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沖突
“……明明是我贏了,比賽為什麽不讓我上?”
就在戚百草那個小姑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方婷宜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幾乎是同時,她看到若白的神色也有一絲不悅。
今天是公布名單的日子,正常的早訓結束之後,若白就念出了秀琴的名字。很多弟子們都覺得理所當然,但是那個丫頭,脾氣怎麽這麽擰啊?
“……我說了,我沒有偷襲!我沒有偷襲秀琴師姐!”
“師姐,你說!我有沒有偷襲你?……是你自己在晃神,若白師兄明明已經發出繼續比賽的指令,你為什麽晃神!”
“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
“我不服!”
曉螢看着自己大師兄越來越沉郁的臉色,緊張地扯了扯百草的袖子,同時也使了好幾個眼色過去,不料對方根本沒有理會,就是那麽一本正經地拿着倔強的目光看着若白,滿滿的不服氣。
眼見着道館內氣氛越來越壓抑,一時間沒有人敢開口,婷宜打破沉默,“百草,昨天的比賽你确實贏了秀琴,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贏了不代表你的實力就在秀琴之上。”
“就是。”一邊的茵茵附和道,“論實力,本來就是秀琴師姐要高,館內挑戰賽,就是要選出實力最強的那個。”
聽了這話,百草死死咬住嘴唇,眼睛裏已經泛起淚花。
婷宜繼續解釋說:“百草,或許你将來可以成為一個很優秀的元武道選手,但是現在的你,根本不會元武道,你這樣的打法……”
“這樣的打法怎麽了!”百草出口打斷婷宜的話,“就算是這樣的打法,我也贏了秀琴師姐不是嗎?”
幾乎是吼出來的話,聲音有些哽咽,看得出來小姑娘心裏十分難過。這樣執着于出場名單,是為什麽?
方婷宜不了解,只是像若白投遞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雖然、他并沒有看向她。
“戚百草。”若白平靜地開口,“你鬧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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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讓不少人斂了神色,從婷宜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曉螢輕微地縮了一下脖子。
本以為百草也會收斂一下情緒,卻沒想到小丫頭下一句話就是,“我想挑戰婷宜前輩!”
婷宜彎了嘴角,膽子可真大。
“我昨天沒有跟前輩練習,所以今天,我想挑戰婷宜前輩。”
被邀戰者還未開口,範曉螢就第一個跳了出來,“瘋了嗎百草!你有沒有看過女神的比賽啊你!今年的世錦賽,李恩秀第一女神第二,她一只腳都能分分鐘把你虐到不行!乖啊,百草,咱不比了……”
曉螢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百草似乎沒有聽進去,一個健步上前來到婷宜面前,對着她就是一鞠躬,非常标準的九十度,“請婷宜前輩指教!”
“不勞煩婷宜,我來跟你比。”
就在方婷宜正要開口的時候,從門外傳來一道女聲。接着,一道窈窕的雪白身影緩緩走進場內。
“是黎藍!”
“全勝的黎藍怎麽來這兒?”
已經有弟子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婷宜打量着她身上的道服,沒有全勝的标志,她想,她那天的提議,對方是答應了。
“黎藍師姐。”百草叫道。
女孩徑直走到若白面前,說:“讓我來跟她比吧。”
若白看着這場鬧劇,神色平靜,沒有波瀾的眼睛不知道是在計較着随随便便進來的黎藍,還是考慮戚百草的教育問題。不出幾秒,他說:“好。”
得到若白的允諾,黎藍看着百草說:“以前在全勝沒有機會交手,現在機會來了,你要不要跟我切磋一下。我會讓你知道若白和婷宜究竟是什麽意思。”
百草抿着嘴,眼神中閃耀着鬥志,整個人似乎蓄勢待發,“請黎藍師姐指教。”
弟子們慢慢退到場邊,将比賽的場地留給兩人,以及當裁判的若白。
婷宜感覺自己道服的袖子被人扯着,側過身一看,卻發現是曉螢。
“女神,你說百草會贏嗎?”
看着這樣憂心而無害的臉,方婷宜真不忍心說出傷人的話,于是換了一種委婉的表達,“也許。”
“啊……”可愛的娃娃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那就是輸定了。”
其實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比賽的結果很是分明。
但就是那個倔強的傻孩子以為憑借着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贏得比賽。
她看不清黎藍的動作,只能挨打。
她反應不過來下一秒的動作,只能挨打。
她的出腿被對方巧妙地避開,只能挨打。
比賽還沒有結束,比分沒到,時間也沒到。
但是黎藍看着搖搖欲墜的百草已經收起了架勢,“現在知道了嗎?百草,為什麽說你的打法贏不了的比賽。”
曉螢趕緊上場扶住百草,“怎麽樣啊,我早說了館內練習也該帶護具的,要不要帶你去找初原師兄啊?”
百草搖搖頭,對着黎藍喊了一聲,“師姐……”
對方安慰道:“從頭學起,你的路還很長,未來還有很多比賽。”
百草點點頭,聲音有些疲憊,“我知道了,謝謝黎藍師姐。”說着,她從曉螢肩膀上挪開,對着若白的方向鞠了一躬,“對不起,若白師兄,擾亂了大家的訓練。”說完而将身體面向婷宜,以同樣的方式說道:“對不起,婷宜前輩,是我太猖狂了。”
聽了這話,婷宜笑笑,“你這樣就猖狂了嗎?那你還真沒見識過猖狂的,我的脾氣就比你壞多了。好好跟着大家學習吧,你要學的,還有很多的。”
“是,我知道了。”
“行,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就在曉瑩樂呵樂呵地打着圓場的時候,黎藍走到一邊去取她來時帶着的包,又重新走到若白面前。
“若白前輩。”黎藍鄭重地叫道,從包裏拿出兩個信封遞上前去,“黎藍想要加入松柏,這是我師父的簽名信,還有我預交的館費,希望前輩答應。”
“嘶——”
訓練場內響起很多學員們倒吸冷氣的聲音,一個個面面相觑,摸不着頭腦,這又是鬧哪一出?從全勝來了一個戚百草,現在又要來一個黎藍?
見若白沉默着不說話,黎藍也不着急,繼續接上剛才的話,“如果前輩允許我加入,我有一個要求。”
“我去,還沒加入就有要求了?”曉螢自以為壓低了的聲音實際上清清楚楚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話音剛落,百草就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不求道館挑戰賽的名額,但是最後跟賢武的決賽,我要上。”
亦楓懶洋洋地開口:“你就這麽堅信松柏能跟賢武對上?”
“我信。”黎藍說,“方婷宜說相信你們。”
“唰”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一人身上,就連若白也看了過來,一時間,方婷宜成了全場的焦點。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黎藍,豈料對方繼續講着大“實話”,“是婷宜推薦我過來松柏的,說是松柏練功的環境與氛圍很對我的胃口,兄友弟恭,十分和樂,。”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方婷宜有些想罵人,她明顯地感覺到諸多視線中有那麽一兩條格外強烈。
亦楓的敵意就不用講了,另外的那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若白的眼睛,那裏面的成分很複雜,不理解、不贊同、不愉快,很多帶“不”字的情緒。
就在她想要解釋些什麽的時候,若白接過黎藍手裏放在上面的那個信封,對她說:“晚上給你回複。”
黎藍點頭,“好,等你短信。”
短信?
婷宜微微皺眉,看來黎藍真的和若白很熟啊,不是裝的。
一邊的亦楓看見了,輕聲解釋說:“他倆高中裏一個學生會的,雖然不同級,但是有電話不也是很正常的。”
誰問你了?婷宜一個眼神甩過去。
亦楓繼續說道:“你不知道的事兒太多了,別總以為你們一起長大就怎麽不得了的樣子。若白現在,還不是拿方廷皓當路人。”
這下方婷宜聽出來了,調笑道:“敢情你小子是吃醋了,眼見着敬愛的大師兄過去的好兄弟回來了,深怕師兄被搶走,所以不高興了。”
胡亦楓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你也說了,是過去的。”
婷宜偏過頭,她知道亦楓話裏的真真假假,也知道他們所有人一個不小心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但她就是不甘心。
曾經付出了情感的人和事,從此以後形同陌路,她怎麽能忍?
在這點上,方氏兄妹都是強勢的人。
午後暖風陣陣,吹得樹葉聲聲婆娑。
方婷宜後背貼在樹上,有些心虛地看着兩步開外的俊朗少年,“……若白,我可以解釋的。”
少年不說話,示意她進行所謂的“解釋”。
“我真沒有別的意思,那天遇到黎藍完全就是個意外。我跟她相互看不上眼,哪裏像她說的那樣我還會給她找個好歸宿?”
婷宜頓了頓繼續說:“反正不管怎麽說,黎藍能加入松柏也是好事,要是半路遇上堅石,有她在,勝算也會高一點不是嗎?平時有事沒事跟大家一起練練功,看着也很養眼啊……”
婷宜的聲音越來越好,最好幹脆堅持不住低下了頭,盯着若白那雙白色的球鞋說不出話來,活像個做錯事了的小孩子。
她在心裏把黎藍罵了個遍。黎藍分明就是故意挑撥她和若白的關系,真讨厭。
“廷皓來過松柏,送了一個裝滿很多資料的平板。你不用做這些。”
聽到他這樣說,婷宜擡起頭,看來若白沒有曲解她的好意,也沒有歪曲她的心思,才不是悲天憫人地施舍松柏呢。
“哥哥是哥哥,我是我,我……”
“之後你還是別來了。”若白打斷她的話,成功讓婷宜的嘴角僵住,“你什麽意思?”
“就算要來,也等比賽結束之後再來吧,你的身份,在這裏總是尴尬。”
“尴尬?”方婷宜冷笑道,“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媽媽抱着整天在松柏逛,以賢武成員的身份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那時候怎麽沒有人說我尴尬啊?那時候怎麽沒有人覺得我穿着賢武的道服往松柏人群中這麽一站尴尬啊?更何況我現在換上的是松柏的道服,還不夠有誠意嗎?”
婷宜怒目相對,對方的眼睛裏依然沒有絲毫起伏,清清楚楚地反射出她生氣的樣子。她看着這樣淡漠冷靜的人,氣不打一處來,“顧若白,你竟然要趕我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已經同意了黎藍的事,怎麽,過了河就想拆橋啊?我告訴你,沒門!”
“何必。”若白淡淡地說道,“你和廷皓也弄得不愉快,還不如老老實實回賢武訓練。”
婷宜深呼吸,平靜了一下心,說:“只要我待在這裏,哥哥總是會找過來。我是在幫你們大家,幫你們解開那個死結。”
處處透着陽光氣味的暖風吹佛,卻也沒能化開少年眉宇間的冰雪,他用着好看的眉眼、用着好聽的聲音,說出了讓方婷宜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殘忍、也是最悲哀的話。
“你也說了,那是死結,解不開的。”
終究提到了過去的事,婷宜覺得身上的力氣被抽空,“不試試怎麽知道……”
碧澄澄的草坪,那是清新的綠色。少年少女站在一棵大樹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都是容貌昳麗的人,都是氣質出衆的人,遠遠地看過去,唯美得如同精致的海報一樣。
但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見,少年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說:“你還是回廷皓身邊去吧,別讓他難做,而你自己也難做。”
待到若白走出好幾米遠的距離,身後突然傳來清朗的女聲,“我就是要待在這裏!”
我就是要待在這裏。
若白覺得眼前浮現出一個很不聽話、很是任性的小女孩,抱着松柏裏的大樹不松手,對那些大人們說道:“我就是要待在這裏。”
他身形一怔。
腳步,沒有任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