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淵朝民風開放,女子也可上街。雖說公主與其他女子不同,但公主出宮也不是沒有先例。上個月,便有位崇謹帝喜愛的公主請旨出宮。
獲嘉本來想的是讓晏莳進宮來看她,但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她想親眼看看他的府邸,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如此也就放心了。
崇謹帝答應的很痛快,連帶着又賞賜了獲嘉與德嫔娘娘許多東西。
崇謹帝的眼睛又掃到了站在旁邊的花淩身上,自楊氏母女被拖下去後,花淩就一直直挺挺地站着,似乎連眼睛都沒有眨過。臉上的表情呆滞,原本就帶有幾分憨态的臉現在看起來更傻了。
崇謹帝在心中輕嘆口氣,上次見到他時,就覺得他有些傻氣,原以為天生便是如此。誰又能想到這是被人刻意養成這副模樣的?崇謹帝對花淩起了幾分憐憫之心,心下稍軟,語氣也不自覺地放柔了許多:“王妃這是怎麽了?”
花淩如夢方醒似的,茫然地看着崇謹帝,呆愣愣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悲傷之色,說話帶着哭腔:“父皇,兒臣想哭……”
這表情這聲音當真是揪人心肝,崇謹帝被他弄得心裏也有些不舒服。有些夫人已經拿着手絹,擦拭着眼角的淚花。
花淩一踏進暖陽閣,一股惡風撲面而來。他一個閃身将啞嬷嬷的招式躲了過去,嘴角又露出一抹笑容,朝着啞嬷嬷發起了攻擊。
啞嬷嬷不甘示弱變幻招式與花淩鬥在了一處,二人你來我往,身形四下翻飛,打了小半個時辰,方收招定式。
“這麽多天沒練我這筋骨就有些癢癢。”啞嬷嬷拿過桌上的一杯茶喝下去說道。
花淩臉不紅氣不喘:“我方才瞧見門口有一摞磚,嬷嬷若是身體癢就去搬搬磚。如果還不行,就拿那面牆蹭蹭,保管把你的癢癢治好了。”
“少來打趣嬷嬷,”啞嬷嬷笑罵道,“不過你小子這武功又精進了許多。”
花淩毫不謙虛地道:“那是自然,我可是百年的練武奇才。”
啞嬷嬷也沒理會他自吹自擂,又喝了杯茶問道:“事情可是辦妥了?”
“楊氏母女被逐往禪林庵三年,花謙承罰俸一年,皇後幽禁甘泉宮一個月。”花淩說起這個,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啞嬷嬷也面帶喜色:“想不到此行收獲頗豐。”
Advertisement
花淩吩咐道:“那個丫鬟要重賞,還有再派個人盯着楊氏,旦有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花璐瑤有四個貼身丫鬟,其中一個便是啞嬷嬷的人。昨日得知要進宮賞花,花璐瑤自然十分重視,便開始準備進宮的穿戴。那丫鬟便“随口”提了一個先夫人有幾樣首飾甚是好看,起先花璐瑤也有些不敢戴,但那丫鬟說,那幾件首飾連先夫人都沒戴過,旁人認不出來的,不會有什麽事的。
花璐瑤便動搖了,就去和楊氏商量。先夫人有幾件首飾确實漂亮,楊氏一想也就同意了。
其實就算她們不同意戴,那丫鬟也會在花璐瑤頭上不顯眼的地方偷偷地插進去一個頭飾的。做完這些後,丫鬟也早已離開了康樂國公府。就算現在楊氏知道自己被人擺了一遭,也不會懷疑到花淩身上的,她只會認為那丫鬟是淑貴妃的人,畢竟當場戳穿她的可是淑貴妃。
啞嬷嬷又問:“用不用讓人‘照顧’‘照顧’她們母女?”
花淩道: “這倒不用,免得打草驚蛇。那禪林庵不是什麽好去處,就算咱們不插手,她們在那也不會過得舒服。”
啞嬷嬷點點頭:“只是這次花謙誠倒便宜他了,沒想到僅是罰俸一年。”
“他畢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在朝中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過嘛——”花淩說到此處目光變得陰狠起來,“他也就是個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的。我可沒忘,我娘究竟是怎麽死的。”
天色漸深的時候,晏莳終于回來了。
他走進暖陽閣內,裏面寂靜無聲。雖然平日裏的暖陽閣也十分寂靜,但總覺得今日與往日并不相同。
暖陽閣內點起了燈,亮如白晝。晏莳推門而入,走到內室,就見花淩木雕似的坐在床上。聽到他的腳步聲後方茫然地将頭轉過來,說了聲:“哥哥回來了。”
他的小王妃很不對勁,往常都傻呵呵的樂着,今日怎麽就轉了性。他回來的匆忙,還沒來得及問慶吉今天在宮裏發生了何事。難道是在宮中受了欺負?看起來也不太像。
晏莳幾步走到他面前,臉上有些擔憂:“明庭,你怎麽了?可是在宮裏……”
“哥哥啊,我娘是騙我的,她真是騙我的……”花淩瞧着晏莳站在他面前,猛地朝他懷中撲去,雙手抱緊他的腰,臉使勁地在他胸膛上蹭蹭,企圖将他的衣襟弄開,多占些便宜。但蹭了幾下,未果。
晏莳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弄得有些懵,他的雙手在半空中舉了片刻,還是放在了花淩的背上輕輕拍了拍他:“到底是怎麽了?”
花淩不死心地又用臉想将衣襟蹭開,還是未果。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做得太過分,生怕被晏莳看出來,現在能這麽抱抱也就該知足了。
花淩狠狠地在晏莳的胸前吸口氣,真香,真舒服。當氣吐出去時上身有些輕微的顫抖,就像是趴在晏莳懷中小聲抽泣一樣。
花淩就這麽将臉埋在晏莳胸前,帶着哭腔将今天在宮中發生的事情大概講述了一遍。當然,将自己說得無辜弱小又可憐。
晏莳真是沒想到花淩進了一次宮,竟把楊氏給弄到禪林庵裏去了。花謙承雖是罰俸一年,看起來的處罰并不嚴重,實則在這一刻起已經漸失聖心,這對他來說可是個好消息。
晏莳也不忘安撫着小王妃,足足安撫了有小半個時辰,小王妃方破涕為笑了。得知獲嘉明日要來,晏莳更是開心不已。
看着晏莳眼裏臉上都帶着笑,花淩又将臉埋在他肩膀上偷偷地露出一個笑容。
“王爺,王妃,國公爺在府外求見。”有門房來報道。
倆人對視一眼,宴莳道:“你且在這裏休息,我去見他。”
花淩哪能讓宴莳一人去應付花謙誠,用手拉拉他的袖子:“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我遲早要見他的。”
宴莳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左右自己在身邊,花謙誠也不敢太造次,便讓人講他請進府裏。
花謙誠恨花淩恨得直咬牙,但又得不做出一副慈父的姿态來看望他。
現下他已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他還可以解釋說,他之前對楊氏虐待花淩一事毫不知情。但現在他已經知情了,多少雙眼睛看着呢,如果他不來探望花淩,那麽難保有人會說他,楊氏之前的所作所為是在他的授意下而為知的。
花謙誠滿面含愧地對花淩說自這麽多年他都被楊氏欺騙了,蒙在鼓裏了雲雲。
花淩又哭了一場鼻子,并向他提出要把他娘的嫁妝拿回來。花謙誠同意了,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回去了。
宴莳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不已,楊氏可是明天才走的。如果真是誠心來道歉的,怎麽沒将他那一家幾口都帶來?
小王妃哭了一通後心情似乎比他回來時好了許多。宴莳知道他沒吃晚飯,但顧念着他剛剛哭完,沒讓他馬上吃,陪着他在府裏走了一會兒,這才讓他用飯。
晚上睡覺時,花淩拉着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哥哥,還是有一點兒傷心,就一點點哦。”生怕宴莳不信,花淩用大拇指和食指比量着給他看,“大概還有這麽一點兒。今天晚上你能在這陪我睡嗎?我小的時候心情不好時,啞嬷嬷都會摟着我睡的,還會給我講故事聽。”
燈光下,小王妃漂亮的臉蛋上浮了一層傷心之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閃着淚花。
宴莳心軟了,左右是陪他在床上睡一覺,就當陪個孩子了,便點頭答應了。
倆人各蓋各的被,花淩倒也老實,離着宴莳有兩拳遠,沒敢去碰他。宴莳本來也打算給他講個故事聽,但在腦袋裏搜羅一遍,答應自己這麽多年讀的都是些四書五經,并無半點故事。也就作罷。
不提這二人,再提被幽閉在甘泉宮裏的繼後。
繼後回到宮中發了好大一頓火,将能摔的東西都摔了。發洩過後,精疲力盡地癱坐在椅子上,命又荷将昭王請進宮。
昭王來得很快,又荷在路上已經将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來到甘泉宮中,看着滿地狼藉,昭王蹙了蹙,對繼後行了個禮:“母後,您要仔細身子,不要因此傷了身體。”
繼後見兒子來了,臉上逐漸有了些色彩,命他坐下。
“你說,現在咱們要怎麽辦?”
昭王倒是淡定:“母後,切勿自亂陣腳。父皇将您幽閉在這甘泉宮中,也只是做給別人看的。您要記得,您貴為皇後,可是這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繼後倒是冷靜了許多,她失神地望着昭王:“我這個皇後,可是拿你弟弟的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