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叫花諾,今年虛歲三十,是一位事業有成較為優秀的單身女青年。這句話剛說完,我知道,您現在定會從您那或挺拔或小巧或秀氣的鼻子裏冒出一個大鼻涕泡,忍不住嗤笑一聲,瞬間鼻涕泡炸裂,鼻涕漬濺了一屏幕。您定會嘲笑,都三十的老女人了,還好意思叫青年?
男人三十而立,女人三十豆腐渣。過了三十,都奔四了,一只腳已經踏入中年的行列了,還好意思稱自己青年?還要點臉不?
要,我當然要臉!實不相瞞,我臉也蠻好看的。這可不是自戀,是我找來的大家一致的評價。
我說自己是青年有資格的,前不久,H市剛發布了我市十大優秀傑出青年代表人物的名單,鄙人不才,位列其中,亦是榜首。其實啦,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也就是年輕那會兒努力了一把,發了點小財,然後做了點小生意,響應國家一直以來的號召“先富帶動後富”,幫助老家一幫人脫貧致富,走上幸福美滿的小康之路。
後來呢,錢賺得有些多,我尋思着一個人也花不完啊,不如救濟一些遠方的貧苦人民,于是心血來潮,做起了慈善。這不,大家都在誇我優秀,還給我頒發“優秀傑出青年”獎,各種褒獎、各種榮譽如潮水般像我撲來,簡直叫我受寵若驚。
其實吧,我真的沒做啥,只不過是把別人談情說愛,生娃奶娃,贍養老人,照顧死鬼男人的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
我開着跟了自己五六年,剛創業那會兒貸款買的國産白色寶驢四輪,一路潇灑馳騁,車上放着某傳奇組合的歌“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飛翔,燦爛的星光,随我去遠方……”。
盡管我現在比較有錢,足以換個寶馬寶駱寶鴕啥的開開,但做人嘛,講究一個低調,況且我這人有點小毛病,選擇性念舊和感性。
寶驢接地氣又省油,它身上的每一處我都熟悉,相隔十米遠,閉着眼睛我都能感受到發動機在與我遙遙呼應。它若是病了,給它換個輪胎、上個漆啥的,通通不是問題,找個人少的樹蔭,我一個人系個圍裙,像做西紅柿炒雞蛋似的,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将問題解決,通常情況下您吃個饅頭再上個茅廁的功夫,我就差不多了。
今天的太陽還不錯,但是風也有些上頭。我開着窗戶,在我這500畝的公司林蔭大道上馳騁,風将我一頭及腰且秀麗的黑色卷發,毫不留情地高高吹起。哎呦我滴天,擋住我視線了喂!
急救氣囊彈開,我整個人震了一下,腦袋還暈乎着呢,車窗被人敲響。
“你好,請問剛剛發生了什麽事嗎?”
似曾相識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心底傳來。有那麽一瞬,我的小心肝兒差點顫抖。
穩住,不要慌!記住,你已經成年了,要做一位不動聲色的大人。
我含笑溫柔地擡起腦袋:“不好意思,我剛剛不是有意的,您……沒事兒吧。”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将我的聲音越發的壓低,我的強大意志讓自己的聲音再次變大。所以,盡管剛剛那一秒鐘裏,我的身體和大腦做了一個複雜的推拉動作,但事實上我說出來的話和聲音,聽不出一絲絲不正常。
Advertisement
“花諾?”車窗外西裝革履,頗有幾分成熟男人韻味的男子,不可思議地叫出我名字。
認識了近二十年,幾乎有十年沒聯系的男子,在那麽一瞬間認出了我,并叫出了我名字,老實說,我還挺開心,想不到吧,十年沒見,姐姐我還是這麽的青春靓麗,青山依舊,童顏未老。
“好久不見。”我淡淡道。
他圓溜溜而又複雜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我想,他大概是看中了我胸針,也許正思忖着要不要買個同款,送給他老婆。得了,也算他還有點殘存的品味,我這個胸針可是……
“他好嗎?”
他這略微複雜的眼神,我還真的有些看不透了。十年沒見了,咋一上來就問候別人老公?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看他真的是吃飽了腚疼!
我尴尬地撥弄頭發,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我是要告訴他,感謝他當年無情之恩,讓我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罷了罷了,都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況且在他之後,我還喜歡過別人。
只一秒鐘時間,我眼神掃視他的車,立馬将話題轉移,笑嘻嘻道:“你的車,還好吧?”
他順着我眼光望去。他的車保險杠有些許破損,沒啥大問題。倘若他不介意,我現在就可以給他修好。
“小問題,不礙事。”他盯着我,咧了咧嘴角。
“留個聯系方式吧,問題雖不大,但這個費用還是我來出吧。”我說。
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從男人要聯系方式,變得這麽随意和波瀾不驚。想當年年輕那會兒,從帥帥的小哥哥要個聯系方式,可得下好久的狠心啊。歲月啊,真叫人成長!蟬蛹長翅膀,蝌蚪成青蛙,姑娘變大媽!
“小事情。”他頓了頓後,還是掏出了手機,點開了微信,問道:“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我:“……”
留個電話而已,怎麽還加起微信了?也罷,到時候把修理費直接微信轉他也行。我點開微信二維碼,說:“你掃我吧。”
洛雨辰。
時隔十年再次看到這個名字,我的內心真的毫無波動了,這種感覺真好。不再被任何人、任何字眼束縛,心胸寬闊,坦蕩蕩。墨鏡一戴,誰都不愛。
“你在這家公司上班嗎?”他好奇地問道。
我環視自己五百畝的小公司,謙虛道:“是的,公司剛成立那會兒我就來了,這些年過來也算老員工了。當年也就随便幹幹,想不到趕上好時代,它現在發展的這麽好。”
“哈哈,那你算我的前輩了。我前不久剛面試結束,今天來報道,以後咱倆就是同事了。前輩,請多多關照。”他突然主動要和我握手。
我伸出每天都用精華保養,并且塗了粉色亮晶晶指甲油的手,莞爾一笑,回握。
曾經,我急切渴望握住的手,如今摸起來,不過如此嘛。掌心還有些粗糙,想必定是在家裏家務活做多了,無名指的戒指也真是又醜又咯手,他老婆品味一定不行。哪像我的,依舊是這麽的柔軟和嬌嫩,除了無名指少了一截,其他堪稱完美。
我快速伸出手,快速抽開。然而他還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兒,視線追随我的手。
嗯,也沒什麽好掩藏的,我幹笑兩聲,将手伸出來晃了晃,然後握緊拳頭默默藏在身後,說:“小意外,還好,不影響生活。”
是的,無名指除了用來戴戒指,還有其他很特別的作用嗎?無傷大雅。
他默不作聲,眼神黯淡。我想,或許他在同情我。
“哎呀,八點二十五了,趕緊撤。別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了哦。”我好心提醒。
他嘴角微動,嗯了一聲,再次默不作聲,杵在原地跟木樁似的。
氛圍突然變得很壓抑,很奇怪。擅長解尬的我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以自己要忙為借口,匆忙離開。中途我從口袋裏摸出随身攜帶的小圓鏡子,照了下自己,也順便偷窺一下他。還杵在那旮旯呢,怕不是想要中暑?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