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宴很順利,大家的焦點都圍在謝榭身上。我只靜靜地坐着,靜靜傾聽,如果和某位大佬目光對視,便會官當禮貌的點頭微笑,以示回應。從旁邊幾位女老板的只言片語的小聲議論中,我得知謝榭竟然是位傑出的富二代,家裏搞房地産的,自己又比較争氣,搞了一堆連鎖商務會所。
也是,當初我迷戀他那會兒,其實早就應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騷得要死,盡會說鬼話哄人。只可惜當年那會兒我過于年輕,凡事意氣用事,總是過于沖動,過于執着,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所以才會被他唬得一套一套的。
我對面公司那位勾搭小姨子,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自己公司一度面臨經濟危機的王總,正在滔滔不絕的誇贊謝榭,看樣子是想抱謝榭的大腿,以挽救自己公司危機。
平時看起來耀武揚威的,想不到他也會有想要讨好別人的那一天。想當年,我們公司只是幾間小瓦房,恰巧經濟瓶頸期,我的導師帶着我去找王總,打算拉個贊助,搞個投資啥的,畢竟醫療器材,醫藥差不多算同一行業,想來會更好說話一點。然而……
我還記得那天,天空烏雲密布,狂風亂竄。我的導師騎着小電驢載着我,逆風而行,去王總那兒摸門。到那兒後,他的秘書說他在開會,讓我們在外面等一等。畢竟這次來是有求于人,于是我的導師和我從晌午等到月明。最後見王總摟着他性感的小姨子出來了。
導師急忙迎上去問贊助一事,卻見王二胖子挺着個淨壇使者一番的大肚子,不悅道:“哎呀,這事兒下次再說吧,沒見我忙着呢嗎?”
“可是王總,這是我第三次過來了,您就給個機會,哪怕五分鐘,我肯定能……”搞科研的人,一向對人情置之不理,甚至給人們一直以來的感覺都是一心撲在科研上,對世間萬物莫不顧問的高冷,甚至高傲的模樣。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的導師這麽低三下氣的,為了金錢而去求別人,也是最後一次。因為三天後他便郁郁寡歡的離開了人世。我不喜歡王二胖子。當然他沒有非要救濟我們的義務,畢竟救不救濟那是他的事,主動權在他手裏。但我一直想着,如果當初他給了我導師五分鐘,給了我導師贊助,我導師或許不會那麽早離開人世,或許我公司主導的新藥會是我和他一起研發出來的,再或許……接下來的很多很多的東西和事情都會不一樣。
明明當初可以,為什麽就不給一個機會?記憶中尤為深刻的,王二胖子對導師吼道:“你能什麽能?你要是真的能,還隔三差五的會來我這兒?”
導師愣住,難為情的賠笑道:“這不就差您的一個機會嗎?如果您願意……”
王二胖子完全不理會導師,轉身高喊:“趙秘書,我的車鑰匙呢?”接着又摟緊小姨子的腰,油膩的手在屁股上猛抓一把,猥瑣的笑道:“走,今晚去哪兒耍你說了算,什麽裙子啊包包啊,想要啥都買,咱不差錢兒。”
物換星移幾度秋。如今的王二胖子,甩開了迷人的小姨子,終有點危機意識了。他小心翼翼地給謝榭倒酒,滿嘴的騷文字,把謝榭的馬屁股都拍大了。
呵,男人。
我溫柔的笑着與旁坐保健品公司的老總聊着天,想來我做作的模樣,在平常男生看來定是優雅有氣質的。保健品公司這位老總挺年輕,四十出頭,名字倒是風趣,石磊。不看臉,只聽名字就讓人感覺很剛,很硬漢。實則真人更是剛,更是不拘小節。
我和石總同是老板,不同的區別是我是科研出生,他是金融出生。他只知道如何拿別人的配方來生産藥、賣藥,對藥物的構成卻是一竅不通。
保健品公司嘛,難免會有一些性能方面的藥物。因為我是搞藥物這一行的,石總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和我大聊特聊某保健品怎樣改造藥物或是制藥方式,可以提高藥效或者提高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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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他個鬼!我要是能知道,會告訴他嗎?行業機密好吧!況且他的保健品藥物是生物藥,據說是從某某強悍的雄性動物體內提取的“強悍”因子,然後通過一些方法融合到個別細菌裏,大量生産繁殖得來的。
他們生物這一行搞.基因、酶、細菌、蛋白質啥的。我不搞生物這一行,我是化學制藥的,只搞.基團和化學方程式。
石總一直滔滔不絕,對我是咄咄逼問,簡直要人小命。我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繼續保持優雅的微笑,盡量含糊他的問題。
然而這位石總話太多了,險些兒讓我以為他是做銷售出生的。況且話多也就算了,講話時候還一直盯着你看,半天眼珠子不帶轉的。對,說話時候看着別人眼睛,的确是有禮貌的表現,可是你看半天不眨,是要比賽瞪眼嗎?
幾個回合下來,我輸了。我實在受不了他,眨了眨眼睛,轉移視線,習慣性的用左手拿起高腳杯,抿一口紅酒。面帶微笑溫柔道:“石總,看來您對男性保健品研發這一塊頗有興趣,改日有機會我給您介紹幾位這方面的專家,或許他們能幫助到您。恕我才疏學淺,不能解答您的問題。”
石總忽然雙手拉住我剛放下酒杯的左手,揉搓道:“哎呀,那就只好麻煩花總了。”
我讪笑着抽回手,借機拿起酒杯,灑脫地說:“大家都是同行,互相照顧是應該的。來,我敬您。”
“哎呦,使不得,哪能花總來敬我啊,真是折煞了石某。還是我還敬你吧。要一飲而盡哦。我先幹了!”只見他仰頭,杯子裏的紅酒一口入喉。
他将酒杯口朝下,對我笑說:“花總,該你了。”
呵,男人。
我舉起酒杯,正要喝。石總拉住我手腕,猥瑣的笑道:“哎,這也太少了點,我給你滿上。”
滿你個鬼!倒了近半杯的紅酒給我!
我斜起嘴角,擡起兩個拳頭大的高腳杯,一飲而盡。
“好,好,好!”石總熱烈鼓掌,聲音頗大,引得房間裏的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曲起左手,食指關節輕觸嘴角,禮貌的微笑地望向大家,淺淺的點兩下頭。
不嫌事多的王二胖子,總愛湊熱鬧。他拿着滿酒的杯子,領着謝榭到我面前,将我介紹給謝榭,說:“謝總,這位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就是花藥集團的花總,人稱‘冰山雪蓮’、‘鐵面女王’。做起事來,可真是雷厲風行,幹脆果斷啊!我等男人也難以望其項背。花總,這位是謝榭,謝總,以後就是我們小分隊的成員之一了。”
謝榭風度翩翩的伸出右手,說:“久仰花總風華。”
我禮貌性地回握,笑說:“過獎了,謝總。”
也許是我瘦了之後,手也跟着細長的原因,再加上右手少了半個手指,握住謝榭手的那幾秒,我竟然覺得他的手很大,反正比五六年前那會兒可大的太多了。
他握我的手很輕,我也只輕輕握住他的手。想來,我握住他的手像握住一個大豬蹄子,他握住我的手,估計感覺和皮包骨的雞爪相差八九不離十。
今天的晚宴謝榭是主角,他被介紹給各位老總。我左手托腮,靜靜地看着他們到處轉,到處互相吹捧,感覺甚是有趣,尤其是謝榭誇贊那位做情趣.用品出生,身高160厘米,體重160斤,豐唇尖下巴,整容過度的吳媚娘吳總豐滿勻稱、貌似天仙的時候,我一口紅酒險些兒嗆着。兄臺,好品味。
逗趣的時光是如此的短暫。晚上我喝的有些微醺,開不了車,便叫了出租。剛上車,謝榭也跟着上來了。
我望向他,禮貌地笑問:“謝總,您這是,和我同路嗎?”
“初來乍到,對H市還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在哪裏打車,只好跟着你了。”他說的甚是理直氣壯,我覺得甚有道理,便不再說話。
“師傅,水墨花園。”我說。
“帥哥,你呢?”司機問道。
“水墨花園。”謝榭彬彬有禮說。
我詫異地看向他,故作鎮定道:“好巧,看來真的是同路呢。”
他笑笑不說話。
出租車後排座位上,我緊緊貼着左邊的車門,全程腰板挺直,望着車窗外,一言不發。倒是司機師傅,一個左拐急剎車,将我狠狠的甩到右邊,恰巧不巧的撞到謝榭身上。
司機氣憤地埋怨道:“怎麽開車的真是,這年頭什麽樣的人都有,開個豪車了不起哦。”
喝了酒胃裏一直不舒服的我,險些兒吐出來。好在我捶了幾下胸口,将那股勁兒忍住了。
謝榭扶住我的雙肩,問道:“沒事吧?”
我微動嘴角,說:“還好,謝謝。”
他音色忽然愉悅起來,嗤笑一聲,說:“你是在叫我名字,還是在感謝我?”
嗯?這是什麽花式聊天法?
我笑笑不說話,擺脫他,又挪到後排最左邊,捂着難受的胸口,繼續望着車窗外。
“水墨花園到了,請問二位怎麽支付?”司機問道。
“掃碼,我來吧。”不等謝榭開口,我拿起手機對着二維碼掃了起來,成功轉賬。
“師傅,轉你了哦。”我清脆道。
“美女,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啊!”司機說。
“好,我不僅給您五星好評,還給您文字好評呢。”我笑道。
好評個鬼啊!險些兒讓我吐在車上。
雖然我內心極度不願意給好評,但說出去的話總要兌現,于是下了車,我果斷給師傅好評。正拿着手機操作,謝榭拉住我胳膊,将我往人行道上拉了拉,瞬間一輛轎車從我身邊疾馳而過。
他眉頭微皺,語氣裏竟然有些不悅,甚至帶有批評的色彩,我聽着很不開心。
“還是老樣子,走路不看車。什麽時候好評不行,非要在馬路邊上。萬一給撞到了怎麽辦?”
我說:“我看了。沒事。”
“你那也叫看?一下車你就盯着手機,你是用後腦勺看的?”路燈之下,他的臉一半明,一半暗,彎起的嘴角在暗的半邊臉上留下好看的笑容。
和六年前那會兒同樣放蕩不羁,甚至有些邪魅的青春笑容。只是這一次,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或許吧。”我聳聳肩說。
将手機塞在包裏,我徑直往小區走,謝榭緊跟着我。直到我進入電梯,到了樓層,快要到家門口的時候,他還在跟着我。
我忍不可忍,感覺他是故意找茬,但我又沒有證據,萬一他真的和我住同一單元同一樓層呢?
我突然止步,語氣甚是溫和,問道:“你也住在這裏嗎?”
他指了指我房間對面的601室,說:“我住這裏。”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結果他真的輸入密碼,成功進了601房間。還和我道了聲晚安,感謝我付了車費。
我頓在原地,緩了緩神,淡定的輸入密碼,進了6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