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三翅的怪鳥從口袋裏飛出,怪叫一聲。汐顏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開了。
開開摸摸怪鳥的背:“都聽到他說的了?去吧,不用給我面子!”
怪鳥興奮地又叫了一聲,徑直向流溪撲去。
汐顏捂住眼,真是,不忍直視。
半晌,聲音離得遠了,汐顏慢慢放下手,問開開:“可是,這樣的話,誰給我們開路啊?”
梨開開恍然大悟道:“也對哦。”于是手指放在唇邊吹了個口哨:“尚付回來!”
幾十秒後,尚付重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後面還跟着,衣衫不整得就像剛被“強*暴”過的美少年流溪。
尚付拍拍翅膀,甚是心滿意足地飛進了梨開開的口袋。
汐顏一個沒忍住,問了出來:“流溪,你沒被怎麽吧?”
流溪狠狠瞪向她:“我能被怎麽?”
“被強*暴呀!”梨開開哈哈大笑,很是開懷。
汐顏目瞪口呆。不會吧!竟然真的……
流溪皺眉:“你那是什麽表情?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啊?強*暴我?就憑那只破鳥?哼!能強*暴我流溪的人還沒出生呢!”
汐顏壞笑,眉毛上挑,餘光瞥向一邊的梨開開:“真的嗎?”
“咳咳……那又不是。”流溪不自在地把頭別向另一邊,臉竟然可疑的紅了。
汐顏秒懂。那又不是強*暴,人家很自願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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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開開湊過來:“你們說什麽呢?诶流溪?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我去開路!“流溪丢下一句,飛快地跑開。
汐顏笑得肚子都痛了。
梨開開一頭霧水:“到底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怪怪的?”
“沒事沒事,快走吧!”汐顏笑着挽住開開的手臂,大步往前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常羊山的路比奇羊山難走很多。常常是流溪剛砍倒一片荊棘,再一擡眼,面前那叢荊棘卻好好的,旁邊的倒是倒了一片。
感覺就像是那些植物,自己在為他們不斷選擇、不斷修正道路。
有一回流溪氣悶,拎着間猛砍了數百下,速度快得只看到無數道劍光劍弧不斷砸向那叢荊棘。然而,待流溪停下,劍光消失,他們面前那叢荊棘仍舊是好好的,不遠處的一叢卻是被劈得幹幹淨淨。
流溪臉色陰郁,大步向那條道走去:“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想把我們引去什麽地方!戰神很了不起麽?告訴你,老子這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那群歪歪唧唧的神!”
“流溪真的生氣了。”梨開開小聲說,然後拉着汐顏乖乖跟上去。
順着那些植物為他們選擇的路走下去,直到日暮時分,他們到達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前。
“要進去麽?”問出這句話的汐顏,心裏是極不願進去的。但她也明白,那些植物既然把他們引到這裏,如果不進去,只怕他們是出不了這座山的。
流溪不答,手上出現一顆拳頭大小的東珠,然後他說:“你們在外面等着,如果明天早上我還沒出來,你們就先走。”
“那怎麽行!”梨開開說,“你覺得我梨開開是那種貪生怕死的妖麽?不管,流溪,你得帶着我!汐顏在外面等着就好。”
流溪說:“你覺得汐顏和我,誰更需要你的保護?”
汐顏說:“別争了,都進去吧。這座山實在詭異,分開的話力量也被分散了,都在一起勝算還大些。”
流溪略一沉吟,拿出一根紅線,說:“把手伸出來。”
兩人于是乖乖伸出手。
流溪把紅繩系在兩人的手腕上,又讓開開幫他系上。紅繩慢慢化作紅光,然後消失。汐顏拉拉手腕,完全感覺不到紅繩的存在。
流溪說:“這是仙族月下老人的紅線,紅線分很多種,你們凡人想象中的姻緣線只是其中一種。我給你們系的這是引路線,有了它,我們就不會走散。”
“跟緊我。”流溪說着走進山洞。
梨開開捏捏汐顏的手,對她眨眨眼:“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出乎意料的,越往深處走,山洞裏竟然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到最後,甚至根本不用照明就能看得很清楚。不過那光亮卻是詭異的暗紅,看起來有些瘆人。
流溪索性收起東珠,扛着劍往更深處走去。
“奇怪,我怎麽覺得流溪好像突然放松了很多?”梨開開小聲嘀咕。
“可能他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吧。”汐顏看看流溪的背影說。
又走了一段路。
“汐顏,你有沒有覺得越來越熱了?”梨開開擦擦額頭的汗。
“嗯,還好。”
其實單看洞壁就知道溫度絕對已經不低了,可從紅光出現開始,胸口的血玉就開始沁出絲絲涼意,慢慢将她包裹起來,以至于她完全感覺不到熱,甚至覺得非常涼爽。
“咚!咚!咚!”
微弱的聲音傳來。
“什麽聲音?”梨開開握緊汐顏的手。
“咚!咚!咚!”
“有點像,心跳呢?”汐顏背脊發涼,只覺得說出的話無比詭異。
胸口的血玉似乎感覺到她的恐懼,分出一絲暖流沁入她的身體,流過她的心間,就像在告訴她:“不用怕,我會保護你。”
流溪走過來,他的T恤被汗浸濕了一大片,貼在身體上,隐隐能看到衣服下完美流暢的肌肉線條。
流溪在她們面前站定,紅光印着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他說:“不錯,的确是心跳聲。”
汐顏心神一震。竟然真的是……
那麽,他們現在到底是在什麽鬼地方?!
“只怕這座山,埋的并不是刑天的頭。”流溪打量了一下洞壁,“走吧,等出去再跟你們解釋。”
于是繼續往前走。
越往深處,空氣似乎越發燥熱,心跳聲也越發清晰。
直到後來,梨開開受不了地撐在汐顏身上,有氣無力地說:“不行了,太熱了,感覺都要被烤熟了。”
“流溪!”汐顏擔心地看着開開,只見她面色蒼白,唇上已經起了一串小泡,身體竟然隐隐有虛化的感覺。
流溪迅速飛掠過來,見開開這樣,頓時就氣炸了,揮劍猛地一斬,頓時山石飛濺,一條長長的“傷口”便出現在洞壁上。詭異的是,竟真的有血液從洞壁緩緩流出,就像是真的有人被砍了一劍。
“刑天老兒,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麽?!告訴你,若是她有什麽不測,我流溪就算拼得修為盡喪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毀了你這勞什子洞拉你一起陪葬!”
汐顏聽得心驚肉跳,又覺得流溪實在是酷斃了,若不是扶着開開,她可真想鼓掌。
一聲低低的嘆息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沉重得直撞進人心裏。
“如今的小輩,脾氣真是越發大了。”
流溪冷笑一聲:“呵,沒見過如此不講理的!請人幫忙,卻沒半點誠意!人都快被你折磨死了,還好意思怪人脾氣大!”
“請汝等進來,使吾之所有全暴露在你們面前,竟算不得誠意麽?”
汐顏都想笑了,這還戰神呢!半點不講道理!
我們本來好好地走自己的路,你卻非要把我們拉來這破洞,完了還要我們感謝你看得起我們是嗎?真是……好不要臉!
“罷了,吾确是存了考驗汝等的心,不曾想……”他頓了一下,“快到了,請進吧。”
溫度慢慢低了下來。流溪抱起開開,繼續往前走,汐顏趕緊跟上。
果然,不大會兒,便到了盡頭。
一扇巨大的銅門出現在他們面前,門緩緩打開,一股曠古松沉的氣息摻雜着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汐顏捂住鼻子,往門內看去,只覺得視覺和聽覺沖擊太猛烈,心神狠狠一蕩!
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洞中央被重重金色鎖鏈束縛着的,跳動着的,巨大的,紅色的心髒。
“咚!!!咚!!!咚!!!”
心髒下方,是散發着濃重腥味的,類似岩漿的血池。那些濃稠的,黏膩的血液,翻滾着,沸騰着,緩緩流動着。
一個恐怖又詭異的念頭出現在汐顏腦子裏。
她想象着,這些流動着的血液,如同火山裏的岩漿,從這方壁室,四通八達,流遍整座常羊山。
整座山,都是刑天的身體。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刑天的心室。
她終于明白刑天為什麽會覺得自己誠意滿滿,因為他已經将自己最重要也最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在了他們面前。
☆、戰神刑天(二)
? 曠遠而略顯疲倦的聲音響起,似乎整個洞壁都在說話,又似乎只是從中央的心髒方向傳來。
“吾時日無多矣,請汝等進來,是想請汝等替吾完成最後一個心願。”
流溪還在生氣,冷哼一聲,并不作答。
先前虛弱得快要說不出話的開開,此時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聞言立馬精氣神十足,幾乎要撲過去。
“偶像!我們打一架好不好?”
刑天竟笑了:“小女娃,非吾不願,心有餘而力不足矣。”
汐顏心裏一驚,明明他之前說話還中氣十足,怎麽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竟虛弱成了這個樣子?難道說,他之前一直是裝的?因為怕他們不肯進來?
梨開開說:“你在哪兒?我救你出來啊!”出來再陪我打一架啊!
“救不了的,小女娃,你救不了的。吾之神體被天帝老兒困在這座山裏太久太久,早已無法與這山分開。過不了多久,吾之神識将散盡,屆時吾便會與這山徹底融為一體,六界則再無刑天矣!”刑天說到最後,聲音難掩憤慨悲怆,直聽得人幾欲落淚。
梨開開淚眼汪汪,握拳道:“偶像你說!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我梨開開赴湯蹈火,一定會為你完成的!”一副完全忘記剛剛自己差點死在這個偶像手裏的樣子。
流溪扶額。完了完了,條件還沒開談,已經把自己賣出去了。
刑天倒是爽快,哈哈一笑,說:“小女娃性子甚合吾意,若早個十幾萬年,吾定收汝為徒!”
十幾萬年……
汐顏仿佛看到三只烏鴉從頭頂飛過。
流溪有點不耐煩:“要我們幫你做什麽就直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梨開開一腳踹在流溪屁股上:“怎麽跟我偶像說話呢!”
流溪摸摸屁股不說話,癟癟嘴,一臉委屈小可憐樣。
刑天的聲音再次響起:“無妨,無妨!吾太久不曾與人交談,确是啰嗦了些!事情要從吾與天帝老兒之戰說起……他告知後世我們決戰原因為何?”
“難道不是你們争奪神位麽?”
“哼!”刑天冷笑一聲,不屑道,“吾豈是那等權欲熏心的不入流之人?天帝老兒果真無恥!”頓一下,他問,“他現在如何了?”
“天帝麽?早在遠古天神應劫之時便死了。”
刑天聞言,竟似有些怔忡,沉默了一陣,突然瘋狂大笑。
“死得好,死得好哪!報應!報應!!”
好半天,他終于平靜下來,慢慢說:“吾與天帝之戰,實為一女子。”
!!!
兩妖一人瞬間驚呆。
果然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麽?
刑天慢慢開始講述。
恍惚中,他們似乎也回到了那個遙遠的、混亂的、絕對力量的、神族的黃金時代。
年少氣盛的戰神成日裏四處征戰,沉迷于殺戮的興奮、死亡的角逐,完全把新婚的妻子抛在腦後。他以為,男子漢大丈夫,就當征戰沙場,抛頭顱、灑鮮血,馬革裹屍才是最好的歸宿。卻完全不記得,在那之前,首先他還是一個丈夫。
後來戰火平熄,妻子原以為他能收心,不曾想一個骨子裏都是殺戮的神又怎可能安于平靜?
戰神開始四處找人挑戰,只求一敗。但誰又能勝過百經沙場的戰神呢?所以更多的只是戰神單方面的虐殺。這讓剛從戰火紛擾中抽出身,想過幾天平靜日子的衆神終日惶惶不可安,生怕戰神上門挑釁,然而,敢怒卻不敢言。
戰神的妻子知道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戰神早晚會由于樹敵太多身敗名裂。所以每當戰神把別人打得鼻青臉腫,還一臉鄙視地掃興離開後,他的妻子便會小心翼翼地去跟人賠禮道歉。
結果可想而知,當然不會有人領情。他們甚至覺得她是虛情假意,故意來羞辱他們的。
他們于是把怒火撒在她身上,對她肆意欺□□罵。她多傻啊,也不知道反抗,只是默默受着。她想,至少能替他消弭些罪孽,那也是好的。
後來,終于有一天,戰神發現了一切。可他并不能理解妻子的良苦用心,他只覺得生氣,氣她給他丢人。
于是,他回家的時間更少了。
天帝和戰神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對戰神的做法看不過去,便常常在戰神不在之時,對他的妻子多加照拂。可誰知一來二去,日久天長,兩人竟生出了情意!
紙包不住火,兩人的“奸*情”被某日突然回家的戰神撞破。戰神當即怒火中燒,拿出巨斧霸擒便要與天帝決鬥。可是,他的妻子卻奮不顧身地擋在了天帝身前。
他怒極,與天帝約定了決戰時間地點,昭告天下。他要讓全大荒看到天帝敗在他的手下!他要讓天帝知道,他的位置,是誰給的!
決戰當天,全大荒能趕到的,幾乎都來了。沒來的,也會通過在場人的口耳相傳知道。場面空前熱烈。
很好,戰神很滿意。
決戰分三場,三局兩勝制。
他要讓天帝輸得一塌糊塗,他要慢慢磨掉天帝的所有意志信念,他要讓天帝知道,什麽是才絕對的力量!
然而,第一場,他竟然就輸了!
他不信!他可是不敗的戰神!沒有人能勝得過他!
他突然想起臨行時妻子泡的那盞茶。
原本他沒打算喝的。但在這件事上,比起妻子的不忠更讓他憤怒的,其實是兄弟的背叛,再想想這些日子來她的逆來順受,之前的夫妻恩情,他便有些不忍拒絕,于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難道,竟然是那盞茶的原因麽?
震驚!憤怒!傷心!難以置信!
原本他只是想教訓天帝,可他們容不得他,他便也無須客氣了!
于是他不再留手,招招致命。天帝被他逼得落荒而逃。他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他的霸擒飲了血,已經停不下來了。他追着天帝到了常羊山。豈料這不過是天帝和那幫神的陰謀。他們早在常羊山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着他來。
他被困在了盤古大帝留下的誅神大陣裏。
不甘心哪!
頭被砍掉,他便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持着霸擒斧和淩雲盾繼續作戰。
不甘心哪!他真是不甘心!他不該這樣窩囊地死去!他刑天要死也該死在戰場上!
可那到底是盤古留下的大陣,即便是女娲伏羲在世,也不見得能破,他刑天再厲害又怎能逃得過?垂死掙紮罷了。
最終,誅神大陣震碎了他的神元,把他的神體與神識封在了這常羊山。神識神體永不得相融,他只能意識清醒地,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神體與這座山慢慢融合。
而完全融合之日,便是神識消散之日,也是刑天神魂永逝之日。
比死更可怕的是什麽?
等死。
比等死更可怕的是什麽?
用數十萬年的時間慢慢看着自己的身體漸漸不屬于自己,然後,去死。
汐顏有些怔忡,好半天回不過神。
聽前面,她覺得刑天是個渣男,甚至覺得這樣的下場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可聽到後面,她又覺得不勝唏噓。
不過又一個被皇權犧牲的可憐蟲罷了!天帝也許不見得喜歡他的妻子,甚至那次所謂的“無意撞見”說不定也是天帝故意為之。他只是需要一個借口,殺了刑天。
和平年代是不需要戰神的,尤其是不懂收斂、狂妄自大的戰神。
“嘤嘤嬰……”
汐顏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奇怪地看向旁邊。
卻見梨開開拿着一張小手帕,抽抽搭搭地哭得很是傷心。
“開開,你怎麽了?”汐顏有些驚訝,真的有那麽感人嗎?難道是她淚點太高了?
梨開開就着手帕醒了一個大鼻涕,鼻音濃濃:“喜歡打架有錯嗎?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那樣對偶像?!”
汐顏:……
一臉同情地看向一邊似乎正在沉思的流溪。
流溪注意到她的目光,奇怪地問:“幹嘛用這種眼光看我?”
“沒什麽,”汐顏的聲音難得溫柔,“只是覺得,好像看到了你的未來。”
☆、戰神刑天(三)
? 流溪懶得搭理汐顏,看向那顆心髒。
“所以說,你的心願到底是什麽?殺了天帝?可他已經死了。”再說了,就算他活着,我們也殺不了他。
“自然不是。”刑天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倦,就像快要油盡燈枯的老人,“吾刑天被困于此十三萬七千八百九十二年又七個月,再多恨再多不甘也該磨沒了。吾命不久矣,俯仰此生,吾雖狂妄自大,暴戾好殺,卻從不曾做不忠不義之事,吾上無愧于君主王命,下無愧于将士百姓,唯負一人,卻是吾妻阿如。
若非吾先醉心于戰場拼殺,後又執着于尋找勢均力敵者一心求敗,我們也不至于至此。少時總覺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老來方知何為這世間真正難得。
吾之心願,便是望汝等替吾找到阿如,将這朵栀子贈她。告訴她,刑天懂了,請她原諒刑天少時之輕狂。這些年,苦了她了。”
一朵白色的小花,被靈力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慢慢從心髒處飛出。
小小的潔白的花朵,在那樣血腥污穢的背景下慢慢飛着,看起來格外脆弱,讓人的心不自覺揪緊,生怕它一不小心沾上血腥,或是被拉入那片腥紅沸騰的血池。
然而它終于平安飛出了那扇銅門,落在了流溪的手上。
汐顏和開開湊過去,只見流溪掌中,白色的栀子将放未放,中央的花瓣緊鎖着,如同羞澀的少女,外瓣則潔白無瑕、柔柔地舒張着,就像天然的裙擺。
色疑瓊樹倚,香似玉京來。也只有栀子能擔得上這樣的稱贊了。
流溪卻是臉色一變:“這,這是心頭精血雕成的!”他難以置信地望向門內中央那顆心髒,“若不是它,你至少可以多活幾萬年!”
刑天冷笑一聲:“汝竟以為,如此這般也是活着麽?”
是啊,如此這般,還不如不活。
“可是,大多數天神都在遠古時期的天劫裏應劫死了,我不能保證你的阿如還活着。”流溪神色鄭重,已然接受了刑天的囑托的樣子。
刑天聽懂了流溪話裏承諾的意思,也松了一口氣,聽聲音竟似有了幾分精神:“小友盡可放心,阿如還活着,吾能感覺到她。”他的聲音變得溫柔,“吾能感覺到她,就在不遠的地方,她一直陪着吾。”
“那你還覺得當初她背叛了你?”汐顏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重要麽?”
“當然重要!這對女孩子來說,非常重要!”汐顏固執地說,“我不信她會背叛你!她是愛你的,不然為什麽要等你這麽多年?我能想到的,你一定早就想到了。那你至少該給她一個回答,這比一朵栀子花重要多了!說不定她會覺得你只是可憐她的等待,才送她栀子,那還有什麽意義?”
梨開開目瞪口呆,雖然她不太理解汐顏在說些什麽,可這是她第一次聽汐顏說這麽多話,原來她還有這麽強硬的一面嗎?真的是,酷斃了啊!
于是她趕緊接話:“對!很重要!”
流溪有些頭痛。
刑天沉默半晌,慢慢說:“吾已知阿如待吾之情深,只恨不能與之白頭。阿如不會背棄吾,永遠不會。”
汐顏慢慢呼出一口氣,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表情變得柔和,嘴角輕輕上揚,她說:“知道了,我會原封不動地告訴她。”
“如此,刑天感激不盡。”刑天頓了一下,接着說,“待得汝等找到阿如之時,栀子會完全盛開。汝等将吾話告知阿如,阿如便會給汝等應得的報酬。”
流溪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趕緊去拉梨開開的袖子,然而,還是遲了一步。梨開開一拍胸膛,一副俠肝義膽的樣子,說:
“不用跟我們客氣啊偶像!我們是心甘情願的,不需要報酬!”
流溪心碎了一地。
上古天神的報酬啊啊啊!!!再活幾輩子也不見得能遇到的!竟然這麽輕易地就拒絕了!!!真是敗家啊敗家!
刑天哈哈一笑:“收着吧,和汝等為吾所做的比,實在算不得什麽。”
流溪碎一地的心立馬拼湊得完好無損,重新鮮活有力地跳動起來。他趕緊搶在開開之前開口:“好的,我們一定會做到的。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
“流溪!有那麽急嗎?你趕投胎啊!”開開有點不高興。她還沒跟偶像說上幾句話呢!
“即便小友不說,吾也要送汝等離開了。”刑天說,“吾之神識所剩無幾,靈力也快要耗盡了,再不送汝等出去,汝等便只能永遠留下來陪吾了。”
梨開開還想說什麽,卻感到一股推力在身上輕輕推了一把,似有濕熱黏膩的帶着濃重血腥味的風輕輕拂過,銅門在眼前緩緩合上。透過銅門的間隙,似有金甲長袍戰神手持幹戚長身而立,面目冷峻神色肅然,道不盡的威風凜凜、意氣風發。
梨開開不禁有些失神。她想,這才是她夢想中的男人啊!
而等她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回到了地面。
“洞呢?之前進去的洞呢?!怎麽會就到山下了?!!”梨開開望着眼前巍峨聳立的大山,急得直跺腳。
“是刑天,他把我們送到了山下。”
汐顏望着山,也有些失神。不過,卻不是為刑天。
她在想,那阿如,該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從刑天之前的話裏,那是個謹小慎微的女子,就像古代那些遵從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女人,一心為夫君着想,永遠把自己放在最後,懦弱卑微到了塵土裏。
可後來刑天挑戰天帝失敗,被鎮壓在常羊山十幾萬年,她卻始終如一地陪着他。這樣的堅守,試問有幾個女子能做到?如果不是阿如,也許刑天早就絕望堕落了。
這樣的女子,是絕不可能做出偷*情背叛這樣的事的。
天帝也許誘惑過她,甚至威脅過她,可她一定沒有妥協。天帝沒辦法,只好設局騙刑天。他料準了刑天自負又暴戾只信自己所見,所以他甚至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只用在刑天快要回來時,在阿如拒絕之前,故意說一些情深似海的話讓刑天,便能輕易地挑起刑天的怒火。
當然,他也不用擔心刑天會在盛怒殺了自己,因為有阿如在。他料準了阿如一定會攔着刑天,因為阿如比刑天明白,他是君刑天為臣,若刑天殺了他,再加上刑天之前所為在神族裏的不良影響,到時候衆神震怒,群起而攻之,整個大荒便再不會有刑天的容身之處。
而所謂的那盞茶,也不過是刑天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那時,他狂妄自大,在第一場對決并沒有全力以赴,可天帝卻是用盡全力了的。所以天帝贏他,跟那盞茶并沒有任何關系。可自負的戰神當時怎麽想得到,又或者即便想到了也不想承認,他覺得自己不可能輸,那麽問題能出在哪裏?只能是阿如泡的那盞茶了。
不為何,只因那時他心裏已經種下了不信阿如的種子。
阿如啊阿如,你是怎麽做到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心、失望、不被信任、不被理解後,仍然始終如一地愛着這個幼稚、自大、暴戾、自私的男人的呢?
汐顏覺得心疼又欽佩。
阿如這樣的女子,可柔若栀子,也可韌如蒲葦。可為水,亦能做鋼。
一切,但凡為她所愛。
☆、情窦初開
? “汐顏?”
“汐顏??”
“汐顏!!!”
“啊?怎麽?”
“想什麽呢?叫你好多聲了。”梨開開噘着嘴,又挽住汐顏的胳膊,笑嘻嘻地說,“你看,我們都在裏面呆一夜了,你累不累?餓不餓?正好常羊山旁邊就是一條河,裏面可多魚了,流溪捉了好幾條,正在烤哪!”
“诶?”汐顏聞言不由得愣住了。說起來,從昨天早上起,她就沒怎麽吃東西,可這麽久了,她竟然沒有感覺到餓,也沒有覺得困或者累!不會是……流溪給的那本書上講的吐納方法的作用吧?可她明明才練了一天早上而已!
“流溪!魚烤好了沒?!”梨開開跟身體成反比的大嗓門彪悍一如既往。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奶媽子”流溪一邊扇着火,一邊連聲應答。
“汐顏你忍着點啊,魚馬上就熟了!走,我們去河邊坐,我有話要跟你說!”梨開開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
汐顏兀自發愣,只聽到她最後一句,下意識問:“說什麽?”
“走嘛走嘛,遠一點了再說,死狐貍耳朵可靈了,我才不要給他聽到!”
一邊猶自烤着魚的某人聞言立馬豎起了耳朵。心裏又是得意又是傷心:得意---哼,你當本座的耳朵是你離遠一點說就聽不到的嗎?告訴你,你真是太天真了!傷心---嗚嗚嗚,孩子大了有秘密了,都有我不能聽的悄悄話了,嗚嗚嗚……哼,偏要聽!
汐顏被梨開開拉到河邊坐下,本來已經做好傾聽的準備,開開卻扭扭捏捏半天不說話。
這實在是,太特麽不正常了!
看着開開欲言又止的樣子,汐顏心裏一個激靈,難不成這丫頭被阿如和刑天的愛情刺激得開竅了?所以不能被流溪聽到?因為她發現自己喜歡上流溪了?
汐顏抑制不住激動,甚感欣慰,多好啊,多不容易啊!這可比萬年鐵樹開花難得多了!流溪這小子,終于熬出頭了哇!
不過這最後一步,免不得還要她提拔提拔開開,情窦初開的小女生嘛,總是害羞的。回頭再問流溪要這個人情,啊哈!
于是,她問:“開開啊,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那邊“專心”烤着魚的某狐貍立馬把耳朵豎得更尖,身體往河這邊挪了挪。
“你怎麽知道!”梨開開說完臉一紅,立馬低下頭,絞啊絞啊絞頭發。
某狐貍聞言虎軀一震,魚差點掉火裏,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叉好魚,繼續烤,心卻完全飄到了河邊。
“看出來的。”
“看出來?竟然有那麽明顯嗎?”梨開開臉變得更紅,就像熟透的蘋果。
汐顏幾乎要被開開這副小女兒情态逗笑了,但她終于還是忍住了,端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态,語重心長地說:
“開開啊,我跟你說,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勇敢去追。那些說什麽女子要矜持,不能主動的,都是屁話!你想啊,要是你不主動他也不主動,那萬一後來別的女人主動了呢?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他被別的後來的女人搶走嗎?不!那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對不對?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該出手時就出手,拐不跑就打暈拖走!”
烤着魚的某狐貍聞言連連點頭。對對對,得好好把握!開開啊,你只要吭一聲,我立馬自暈任你拖走!你想做什麽都行!盡管沖我來罷!
他很是沉醉地想着,把魚翻了個身,心情愉悅地哼起了小調。
“是吧汐顏,你也覺得我該好好把握吧?”梨開開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臉紅撲撲的,一臉期待,就像等着老師鼓勵稱贊的小學生。
汐顏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握住,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是,好好把握,去跟他表白吧,他一定也很喜歡你的!”
“那,就算,就算他有妻子也沒關系嗎?”
“嗯,沒關……你說什麽!有妻子?誰?流溪嗎?流溪什麽時候結婚了?”
那邊哼着小調烤着魚的某狐貍,手一抖,魚掉進了火裏。
“誰說是流溪了?”梨開開驚訝道,“汐顏,你開什麽玩笑?我喜歡誰也不可能喜歡流溪呀!你看他那細胳膊細腿兒的……”
某狐貍瞬間就怒了,站起身,兩條胳膊稍一用力,噴張的肌肉、完美的線條便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你家細胳膊細腿兒長這樣呢!
撇撇嘴,立馬又洩氣地坐回地上,屈膝抱着胳膊,望着火裏油脂被燒得滋滋作響的魚,神色怔怔。
她說,喜歡誰也不可能喜歡流溪呀……為什麽,會覺得鼻子有點酸?
汐顏深知做錯了事,目光不住往流溪那邊瞟,卻只能看到一個坐着的孤傲的背影,流溪似乎還在認真地烤着魚。
老天保佑,但願他什麽也沒聽到!
汐顏一邊祈禱,一邊趕緊挽救:“開開啊,你聽我說,我之前說的那些,都是針對單身男人的,已婚男士可不能算!你想呀,人家一家人開開心心,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去湊什麽熱鬧啊!再說就算你真的把他搶過來了,他的孩子他的妻子要怎麽辦呢?要他們傷心一輩子嗎?你要把你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嗎?開開啊,咱喜歡人可以,但不能做缺德事啊!”
“也是哈。”梨開開頓時有些洩氣,撿起一塊石頭狠狠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