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呵,神界麽?”他腳步一滞,語氣又變得無比嘲諷,“也是,你們凡人不都崇拜神仙麽?”
顯然流溪還是低估了梨開開,汐顏再回到房裏的時候,她不僅沒醒,而且睡得似乎比剛才更死,甚至還霸占了原本屬于汐顏的那一半床。估計就是拿個銅鑼在她耳邊敲她也不見得能醒。
汐顏眼睜睜看着梨開開又翻了一個身,睡姿更加豪放,把整張床都霸在了身下,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她連擠個邊的可能性也沒有了。
汐顏有些糾結,現在她有四個選擇:一、下去找那個八腳的蜘蛛小二再開一間房;二、把梨開開推一邊再上去睡,不過不保證她之後會不會把自己踢下床;三、趴桌子上睡;四、睡地上。
第一個選擇應該是最好的,可是……想想蜘蛛小二那八條黑乎乎的長腿,還是算了吧!
于是,她推開梨開開,抱起她身下的被子,悲催地打了地鋪。
一夜無夢。?
☆、走散
? 第二天一早。
“我的天,汐顏哪,你怎麽睡在地上!”
汐顏睡得迷迷糊糊,被梨開開這大嗓門吓得一個鯉魚挺身就翻了起來,然後又被梨開開近距離的大臉吓得往後一仰,再然後,就結結實實磕在了桌腿上,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呲~真尼瑪疼啊!
她摸摸頭上的大包,郁悶地想:要不還是別結伴了,她跟梨開開八字、星座似乎都不怎麽合。
“汐顏你沒事吧?要不我叫流溪來幫你看看?”
“不用!”汐顏趕緊擺手制止她,“我沒事。”
梨開開說:“我想也是,我們行走江湖的妖,身子骨哪能那麽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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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顏連連點頭:“是,是。”
“我還是叫流溪來看看這桌子腿兒吧,別給人磕壞了,還得賠錢。”
汐顏:“……”
早飯是簡單的饅頭、榨菜、粥。汐顏覺得很欣慰,總算這裏的食物跟凡世還是差不多的,不用擔心吃的問題。
“汐顏啊,”梨開開嘴裏嚼着饅頭,含糊不清地說,“你想好下一站去哪兒了嗎?”
汐顏看了眼流溪,說:“沒想好,出了奇肱再說吧。大概是,一直往東走。”
“往東啊……”梨開開嘀咕一聲,開始悶頭喝粥。
汐顏以為她不準備再說話了,于是也低頭小口小口地喝起粥來。
“那我們這便出發吧!”梨開開一拍桌子,豪情萬丈地說。
“咳咳!!!”汐顏一口粥嗆住,她一邊扶着喉嚨一邊悲催地想,自己果然跟梨開開八字、星座都不合。
吃過早飯,一人兩妖便收拾好東西出發了。
昨天汐顏他們進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奇肱民風古樸,大都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健□□活作息,所以那時街上只有零星的行人,顯得有些冷清。而今天,大街上熙熙攘攘,明顯熱鬧了很多。
梨開開向來是閑不下來的,在人群中蹿來蹿去,一會兒在這個攤上瞅瞅,一會兒在那個攤上瞧瞧。也許考慮到汐顏是凡人,流溪沒跟着梨開開,而是陪在汐顏身邊,只是不時往人群裏看一眼,确認她的安全。
汐顏知道他的想法,心裏感激,也不矯情,索性有什麽不懂都一股腦問了出來。
“我記得昨天資料上顯示‘奇肱民,獨臂三目’,可怎麽這些人都兩只手?”
“你仔細看看,那果真是兩只手麽?”
汐顏于是仔細看了看,認真道:“是兩只手沒錯。”
流溪扶額:“說你見識短果然還是高估你了,不僅見識短,連觀察力都沒有。”頓了一下,他接着說,
“奇肱人的确是獨臂,但你也該知道,獨臂做很多事都是不方便的,尤其是他們做的都是手工類的東西。所以早在一萬年前,奇肱人就已經發明了機械手。後來再經過慢慢的發展、磨合,‘機械手’便成了現在這樣,幾乎跟真的手沒什麽區別,甚至更靈活。話說你那數據庫究竟是多久沒更新了,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汐顏大汗,一萬年……藍獵給她的竟然是一萬年前的地圖!真是我勒個擦!
“可是你不是說奇肱人不喜歡現代科技嗎?那還裝‘機械手’?”
“你覺得一個完全排外的民族能長久發展麽?所以說真的不怪我騙你,是你太笨。”
汐顏:……
心裏一頓咆哮:我說過我最讨厭人鄙視我的智商啊啊啊!!!
“對了,那後面好像還有幾句,‘目分陰陽,陰上陽下。陰目主夜,陽目主日’。‘三只眼’我懂了,但這句又是什麽意思?”
流溪說:“你看看那些奇肱人不就明白了?你看他們額頭上那只眼是不是閉着的?”
汐顏點點頭。
流溪接着說:“這不就是了?他們三只眼睛的用處是不一樣的,一只是‘陰目’,另外兩只是‘陽目’。‘陰目主夜’,所以白天是閉着的。‘陽目主日’,所以白天是睜開的。”
“也就是說,晚上他們睡覺的時候,額頭上那只眼睛就會睜開!”
“對,就是這個意思。”
“我天,這也太神奇了!”
流溪嗤之以鼻,語氣又恢複到昨晚幻境裏的嘲諷:“少見多怪!”下意識又朝人群中看了看,這一看,臉卻一下子變了顏色!
汐顏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又向四周望了望,心裏也是一緊。
梨開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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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溪這只死狐貍,果然一有了美女就會把我扔一邊!”梨開開把剛買的小泥人重重地扔在地上,悶悶地想。
就在剛剛,她第五十八次回頭,流溪那只死狐貍竟然還是在跟那個何汐顏相談甚歡,半點沒注意到她!根本就是完全不把她這個主人放在眼裏!
嗯,對,她是因為這個才生氣。
流溪可是她的人诶,怎麽能跟別人那麽要好呢?也不看看昨天是誰苦口婆心費勁巴力巴心巴肝地勸和!
而且,她梨開開什麽時候厚着臉皮求着要跟人同行過了?還不都是為了讓何汐顏不要記恨死狐貍嗎?這下可好了,那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完全就把她給忘了!唉,她可真是命苦!
可是她轉念又一想,自己做這些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和好麽?現在他倆終于和好了,不正好說明了自己聰明機智,想的辦法很有效果嘛?跟這個比起來,自己那一丢丢的不爽似乎也算不得什麽嘛!
這樣想着,梨開開又有些釋然了,甚至還頗為自得。她半是哀怨半是自戀地想:流溪可真是好福氣,遇到我這麽個既溫柔漂亮、又體貼大度、還善解人意的好主子!
梨開開這樣想着,就覺得自己還是該多看着那倆人點,萬一他們一言不合又鬧起來了呢?
唉,有個小孩子脾性的跟班,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于是她便回過頭去看汐顏和流溪,這一看卻傻了眼,這小巷深深高牆黛瓦,卻哪裏還是方才的鬧市喧喧人潮洶湧?!
原來她先前只顧着胡思亂想郁郁寡歡,下意識朝着安靜的地方走,不知不覺竟就然離開鬧市走到了這麽個拐七拐八迷宮似的亂巷!
這可真是,糟了個糕的!要知道,沒有流溪的她就是一個超級大路癡啊!
梨開開站在十字路口回望來路,一種不祥的感覺在心間無聲漫開。
握拳,吸氣,呼氣,梨開開你可以的!
這樣重複給自己打了幾遍氣,梨開開眉毛上揚,瞪大眼睛,抿着嘴唇,邁開步子,大步走上了自己來時的那條路。
不一會兒,終于,到了第一個交叉口。
梨開開眉頭都不皺一下,當機立斷地伸出了食指:“一顆豆豆兩顆米,那個出口就是你!”
食指停在一個路口,梨開開一點頭,嗯,就是你了!
然後,她就那麽鬥志昂揚地,走上了一條離流溪他們越來越遠的路……
而這邊,焦急萬分的流溪和汐顏。
“你好打擾一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紅衣服的女孩子?個子大概到我肩膀這麽高,大眼睛、白皮膚、頭發有點自然卷,臉圓圓的很可愛,看到過應該都會有印象的!”流溪一邊說一邊比劃着。
“不好意思沒看到。”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紅衣服的女孩子?比我矮一點點,身材跟我差不多,頭發有點自然卷,腰間挂了些亂七八糟的袋子……”
“沒看到。”
眼看着已經晌午,日頭正中。
“你問到了嗎?”
汐顏搖搖頭,心裏有些愧疚。
“我這邊也沒消息。”流溪一拳砸在牆上,心裏懊惱到了極點,如果開開出了什麽事……
“我再去找找,街上那麽多人,肯定有人看到了的!開開那麽聰明,肯定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有屁用!都這麽長時間了,要能找到早找到了!她一定是氣我忽略了她,故意躲起來了!”
“對不起……”汐顏低着頭,如果不是要照顧自己,流溪根本不會弄丢開開吧。
流溪也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重了,卻又不想道歉,無意中瞥到一邊的包子鋪,于是幹巴巴地說:“餓了,先吃點東西。”
汐顏說:“我不餓,還是先……”找開開吧。
她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因為流溪已經在那邊坐下。
咬了一大口包子,汐顏心裏有些感動。她知道,其實流溪是怕她餓了。畢竟他是妖,一頓不吃應該也沒什麽。而且,現在還是找開開的緊要關頭。
汐顏想着又咬了一大口包子用力咀嚼着,嗯,得快點吃才行。
“其實你可以慢些,不差這點時間的。”流溪驚訝地看着她,有些結巴地說。
“不是,”汐顏嘴裏包着包子,一邊用力嚼着,一邊甕聲道,“我吃包子就這麽快!”
流溪大汗:“那,那你繼續。”又把旁邊的白開水推到汐顏面前。
“謝謝!”汐顏灌了一大口涼白開,終于不那麽噎。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來到包子鋪前。
“吳叔,來兩屜小籠包帶走!”
“好嘞!稍等啊!”
男子接過包子,轉身準備走,又想起什麽,回頭道:“吳叔啊,你有個閨女是吧?”
正在蒸包子的男人聞言動作一滞,聲音有些顫抖:“是啊,怎,怎麽了?難道……”
男子說:“吳叔你別緊張,沒事兒,她沒事兒。就是這幾天城裏不太平,想跟你提個醒,讓她沒要緊事兒就別出門了。”
男人聞言松了一口氣,撿起兩個個頭最大的包子裝袋裏就往男子手裏送,聲音裏感激滿滿:“謝謝大人!”
男子推開包子:“別,吳叔,不要這樣!我還有事兒,得趕緊走了!”
男子一側身,卻見一個容貌俊美的男子盯着他,面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你說的‘城裏不太平’,是什麽意思?”
男子本來着急走不太想搭理這人,可看到他的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耐着性子答了:“這些天連續有年輕女子失蹤,今天早上,有人在護城河旁邊的灌木叢裏發現了一名女子的,屍體,正是失蹤女子之一。”說着瞥到流溪身後的汐顏,于是好心提醒道,“公子的娘子這般貌美,更要小心提防才是。城主很重視這件事,府裏很忙,我得趕緊走了,再見!”
流溪沒聽到他後面的話,腦袋裏嗡嗡的,“女子”、“失蹤”、“屍體”,這些詞語在腦海裏不斷盤旋。
一股涼氣從腳底竄起,慢慢地,似乎連血液都在一點點凍結。
那話是什麽意思?誰的屍體?誰失蹤了?誰死了?
不,總之不會是他的開開!今天早上開開還體貼地問他要不要喝粥(原話是:死狐貍,我喝不下了,你幫我!)……他不過是一時沒顧上,開開怎麽會不見了?一定是她生氣了躲起來了。開開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
“流溪你冷靜點!”
流溪愣愣的,冷靜?要他怎麽冷靜?他把開開弄丢了呀!他怎麽可能冷靜?
“流溪!你再這樣,耽誤時間越長,開開的危險只會越大!你這樣她就會回來了麽?有時間自責我都找完幾條街了!”
流溪弓着背,捂住臉,像是難過到了極點。汐顏看着他,心裏又難過又着急。
少頃,流溪放下手,臉色已經恢複平靜,眉宇間卻帶了些陰冷。他走到賣包子的吳叔面前,問:“維和府在哪兒?”?
☆、迷夢園(一)
? 奇肱城,維和府。
“從一個月前開始,城裏就陸陸續續有年輕女子失蹤。不過之前我們以為是人口拐賣之類的,直到今天早上發現那具女屍。這些失蹤的女子除了年齡外沒有任何共同特征,說明……”
“帶我去看看那具屍體。”流溪打斷講話的護衛隊長。
護衛隊長看向城主,城主點點頭。于是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這邊請。”然後徑自往前走。
流溪攔住往前走的汐顏:“你在這兒呆着。”
汐顏搖頭:“我不怕。”
流溪還想說什麽,汐顏已經推開他的手,一邊跟上護衛隊長一邊說:“不是只有你擔心開開。”
到了門口,護衛隊長一邊按開門的機關,一邊回頭說:“樣子有點恐怖,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等到掀開蓋着屍體的白布,汐顏終于明白為什麽護衛隊長要提前給他們打預防針了。
這,豈止是有點恐怖!分明就是非常恐怖好嗎?
死者額頭的陰目大瞪着,眼白充血,顯得格外猙獰滲人。她的皮被整個剝下,入眼處都是腥紅的血肉。大概死後機械臂也脫落了,死者只剩下一只右手。屍體的一些地方泛着綠色的膿液,有的甚至還長着惡心的綠毛。
汐顏只看了一眼,已經要抑制不住不斷往上泛的胃酸,只好捂住嘴,努力控制自己。
流溪看了汐顏一眼,汐顏做了個OK的手勢,他便不再管她,往屍體更近了一步,伸出手覆在屍體的胸腔上空,慢慢下移,直至腹部。然後他收回手,眉頭深鎖,說:“內髒妖丹都沒了。”
護衛隊長點點頭:“是的,所以我們猜測應該是外來妖孽作祟。畢竟我們奇肱人介于人、妖、魔之間,不需要用妖丹提升修為。”
流溪垂眸,手握成拳,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着白:“有線索了嗎?”
護衛隊長說:“我們排查了近幾個月內出入奇肱的人員,然後進行了嚴密的分析……”
流溪再次打斷:“說結論。”
汐顏默默替護衛隊長畫外音:話多怪我咯。
護衛隊長說:“還沒分析完……”
流溪:……
護衛隊長無力地解釋道:“畢竟今天早上才發現屍體……”
汐顏有些無語,等于說之前女子失蹤就誰也沒當回事呗!
流溪略一沉吟:“帶我去發現屍體的現場看看。”
汐顏跟在流溪身後,看着流溪的背影,想起先前城主看到他時的反應,心底微沉,這流溪絕對遠不止一只獙獙妖那麽簡單!
屍體是在護城河旁的灌木叢被發現的,那片地帶已經被護衛隊設下結界圍了起來。
帶他們去的護衛正是中午買包子的男子,名叫師琛。師琛一邊走一邊跟他們解釋,其實之前奇肱也有過類似女子失蹤的事情發生,不過那次幾個月後那些女子就都回來了,所以這次維和府才沒怎麽上心,結果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流溪在現場轉了一圈,蹲下把手覆在地面,閉上眼。
不大會兒,他睜開眼,眸中冷冽非常,冷哼一聲:“膽子倒不小,看來是好日子過夠了了!”
師琛和汐顏一并看向他:“你知道是誰了?”
流溪瞥了汐顏一眼:“大致知道是什麽樣的家夥了。”又轉向師琛,“告訴你們隊長,不用分析出入人員了,沒有用。”
師琛一怔,下意識問:“為什麽?”
流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為,不可能查出來。”
師琛驚訝道:“怎麽可能?我們的城牆設了術法禁制,不論神妖魔,都要通過城門進城。而只要他通過城門,便一定查出來!”
流溪已經懶得解釋:“若是喜歡做無用功,那也随你們。”說着便轉身離開,“告訴你們隊長,調十個妖力深厚、擅長機關弩和十個方向感強、擅隐匿的護衛跟我走。”回頭看了眼汐顏,“你就跟他回維和府吧。”
“可是……”
“你覺得你能幫上忙嗎?”說着一頓,流溪上下打量了下汐顏,突然笑了,“好像還真能。”
汐顏:“……”
天已經快黑了。
梨開開癱坐在地上,望着七拐八拐的亂巷胡同,有種想哭的沖動。
她已經走了一天了啊啊啊!為什麽還沒有走出去!這到底什麽鬼地方!
流溪,嗚嗚嗚……流溪,你要快點來找到我啊!
好吧,閉上眼,默數三個數,流溪會出現嗎?
一,二,三!
……
好吧,果然不會。
梨開開撇撇嘴,撐着下巴,望着高牆中間那片已經漸漸變成深藍色的天,格外幽怨。
好想吃雞翅,好想吃烤鴨,好想吃排骨,嗷~
目光下移,定在那高牆的頂端。看着看着,突然,一道光在她腦子裏閃過。
梨開開一個激靈,從地上跳起來,欣喜萬分。
她之前怎麽沒想到呢,其實她可以直接飛到牆頂去看啊!高了視野也會開闊些,就算她依然找不到流溪他們,至少她可以先飛出這片死胡同嘛!
說做就做!
梨開開沉下心神,開始調動靈力。
然而……怎麽回事?
梨開開睜開眼,有些發愣。為什麽感覺身體裏空空的,一點靈力也沒有?
深呼吸,閉上眼,慢慢調動靈力。
還是沒有,空的。
梨開開有些慌了。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墨般濃稠的黑色,一點一點,慢慢蠶食着大地。
巷子裏沒有燈,也沒有燭火,黑漆漆的,如同蟄伏的惡獸。
梨開開坐在牆腳,屈膝抱住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周圍。心裏念念叨叨:“死狐貍,壞狐貍,怎麽還不來找我?”
突然,不遠處,一束燈光亮起,燈下影影綽綽似乎站了個什麽東西。
梨開開有些欣喜,剛想起身,心裏一緊,下意識往後靠了靠。這片亂巷太古怪,只怕那燈下的家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的靈力在這裏完全使不出來,現在的她跟凡人無異,貿然沖出去,只怕會死得更快。
那燈光很快向這邊移來,要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到她面前。梨開開再顧不得怕黑,起身往另一邊沖去。
剎那間,燈光大盛。
梨開開腳步一滞,不敢回頭,只覺得頭皮發麻。等她回過神來正準備繼續跑,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卻貼着她的耳朵幽幽地說:“歡迎來到‘迷夢園’,我的,公主。”?
☆、迷夢園(二)
? 夜已經深了。
奇肱人崇尚原始,大街上沒有路燈,只有一些店鋪前挂着的燈籠,在漆黑的夜裏發出點點搖曳的燭光。
夜市都已經散了,寬闊的大街上只餘下汐顏一個人,執着燈籠踽踽獨行。遠遠看着,分外詭異。
汐顏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握緊燈籠的提杆。
這夜裏還真是冷啊!她想。這麽晚了,只怕那妖怪也睡覺去了吧?誰大晚上的出來覓食啊!流溪是覺得所有妖都跟他一樣變态的麽?
雖是這樣想,汐顏卻半點不敢放松,畢竟這是在異界,什麽怪物都可能存在的。
一陣輕風拂過,帶着淡淡的腥味,像是什麽巨獸蟄伏在黑暗中,輕輕吹了口氣。
心髒在瞬間被攫緊,背脊一陣發涼。汐顏按捺住想要逃走的心情,不斷對自己說:“不怕,還有流溪他們呢!”
于是她接着往前走,走了兩步卻是一愣,汐顏停下,舉高燈籠一看,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這這烏漆麻黑的窄巷是怎麽回事?她分明記得自己前一秒還站在大街上!
想起流溪說的“什麽也別管,一直往前走”,汐顏深吸了口氣,咬咬牙,硬着頭皮繼續往前。
這時,卻有細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汐顏停下腳步,再聽,不是錯覺!雖然聲音很小,但卻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汐顏只覺得毛骨悚然,頭皮都要炸開了,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急,最後直接跑起來。
流溪呢?他們去哪兒了?不是說她只需要把那東西引出來麽?
汐顏拼命往前跑,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她追着那個變态殺人狂,在無數窄窄的巷子中用盡全力狂奔。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很多地方都透着古怪。
那條街她走過無數次,那附近的環境也很熟悉,她卻從來不知道那裏有那麽多縱橫交錯的窄巷胡同。甚至那個女孩子也很奇怪,明明她看到的時候,那女孩滿臉是血,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可為什麽自己追着那個男人的時候,一路上,似乎都沒有看到滴落的血跡?
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回憶被打斷,汐顏跌倒在地,手裏的燈籠也掉在一邊,骨碌碌滾了一圈,裏面的燭火撲騰幾下,熄滅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走到了身邊,汐顏吸了口氣,心神略略平靜了些。迅速朝一邊側了側身,一個踝絞便招呼了過去。
剎那間,燈光大盛。
汐顏側開頭,眼睛由于不适應而溢出些淚水。過了幾秒,她緩緩擡起頭。
逆着刺眼的光,一個熟悉的颀長身影出現在汐顏的視線裏,一瞬間讓她已經枯竭的眼裏幾欲再度落淚。
雖然明知道那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裏,雖然明知道這很可能又是幻術凝成的幻象,她的心仍是止不住的顫抖,滿腹心酸一齊湧上,嘴裏喃喃:“越洺……”
一個聲音在她耳畔幽幽響起:“歡迎來到‘迷夢園’,我的,公主。”
汐顏定定地看着那人,他微微彎腰,向她伸出一只手:“來,汐顏,過來。”
有滾燙的液體順着臉頰滑落,汐顏淚眼朦胧,慢慢伸出手,握住他的。
胸口有什麽東西在瞬間變得滾燙,似乎要直烙進她的心裏。
汐顏微笑着,淚流滿面。
她跟随着男子的牽引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側顏,用力地将那輪廓再刻進心裏。
真的如何?幻覺又如何?至少她還能再看到他,再聽到他的聲音。這樣,便很好。
“汐顏,我一直在找你。”“越洺”側過頭,溫柔地說。
汐顏微笑:“嗯,我知道。”
你的擔心你的着急你的難過,我都知道。所以我從來沒有絕望過,也從來不曾放棄過。因為你在等我啊,我知道。
“汐顏,我們再也不要分開。”
“好。”
等我回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
“汐顏,我愛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雖然你從沒說過。我也愛你,越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淚水止不住往下掉,汐顏咬着下唇,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景物漸漸褪色,汐顏死死地抓着“越洺”的手,盯着他微笑着的臉一點點變淺,最後化作點點熒光消散。然後,她唇畔的最後一絲笑意消失,眼裏的難過不舍幾乎是在瞬間湮滅,平靜得如一潭深水。
面前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
和奇肱城簡單古樸的建築風格不同,這裏更像是近代歐洲宮廷和清代皇家殿堂風格的結合,低調、奢華,從上到下都散發出一種貴氣。
汐顏的目光停在殿前長身而立的黑袍男子身上。那男子青絲如瀑垂至腳踝,面容很美,卻美得有些陰柔。
男子似乎有些驚訝,盯着汐顏看了一會兒,慢慢說:“既然你沒中‘迷’,就應該知道那是假的,那又為何要跟他過來?”
汐顏說:“假的又如何,至少我的心願了了。”
男子微微一笑:“‘迷夢園’便是為完成世間女子心願而存在的。若你留下,我可以讓你每天都見到他,聽到他說你想聽的話,你可願意?”
汐顏略一沉吟,微笑:“為何不願?”
男子說:“你随我來。”
汐顏跟上去,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回頭,沖她微微一笑:“喚我阿迷便好。”
汐顏點點頭。心裏暗道,如果不是事先看到那個奇肱女子的慘狀,知道這是個窮兇極惡的殺人惡魔,她都快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以為他只是個溫柔的“婦女之友”。
走過長長的廊道,阿迷在盡頭的大門前停下,說:“到了。”
汐顏深吸了口氣,心髒仍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流溪至今還沒有出現,但事到如今,她也無路可退了,而且,說不定開開和那些失蹤的少女都在裏面。
也許她能做的不多,可至少,她是清醒的,她可以為流溪他們争取時間,也可以嘗試看能不能喚醒那些女子。
現在就看流溪能不能看懂她留下的那些标記了。
汐顏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長長的廊道,只近幾米範圍內有光,其餘都隐沒在了深深的黑暗裏,如同一張血盆巨口。
汐顏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個寒噤。
回過頭,那扇大門在她眼前緩緩打開,而阿迷,已經不知所蹤。?
☆、鏡迷
? 有白光透過大開的門照出來,并不刺眼,竟給人一種聖潔的感覺。
汐顏遲疑了幾秒,擡步走進去。
門在她身後緩緩閉合,汐顏回頭看了一眼,沒太在意。
白光漸漸隐退,門裏的景象在意料之中,她卻仍然無法不動容。
潔白的牆壁、海洋圖案的衣櫃、床頭的毛絨熊、窗臺的貝殼風鈴……
這裏,是她的房間。
有飯菜的香味傳來。
汐顏拉開卧室的門,廚房裏傳來媽媽的聲音:“顏顏,過來端菜,馬上開飯咯!”
汐顏站着不動,心裏無比酸澀。
媽媽端着菜從廚房裏出來,瞋了她一眼,說:“你們爺倆兒還真是屬皇帝的,叫幫個忙誰也不動彈,吃飯都不積極!還不如人越洺!”
越洺端着湯跟在媽媽身後:“汐顏今天累壞了,一會兒多吃點。”
媽媽說:“就你慣着她。”
爸爸放下報紙走到桌前坐下,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對媽媽豎起大拇指:“這回鍋肉不錯!”
“要你說!”媽媽放下圍裙,看向汐顏,“顏顏,怎麽還不過來哪?不餓了?”
汐顏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
這一切,都是她最想要的。卻也是這個世上,最不可能實現的。
胸口血玉溫度灼人。汐顏隔着衣服握住它,聲音低低:“讓我再看一眼。”
終究還是沒能如願。
眼前的景慢慢褪色,上一秒還鮮活的人,轉眼間便消失了。不留一點痕跡。
汐顏伸出手,五指張開,停了幾秒,又慢慢放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她輕輕吸了口氣,開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一看,卻是一驚!這滿屋子的都是……鏡子?!
汐顏回頭看向自己身前,那是一面一人高的鏡子,裏面一個膚白體纖的古裝少女驚訝地看着她。她伸出手,鏡子裏的女孩也伸出手。指尖觸上鏡子,那畫面如水般泛起層層漣漪,一股吸力隐隐從指尖傳來。
汐顏趕緊收手。心裏萬分震驚,難道,她剛才在鏡子裏?
回想起剛才,爸爸夾菜時似乎用的是左手?爸爸不是左撇子。那麽,很有可能是了。
汐顏回過神,往旁邊的鏡子一瞥。
裏面,一個女子倚在男子懷裏輕言細語說着什麽,眼角眉梢情意綿綿,一張臉上寫滿幸福甜蜜。
汐顏往前走,邊走邊看。
每一面鏡子呈現的畫面都不同。大多上演的是和心愛之人你侬我侬的愛情戲碼,也有和逝去親人重聚的親情戲碼,還有少數是女子手握重權家財萬貫的勵志戲碼。
每一面鏡子,都在訴說一個女子內心最深處的渴求。
那些失蹤的少女,只怕都被困在了裏面。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欲望裏面。
汐顏停下腳步,她要如何從這麽多鏡子裏找出梨開開?
這些鏡子應該不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不然,梨開開的鏡子應該在她的旁邊。
難道是無序的麽?
汐顏揉揉眉心。那樣的話,工作量可就大了啊。
她慢慢往前走,目光在鏡面上逡巡。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腦海裏。
會不會其實這些鏡子是按照女子心中的欲望分類的?
她在一排鏡子前停下,橫着掃視過去,都是男女情深蜜意山盟海誓的愛情畫面,有的甚至上演着活色春宮。
汐顏的臉紅了紅。心裏卻有些欣喜,看來猜測是很合理的。那麽這樣一來,找梨開開就輕松多了。
只是,那個小丫頭片子會想要什麽呢?
愛情?
不,看她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小孩兒心性。只怕她至今也完全不知道流溪對她的感情,還一廂情願地把流溪當做她的小跟班。
親情?
有可能,不過可能性很小。這丫頭一看就是被家裏寵壞了的,怎麽可能缺乏親情?
友情?
可能性不大。這丫頭性子挺招人喜歡,看樣子她也是把流溪當好朋友的,所以缺乏友情的可能性也不大。
汐顏想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