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海華壞了郭銀河好事
? 從王國君家裏出來,天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張麗英借助手裏一把黃得差不多看不見路草的手電筒,下了坡,從花蛇溝口挪過杠杠橋,摸索着從河邊長滿蒿草的田坎路朝新水碾走去。
看到王國君精神狀态比前次又好了很多,她放心了。她覺得渾身輕松,剛才的激動與興奮還包裹着她的全身,她情不自禁地哼起歌來:“洪湖水呀……”。
剛一出口,她就驚愕地飛快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緊張地環顧了前後左右,還好,沒人。她伸了一下舌頭,扮了一個鬼臉,自己偷偷笑了起來。
“張麗英呀張麗英,你真是忘乎所以了!”她對自己說,“如果讓別人聽到咋得了?”她緊閉了嘴,埋着頭高一腳低一腳地快步走去。
在滴水灘沙嘴下面,她跨過杠杠橋,走上了河心那塊被巴地草和水麻柳覆蓋着的沙洲。這裏寬,平,好走,不擔心跌倒絆倒。如果有人,能夠早早地看到,也好早早地躲到水麻柳後面去。如果遇到壞人,很多的卵石,随時可以抓起來,打出去。要是走那邊的田坎路,那就躲都沒處躲。
假如,王國君離婚了,他會娶我嗎?她問自己。我想他會的。陳冬秀這樣一鬧,把他的工職整掉了,還帶着娃娃跑了,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那是怎樣的傷心啊!他肯定不會再要她了。別說是他,就是我,整死我我也不會再要她了。如果我也離了婚,他會娶我的。他是喜歡我的,這一點,深信不疑的。
可是,我離得了嗎?鄭鵬舉是保秘單位,法院不會判離的。就是想離,也離不了。她一邊想,一邊看着腳下的昏昏亮,高一腳矮一腳地走着。假如我離了,嫁給了他,我會過得好嗎?聽說他那個老媽是個厲害角色,很多人都說那人不好惹呢。不過,沒關系。我嫁過去後好好對她,不惹她,順着她,她未必沒事找事地跟我過不去?我想不會。再說了,我是嫁給王國君,只要我們兩個恩愛就行了,其他人咋樣那有啥關系?那時候我們兩個就象天仙配裏一樣,白天,大家參加中隊的勞動,掙工分;晚上,抱着心愛的人甜美美的進入夢鄉。兩個人恩恩愛愛,相互關心,相互扶持,共同哺育兒女,共享天倫之樂,那該有多好?想着想着,她突然笑起來:嘻嘻,羞不羞哦,居然自己把自己比成七仙女!
突然,左邊漕灘裏發出巨大的聲音來。張麗英的腦殼嗡的一下,全身就象化成了泥漿一樣,直直地往下掉。她驚恐地“啊”了一聲,電筒和眼睛一齊朝那響聲轉過去。
漕灘裏濺起的波浪,一圈一圈向外湧去,一個騎馬子在波浪中間晃動着。張麗英那顆因驚懼而飛出體外的心又飛了回來,踏踏實實地放回了原處。
不行,我不能嫁給他!她想,要是嫁給他了,不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訴別人,他們先前說的都是真的,而我說的都是假話嗎?這樣一來,王國君就會被收監,判刑,勞改!不行不行,千萬不能!就是我去坐牢也不能讓他去勞改!
前面又傳出來一點點聲響。“這兒的騎馬子咋這麽多?”她想。
突然,一道強烈的電光從她的對面射過來,照得她眼睛無法睜開。她飛快地擡起左手擋着光亮,嘴裏驚叫起來:“啊!哪個?哪個?!是人還是鬼?吓老子,拿開!吓死老子了你!”
“喲,張麗英,巧哈,咋在這碰得到你?”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同時電光也移到了她的身上。她睜開眼睛,卻什麽也看不見。但她聽出來了,照他的人是郭銀河。
“老子運氣真背,咋就偏偏碰到他?”她想。聽到郭銀河那酸酸的話,她沒有開腔,從旁邊繞開郭銀河就走。
她剛邁出一步,卻被郭銀河伸過來的手擋着了。
“你要幹啥?把你的狗爪爪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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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不容易見到一回,說兩句話都不行?”
“跟你兩個有啥好說的。”
“你咋這樣說?我沒得罪過你吧?”
“你啊,你表面上是沒有得罪過我,可你,司馬昭之心!”
“對,你說對了,我就是喜歡你!”
“用不着你喜歡!”
“是是是,用不着用不着,可是我們就不能好好地擺哈龍門陣嗎?”
“龍門陣?我跟你兩個沒得龍門陣!走開!”
“說會話我自然會走開!”
“再不讓開我喊了!”
“你喊啊,喊啊,你喊了別人也不會相信你!”
“不相信我還相信你?!”
“啊,不信你就喊。”
“……”
“你喊啊,別人聽到了會說,哎,這張麗英你半夜三更跑這裏來幹啥?你說得清嗎?你老公問起來你咋交待?”
“我……”
“是去了王國君那裏吧?”
“我去哪裏,你管得着嗎?”
“我咋管得着。不過……”
“不過啥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嫑吞吞吐吐陰陽怪氣的!”
“我對你是一片真心,可你……你就不能對我好點?”
“我要咋對你好?你是我啥人?”
“對我好點嘛,我會對你好的。”郭銀河說着就向她靠過來,伸出雙手抱着了她。
“放開!你要幹啥?”
“來嘛,我對你真的是真心,要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聽聽它的聲音,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說着,郭銀河把她的手抓起來放到自己的心口上。
張麗英猛地抽開手,兩手一推,掙脫出來,轉身就要走。
郭銀河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近乎于哀求地說:“麗英,你知道嗎,這些年來,你的影子白天黑夜都在我的腦殼頭進進出出的,就連晚上做夢,夢見的都是你。不怕你笑話,有好多次還夢見我們兩個一起睡。就連跟我老婆幹那事,心頭想的都是你,把她當成你的,你咋就不曉得呢?……不信?我可以賭咒發誓!要是我說的有半句假話,我天打五雷轟!”
張麗英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你看,今天這麽巧,這個時候在這裏碰到。之前我連想都沒有想過會碰到你,你也可能很驚奇吧?這就是天意,這就是我們倆的緣分。你不那樣想嗎?來嘛,老天爺都要叫我們兩個好,你還怕啥子?來嘛,反正就我們兩個人,天又這麽黑,沒得人會曉得的。來嘛,求你了,你就當是給我一個想念,不枉我真心地喜歡你一回。好嗎?一次,就一次,以後絕不再打撓你了,好嗎?……”
看着郭銀河的樣子,聽着他那幾近真誠而又可憐希希的話,張麗英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她聽得出來郭銀河是真誠的,他是真的很喜歡她。從認識她起到現在也有好幾年了,他還是這樣,也的确難得。她有些感動了。的确,一個人能真心地喜歡一個人,不容易;幾年,幾十年一如既往地真心地喜歡一個人,那就更不容易了。
她彎下腰去,想把郭銀河扶起來。俗話說,男人膝下有黃金,咋能輕易地說跪就跪?有啥話可以站起來說嘛。
郭銀河見他躬下身子來扶他,便乘勢一抱抱住了她,把她摁到在草地上。她沒有反抗。這個時候,她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反抗。
郭銀河壓上張麗英的身體,迫不及待地狂吻起張麗英來。他的手伸進了張麗英的衣服裏,狠勁地又抓又揉,進而猴急猴急地向下伸去……
張麗英知道,她之所以這麽猶豫,并不是因為被郭銀河的真誠感動得要把自己獻給他。無論郭銀河怎樣粗魯而狂野地吻她,揉她,摸她,她的身體也象木頭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從內心深處說,她從來也沒有喜歡過他。他對她的真情只是一廂情願。她之所以會産生将就他一下的一閃念,完全是對他的一絲恻隐之心。在他面前,她沒有一點興奮與激動的情緒,哪怕是一點點。對這樣一個男人,到底該不該給他呢?!
她從骨子裏喜歡的,是王國君。那是熔入了身體,和着血一起流淌的。那是充滿着每一個細胞,占據了每一個毛孔的情愛,那才是真正的愛,真正的情!她一看到王國君,甚至一想到王國君,她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就會興奮起來。
一想到壓在自己身上的狂野得要瘋的郭銀河,她猛地打了個寒顫!假如今天勉強給了他,如他所說,給他一個想念,他會就此斷了念頭,不再騷撓她,讓她好好地平靜地生活嗎?能嗎?他能做到嗎?絕對不可能!這種事,有一次就會有二次,有二次就會有三次。再說了,他郭銀河也不是君子,不是那種言必行行必果說一不二的人。如果給了他,以後就甩都甩不掉了!不行,堅決不行!
“給你個念想?為啥子?你把我當啥子?□□?你放開!”她猛地用力一推,郭銀河從她身上滾了下來,摔了個仰八叉。她一翻從地上跳起來,大步朝前走去。
“站着!”郭銀河猶如一頭被激怒了的公牛,大聲喝道。
張麗英并沒有理他,依然走她的路。
郭銀河一翻爬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張麗英,一個縱步撲上去,把張麗英撲倒在地。
“我跟你說,你今天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老子還就不信了,連你個婆娘都弄不到手!”
“你放開!我跟你說郭銀河,你要是現在就停手,我就當啥子事都沒得,以後都不說不提,要是你敢硬來,我就把你弄去勞改!”
“呵呵,”郭銀河冷笑道,“你把我弄去勞改?你拿啥子把我弄去勞改?”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撕扯張麗英的衣服。
張麗英一邊叫喊着“滾開”,一邊拼死護着自己……
“我告訴你,”郭銀河喘着粗氣說,“老子今天就要硬來,看你咋整!……救你?王國君能救你?……他就在屋頭,你喊他來啊!……他都是泥菩薩過河,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還能保你?……你的那個大哥,鄭副書記,……整人家楊書記的黑材料,沒把人家整倒,倒把自己弄去……修百丈水庫,勞動改造去了。他還能管得了你?你……那個戴綠帽子的……王八男人,……也犯了事,馬上就要開除回來了!你要是……跟我好,……以後……以後日子可能……好過點,要不然……你就……你就……”
“嘿嘿,幺姑爺,我在那邊棲蒿樹下就聽到你們在扳了,咋還整不上去?要不要我來幫哈忙?”王海華跟他的幺姑爺郭銀河打起哈哈來。
郭銀河一驚,停住了正在撕扯的手,轉過頭去看着王海華,心想,“媽那個屄,老子運氣咋這門不好,遇到你龜兒子!”
張麗英乘機從地上爬起來,飛一般地跑了。
郭銀河心頭虛了:“要是這龜兒子把這件事說給他們屋頭的人聽,那就壞了大事了!他奶奶的,倒你媽的大黴了!”他擡頭望着黢黑的天空,心中憤憤地喊道,老天,你對我郭銀河咋這麽不公平啊?!
“嘻嘻,我幫你追回來?”王海華笑着問道。
“追啥子追,回去!”郭銀河恨恨地說着,大步走了,把王海華遠遠地甩在了河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