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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

“原來你都想那麽遠了,還敢說對老子沒意思?”藍獵枕着胳膊,開心地笑着。

“咳,你真是……”

“算了不逗你,總是那麽當真。”藍獵說,“總之,你記住,你永遠不必委屈自己來迎合我,因為,你永遠不會失去我。”頓了一下,站起身,“走吧,回去吧,夜深了。”

“哈?哦,好。”汐顏站起身,拍拍屁股,正準備往下去,身體一輕,再回過神時,已經回到了浮木板上。

藍獵把她放下,又問:“餓嗎?”

汐顏這才想起,祁烨叔叔似乎沒叫他們吃晚飯。汐顏搖搖頭,的确是不怎麽餓。

藍獵轉身進去:“餓也忍着,老子不會做飯。”

汐顏:……那你問個什麽勁?

洗漱之後,汐顏躺在床上,聽着潮水淺淺的呼吸,很快便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而對于遠在萬裏之外的青丘,這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

青丘城外的山谷。漆黑的夜是天然的掩護,無邊的黑暗中,一個聲音低沉穩重:“都準備好了?”

一個嗡嗡的聲音答道:“回殿下,都準備好了。”

“那麽,開始吧。”

“是!”

黑暗中,一雙、兩雙、三雙……無數雙綠色的眼睛幽幽依次亮起,如同墳山的瑩瑩鬼火。每一雙眼睛都有拳頭大小,裏面全是嗜血的冷漠怨毒,在漆黑的夜裏看起來格外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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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一只畢方扇動着巨大的翅膀,帶起陣陣空氣旋流。畢方背上,一人面朝着青丘方向長身而立,他的聲音很低,卻以獸族間獨特的交流方式傳到了每一只妖獸的耳裏。

“五萬年前,我們高貴的女王,帶着無上的誠意向神族求和。途經青丘,卻被塗山刑烈設下奸計侮辱。事後,塗山刑烈這個小人卻反咬一口,說我們獸族懷有異心,企圖造反。那些神兵,降到我們的山頭,見獸就殺,不論公母。他們對大荒宣稱,神族慈悲為懷,不殺小獸,呵~那年冬天,無數皮毛未全的小獸因為沒有媽媽的溫暖和哺乳,活活凍死、餓死。我們的女王,滿心愧疚自責,也在生下小殿下後死去。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獸族始終活在大荒的底層,受盡欺淩。他們神族卻一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我們很多獸卻猶如未覺,随遇而安。你們告訴我,那些恥辱真的都忘了嗎?難道你們真的覺得自己比他們低賤嗎?!”

無數雙幽綠的眸子變得血紅,壓抑的吼聲在無邊的黑暗中響起。

“告訴我,你們咽得下這口氣嗎?!”

憤怒的吼聲響徹山谷,無數飛鳥從林間驚起,飛向漆黑的夜空。

“很好,這才是我獸族的好男兒!我們等了五萬年,報仇的機會終于來了!盡情用你們鋒利的爪子撕碎那些虛僞的神族吧,讓他們臣服在你們腳下求饒,用他們的血肉來平息我們五萬年的怒火!出發!”

無數妖獸在黑暗中飛奔,它們的速度快如閃電,卻悄無聲息,井然有序。

它們用盡全力奔向青丘城,它們血紅的眸子裏滿是嗜血的渴望。太渴望了!它們鋒利的爪子迫不及待地要撕碎那些神族的身體!它們尖銳的牙齒迫不及待地要刺破那些神族的喉嚨!

胸口翻騰了五萬年的怒火,唯有如是,方可平息。

流溪站在畢方的背上,最後望了一眼冥淵的方向,義無反顧地沖到妖獸隊伍前方。

再見了,我最愛的人。等你明天從夢中醒來,請你原諒,我終究與你背道而馳。

☆、大荒亂了

? 第二日,風和日麗。

藍獵叼着根草葉,懶洋洋地躺在木屋頂上曬太陽,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浮木板上給朱獳獸洗澡的汐顏身上。朱獳獸的腦袋包着重重紗布,對藍獵的兇狠仍心有餘悸,現下被他的目光吓得直縮在木盆裏瑟瑟發抖。

汐顏站起身,看向藍獵:“你能不能別看了?”

藍獵笑嘻嘻地說:“又沒看你。”又朝着朱獳獸一揚下巴,“嗯?”

朱獳獸往盆邊又縮了縮,眼裏蘊出水澤,卻不敢哭出來,喉嚨裏低低嗚咽“朱獳”。

“你都把它吓哭了!”

“啧,你這女人!又忘了昨天被咬的時候了?果然是容易被外表迷惑的動物啊!”又看向朱獳獸,“喂,你這家夥,再敢裝可憐,信不信老子把你閹了?!”

朱獳獸瞪大眼睛,癟着嘴,拼命搖頭,兩只小爪子捂住雙腿之間,兩條小腿抖如篩糠。

汐顏白了藍獵一眼,蹲下身子繼續給朱獳擦洗。

藍獵哈哈一笑,又半眯着眼繼續看汐顏。

這時,他懷裏有什麽東西震動了一下。他看着汐顏,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傳音螺,中指曲起敲了敲螺上第二個按鈕,然後,一個略略有些沙啞的性感女聲滑進他的耳朵。

“藍獵,青丘被妖獸占據,九尾狐帝塗山刑烈斃命,魔君命你速回魔界。”

藍獵身軀一震,下意識就看向汐顏。

汐顏已經給朱獳獸洗完澡,正在擦幹皮毛。那個厚臉皮的家夥窩在汐顏懷裏,眯着眼輕輕哼哼,一臉享受的樣子。

才一天,他就要走了。

真他媽舍不得啊!

但他也明白事态的嚴重性,這好容易平靜了五千年的大荒,只怕是又要亂起來了。

他吹了聲口哨,一個縱身跳下屋頂,走兩步在汐顏面前站定。

汐顏剛給朱獳獸擦完身子,把它放在凳子上,手裏還拿着毛巾,一轉身被藍獵吓一跳。

“你這人怎麽都沒聲的?”

藍獵盯着汐顏,一把把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然後,唇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不要出北冥,等我回來。”

然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放開她,足尖一點躍到不知何時飛來的鲲鵬背上。

汐顏望着他:“你要去哪兒?”

藍獵心情甚好,揮揮手:“總之記住我的話,不要出北冥!祁伯伯,我走了!幫我照顧好她!”

一直裝聾子瞎子專心釣魚的祁烨擺擺手:“去吧!”

汐顏站在浮木板上望着鲲鵬(心想: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鲲鵬啊!),藍獵低頭看着她(心想:原來她也舍不得我!),心毫無預警地就痛了一下。

“一定要等我回來!”他狠狠心,別開頭,命令鲲鵬離開。

汐顏回過神,心裏又是一愣,他剛剛又跟她說話了?說的什麽來着?

青要山,白帝神宮,碧海神殿。

“荒唐!”白帝一拍神座,站起身,“那麽多妖獸堂而皇之地從南荒到青丘,你們竟然毫無所覺?!”

“父君息怒!”白耀躬身行禮,身後衆神悉數跪下。

白帝皺着眉頭,鼻子裏重重哼一聲。

白耀道:“父君,兒臣洞察不利,甘願受罰!但這次妖獸之所以能無聲無息地從南荒到青丘,是因為,”白耀擡起頭,“他們手裏有昆侖鏡。”

白帝虎軀一震,伏在地上的衆神聞言心神也是狠狠一蕩。

大殿一時間沉寂下來。

良久,白帝緩緩道:“昆侖鏡不是早在第一次神魔大戰就已沒了蹤影?你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當真屬實?”

“還在查證,不過應該八九不離十了。”白耀說,“據說,這次妖獸的首領,與鏡中妖王有來往。”

“鏡中妖王?”

“是,所以兒臣以為,昆侖鏡重新問世的可能性極大。”

白帝擰着眉:“昆侖鏡?那可不太好辦哪!”

“父君大可放心,昆侖鏡怎麽說也是我神族寶物,豈是他一妖獸能勘破的?”白耀單膝跪地拱手行禮,“兒臣已想好應對之法,只求父君恩準兒臣帶領衆神将出征青丘,兒臣定将低賤獸類逐出我境,讓昆侖鏡重歸我族!”

白帝欣慰地看着白耀,眉目間似有驕傲:“準了!”

冥淵,離帝神宮。

離開心雙手撐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天空,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一個着碧衣的女子端着飯菜走進房間:“小帝姬,吃飯了。”

離開心立馬跳過去,拉着碧衣女子的手,可憐巴巴地求道:“煙兒,好姐姐,你就放我出去好不好?我都要悶死啦!”

煙兒一邊把飯菜放在桌上一邊說:“小帝姬,不放你出去的可不是我而是大王子,你要求也該求大王子去。”

“可是大哥都不來看人家,想求也求不了呀。”離開心癟着嘴,一臉委屈。

煙兒把菜擺好,回頭看向開心:“大王子太忙了,他最疼你了,一有空肯定會來看你的。”頓了一下,又似自言自語道,“不過最近應該都不會有時間的。”

離開心萎靡地在桌子邊坐下,雙手撐着下巴,一臉哀怨:“太壞了,竟然騙我回來,再也不信你們了!”

煙兒看着離開心長大,見她這樣也不由得有些心軟,于是說:“別傷心啦,大王子也是為你好嘛,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在外面打打殺殺的,像什麽樣子?”

離開心捂住耳朵碎碎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煙兒無奈地扒開她的手:“好啦,那我給你講一個昨晚發生的奇事怎麽樣?”

離開心癟癟嘴:“能有什麽奇事?三哥家的公豬下崽了?”

煙兒笑道:“你倒是先聽聽看。”

“哦,那你說吧。”

煙兒說:“昨晚呀,好幾萬妖獸不知怎的突然就出現在青丘城。當時正是夜深人靜呢,它們闖進各家各戶,見人就殺,兇狠又殘暴,真真吓死人呢!據說整座青丘城都被血染紅了……”

“這在煙兒姐姐看來竟是很好笑的奇事嗎?”離開心打斷她。

煙兒被離開心冰冷的語氣吓一跳:“怎,怎麽了?”

“自己的同胞被殘忍地殺害,煙兒姐姐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還在在這裏興致勃勃地當奇事講給我聽,當真是好得很哪!”

煙兒被離開心突然的威嚴凜然吓一跳,直直跪在地上:“煙兒知錯,請小帝姬責罰。”

“我幹爹爹如何了?”

煙兒不敢搭話,跪在地上連聲請罰。心裏頓覺無比後悔,自己剛剛怎麽會想起提這茬呢?

“我問你,我幹爹爹如何了?”

煙兒半天不答,離開心把手伸到她面前:“把鑰匙給我,我去問大哥。”

“您就饒了我吧小帝姬!我……”後面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離開心看着地上倒着的煙兒,撇撇嘴:“煙兒姐姐別怪我啊,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這可是大哥教我的!”然後蹲下身子,在煙兒身上翻好半天,終于找出一個鑰匙狀的水晶。

她把水晶鑰匙收進袖袋,站起身,把煙兒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又放下紗帳,然後化作煙兒的樣子走出房間。用鑰匙打開結界之後,她對守在結界外的幾個侍衛說:“小帝姬休息了,沒事別讓人進去打擾。”

“是!”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在轉身的剎那,嘴角不可抑制地大大上揚。?

☆、逡猊

? 憑借多年爬牆偷溜的經驗,離開心很容易溜出了神宮。

冥淵處于中荒和東荒的交界,與青丘毗鄰,她只用了半日便到了青丘城外的神族軍營。

離開心化作神族小兵的樣子跟着一隊搬運糧草的将士混進了軍營。正準備找個人詢問前方的戰況,一只手卻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喂!”

離開心吓一跳,一回頭,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擰着眉看她:“你是哪個營的?在這裏鬼鬼祟祟地幹什麽?”

離開心一揚下巴,理直氣壯地回道:“我是四王子手下效力的!”

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嗤笑道:“這種小個子,的确只能是四王子營裏的!”

離開心不由竊喜,竟然蒙對了,來的果然是四哥!竊喜之後又是憤怒,這個傻大個臭男人,竟然敢看不起她四哥!真是找死!

“四王子手下都是能四兩撥千斤以弱勝強的精英,不需要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傻大個。”她很是認真地說,末了還故意皺着眉頭看看男人,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對,像你這種就是不行的。”

“小王八羔子!敢笑話你大爺!”男人怒火中燒,揚起拳頭就要揍下。

離開心面無懼色,迎着他的目光,眸子裏隐隐透着興奮。

男人的拳頭狠狠砸下,想象中骨頭碎裂血肉迸張的聲音卻沒有傳來,男人低下頭,卻見拳頭被一只白皙小小的手毫不費力地截住,視線上移,那張帶些稚氣的臉上,毫不掩飾地寫滿興奮。

他臉色一變,想要抽回拳頭,一用力,卻半點動彈不得,再看那個小個子的少年,卻仍是一副毫不費力的樣子,見他看他,甚至還還沖他扮了個鬼臉。他頓時有些慌了,再不敢藏手,使出吃奶的力,用力往回抽,仍是半點用沒有。

他驚恐地望着那小個子少年,聲音有些發顫:“你,你要幹什麽?”

少年撇撇嘴,看表情似乎在嫌棄他沒趣:“不幹什麽呀。”

然後男人只覺得一股力從掌心襲來,身子一輕,淩空飛起,然後重重摔在地上,先前出拳的那只手那條胳膊骨頭都碎了開,無力地垂在身側。

“什麽人!竟敢在營裏鬧事!”一聲厲喝傳來。男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神色激動,忿忿中又帶了些得意地看向離開心。

離開心毫不在意地拍拍手,走到他面前停下,一腳踩在他背上,聲音恨恨:“敢罵我?嗯?小爺我還沒被人罵過!”

“還不住手!”一個面目英挺的銀甲男子帶着一隊神兵在兩人面前站定。

離開心挪開腳,撇撇嘴,可憐巴巴地望着銀甲男子,聲音裏帶了絲委屈:“他罵我。”

地上的男人趕緊解釋:“不,不是的逡猊大人!屬下在這邊巡邏,見他鬼鬼祟祟的便上前詢問,結果他二話不說就拳腳相加!請大人明察秋毫,為屬下做主啊!”

名為逡猊的銀甲男子看一眼離開心,又看向地上重傷的男人,對後面的士兵道:“擡下去,找個軍醫給他看看。”

“是!”

男人被擡上擔架離開,還不忘嚷嚷:“大人一定要為屬下做主啊!”

逡猊微微皺眉,又看向離開心:“你跟我來。”

待遣退士兵,進了營帳,離開心立馬給了逡猊一個大大的擁抱,又迅速松開,退兩步,甜甜喚道:“逡猊哥哥!”

逡猊久經沙場,表情原本有些僵硬冷漠,卻因這一聲“逡猊哥哥”迅速柔和,一如三月春風裏被暖陽融化的雪山冰雪,他溫潤地笑着說:“又溜出來的?”

離開心撇撇嘴:“不知道有一種美德叫不拆穿嗎?”

逡猊說:“好,下次一定不拆穿。”

離開心說:“剛剛那個男人罵我,你竟然還讓軍醫治他!”

逡猊說:“那我一會兒再去揍他。”

離開心滿意地點點頭:“下手別太輕啊!”頓了頓,又說:“你不要告訴四哥我來了,四哥知道大哥肯定也就知道了!你就當沒見過我,好不好?”

逡猊微微蹙眉,面有難色。

離開心搖搖他的胳膊撒嬌:“逡猊哥哥,拜托啦!你最疼開開了對不對?”

逡猊輕咳一聲:“那……好吧。”

離開心高興地跳起來:“就知道逡猊哥哥最好說話了!”

逡猊有些無奈,看着她的目光卻變得寵溺:“開開啊,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能亂跑。你自己被四王子發現的話,可就不關我事了。”

“好,謝謝逡猊哥哥!”離開心一個旋身,在桌子上坐下,拿起一個橘子,一邊剝皮一邊問,“逡猊哥哥,我幹爹爹他們現在在哪兒啊?”

逡猊表情一滞,頓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離開心擡眸看向逡猊:“逡猊哥哥?”

逡猊說:“諾璟殿下去凡世歷劫還未回來,諾爵小殿下被送去了青要城……”

“那幹爹爹呢?”離開心打斷他。

“開開,你聽我說……”

離開心低頭剝好橘子,送了一瓣進嘴裏,聲音悶悶:“嗯,我聽着呢。”

“狐帝陛下他,他……仙逝了。”

離開心低着頭,又送了一瓣橘子進嘴裏,不說話,沒有任何反應。

逡猊有些慌了,大步過去,握住離開心的肩膀:“開開,你聽我說……”

離開心擡起頭,眼眶幹涸沒有淚水,她盯着他,目光執拗:“你騙我的對不對?逡猊哥哥你又在騙我對不對?你說啊!!!”

逡猊只覺得着急又心疼,幾次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安慰,生平第一次厭惡自己的嘴笨。

“幹爹爹那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離開心瞪大眼睛,癟着嘴,一副絕對不會相信的樣子,“我要去青丘城!”

“開開!狐帝陛下真的已經死了,我們……親眼所見。”

逡猊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幕噩夢般的場景,當他們帶着神兵趕到青丘城時,整座青丘城被血色浸染,到處都是撕心裂肺的哭聲哀嚎,而那曾站在大荒權力頂峰的男人已經只剩了一個頭顱,被那些兇狠醜陋的妖獸當足球踢着玩。

半空中,一只巨大的畢方背上,一玄衣男子長身玉立,甚是滿意地看着那血腥至極的一幕。見他們到了,男子面無懼色,一把推下旁邊哭得聲嘶力竭的塗山諾爵,嘲諷地勾起嘴角:“我獸族亦是慈悲為懷,不殺小孩。”

離開心盯着他,淚水終于流下來,嘴裏卻不住說:“我不信我不信,你們總是騙我,你們都是騙子!”

逡猊心疼得無以複加,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一聲聲喚“開開”。

離開心一抹淚水,目光一瞬間變得兇狠:“我要殺了他!”

逡猊臉色一變,攔住她:“開開,你不能進城!裏面都是妖獸,你打不過的!”

離開心舔舔嘴角,冷笑道:“妖獸麽?我最喜歡的就是妖獸了。”然後擡眸看着逡猊,“讓開!”

逡猊擰着眉:“開開聽話!”

“開開?你該稱呼我帝姬。”

逡猊一怔,卻被離開心逮住機會,一個閃身從他身邊繞走,沖出軍營,留吓一句話在空氣中回蕩。

“逡猊哥哥,我不會亂來,若你還當我是妹妹,就不要攔我。”

逡猊回過神,大步走出營帳:“快!攔住她!”

這一處營地背靠着重重山林,風吹過,樹木搖曳,卻哪裏還有離開心的影子??

☆、不是狐貍

? 離開心在山林間迅速飛掠,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好容易終于出了神族的控制範圍,她停下來,飛到樹林邊緣一棵樹的頂端,極目遠眺。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墨藍的蒼穹下,遠處的青丘城如同沉默盤踞的巨獸。即便隔着遙遠的距離,空氣中也似乎也帶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如巨獸呼出的腥臭口氣。

青丘作為神族的“錢袋子”,是大荒裏著名的商貿城市,極盡繁華。而曾經百般光鮮的城市,如今卻被一群妖獸占領,弄得遍體鱗傷,哀鴻遍野。不,不該說哀鴻遍野,因為,已經沒有活人了。除了那些兇狠醜陋的妖獸,這就是一座死城。

隐隐有妖獸的吼聲傳來,離開心冷冷一笑。

哈~她最喜歡的就是妖獸了,真的。

不經意輕輕吸了口氣,她迅速往青丘城飛掠而去。将要接近青丘城門的時候,她的手腕處突然一緊,心跳随之加速了幾拍。她停下來,有些莫名地地看向右手手腕,那裏,一道線狀的紅光明滅不定。

那是在奇羊山時,狐貍給她和汐顏綁的引路線。

這東西應該是有感應範圍的。

她擡頭望向青丘城。不可能是汐顏,難道,流溪在裏面?

離開心呼吸一滞,大腦瞬間空白。

流溪還在城裏!難道他之前沒去北冥是因為來青丘了?

是了,他跟九尾狐是親戚,來這裏也是很正常的。那麽,狐貍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離開心眉頭蹙緊,心亂如麻。她腳尖輕點,直接飛上青丘城牆,然後縱身一躍,跳進城裏。

輕巧落地,姿勢完美,她卻再沒有心情去在意。她站起身,看着大街,不由得眼眶微濕。

她記得上次來時,這裏還是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的繁華都市,可如今入目處卻是血肉白骨、內髒碎屑、橫飛血肉,零星的火光裏,頹垣斷壁,滿目瘡痍。空氣裏濃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熏得人直欲作嘔。

幾只正争奪一條人腿的妖獸注意到她,喉嚨裏發出興奮的低吼,立馬便撲過來。離開心一個閃身躲開,穩了穩心神,一根繞着火焰的紅色長鞭出現手裏,她躍到半空,長鞭用力一揮。

“姐姐今天沒心情陪你們玩,都給我滾開!”

幾頭妖獸重重摔在地上,傷口處沾着的火焰跳動兩下然後熄滅,它們舔舔爪子,眸子血紅,喉嚨裏發出憤怒的吼聲。

離開心冷哼一聲,難得不戀戰,憑着引路線的感應,往城中心狐帝神宮迅速飛掠而去。

呼呼風聲劃過耳畔,她面目冷肅,手中火焰長鞭毫不留情地揮在不時竄出來的妖獸身上,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狐貍,救他出去!

很快便到了狐帝神宮門口,離開心掃視一周,這裏竟沒有一只妖獸,出奇的安靜。她輕輕吸了口氣,執着長鞭,憑着感應往神宮裏行去。

神宮和外面血腥污穢的大街截然相反,景觀擺設和以前沒有半點不同,空氣中也沒有絲毫血腥味而是淡淡的紫馨花香,若不是冷清無人,離開心幾乎要以為這裏其實并沒有陷落了。

行過空曠的廣場,走過長長的階梯,離開心在仁心殿前站定,仰頭看着宮殿上高懸的牌匾,一種無端的怪異感在她心間無聲漫起。她搖搖頭,努力将那種怪異感驅散,然後走進大殿,卻在看清神座上高坐的那人時,呼吸猛地停滞。

那個人,雖然換了華服,變了長發,神态氣質全然不同,可她還是一眼認出,那是流溪,那是她的狐貍流溪。

神座上,流溪飲盡身邊衣着暴*露的美人送上的美酒,又擡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殿下的離開心。

“流溪!”離開心定定地看着他,手用力握緊,指甲直嵌入手心,卻也不覺得痛,心裏一個聲音拼命吶喊:快說你不是!快說你不是!!!

流溪放開美人,微眯着狹長的眸子看向離開心,問身邊的美人:

“知道她是誰嗎?”

美人搖搖頭,坐到流溪懷裏,嬌聲道:“奴眼裏心裏都只有殿下,哪裏認得旁人?”

流溪贊了一聲“乖”,擡起她的下巴,又深深吻下,大手探入美人本就不多的衣衫,肆意揉*捏。美人很快便嬌*喘連連,不住喚“殿下”,聲音柔*媚到了骨子裏。

“夠了!”離開心抿着唇,拼命忍住眼裏的淚水,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狐貍。”

流溪從美人胸前擡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的确不是狐貍。”

離開心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手心裏全是汗。

“我是流溪,妖獸流溪。”

離開心固執地看着他:“你不是我的流溪。”

流溪冷嗤一聲:“不過幾天不見,卻是不認得我了麽?”

“流溪不會這樣!流溪不是這樣的!”

流溪眸中似有悲傷一閃而逝,但他的嘴角很快勾起嘲諷,他看向懷裏的美人,慢慢道:“流溪就是這樣的,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告訴過你,是你不信。怎麽,失望了?”他又看向離開心,眸中滿是厭惡,“失望了就快滾!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幹爹爹是你殺的?”

流溪眸中憎惡更甚,唇角嘲諷不減:“是我殺的,怎麽,要報仇?”

離開心拼命搖頭,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不,不是的,這不是流溪,這不是她的狐貍。可手腕處的紅線燙得像是要烙進她的骨子裏,它告訴她,那是流溪,那就是她的狐貍。

怎麽可能呢?狐貍怎麽可能是這樣的?明明他連她都打不過,怎麽可能殺得了幹爹爹?

狐貍怎麽可能是這樣的呢?明明她削蘋果削破手指他都會心疼半天,他怎麽可能吼她,怎麽可能舍得讓她這樣傷心?

她哭得歇斯底裏,最後沒了力氣索性坐在地上哭,一邊哭一邊搖頭。她不信,她才不信,這一定是一場噩夢,一定是一場噩夢!

噩夢要怎樣才能醒呢?

死了就醒了,是不是?

她吸吸鼻子,右手一勾,就要用長鞭勒住脖子。

流溪臉色一變,扔開美人,随手拿過酒杯一擲,打在離開心的手上。離開心手一松,長鞭滑落在地,她擡眼看向流溪。

流溪冷冷看着她,臉上寫滿厭惡:“要死出去死!別髒了我的眼!”

離開心定定地看着他。

“聽不懂話麽?滾!!!”

“我恨你流溪,我恨你!!!”離開心撿起長鞭,頭也不回地沖進無邊黑夜。

流溪定定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開開,不要哭啊,你不要哭。”低下頭,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你看啊,這樣的我,怎麽配得上你呢?不要來了,真的不要來了,乖。”淚水一滴兩滴,落在地上。

在他身後,原本千嬌百媚的美人化作一陣霧氣散盡。

一個身影從大殿簾後慢慢步出,長長的黑袍曳地,青絲如瀑垂至腳踝,美得陰柔的臉上,兩條交叉的傷口看起來有些猙獰。

“你這又是何必呢?以她的心智,只怕不能理解你的苦心。”

流溪閉上眼,聲音似乎疲憊到了極點:“本來就不需要她理解。”像是在告訴鏡迷,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她本就該離我遠點,越遠越好。”

鏡迷嘆了一口氣,問:“後悔嗎?”

“我原以為我不後悔的。”

流溪睜開眼,定定地望着空蕩蕩的殿門口,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塗山諾兮

? 北冥。

距藍獵離開已經過了五日。

汐顏坐在浮木板上,望着遠方海天相接處發呆。

藍色的天,藍色的海,除了海面偶爾飄着的幾塊白色的浮冰,這裏幾乎都是藍色的。腦海中似乎有一處場景跟眼前慢慢重合,藍色的天,藍色的土,無邊的藍色,唯一的區別只是藍色的深淺。

汐顏搖搖頭,她哪裏去過那種奇怪的地方?一個念頭卻突然躍入腦海,她沒去過,難道,是白清梧去過?

她站起身,走到祁烨身邊蹲下,側頭看向一臉專注釣着魚的祁烨,問:“祁烨叔叔,你知道在大荒裏,有什麽地方,所有東西都是藍色的嗎?”

“有啊。”

“什麽地方?”

“北冥不就是嗎?”祁烨笑呵呵地答道。

“我是說,除了北冥。”

祁烨望着平靜的海面,輕輕嘆了口氣,慢慢道:“确是還有一處,不過那地方,一般人是不想去也去不了的。”他頓了頓,一瞬間,眸子裏情緒洶湧,似惋惜似傷感,好半天,他才繼續說,“那個地方,是壺中世界,九黎壺的壺中世界。”

汐顏身軀一震,下意識問:“九黎壺?”

“嗯,九黎壺。”

祁烨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汐顏也不好意思再追問,又不好起身就走,只得望着看似平靜的海面發呆,直到一個溫柔婉轉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父王。”

汐顏回頭,是一個一身淡紫衣裳的宮裝美人。的确是美人,感覺就像從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的,一颦一笑極盡風流氣韻,将溫柔美人一詞體現得淋漓盡致。

祁烨沒有回頭,只淡淡應了一聲“嗯”。

宮裝美人看着汐顏,溫柔地笑道:“你就是汐顏吧?”

汐顏站起身,點點頭,有些奇怪:“你認識我?”

“常聽開開說起你,”美人輕移蓮步,慢慢走到汐顏面前,伸出一只手,“我叫塗山諾兮,叫我諾兮就好。”

汐顏自然地伸出手,輕輕一握便放開,禮貌地笑道:“你好。”心裏卻有些詫異,堂堂妖後,出門竟然一個随從也沒帶?

“父王、汐顏,你們可吃過飯了?我帶了些自己做的吃食,尚且溫熱,味道應該還算可口。”

汐顏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竟然還拎了一個圓桶狀的精致食盒,頓時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如此美人竟然還會下廚!!!敬佩之餘又覺得羞愧。人家長得美不說,身為妖後,明明可以不用自自己動手,卻還要親自下廚,當真是溫婉賢惠蕙質蘭心。再反觀自己……咳,好吧,其實她只是善于利用資源。

祁烨說:“吃過了。”頓了頓,又問,“有點心嗎?”

塗山諾兮趕緊答:“有的。”然後把食盒放下,從第二層取出點心,端給祁烨。祁烨拿起一塊杏花酥,放進嘴裏咬一口,贊道,“味道不錯。”

塗山諾兮開心地笑了,細長精致的眉目舒展開,美得傾國傾城:“父王喜歡便好。”

“好了,你們年輕人玩去吧,讓老頭子安安靜靜釣會兒魚。”

諾兮行了一禮,應了聲“是”,又移出一張矮桌,把幾盤精致的點心一一擺好,又對祁烨說:“外邊風大,兒臣把食盒拿進裏屋,父王一會兒若是餓了,便進去吃吧。”這才提起食盒對汐顏笑道,“走吧,咱們進去說會兒話。”

汐顏想,我們能有什麽話說?卻也不好拒絕,于是對祁烨說:“祁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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