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铘,說:“怎麽都這麽急着走呢?我妖界就這般留不得客麽?開開,你諾兮姐姐挂念你好久了,你不要去看看她麽?”說着又看向流溪,“小溪也是,都跟我回王宮吧。”
開開盯着流溪,好半天,慢慢轉向汐顏,低着頭,有些抱歉地說:“汐顏,那對不起了啊。”
流溪猛地擡頭,眸中難掩驚喜。雖說知道開開一定會選他,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果然她還是選擇了他啊,誰說預料中的幸福就不是幸福?
可再一深想,他卻只覺得心酸。不該這樣的啊,他的姑娘不該喜歡他啊。她一旦喜歡他,以後就會面臨無數次比這更難的抉擇,到時候她該多為難啊!
汐顏抱抱開開,說:“傻孩子,有什麽好抱歉的。我們一生中肯定會遇到很多人,他們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然後就要說再見。可那些人、那段路、那些回憶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啊,哪怕沒有機會再見,它們都真實地存在于你的記憶裏。那又還有什麽好遺憾的呢?”
梨開開抹抹眼淚,說:“雖然你說的好多話我都不太能理解,可我總覺得那都是對的。汐顏,我不會忘記你的,你也不要忘了我啊。等我向三哥問出去凡界的辦法,我就去找你!”
“好啊。”汐顏笑笑,最後一次揉揉開開細細軟軟的頭發,“那麽,再見啦。”
汐顏往後退幾步,與千铘站在一起,然後轉身。
再見啦,暴力卻又愛哭的可愛小丫頭。
再見啦,嘴硬心軟是良師也是益友的臭狐貍。
再見啦,美人妖王。
再見啦,再見。
☆、你好啊,重明
? “咳,千铘,你真的要打暈我嗎?”
“不恐高了?”
“那……你輕點啊。”
Advertisement
“我盡量。”
“咳,你怎麽還不打?”
“你先閉上眼。”
“為什麽?”
“你這樣瞪着我怎麽下手?”
“哦……”
對于千铘古怪的脾性汐顏早已經習慣了,也沒多想,乖乖閉上眼。一雙略有些冰涼的手覆上她的眼,她的睫毛顫了顫,壓抑住心底的怪異,眉頭微蹙。
“別睜開。”微涼柔軟的觸感輕輕碰上她的唇,先是輕輕一點,随後驀地加深。
汐顏心頭一顫,下意識就要推開他,那觸感卻突然遠離。
千铘輕輕撫上她的後腦勺,把她按進懷裏,說:“乖。”
汐顏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怎麽還是那麽笨?”千铘低頭幫她攏攏額發,嘴角微微揚起。然後抱着她,化作一陣風遁走。
神界,蔓蕖山冰室。
萬年玄冰之中,一綠衣女子平躺着,雙目緊閉,雙手交握胸前,似沉沉睡着。
玄冰外,兩男子長身而立。一着白衣,長眉秀目,清冷漠然。一着藍衣,星眉朗目,氣度不凡。
藍衣男子望着玄冰中的女子,眸中情緒複雜,半晌,側身對白衣男子行了一禮,道:“這些年,辛苦尊神了。”
白衣男子道:“值得的。”
藍衣男子輕輕嘆息:“魔君已經出來了,可四兒何時才能醒來。”
“總之會醒來的。”
“還差最後一點嗎?”
白衣男子默了一默,微微颔首。
藍衣男子似松了一口氣:“終于快了啊。”
白衣男子別開頭,望着玄冰中靜靜沉睡的女子,眸底情緒難辨。
汐顏揉揉還有些暈沉的腦袋,坐起身。這是一間客棧樣的房間,風格比較古樸,家具地板都是木質的。千铘呢?
想起千铘她的臉唰的就紅了,頓時懊惱又羞愧。完了完了,初吻被奪走了,她又對不起越洺了。
她下床穿好鞋,輕喚道:“千铘?”
門被推開,千铘端着飯菜進來:“挺能睡啊,才醒。”
汐顏心裏一個咯噔:“我睡了多久。”
“五個日夜。”
!!!
汐顏瞬間石化了。
千铘把飯菜放在小桌上,慢慢走到她面前,一彈她的腦門:“還真是說什麽信什麽。”
汐顏:……
千铘說:“現在是晚上,你不過睡了一個白日而已。”又走到桌邊盛飯,“過來吃些東西。”
汐顏輕輕呼出一口氣,走到桌邊坐下,接過飯碗:“這麽說,我一會兒還得睡。”
“随你,”千铘給她夾了一塊回鍋肉,“你想半夜去拜見人家我也沒意見,不過見不見得着就不一定了。”
汐顏默默咬了一口肉,真是不想跟他說話。
千铘放下筷子,又說:“接下來的路你就自己走了。這裏是青要城,你明日随便找個人問就能知道白帝的神宮。去了之後,不要直接說找白帝,那些神兵不會搭理你。你就說找重明鳥,他會帶你去見白帝。”
“重明鳥?他不是在鹽長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流溪應該說過,白清梧沉睡之後,他就回鹽長了。
“過些日子是白恒的壽辰,他回來送賀禮。”
“哦……”汐顏點點頭,想起什麽,打趣道,“那你不去拜見你的岳父岳母啦?”
“有什麽好拜見的?”千铘淡淡道。
“不是你說要拜見的麽?”善變的男人!
“還真是說什麽信什麽。”
……沒辦法好好聊天了。
汐顏于是悶頭刨飯。
“明天出去之前你最好戴上這個。”千铘把一個帷帽摁在汐顏頭上。
汐顏仰起頭,頗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把帽子摘下來,看了看,問:“為什麽?”
“在外面認識這張臉的或許不多,這裏就不一定了。等見到重明鳥再摘下也不遲。”
“見不到重明鳥怎麽辦?”
千铘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慢慢說:“不會見不到的。”
“為什麽?”
“因為我說的。”
汐顏:……你一分鐘不炫要死麽?
“吃好了?”
“嗯。”汐顏放下筷子。
“挺能吃。”
汐顏:……
千铘微勾唇角,收拾好碗筷往外走,似乎心情甚好:“早些睡。”
汐顏看着千铘的背影,心想,被堂堂魔君伺候的感覺,還真是爽啊!
“诶,你什麽時候走啊?”
千铘停下腳步,回頭:“怎麽,今晚想侍寝啊?”
汐顏:……
“你可以走了。”
千铘笑着走出去,帶上門,輕輕嘆了口氣。
第二天,清梧早早起床,叫了幾聲千铘,沒有回應,想來是已經走了。
但床頭放了一套綠羅裙,跟在魔界時他給她的那套差不多。雖說心裏有點別扭,但汐顏也明白,千铘這是為她好。在神界,再用藍獵給她的那些東西的确不合時宜。
汐顏洗漱完,又在房間裏練了會兒霧隐霧遁,這才換好衣裙,戴上帷帽出門。
在街上問了白帝神宮的所在,她很容易便找了過去。
神族的建築風格都比較保守圓滑,不像魔界的棱角分明。白帝的神宮竟是以深色為主色調,而非想象中的白金聖潔,但這樣看起來也相對較沉默穩重,又不失莊嚴。
汐顏站在門口,不經意輕輕吸了口氣,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血玉,然後走上前去。
兩個身着铠甲的神兵立馬□□交叉攔住她,厲聲叱道:“何人竟敢擅闖白帝神宮?!”
汐顏說:“我找重明将軍。”
“重明将軍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他會見我的。”
“可有拜帖?”
“……沒有。”
稍高些的神兵嗤笑道:“你這樣的女子我們見得多了,無非是自以為貌美,想攀上枝頭做鳳凰!戴上帷帽裝神秘也沒用,将軍不會見你的,勸你趕緊走吧,不要逼我們動粗!”
汐顏只覺得好笑,所謂神兵,竟是這樣的素質麽?但她也不好計較,只得說:“還請通傳一下。”
“通傳什麽啊?還給臉不要臉了是吧?将軍回來這兩日,我們打發的女子多了去……”
不等神兵發完難,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從一側步出,将他打斷:“何故喧嘩?”
神兵立馬斂容,向他行了一禮,道:“回将軍,這個女子要求見您,可她一無拜帖,又不肯摘下面紗。我們只得請她離開。”
汐顏冷笑,請她離開?呵~
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你要見我?”
汐顏點頭:“是。”
“那你至少該先摘下帷帽。”
汐顏微微垂首,摘下帷帽,然後擡頭。
男子驚得後退一步,漆黑的眸子裏震驚欣喜難掩,他張張嘴,喉中苦澀,半天才說出話:“你……”
汐顏微微一笑:“你好啊,重明。”
☆、白帝白後
? 重明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汐顏的肩,眸中情緒激蕩,嘴張了又張,好半天才說出話:“走!”然後拉着她就往裏走。
路過那兩個神兵的時候,汐顏有意無意地輕飄飄看了他們一眼。那兩個神兵頓時兩腿發軟,把頭低得更低。
待得兩人走遠了,兩個神兵相互交流了一個眼色,高個的說:“看到剛剛将軍的表情沒?我怎麽覺得我們好像闖禍了?”
稍矮些的神兵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聲音有些顫抖:“不是好像,是真的闖禍了……”
重明鳥拉着汐顏七拐八繞,穿過一扇又一扇門,走過長長的廊道,終于在一個湖邊的秋千前停下。他拉着汐顏的手,指指湖裏的芙蕖又指指秋千,興奮地說:“小梧你看,這裏跟原來是不是還一模一樣?主人說你早晚會回來,我就經常過來打掃修整。我想要是你哪天回來了,看到這裏沒變一定會很開心的!”他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像個孩子,全然沒有在神兵面前的威嚴穩重。
“可是,你不是回鹽長了嗎?怎麽過來打掃呢?”
“鹽長離這兒多近啊,我半個時辰就能飛個來回!我的速度可是鳥中第一!”他昂起頭,一副“我這麽厲害你還不快誇誇我”的樣子。
“嗯,真厲害。謝謝你,重明。”汐顏心裏有些感動,白清梧到底還是有福的,有人愛她,有人等她。
“咦?小梧,怎麽感覺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五千年了,自然是會變的。重明不也成将軍了嗎?”
“說得也是啊,”重明點點頭,又看着汐顏,認真地說,“小梧,我已經是将軍了,我可以保護你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像五千年前那樣……”重明說着有些哽咽,眼裏淚光盈盈,再說不下去。
汐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她說:“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謝謝你重明,謝謝你。白清梧有友如此,即便是死也無憾了。”
“說什麽死不死的!”重明有些生氣,“呸呸呸!”
“好,我不說。”汐顏說,“爹娘他們在哪兒呢?”
重明恍然大悟道:“啊,看我,只顧着自己激動,都忘了帶你去見白帝和帝後!還有主人,他要是知道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說着拉起汐顏就走,汐顏跟在他身後,完全跟不上他的步子,卻還不想叫他慢些,只好無奈又無奈地努力把路走得跟要飛起來似的。
好容易重明終于停下來,站在一座富麗堂皇的暗金大殿前,回身對汐顏神神秘秘地說:“一會兒你就藏在我身後啊!”
汐顏秒懂,以前他跟白清梧肯定也經常做這種事。于是甚是乖巧地點點頭。
經過門前的時候,神兵侍衛剛想阻止,被重明一個眼神吓回去。重明帶着汐顏走進大殿,跪下行了一禮,說:“參見白帝白後!”汐顏也随之在他身後跪下,低着頭沒有出聲。
殿裏原本在議事的幾個人紛紛回頭,其中一藍衣男子眉頭微蹙,低聲呵斥:“怎麽還是這般沒規矩?!”
殿上高高的神座上端坐着中年模樣的一對男女。男子一襲暗金長袍,國字臉,蓄着不長的美髯,眉目冷肅,端得穩重莊嚴、不怒自威,一如這裏的建築風格。女子一襲白銀長袍,頭戴鳳冠,鵝蛋臉,眉目溫順,看起來親和慈善、平易近人。
想來便是白帝和白後了。
白帝看着重明,說:“何事這般着急?”
重明一本正經道:“禀白帝,重明昨日夜觀星象,發現近來紅鸾星躁動,問了情絲老人,道是重明今日出門遇到的第一位女子便是重明命定之人。今日巡查之時,重明偶遇一佳人,清揚婉兮,婉如清揚,重明一見傾心,委實不願耽擱,這才鬥膽前來請白帝陛下做主賜婚,還請陛下恕罪。”
不等白帝回答,一邊站着的一紫衣男子笑道:“喲,還會觀星象啦?我倒想看看這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我們清心寡欲了幾萬年的重明都鳥心大動?”
白帝不語,白後也笑着開口:“快起來吧,重明。那姑娘可是你身後那位?本宮也想看看是誰讓我們一向穩重的大将軍變得這般急躁呢。”
“謝白後!”重明和汐顏都站起身,重明讓開,汐顏仍低着頭。
白後溫和地說:“好姑娘,不要怕,擡起頭來,讓本宮看看你的樣子。”
汐顏慢慢擡起頭。
滿座震驚。
白帝驚得從神座上站起身,指着汐顏:“你……”
白後一手扶住神座,一手捂在胸口,望着汐顏,眼裏蘊出點點淚光。
先前說話的藍衣男子盯着她,眸中情緒難辨。紫衣男子一手顫巍巍地指着她,嘴巴張了張,半天吐出三個字:“小霸王!”
一白衣男子直接走到她面前,神色激動,嘴唇嗫嚅半晌,才慢慢說出兩個字:“四兒。”
好半天,白帝的情緒平定下來,慢慢坐回神座,握住白後扶住神座的手,看向汐顏,目光銳利得如同要将她穿透:“你是誰?”
重明急急道:“陛下,她是小梧啊!你怎麽連小梧都不認識了?”
藍衣男子低聲叱道:“重明閉嘴!”
汐顏輕輕吸了口氣,握緊拳頭,慢慢道:“回白帝陛下,我叫何汐顏,來自凡世。”
大殿一片寂靜,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所有人都盯着何汐顏,神色心情各異。那個自稱來自凡世的少女,靜靜地站在大殿中央,背脊筆直,不卑不亢,無端就令人想起千年前那個倔強的女子。
重明眼眶微微濕潤,這分明就是小梧啊,他怎麽可能認錯呢?
汐顏繼續說:“汐顏在大荒也呆了有一段時日,一路過來,聽到的都是對白帝仁心仁德的稱贊,令汐顏敬佩不已。”她直直跪下,“我們凡人崇神拜神,敬畏天地,在神的庇佑下安安穩穩繁衍生息。汐顏雖不知自己是如何來到大荒的,但能一瞻白帝白後神顏,已是不虛此行心願足矣。汐顏雖巴望着在白帝白後的福蔭下生活,但汐顏的家人朋友都在凡世,實在放心不下,還懇求帝後憐憫,送汐顏回凡世,汐顏感激不盡!”說罷伏下身子,重重磕了三個響亮的頭。
一席話聽得在場的衆神都是神色怔怔。重明盯着那個伏在地上,身材瘦削的女子,心中百般滋味難言。
“起來吧。”白帝慢慢說,聲音有些疲憊,“梧兒是說不出這番話的。”
他的梧兒從來都是直來直往,想什麽都寫在臉上,心裏藏不住事,是絕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換做他的梧兒,定然只會通知性地對他說:“喂,父君,我要去凡界了,不送送我麽?”
白帝站起身,說:“回凡世也不急在這一時,先在這兒住幾日吧,讓重明帶你到處逛逛,神界到底有不少東西是在凡世見不到的。”
汐顏慢慢起身,心裏雖有些着急,卻也能體諒白帝的心情,于是行了一禮,道:“謝白帝陛下。”
“好了,都下去吧。”
“是。”
☆、小梧啊小明
? 蔓蕖山冰室。
千铘望着玄冰裏靜靜沉睡的女子,看似神色平靜,眸底的相思卻如深海的暗潮洶湧不息。他慢慢伸出手,隔着玄冰細細描摹,這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他原以為她是受不住一個人,便封了記憶去了凡世,可如今她完完整整的在這裏,雖是沉睡着,但,外面那個鮮活的凡世少女卻又是誰?
他收回手,靜靜凝視着冰中女子,不緊不慢道:“月溟,你既引我過來,又為何不出來?”
一白衣男子從一側緩緩步出,走到千铘身邊站定。
“這是阿梧的神體。”
“是。”
“何汐顏是誰?”
“你既已經猜到,又何必還要問?”
“你不忍心殺她,所以故意讓銀縷誤以為她是阿梧,把她帶回大荒。你本想借他的手殺了她,可他沒有成功,所以,你才故意引我過來麽?”千铘冷笑,“我原以為你是這些個虛僞的神族裏最有神仙味的,清冷孤傲、俯視萬丈紅塵,不曾想卻能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世女子這般狠心!”
月溟看向冰中女子,慢慢說:“小四是我唯一的徒兒,為她我自是做什麽都甘願的。倒是你,魔君幾時變得這般心慈了?”
“心慈?呵~”千铘嘲諷地挑挑眉,又望向冰中女子,神色變得溫柔,“我只是知道,阿梧不會喜歡這樣。”
“何汐顏已經有了自己意識,她已經是一個人了,殺了她,阿梧不會喜歡。但是人就會有死去的那天,我已經等了五千年,不在乎這一時。”千铘說着,又看向月溟,嘲諷地勾起唇角,“何汐顏還真是可憐哪,你不會不知道,她喜歡你吧?”
月溟神色漠然,一如傳說中傲視凡塵的高高在上的九天神祇,他說:“與我何幹?”
青要山,白帝神宮,碧海樓。
白帝望着窗外細雨迷蒙中的重重樓臺,說:“确定嗎?”
身後的藍衣男子踱幾步走到他身側,也望向窗外:“确定無疑。”又說,“那個女孩,要怎麽辦?真要送她回去麽?”
“能怎麽辦?怎麽說也是一條人命。”
“可四兒……”
“遲些便遲些吧,等了這麽多年,也不急這一時。”白帝輕輕嘆了一口氣,“但凡世的話,哪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
“兒臣明白。”
白帝拍拍男子的肩膀:“耀兒,這些年,辛苦了。你們兄妹幾個,你是最懂事的。”
男子微微斂目:“我是大哥,自然該多擔着些。”
白帝點點頭:“去吧。”
“是。”白耀向白帝行了一禮,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停下來,說,“父君和母後也要注意些身體,這些年為了四兒,你們也操心太多。”
白帝答:“我們知道。”
白耀于是不再停留,走出門下了樓。
青要城。
“你果真不是小梧嗎?你當真不是在逗我吧?”重明跟在汐顏身側,神色仍是有些猶豫。
汐顏停下腳步,看向重明:“對不起啊重明,我之前不是有意要利用你,我也是別無他法了。但你看我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凡人,哪裏有半點神女的樣子呢?”說着還故意張開手,一副“不信你看啊”的樣子。
重明鳥吸吸鼻子,“哦”了一聲,兩人繼續往前走。走着走着,重明鳥突然小聲嘀咕:“其實小梧才是最沒個神女樣呢。”
“重明……”
“我相信你不是小梧了!”
“嗯?對吧,我的确不是。”
“我早該發現的,小梧從來不叫我重明。”
“那她叫你什麽?”
“小明啊。”
汐顏:……
腦海中惡趣味地出現曾無意中在網上看到過的“小明百科”。
姓名:小明。
生卒:1971.2.22~永生不死。
職業:小學初中習題的探究人和笑話的主角。
畢業院校:永不畢業。
工作:折磨所有學生族。
……
“你笑什麽?”重明一臉奇怪地看向她。
汐顏擺擺手:“沒事沒事,就是覺得,你們取名字實在太萌了。”
“萌?”
“啊,就是可愛的意思。”
“哦,可愛啊,我挺喜歡的,可是小梧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這麽說。”
“白清梧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你說小梧啊,”重明鳥一臉開心,“你問我就對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小梧了!”
汐顏心裏微微驚喜,微微斂神,準備洗耳恭聽。
卻聽得重明說:“小梧很好啊,小梧特別好,小梧真的超級好……blablabla”
汐顏:……我可以捂耳朵嗎?
“咳,重明,我知道了,總之她很好就是了。”
“對啊,特別好。”
汐顏覺得她有必要轉移話題了:“青要城有什麽好玩的嗎?”
重明說:“當然有啊!我帶你去我跟小梧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汐顏心裏一個咯噔。為什麽她會有種不祥的預感……
重明鳥拉着汐顏跑過長長的街道,穿過一條條窄巷,最後在一片空地前停下。
“到了嗎?可是什麽也沒有啊。”汐顏奇怪地看向重明鳥。
重明鳥說:“別急嘛,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然後,他放開汐顏,閉上眼,再睜開時,原本漆黑的眸子泛着點點金芒,不知何時他的手上出現了一只金色的羽毛。他将羽毛送到唇邊輕輕一吻,然後放開,羽毛懸浮到半空中,他的嘴唇翕動幾下,似乎念了句什麽咒語,剎那間羽毛金光大盛,直直飛到空地的上空。然後,一座小木屋慢慢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
汐顏倒不是很驚訝,她想,這應該就是結界或者障眼法之類的東西了吧。
重明鳥收回羽毛,神神秘秘地說:“走吧,進去看看!”
汐顏跟在重明鳥身後走進木屋,不禁輕輕吸了口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秘密基地?
一推開門,陳年不拂的灰塵撲面而來,直嗆得人支氣管疼。正在開“聯歡會”的蟑螂老鼠被突然湧進的光吓得一哄而散,髒亂的地面上,各種羽毛、鳥蛋、半枯萎的花、還有一些奇怪的動物肢體(?)被封在盒子裏,随意地扔着。牆角蜘蛛網密布,房梁顫顫巍巍,布滿細小的蟲洞……
咳,這果真是一個神女和一個神族将軍的秘密基地麽?怎麽看起來比經年無人居住的廢棄宅院都不如呢?
汐顏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還要小心地用結界圈起來護住?只怕就這麽放着,也不見得會有人來偷什麽吧。
“重明你果真沒弄錯地方吧?這果然是你們的秘密基地麽?”
重明回報她一個大大的白眼:“當然是啊,我們的寶貝們都在這兒呢,怎麽可能會有錯?”重明說着走到一個盒子前蹲下,拿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拍去上面的塵土,說,“這些都是我跟小梧收集了好久的寶貝呢。”
咳,寶貝?他竟然叫那些個玩意兒寶貝?
汐顏驚恐地瞪大眼睛,眼睜睜看着流溪從盒子裏拿出一條類似蛇皮的東西,她別開頭,輕咳一聲:“那個,我們要不還是回去吧?”
“嗯?怎麽?你竟不喜歡這裏嗎?”
“也不是不喜歡……”有病才會喜歡吧!
汐顏想了想,問:“重明,既然你經常打掃修整白清梧的園子,怎麽不來收拾收拾這裏呢?”
“收拾了啊。”重明鳥一臉認真,“小梧離開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我費了好大勁來維持原樣的。”
汐顏:……
為什麽她會覺得在這裏遇到的這些神啊魔的都跟有病似的?相比之下,狐貍似乎是最正常的一個了。
而那邊重明鳥已經開始絮絮叨叨地念開了。
“這只是山凰族族長尾巴上最長的一根羽毛,當初因為這個小梧還被白帝陛下罰了一頓鞭子哪……”
“這殇莉是離家老四種了幾百年才種出來的第一朵花,被小梧摘了後都氣哭了……”
“還有這個,這可是饕餮的腳趾啊!當初……”
汐顏痛苦地捂住臉。
蒼天哪,大地啊,誰能救救她?
☆、不完整
? 回到白帝神宮的時候,汐顏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她打定主意,哪怕接下來幾天都窩在白清梧的鏡月宮,也絕不再跟重明鳥出去“玩”了。
耳朵被一個名字反複“刷屏”的感覺,真是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可愛了。
然而在她的左側,重明鳥還在“小梧blablabla……”
汐顏痛苦地別開頭。到底還有多遠才能到鏡月宮?!!!
這一別開頭,她卻不由得愣住了。扯扯重明鳥的袖子,她問:“那是誰?”
重明鳥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笑道:“那是月溟尊神啊,你不知道,他可是小梧的師父呢!”
汐顏呆呆地望着那正往這邊過來,且愈來愈近的白衣尊神,聲音發顫:“你說什麽?越洺?”
重明鳥看着她緊緊攥着自己袖子的手,奇怪道:“是啊,月溟尊神。你怎麽了?”
汐顏的目光緊随着那表情漠然,一副淩駕于萬丈紅塵之上的白衣尊神,直到他走到面前。
重明鳥拿開她的手,恭恭敬敬對月溟行了一禮,道一聲“尊神好”。
月溟微微颔首,然後目不斜視,徑直離開。整個過程中,甚至沒有看汐顏一眼。
“越洺!”汐顏不甘心地轉身,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重明鳥趕緊拉住她。
娘嗳,便是小梧在這兒也得規規矩矩行禮,道一聲“師父好”。可這凡世女子倒好,竟敢直呼尊神大名,也忒不知死了些!
月溟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目光冷漠,如同看一個陌生人。
汐顏拼命忍住眼淚,輕輕吸了口氣,緩緩開口:“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月溟說:“你就是那個和小四很像的凡人?”
汐顏努力想要從他的表情他的眼裏找出什麽證明什麽,可是,沒有。除了在提到“小四”兩字時表情稍稍柔和,他就像神話故事裏沒有七情六欲,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
他是她這些日子來見到的最有神仙味的神,除了那張臉,他跟她認識的越洺沒有半點相似。可直覺告訴她,他就是他。
見她不說話,月溟轉身離開。
汐顏站在原地,緊緊咬着唇,固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你怎麽了?沒事吧?”重明鳥被她的樣子吓一跳,有點不知所措。
汐顏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松開拳頭,轉身:“沒事,走吧。”
重明鳥識趣地沒有再提小梧,于是直到回到鏡月宮,他們也沒再說一句話。
“鏡月宮以前的婢女在小梧沉睡之後都被遣散了,這些都是白後娘娘安排過來伺候你的,你有什麽需要跟她們說就行。”
見汐顏沒反應,重明鳥湊到她面前,盯着她:“聽到了嗎?”
汐顏魂不守舍,下意識點點頭。
重明鳥也不再多說,又囑咐了那些婢女幾句便準備離開。
“重明!”
重明鳥回過頭。
“越……尊神他去過凡世嗎?”
“尊神自然是想去哪兒便去哪兒,豈是我們管的着的?”
汐顏點點頭,聲音低低:“知道了,謝謝你。”
重明鳥轉身離開,小聲嘀咕:“怎麽都怪糟糟的?”
“姑娘,要現在用膳嗎?”一名婢女輕聲詢問。
汐顏搖搖頭,往內屋走去,步履間卻有些踉跄。
“我累了,想休息會兒。”
婢女應了一聲“是”,為她放下紗帷,然後走出屋外,體貼地帶上門。
倒在床上,抱住被子,汐顏摸出一直小心放在最貼近心髒位置的血玉,眼淚奪眶而出。
這樣就能解釋了是不是?
為什麽那些人會把她當做白清梧,為什麽千铘會說這是他送給白清梧的,為什麽上面會出現“清”字,為什麽在奇肱被那些蟲子攻擊啃噬的時候會看到千铘……
這些就都能解釋了,是不是?
因為這根本就是白清梧的凰玉。
哈,原來這才是越洺叮囑她不要讓血玉離身的原因。不是什麽他不在的時候替他守護她,只是為了讓白清梧的仇家更方便找到她,是嗎?呵~真是一個好師父啊!
可她還是不明白,或者說,不想明白,越洺究竟把她當什麽呢?真的只是白清梧的替罪羊麽?難道這些年的所有溫情都是假的?
她都想笑了,高高在上的九天尊神,竟能為了徒兒做到這種地步麽?
可是,笑不出來。她咬住手背,哭得壓抑又狼狽。
她多想騙騙自己啊。她多想騙自己,她的越洺對這一切都不知情,他還在凡世為她的失蹤焦急擔心,他還在等着她回去。可事實擺在眼前,她連自欺欺人都不能。
當所有含情脈脈都成了另有所圖,當所有偶然都成為早有預謀,自欺欺人顯得是那麽的蒼白可笑。
她想起那天,她等了好久也沒等到越洺來接她。給他打電話,也一直顯示是正在通話中,她原本還奇怪什麽電話能打一個多小時。原來卻不是他沒接到,而是他故意不接,他故意要把她推給那些人。
哈~這才是事實嗎?
雖然她之前一直否認,可那麽多人說她是,她心裏其實也有一點點默認的,只是驕傲地不允許白清梧破壞自己現有的生活,所以不肯承認而已。可現在看來,她不過是白清梧的師父為她找的一個替罪羊。看吧,她果然不是白清梧,連前世今生都不是。
她愛的,愛她的,她恨的,恨她的,都不是她的。那些,都是白清梧的,與她無關。
她,什麽也沒有。
可是,真是不甘心哪!憑什麽?憑什麽他就可以這樣對她呢?只因為他是尊神嗎?
汐顏抓緊被單,雙眼哭得紅腫,眸子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