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透疏衾人斷腸
? 初三那日，未央宮四周早已埋伏下禦林軍上百騎，只等暗處觀察的皇上一聲令下就立馬圍剿攝政王。
“臣妾先恭喜皇上了。”雲清歌看着站在暗處的人影道。
君陌冉轉過身來，輕搖頭笑道：“愛妃此言差矣，清君側亦是為了天下百姓，怎麽單單只恭喜朕呢。好了，愛妃你該出場了。”
清芷宮，阮素念依舊在佛香缭繞中誦經。雲清歌一路直沖入殿內，宮人雖一直阻攔卻也不敢真的出手拉住她，只不停的呼着“惠妃娘娘不可以，我家娘娘今日不見任何人”。
雲清歌站定在她面前，雙臂環抱着看着。兩人都不說話，宮人亦已早退下，偌大的殿內靜的連跟針落地都聽得清楚。
最終阮素念先開了口：“惠妃娘娘有何貴幹直說便是。”
雲清歌不慌不忙的安坐于軟椅上，悠閑的看着自己保養得當的指甲。
阮素念暗自咬了咬牙：“惠妃娘娘難不成只是來我清芷宮散步的？”
“我知道你是攝政王放在皇上身邊的棋子，也知道你為他付出了很多，那麽他若是死了，你是不是該去陪葬呢？”雲清歌笑語盈盈的道。
阮素念聞言站起，怒視着她道：“你這話什麽意思？王爺他怎麽了？”
雲清歌似樂意見得她急的樣子，話鋒一轉卻又換了個問題。“阮素念，你想不想知道當初你那可憐的孩兒是怎麽死的？”
阮素念沒料到突然轉換了問題，一時忘了回答。
“你是不是還以為那只是個意外啊？你就沒想過也許那是刻意設計的呢？”
阮素念瞬間面色灰白，右手死死掐住掌心，顫聲問道：“你.......你知道什麽？你告訴我！快告訴我！”
雲清歌好整以暇的看着幾近崩潰的人，以手支額慢條斯理的道：“我知道的不多，只剛好知道那孩子是攝政王設計拿掉的。因為那時候正好皇上懷疑到了你身上，繼而對攝政王忌憚，攝政王為了對皇上表示忠心，便叫人拿掉了你的孩子。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表示他絕對沒有不臣之心，絕不會拿孩子做傀儡。”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信？你休想挑撥我跟王爺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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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撥？我為何要挑撥，你早已是一顆棄子。你不信？王爺把你當妹妹看，還好心的收你為義妹，你呢？你卻不知足，愛上了他。你都已經是皇上的妃子了，還盼着嫁給王爺，真是可笑。而且，你竟然還可笑的避開皇上，躲在這裏吃齋念佛，你說你還有用嗎？”
阮素念緊咬下唇，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是他派來代替我的？哈哈哈........我做了那麽多，就得到這樣的下場嗎？”
雲清歌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做出噤聲的動作，輕輕笑道：“噓，小聲些，可不要打擾了王爺和賢妃妹妹談心呢。”
“你說什麽？這又和賢妃有什麽關系？”阮素念淚痕滿面，死死盯着她。
雲清歌掩嘴一笑：“德妃這話問的真有趣？什麽關系，自然是你想的關系呀。你想想，賢妃妹妹美貌明媚，是個男人都會動心吧。更何況，王爺可是妹妹的救命恩人呢。”她眼風微掃了一眼阮素念，又繼續道，“你不知道吧？兩年前王爺偶遇了還只是将軍小姐的賢妃，一面是不經世事的千金小姐，一面是久經風浪的年輕王爺，這其中經過就不必我細說了吧。”
眼見得阮素念面色越來越慘淡，雲清歌繼續微笑着吐出下面的話：“先前賢妃把救命恩人誤以為是皇上，前幾天我才告訴她其實是王爺救了她。起先她自然不信的，這不，今日設宴請王爺就是為了求證，這會兒估計已經真相大白了吧。”
“他們休想！”阮素念姣好的面容此時扭曲不堪，“竟然這樣對我？好好，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惠妃你去把皇上請來，我要揭露君陌衍的真是面目，我要讓他勝敗名列！”
她跌跌撞撞的沖出殿門，看方向，應是去未央宮了。
雲清歌垂下頭一笑：“好戲才剛開始呢。”
未央宮內。
君陌衍始終對眼前這個一派天真的女子無可奈何，戚觞影滿面無害的笑意，只一個勁兒的不停夾菜給他。
“王爺不要客氣，吃菜啊。”
君陌衍隐約覺得未央宮似乎安靜過頭，卻也未做他想，只道是賢妃為了避嫌遣走了所有宮人。
正将拿起桌上玉箸欲食佳肴時，殿門卻被人從外踹開，一道雪亮的劍光直逼君陌衍面門，只見他不慌不忙舉起手中玉箸反手一夾，來人手中的劍應聲飛出。
“念念，你在幹什麽！”君陌衍看見來人是阮素念，皺眉喝道。
阮素念怒視着眼前人，目光從君陌衍臉上轉到戚觞影臉上。“我要你的命，要你們的命。”
戚觞影心內疑惑，按理說這個時辰姐姐應該在攔着德妃才是啊，怎麽還讓她跑這兒來了。
君陌衍上前一把扯起阮素念的手腕往外走，“你在這裏發什麽瘋！也不看看地方，馬上給我回去！”
阮素念出其不意的拔下頭上金簪刺向自己手腕，君陌衍怕她傷了自己，連忙松開她的手腕。
“王爺你在幹什麽？我阮素念對你掏心掏肺，你怎麽對我啊！”
“你在說什麽？”
戚觞影揮手示意暗中禁軍不得動作，自己走上前去在一旁聽着。
阮素念眼神陰冷，“你對我不仁我便對你不義，你的所作所為我要昭告天下。今天，我要和你同歸于盡！”
君陌衍尚未來得及開口，只見未央宮忽然宮門大開，無數将士沖入，一時間火光漫天。君陌衍被包圍其中，冷眼看着從中走出的戚榮将軍，瞬間明白的轉頭，發現不知何時戚觞影已經遠離他身邊，被将士們護在了中間。
“大膽逆賊，還不束手就擒！”戚将軍中氣十足的聲音喝道。
君陌衍暗暗擰眉，沉聲道：“将軍是誤會了什麽嗎？這陣仗是怎麽回事，難道本王便是你口中的逆賊嗎？”
“呵呵呵.......”阮素念張狂的笑着，“你也有今天啊，你從來把我的心意棄之敝履，我不怨不恨，也從不後悔。可是，你不該傷害我的孩子，那是一條無辜的生命。那是我一直的依靠，你卻親手毀了他，我恨你！”
她手持金簪，一步一步走近君陌衍，竟是要親手殺死他的意思。戚榮一擡手欲喚就近的将士阻止阮素念，卻有一支金翎箭破空而來，直直釘入她的咽喉。阮素念只來得及轉頭看向尚未放下手中弓的君陌冉，便不甘的向一旁倒去，鮮血染紅她手中金簪。戚觞影不忍的抿了抿嘴，微微退縮一步。
戚榮慌忙跪下，唯餘君陌衍一人筆直的站着，眼神冰冷的盯着前方。
君陌冉放下持弓的手，示意衆人起身。雲清歌跟随其身邊，她整個人籠在陰影裏，看不清面容。
“皇兄，朕萬沒想到你竟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一直以為你只是和德妃兄妹情深罷了，沒想到她竟然是你派來害朕的！今日，朕萬不會放過你了。”君陌冉雙眸低垂，極其痛心疾首的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旁的雲清歌靜靜開口道：“攝政王還是不要再做無謂之争了，德妃已将你們之間聯系的所有證據交出，現已遞交大理寺審理。而你私下的軍隊也已在戚将軍的勸說下歸順了聖上，如今德妃已死，難道你還想憑一己之力反抗朝廷嗎？”
君陌衍苦笑一聲，“我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麽快罷了。君陌冉你是個合格的帝王了。”
“不，還不夠。”随着君陌冉的話落，本是保護着戚榮和戚觞影的将士突然倒戈，明晃晃的刀尖轉瞬已架到了他們的脖子上。
“皇上，你這是何意？”戚榮滿臉的不可置信，戚觞影顯然也被此景驚吓到，一雙明眸大睜着。
君陌冉冷冷一笑：“戚大将軍你與攝政王相勾結，真是辜負朕對你的信任，狼子野心必當誅之！”
戚榮清正了半生，聽聞此言立馬掙紮不停：“皇上，老臣一片忠心啊，絕不可能有謀反之心吶！皇上你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冤枉老臣啊，皇上明鑒啊！”
眼見得戚榮在掙紮中被刀尖刺傷，戚觞影再也忍不住。
“住手，住手，不要傷害我的父親。你們放開我，姐姐，皇上你們一定弄錯了，我父親不會謀反的。”戚觞影一邊哭喊一邊掙紮，身邊的将士不敢傷她，卻也不敢放開她，只得無措的望着君陌冉和雲清歌。
雲清歌示意将士退下，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戚觞影撲去戚将軍身邊查看了他的傷勢，面上是止不住的淚水。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姐姐，明明不是這樣的，你不是說只要我拖住攝政王就可以了嗎？為什麽我的父親變成了叛臣賊子？不是這樣的，不是........”
戚觞影搖晃着步子欲走向雲清歌，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她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憑着本能一直向前，她突然覺得這段距離好長，怎麽也到不了姐姐的身邊。突然感到胸口一涼，她頓住腳步緩慢的低頭看去，一只金翎箭貫胸口而出。
戚觞影覺得自己一定是哭得太厲害了，不然為什麽沒有聽見父親絕望的叫喊？不然為何她看見那正對着自己的彎弓後面竟然是姐姐呢？這一定是場噩夢吧。她嘴角扯出一個最美的微笑，顫着伸出手對前方只距了自己十幾米的雲清歌輕輕喚道：“姐姐，影兒為什麽覺得好疼啊.......姐姐.......”
聽到她的聲音，雲清歌如被火燙手了一般慌忙甩下手中彎弓，提起裙角飛奔上前接住戚觞影将倒的身體。
“影兒你可以躲的，以你的身手可以躲過去的。”雲清歌的聲音帶了一絲少見的慌亂。
戚觞影努力的笑着，“姐姐，原來姐姐的箭術這麽厲害啊。我倒是忘了姐姐的親哥哥箭術是我們王朝最好的了........姐姐，要是可以，我真想和你比一比箭術呢。”
雲清歌只覺得那一箭似乎也射中了她自己一樣，胸口無比的疼，說不出一個字，只知道拼命的搖頭。
“姐姐，我很開心呢，在我心裏，你早就是我的親姐姐了。”
“姐姐，我父親不會謀反的，你幫我救救他好不好........”
“姐姐，我好累.......姐姐不要忘了叫醒我啊.......我們一起去看........看合歡........花........”
君陌冉上前拉開雲清歌，只見她目光呆滞渙散，猛地将她從地上拉起，還沒站穩便暈了過去。喚了宮人将雲清歌扶下去後，他才細細打量早被控制住的二人。
戚榮猛然從護國将軍瞬間淪為叛臣賊子，又加之剛經歷的喪女之痛，使他整個人老了十幾歲，滿面死灰的盯着君陌冉。一開口卻是免不了老淚縱橫：“我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讓影兒進宮！這宮內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的影兒那般單純怎能活的長久。皇上，你為何這般狠心啊！影兒她對你是真心的啊，要不是這樣，當初我也不會答應讓她入宮啊。誰知道.......誰知道........”
君陌冉不再理會，他看向君陌衍，雖雙手都被枷鎖鎖住，卻絲毫不顯狼狽，反倒是滿面的坦然之色。
“君陌冉你的确是個出色的帝王，父皇的眼光從未出錯。”
“皇兄你這時候提起父皇可是想讓朕念情留你一命？可惜了。”君陌冉冷冷一笑，“傳朕旨意，大将軍戚榮與攝政王君陌衍相勾結，試圖謀反。今虢奪二人職務，家眷親小沒為宮奴。現将二人即刻打入天牢，秋後處斬！”
阮素念和戚觞影的屍體已被擡走，君陌衍也被押往天牢，熱鬧了半夜的未央宮此時卻寂靜異常。君陌冉站在樹影憧憧中，竟生出了一股凄涼之感，不過一瞬又将此怪異的感覺壓下，皺眉離開了未央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