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界之大,紛擾迷離。而我,只喜歡看書學習,上班掙錢。除此以外,別無他喜。
洗過澡後,我躺在沙發上,聽着鬧鐘滴答滴答的轉動聲,就像親耳聽着時間穿過身體在流逝。盡管敷着面膜,閉目養神,內心仍然有些凄涼,每過一秒,我就更加衰老一點,回憶裏的青春味道就更淡一點,也許等不了太久,連那最苦澀的黃連味也逐漸消失了,那時候或許我就可以退休養老,做個真正的白癡一樣的女人,提前享受夕陽紅。
我享受一覺睡到自然醒的狀态,也很怕做夢,夢裏最怕的是溺水和上學遲到。已經年有三十的我,時常夢見自己騎着單車在老家的水泥路上用力的蹬,無論每次怎麽用力,怎麽拼搏,最後總是避免不了遲到,我恐懼遲到,也恐懼每次遲到時批評我的那位老師。
“公平?人生下來就不是公平的,無根手指伸出來還不一樣長呢,你和我說公平?”
“像你這樣的女孩,長得不好看,家裏又沒背景,學習還差,以後能有什麽出息?一個像模像樣的大專都考不上。”
這些真實的話,曾經就像一塊存在心裏的烙鐵,每次想起,灼熱的痛苦傳遍四肢百骸。我一直努力用冰冷的觸覺和心态就對待它,然而每到深夜來臨時,它總要燃燒一次,滾熱滾熱的烙鐵。
不過好在後來我臉皮厚了,承受能力強了,烙鐵便不存在了。偶爾想起這些陳年舊事,我還能樂呵樂呵,呵,禿瓢兒肥得流油的傻×男人!
我不是一般的女生,汽車壞了我會修,姨媽來了我會自己主動喝紅糖水,面包我有,牛奶我也有。我又是一般的女生,偶爾電影裏出現接吻的鏡頭,我會羞澀。
這些年,我自認為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沒看一部電視劇,沒有動過一次凡心。當年剛上大學那會兒,一些甜甜的青春戀愛劇,看得一大批少男少女春心蕩漾。只有我,與衆人格格不入,每天堅持去圖書館看各種化學合成式。當然,多虧了當年看得那些化學式,才成就了今天的我。此為後話,有空再說。
年有三十的我,似乎走到哪兒都是焦點。七大姑八大姨總喜歡圍着我轉,問我喜歡什麽樣的小夥子,各種介紹。前些年勢頭頗猛,近年來随着我公司的逐漸壯大,和個人魅力以及人生定位的制定,七大姑八大姨甚至二大爺,都不再數落我了,取而代之的是搖頭嘆息。
是我的錯,我讓大家失望了,我沒讓老花家優良的基因傳承下來,導致衆望所失。我的錯,我的鍋,但我不背。
一個人生活的逍遙自在,為何還要再多一個人徒增煩惱?原本一個問題出來,或許我自己當下就可以下結論做決定怎麽去解決,然而多了一個人後我還要顧及他的想法,不是給自己自找麻煩麽?這種畫蛇添足,多此一舉的事,我再也不願意做!
今天恰巧又是七夕節,大家卯足了勁兒秀恩愛,秀轉賬秀鮮花秀愛人秀孩子……我看着朋友圈裏的人們花裏胡哨的表演,內心毫無波動。全世界都散發着戀愛的酸臭味,只有我自己散發着單身狗的清香。如此特立獨行,頗有着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悵然若失之感。我要為人民服務,要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奉獻給需要幫助的人們,所以即便是情人節,我也要捧出自己的一顆赤子之心。
于是,我打了電話給秘書小楊,讓她給我彙報下一周的工作安排。小楊的語氣很不好,我能聽出她的不耐煩,但我的命令到了,她必須要做,不然每個月給她那麽高的工資幹嘛?
聽着小楊的工作彙報,看着她朋友圈裏五分鐘前剛發的99朵玫瑰和布滿玫瑰花瓣的大水床動态,我欣慰的笑了。
沒什麽,我只是一位願意把大家奶孩子圍着愛人轉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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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工作彙報結束,她迫不及待地和我挂掉了電話,想來或許是和她男朋友恩愛去了。
我躺在兩米寬兩米長的軟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忽明忽暗,忽大忽小,淚水不經意劃過臉頰。不,不是我矯情,情人節孤單一個人怎麽了?我的心裏真的毫無波動,可能是人在躺下的時候就容易流淚吧。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放空自己,很快便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很甜很甜的夢,夢裏有兩個孩子親切地叫我媽媽,他們的小手真的很小很柔軟,摸在我的臉上,叫我的內心也跟着柔軟起來了,全身汗毛直立。
我喜歡吃雞,喜歡吃各種雞,包括和雞有關的很多食物,比如雞肉卷、雞腿堡、雞肉串、雞排、雞爪、手撕雞、炸雞、黃焖雞、烤雞……上學那會兒常被同學嘲笑,說我是黃鼠狼轉世。我很郁悶,當下反駁,為何不是狐貍精轉世?
同學們啞口無言,想來當時的顏值和氣質還沒有經歷歲月的錘煉,還配不上“狐貍精”三個字。
現在的我,相比較十年前,好看了些,也精致了些。但依然配不上“狐貍精”三個字,畢竟優秀的人品不允許我幹那些茍且的勾當。就算哪天我頭腦一時發熱,想和某位有婦之夫發生些什麽,他們也應該不敢,至少我公司裏的男員工們普遍不敢,他們背後裏都叫我“冰山雪蓮”,甚至經常用一些“冷若冰霜”、“鐵面女王”這樣的騷字眼形容我。
承蒙厚愛,鄙人不才。只有天知道,時常面無表情,看似高冷的我,內心裏是多麽的歡脫。但他們都不知道,我也不會暴露自己歡脫的內心。太親和的上司,管不住下屬,該有的氣場還是得有,哪怕他們背後把我形容成冰凍的屎,我也要沉穩的接納,然後不動聲色的開除一開始形容我的那個人。殺雞給猴看,以儆效尤。
秘書小楊告訴我,說今天晚上H市裏各大公司老板将要搞個聯誼,我鼎鼎有名的花藥公司必然在內。我不喜歡這些應酬,隔三差五的就搞一次,也是讓人頭疼。就拿隔壁做半導體的那位來說吧,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每次聯誼都要帶個年輕的姑娘,每次的姑娘還都不一樣,環肥燕瘦,啥款式的都有。
要我說吧,這些姑娘也是,好看又有情商,找個正經事兒做做不行?幹嘛要和挺着個啤酒肚,肥頭大耳的老男人在一塊?不油膩嗎?
還有後邊那家的老總,潔癖嚴重的不行,和別人握手後,都有專門的秘書跟在後面立馬噴消毒液,在他公司上班的人也是苦逼,明明是個生産家具用品的公司,偏偏搞得比我們做藥的還幹淨衛生,工人們上班都要穿潔淨服,進門出門都要洗手消毒紫外線滅菌。想來這位老總是怕大腸杆菌侵蝕了木質家具吧。
還有對面做醫療器材的老總,每次來公司,排場是大的很,加長房車,保安随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某位小鮮肉明星出機場呢。然而我們內行人都知道,他公司已經連續虧損兩年了,要不是因為家底厚實,公司早就被掏空了。據說虧損也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八卦,說是他和他的小姨子搞上了,結果老婆帶着公司機密和別的男人跑了,在H市的某個旮旯,同開了一家醫療器材公司,生意被搶走了一大半。
想到這裏,我不禁感慨,生活啊,簡直比電視劇還精彩。
盡管周圍千奇百怪的人都有,但向來特立獨行,講究低調的我,在別人眼中也是個怪物。他們一直不明白,為何我低調的像個怪物,高冷的也像個怪物。開着國産寶驢,打扮的倒是花哨,就是不太愛笑。
秘書小楊是個好孩子,聽到的小道消息,各種八卦總喜歡和我津津樂道。閑來沒事我聽聽,也不失為一種有趣的解壓方法。
今晚我再次低調的出現在聯誼會上,又是容得下五六十人的大圓桌,富麗堂皇的設計,身材顏值俱佳,一颦一笑都很迷人的成排服務員,很是奢華。
進門的一剎間,異口同聲,美妙動聽的“晚上好,歡迎光臨”幾個字,着實讓我受寵若驚。
今晚的排場大了啊,是有哪位特殊的人員加入進來了嗎?場面和當初歡迎我加入時有的一拼。
剛入場,環顧四周,放眼望去,未見可疑優秀人員。倒是哪家的毛頭小孩到處亂竄,險些兒把我撞倒,導致搖搖欲墜的我多米勒效應,險些兒撞倒上菜的服務員。這時候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好漢出手相救,将我圈入懷中,及時止住了危機。
我的內心暫時久久不能平靜,于是順着環抱我兩臂膀的那雙好看的手望去……
我的內心似乎更加久久不能平靜了,如果說剛剛只是波瀾微起,現在便是狂風大作、驚濤駭浪,外加晴天霹靂。
不,我絕不能盯着他看太久!絕不能再重新變為曾經傻瓜那樣的自己。
我淡淡地望他一眼,回以禮貌而又标準的笑容,柔聲道:“謝謝。”
他神色微微僵硬,靈動的眼神黯淡三分,同樣淡淡道:“不客氣。”
七年不見,我們都不再是曾經的青春模樣。我一身幹練的制服,他一身筆挺的西裝;當初黑長直的我剪掉及腰長發,如今是大波浪,他曾經不修邊幅的板寸頭,如今變成錫紙燙。都是渣男渣女的标志性造型呢。
不過客觀來說,他今天還是很帥的,不比當年我瘋狂沉迷那會兒差。
盡管我沒有和他多說一句,但內心早已問候:謝榭,好久不見。
倘若不是幾位老板笑臉相迎,過來親切地握住他的手,我真的差點兒以為他是今晚的服務生,還是不太正規的那種。大家可別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很不好,是真的,并不是所有的女老板都像我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看對面那幾位肥婆吧,幾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謝榭,就像貓盯着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