,有時候她酒瘾犯了,會氣急敗壞的罵兒孫不孝。
作為最得大武奶奶心的孫子,陳勝利每次在大武奶奶發脾氣的時候,就吭哧吭哧的騎着自行車,去縣裏的供銷社買酒回來給老太太。
她喝上幾口,心裏舒坦了,家裏這才能消停。
一聽有自己最愛的燒刀子酒喝,大武奶奶也不說不收禮了,樂滋滋的把燒刀子酒打開,喝了一小口兒,發出舒服的輕嘆聲。
陳大武媳婦兒,也就是陳勝利的娘就說:“娘,您适量喝,別一口氣喝完了,等下喝醉了,又拿槍杆出來吓唬人。”
大武奶奶帶着家族遷移過來攜帶的漢陽造,一直藏着,十年大動亂的時候,有小hong兵專門來搜過槍,怎麽都沒找着。
但是大武奶奶卻随時把老槍杆兒拿出來吓唬人,也是奇了怪了。
大武奶奶瞄了一眼小兒媳婦說:“我曉得,我又不是老糊塗了。”又向曲紅梅招手:“承國他媳婦兒,你是不是有啥話想跟我說?”
不愧是歷經事實的老人家,曲紅梅還沒開口,她就知道自己有事情。
“奶奶,我想跟您讨點菜種,不拘什麽菜種,能活就成。”
曲紅走到大武奶奶的面前,坐在陳勝利大堂哥媳婦兒遞過來的馬紮上,跟她道了聲謝,驀地發現她肚子又鼓了起來,驚訝道:“大嬸子,您又懷孕拉?”
陳建立媳婦兒快到四十了,生了7個兒子1個女兒,現在居然又懷了,曲紅梅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她實在太能生了!
“是咧,已經四個多月了。”陳建立媳婦沒有不好意思,相反還挺自豪的挺着肚子說:“這胎跡象又跟懷大兒子一樣,我看又是個兒子。”
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麽計劃生育,大家講究多子多福。尤其是鄉下人家,大多重男輕女,覺得兒子就是根,有兒子就有勞動力。
很多人家為了有個兒子傳宗接代,逼着女人生,經常生四五個女孩兒,才可能有一個兒子。
像陳建立媳婦兒這種一氣兒生了7個兒子的實屬罕見,這種媳婦兒一般都讨婆婆和丈夫喜歡,誰叫人家會生能生,生得幾乎都是兒子呢。
曲紅梅突然想起李霞,不知道這陳建立媳婦兒生孩子有什麽妙招兒,她倒不是說希望李霞生兒子,而是希望李霞能生個孩子出來,不管是男是女,兩口子的感情也更能好啊。
當下也顧不得羞澀,小聲的問陳建立媳婦生孩子妙招兒。
大隊很多想生兒子的人家,沒少來讨教陳建立媳婦兒,她也見怪不怪了。
聽曲紅梅說是幫肖老四媳婦兒問的,也不藏私,把她拉在一邊,一陣這樣那樣的傳授容易受孕的姿勢。
又說了自己娘家那邊密不外透的生子藥方,讓照着藥方喝藥調理,最遲一年內,保管讓李霞中招。
曲紅梅知道,陳建立給她透露藥方是看在大武奶奶的面子上,不然她才不會說呢,畢竟她娘家靠着這個方子賣了不少錢兒。
當下紅着臉兒千恩萬謝,保證藥方除了李霞外,不會透露給別人。
大武奶奶又讓老二媳婦包了一大包種子給她說:“這裏面有很多菜種,有春天種的,也有冬天種的,有新種子,也有舊種子,你自個兒回家分一分,看着種吧。”
曲紅梅又是一陣感謝,把菜種放在包裏,出了陳家,把所有的感謝禮給應給的人後,回到了家裏。
發現肖承國兄弟倆都沉着臉兒坐在院子裏,孩子們坐在李霞的身邊,一臉擔憂的看着李霞,李霞抹着淚,看起來十分傷心。
“怎麽了這是?”曲紅梅趕緊走過去,放下手中的背簍,從懷裏拿了一張帕子給李霞擦眼淚:“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四房分家的時候,佑佑跟着肖承國去了肖家大院,聽見曲紅梅問,立馬學着王金鳳的樣子,尖着嗓子叉腰罵:“老四,你翅膀長硬了昂!你要想分家,可以啊,你跟李霞那個不生蛋的老母雞離了婚,找個女人為你四房生個兒子,留個根,你就可以分出去,否則想都別想!”
佑佑小小年紀,童言童語,學起人來卻是惟妙惟肖,曲紅梅看得好氣又好笑,拿跟凳子坐在李霞的身邊,伸手攬着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為人,因為我倆是知青,她百般看不上我們,你又何必為了她生氣掉眼淚,不值當。”
“我也不想啊。”李霞抹着眼淚哭:“殺人誅心,我為什麽懷不了孩子,還不是她造成的果嗎!現在怪我生不了孩子,她怎麽這麽毒啊!”
向來剛硬的肖承軍,在聽見媳婦兒的哭訴後,眼圈一下子紅了,喉嚨哽咽,聲音嘶啞道:“阿霞,是我對不起你......”
“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麽歉。”李霞流着淚搖頭,“反正我話說在這裏了,我生不出孩子來,你想要孩子的話,咱倆趁早離婚散夥兒,誰也不欠誰。我也不必看你娘的臉色,過不了一天舒心的日子。”
“阿霞,我是不會離婚的。”肖承軍站起身走過來,把她擁進懷裏,紅着眼睛說:“不要在意別人的話,即便是我娘,你也不要往心裏去。過兩天你就跟着我随軍去,我們再也不回岩門大隊來,就過我們兩人的日子。”
“好。”李霞半是感動,半是委屈,靠在肖承軍的懷裏嗚嗚咽咽哭個不停。
曲紅梅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麽,讓他們兩口子回屋裏歇着,自己坐在院子裏,把大武奶奶給的菜種分了分。
發現有各種各樣的菜種,還有這個年代比較稀罕的番茄、辣椒、西瓜、葡萄等等種子。
一時舍不得種下去,打算搬了新家,種在新家院子裏,現在就種些冬天比較容易存活的蘿蔔白菜。
等她從北京回來,應該就能長出苗子了。
趁着下午的日頭不是很毒,曲紅梅把挑選出來的蘿蔔、白菜、韭菜灑地裏去。
肖承國拿着尖頭鋤在前面地墾上,每隔七八厘米挖一個小土坑。曲紅梅在後面丢種子進去,石頭帶着小英姐弟倆用手把土蓋起來。
石頭做過農活兒,知道土不能蓋的嚴實,否則菜種不容易生出來。便囑咐兩個弟弟妹妹學着點,小英和佑佑嘻嘻哈哈的應着。
一家子忙了十幾分鐘就把原本要花半個多小時的活兒弄好了,曲紅梅叫幾個孩子去淨了手。
李霞從屋裏走出來,叫幾個孩子進她屋兒,她分糖果點心給大家吃。
小英和佑佑歡呼了一聲,沖去了李霞的屋子,石頭謹記着自己是個外人,不肯進去,李霞沒辦法就叫曲紅梅也來。
她們女人家有話說,肖承軍換了一套便裝,拉着肖承國去了外面。
西屋裏,李霞把各色糖果和點心都放在床頭櫃子上,讓兩個孩子随便拿。
反正她一個人也吃不完,她也不愛吃糖,孩子們樂意吃,就都給他們吃。
曲紅梅說:“你們嬸嬸好心叫你們吃糖,你們想吃多少就拿多少,但是不能貪心。因為這是別人的東西,不是咱家的,拿東西得有禮數,有分寸。切不可做出幾輩子都沒吃過東西的模樣,會被人笑話。”
原本抱了一堆糖和點心的佑佑立馬離開床邊,小英怯生生的拿了五塊五顏六色的水果糖,一塊杏仁酥,對曲紅梅說:“媽媽,我拿這麽多可以嗎?”
“可以。”曲紅梅點點頭,水果糖只有拇指大小,杏仁酥才半拳大小,她拿這麽點完全合适。
李霞就說她:“孩子喜歡吃,讓他們多拿點,我又不是沒有,這麽多糖果點心,我要吃到何時?”
曲紅梅堅持搖頭:“這是規矩,他們吃完了可以再跟你要,但不可以貪心。小時候規矩不立好,大了就改不了,我不想以後帶兩個孩子出去吃酒席,兩個孩子在酒面兒上像個餓死鬼投胎一樣,自己丢臉不說,孩子脾氣也慣的沒法子。”
李霞知道她說的是個理兒,也不再堅持。
佑佑看姐姐只拿了一點糖果,也伸手拿了五塊糖,選點心的時候卻在好幾種點心上看來看去,不知道選哪種口味的點心好。
曲紅梅看得好笑,就是不吭聲,端看他怎麽選。
最終他選了一塊二指寬的紅豆糕,拿到手裏把包住紅豆糕的小油紙拆開,分了一半,小手顫巍巍的遞給曲紅梅:“媽媽吃。”
“謝謝佑佑,真好吃。”曲紅梅象征性的咬了一點點,讓兩個孩子給石頭拿一份糖果點心,叫他們出去玩。
自己拉着李霞坐在炕床邊說:“有些事情,原本我不該說的,不過我問都問了,你過兩天又要跟四弟随軍去,咱們再見不知道是何時,所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
“什麽話兒這麽吞吞吐吐,我還沒走,你就跟我生分了,快說吧,別讓我猜。”李霞想着離別在即,心裏有些傷感。
曲紅梅猶豫了一下說:“你還記得大隊長堂哥陳建立的老婆不?”
“記得的啊。”李霞何等聰明,一下猜到她想說的話,臉一下紅了起來,“你該不會是......”
“如你所想。”曲紅梅咬牙豁出去,在她耳邊輕聲道:“大嬸兒說啊……得這樣那樣的姿勢……你舒服了就......”
一番話下來,妯娌倆都臉紅一片,曲紅梅還拿筆把陳建立媳婦兒說得調理身體的藥方寫了下來,讓李霞去了軍區後,照方子抓藥,每日一副。
“這能行嗎?”李霞深表懷疑,她這兩年沒少看醫生,也吃過不少調理的藥,根本不管用,這種偏方能行嗎。
“死馬當成活馬醫呗。”曲紅梅把單子遞給她:“你都這樣了,換個方子試試也行,左右吃了對身體沒有壞處。再說,建國以前沒有醫院,那些古人有什麽病痛,不都是用的各種偏方。你得對咱們國家廣袤的中藥偏方,多多信任才是啊李霞同志。我可是時刻盼望着你和肖承軍多多建立革命的友情,将階級鬥争抗争到底,孕育新的社會風氣,達成統一的奮鬥目标。”
葷段子說成口號,李霞又好氣又好笑,想着她先前給自己說的各種姿勢,心裏跳動不已,打定主意從今兒晚上要好好的和肖承軍将階級鬥争抗争到底。
說了會兒話,她把自己新做好的衣裳,一罐水果罐頭,一罐麥乳精,一盒奶粉拿給曲紅梅說:“這是承軍帶回來的布,我給你裁了一身衣裳,你可不許推說不要。咱們相逢就是緣分,能投脾氣做好姐妹,再做妯娌是好運。日後分開相見亦難,只盼你我日子過得紅火兒,再見之日還能做姐妹。”
曲紅梅被她說的眼淚汪汪:“我還真舍不得你,你走了以後,我到哪去找你這麽個傻乎乎的丫頭對我好啊。”
“你就沒個正形兒!”李霞拍了她一巴掌,聽見院子外頭傳來孩子們玩鬧的聲音,往窗戶外瞅了瞅。
白花花的太陽底下,三個孩子正在玩老鷹抓小雞游戲。
石頭做母雞,佑佑拉着石頭後背的衣服,在他身後當小雞。
小英張牙舞爪的在前面當老鷹,佑佑嘻嘻哈哈的拉着石頭的衣服團團轉。
石頭張開雙臂,臉兒帶着他那個年紀應該露出的小孩天真爛漫笑容,一面護着佑佑,一面又怕小英跑得太瘋會摔倒,小心的護着小英。
李霞看出神了:“其實我和承軍沒有孩子,收個義子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石頭願不願意。”
曲紅梅沒成想她有這個想法,其實以肖承軍如今的地位,石頭跟着他們夫妻倆,肯定比跟着自己兩口子前途更好。
就道:“你想收石頭做義子,可以去問問石頭和石老爺子的意願。不過我看多半他們不樂意,石老爺子身體不大好,昨兒三哥給他買了些藥回來,他吃了也沒好轉,一晚上咳嗽不停,實在不宜舟車勞頓。他不走,石頭肯定也不會走。”
李霞也知道,說:“晚上我和承軍跟石老爺子說道說道,如果他們願意,跟我們一起去随軍,我保證照顧他們,不讓他們受半點委屈。”
晚上吃完飯,李霞夫妻倆提了這件事,被石頭爺孫倆毫不猶豫的婉拒了,理由就跟曲紅梅說得差不多。
李霞夫妻倆一聲嘆息,也不強求,開始着手收拾行李來。
曲紅梅和肖承國也收拾包裹準備去北京,原本曲紅梅是打算帶石頭和石老爺子一起去北京見見自己父母的。奈何石老爺子的身體是真經不住颠簸,而且石老爺子也不想麻煩他們兩口子,人家一家子去北京見家長,他一個外人老頭兒跟着去算什麽事兒,說啥都不去。
他不去,石頭自然也不會去。石頭要照顧石老爺子,還得看家,給母雞喂食兒,要是大家都走了,誰來做這些事情。
況且李霞的新屋子已經建好,她改變了主意要把房子賣掉,永遠不回岩門大隊了。這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買主兒,托石老爺子幫忙看着,石頭要幫忙留意隔壁的家裏,實在分身乏術。
曲紅梅十年沒見到父母了,一想着要回北京,激動的手足無措,四處翻找沒有補丁的衣服,卻發現每件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許補丁,不由有些洩氣。
好在肖承國知道自個兒媳婦的心思,下午和肖承軍去了趟縣城。利用肖承軍是軍人的身份,供銷社要優先供應軍人的權利,給她和孩子一人買了一身兒有點小殘缺的次品成衣,還有新的鞋襪。
看她急的團團轉,肖承國把衣服和肖成軍給的錢拿了出來:“老四在軍區立了大功,獎勵了不少津貼。這是他拿給我們的錢,原本有一千塊,買了這些衣服就剩下989塊兒,你把錢收着,看還缺些什麽東西,明天我再去縣裏買,後天我們就坐車去北京。”
“這麽多錢?”曲紅梅大吃一驚,“我們收着合适嗎?”
肖承國,“我們是親兄弟,沒什麽合不合适的,他願意給,我們收着就成,以後我們日子過得好了,記着懷他這份心意就行。”
曲紅梅這才把錢收下,一時感慨這兩兄弟的感情是真好,這麽大一筆錢,肖承軍說給就給。
她尋思着明天去趟縣城,把錢存在郵局裏,這麽大一筆錢在手裏,到時候弄丢了或者被人偷了,她得哭死。
她打算存個800塊兒在郵局,剩下一百多塊去北京,來回都夠用,自己還安心。
有新衣服穿,曲紅梅心裏好受了好多,把要去北京的包裹行禮收拾好後,就上炕床把兩個孩子給哄睡了。
這一天她累得不輕,孩子沒哄睡着,她自己到先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一聲聲細微的女人叫聲,夾雜着男人濃重的粗氣聲,她一下驚醒,正對上一雙在黑夜裏發着光的眼睛,“你醒了?”
“你......”曲紅梅想說,大半夜的肖承國怎麽沒睡,聽到西屋那邊兒明顯克制,但又抑制不住的夫妻運動聲,頓時臉紅的不能自已,小小聲說:“四弟妹兩人真激烈啊。”
肖承國壓到她的身上,垂眼看她:“我也想激烈。”
被那結實修長的身軀壓着,曲紅梅像被電流穿過全身,酥麻的全身發軟,動彈不得,聲音嬌弱道:“孩子們在旁邊呢......”
“無礙。”肖承國呼吸急促的把她抱去了隔壁空着的屋子,把她放在空床上,迫不及待的壓了上去。
這一晚,曲紅梅像一朵嬌嫩的鮮花,承受着蓄勢已久的狂風暴雨,跟随暴雨四處飄零。
那跟牛一樣健壯的男人,在她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憨實用力耕墾着,折磨得她死去活來,雙手指甲忍不住掐進男人健壯的後背,不停小聲哭着求饒,男人最初還動作輕柔,後面無法自持,直至沉溺......
待風平浪靜後,天兒也快亮了,曲紅梅被折磨了一晚上,骨頭都像被拆了一樣,哪哪都疼痛發酸。整個人趴在被褥上,嗓子都感覺喊啞了,也不知道孩子們和石頭爺孫聽見沒有。
李霞跟她的情況差不多,妯娌倆事後又羞又澀,還困的不得了,皆不願意起床。
反觀肖承國倆兄弟,都精神抖擻,滿面春風的起了床。
一個照顧着孩子,讓他們不要去打擾曲紅梅睡覺,一個主動做好飯,端着飯菜去屋裏伺候心肝用飯......
兩天後,曲紅梅夫妻倆和李霞夫妻倆在縣城車站道別,各自踏上了各自的旅程。
清溪縣是沒有火車的,要坐火車,得坐客車轉去新盛市,坐個兩天兩夜的火車,這才能到北京。
曲紅梅想着十年沒見過父母,不能空手回去,除了肖承國買得煙酒,點心,她還買了一些鄉下有的紅薯幹、麻辣鹹菜、風幹臘味,自己買的毛線,連夜給父母編制的圍巾等等物件兒,加上自己一家人的行禮,大包小包的,看着可多了。
因為要轉車,肖承國主動把所有包裹都攬在了身上,曲紅梅便死死牽着兩個孩子,避免他們被人群沖散。
肖承國扛着包裹去車站買票,這時候人們出行,都是要介紹信和大隊證明的,否則人們沒事兒就外出,那多給國家建設添負擔。
肖承國排着隊到了售票窗口,把介紹信和證明給售票員看了看,要了兩張去新盛市的汽車票,并說明,自己還帶了一兒一女一道去。
售票員仔細的看了下介紹信和證明,扯了倆張四五厘米長寬,有些灰白的車票,在上面蓋了紅戳,把票拿給肖承國說:“八點整的車,一人一票,孩子自己管好,先上車先有座兒,過期不候。車到點走,人沒上車的話,不退票,不退錢兒。”
肖承國經常外出,習以為常,點頭說了聲謝謝,拉着曲紅梅母子三人到車站候車。
很快一個綠皮短身,比面包車大一點點,只有十來個座位的小型客運車到了站臺。
肖承國二話不說,拉着老婆孩子飛速的往車裏擠,找到兩個位置,夫妻兩落座,一人抱一個孩子在身上。
這時代交通不甚發達,外出的人卻不少,像這種縣和市區的短途,每天就那幾輛小客車來回跑。
如果不提前占座兒,從清溪縣到新盛市要三個多小時,路又是那種水泥和坑坑窪窪的鄉村土公路結合,沒有座位的話,搖搖晃晃,颠颠簸簸,能把人給折騰死。
這個時候大家可沒有什麽尊老愛幼,給老幼婦孺讓座的概念。能去市裏的,大多是有要事辦的年輕人和中年人,老人家和婦女兒童基本都呆在家裏,誰也不想坐這種車受累。
主要那些路太爛,車行走在水泥路還好,要是走在土公路上,那車抖得,跟坐過山車一樣,能把人抖得半死不活。這時候講什麽讓座美德,那就是自己找虐。
曲紅梅深知道這個時候要心狠,也不管車上有沒有老人家,抱着小英,閉着眼睛,忍受一路颠簸。
小英和佑佑沒出過遠門,被颠得難受,小臉兒慘白慘白的,曲紅梅就和肖承國把他們抱在懷裏,讓他們閉着眼睛睡,睡着了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忍住被颠得想吐,還有被颠簸的要死不活的感覺,車子總算到了新盛市。
到了市裏,一家人簡單的修整一番,又吃了東西,肖承國買了火車票,一家子到了火車站上車。
火車就比客車好多了,雖說現在靠近年關,又是知青們回城高熱期,不過他們選的今天坐火車的日子比較好,車廂裏沒有那麽擁擠,把包裹放好後,曲紅梅夫妻兩人都松了口氣。
這輛火車是從最南方發過來的,車上大半都是拿到回城指标的知青。上了車後,大家都松了了口氣,上了車就是去北京的路,也不用擔心什麽,大家不是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報紙雜志看起來,就是拿出自己備的幹糧吃,或者是搪瓷水盅喝起水,要麽閉目養神。
小英和佑佑第一次坐火車,幸福的東瞅瞅西看看,曲紅梅擔心兩個孩子太吵鬧,吵着別人休息,便把早準備好的用玉米穿起來的串兒,拿給他們玩。
兩個孩子消停了點,她也舒服多了,也不暈車了,終于有精神東張西望。
沒多久,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同志,這兩個位置是我們的,您是不是坐錯位置了,麻煩您看看?”
聽着這聲音,曲紅梅楞了一下,擡頭望去,果不其然的是楊尚勇和羅蘭。
前兩天曲紅梅給楊尚勇和幫過忙的知青送了見面禮,楊尚勇就說他們要回北京去了,卻沒成想,他們竟然選了同一天回去。
此刻楊尚勇背着一個大行李包,羅蘭也背着一個包站在他的身後,兩人正對着兩個穿得花裏胡哨,一看就是從南方過來的青年比劃着。
那兩個青年長得兇神惡煞,大着嗓門兒說他們的座位就在這裏,他們可不管什麽位置不位置,左右他們手裏有票,愛坐哪兒就坐哪兒。
楊尚勇和羅蘭都是文質彬彬的知青,哪裏說得過這種市井之徒,三兩下就拜下陣來,站在座位旁不知所措。
這時候火車已經開了,有列車員發現情況不對,過來調解,那兩人就是不讓座,還一副冒火要打人的樣子。
原本不打算幫忙的肖承國走了過去,伸出雙手,狠狠摁住那兩個青年的肩膀說:“兩位同志,麻煩仔細看票,對票入座。這是國家的火車,不是你們家的,出門在外,要按規矩辦事。如果兩位不想坐火車,我不介意送兩位一程。”
“你算老幾!”那兩個青年兇相畢露,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轉頭看向肖承國,下一刻直接慫了。
他個子高,身形健壯,露出的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氣勢逼人,光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壓迫感。壓住兩個青年的手猶如焊鐵,讓兩人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