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淅瀝雨碎不辨香
? 箭羽破空而出的聲音，火光照射得整個黑夜都亮如白晝，有人在哭喊着什麽。她聽不清也看不見，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被絆倒在地起不來，有人從後面抱住她的肩，低低的叫着：“姐姐.......姐姐，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對我.......”
“啊！”雲清歌突然驚醒，入目處是自己熟悉的寝宮。
“娘娘，您醒了。可還有何不适？”玲珑聽見聲音走了進來，關切的問道。
外面天光大亮，似乎已近午時。“玲珑，我睡了多久？”
“回娘娘，已經兩天了。從那夜回來之後您一直昏迷着，太醫們來過說您并沒有大礙，皇上就讓您這麽一直睡着。”
“兩天.......”才兩天啊，她以為已經過完了一生，鮮血的味道還在鼻尖揮之不去。溫熱的血似乎爬滿了她的面龐，從眼角緩緩流下。
“娘娘，娘娘您怎麽哭了？”
雲清歌伸手一抹，果然滿手的淚水。她看着手中的水痕輕笑出聲，一直笑一直笑，似乎停不下來。
玲珑看着反常的雲清歌，心裏生出一股寒意，正欲轉身叫人，卻險些撞上一人。
“皇........”話剛出口便被來人揮手制止，随即退下。
君陌冉居高臨下的站在床前，眼裏滿是嘲諷的冷意。“雲清歌你是在哭嗎？真是好笑，你竟然會哭啊。”
雲清歌置若罔聞的輕笑着，好似看見了什麽開心的事。
“雲清歌！”君陌冉怒不可遏的上前，一把鉗制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她還是在笑，笑的淚光漣漣，他使足了力氣一甩手，雲清歌狠狠的被甩下了地。
頭撞在了地上，雖然痛，卻也撞醒了她。
“你知道戚觞影要找的人根本不是你對不對？兩年前的那個元宵節，你根本不可能遇到她。”
君陌冉蹲在她面前，微微一笑：“自然知道，不知道的話朕又怎會接她入宮呢。而且朕還知道，她的那位救命恩人是君陌衍。可惜啊，她不記得了，而君陌衍從不會将這種事放在心上。兩塊一樣的玉佩而已，朕只需要毀去那礙事的一塊不就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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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又是一片溫熱，她早知道影兒口中那讓她一直挂心的人是誰，卻始終未将真相說出。那塊玉佩君陌冉和君陌衍兄弟都有一塊，刻得是他們倆的名字，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愛錯了人。
“雲清歌你真的哭了，呵，難不成你還和戚觞影真的姐妹情深了？朕竟不知道你這樣狠心無情地人也會哭啊。”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選中我來幫你。幫你除去了攝政王，拿回了所有的政權，幫你除去了戚将軍，幫你拿回了兵權。從我甫一入宮你就故意讓我去挑釁德妃，讓她誤以為我是攝政王派來接替她的人，讓她對我恨之入骨。我幫你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幫你管理後宮，幫你接近戚觞影，現在我都做到了，你該履行你的承諾了。放我出宮，放我父親告老還鄉，放我哥哥述職回家，從此我雲家再也不踏進京城半步。”
君陌冉搖頭輕笑：“不可能。”
雲清歌瞪大眼睛，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你當初答應了我的！你拿我全家的性命要挾我，讓我入宮幫你，然後你再放我們離開京城。這些是你答應了的，君無戲言，你不可以反悔！”
“對，君無戲言。可是還有一句話叫作’伴君如伴虎’，愛妃可有聽過？你幫朕這樣的大忙，朕怎麽可能放你離開呢，不僅如此，朕還要封你為皇後。此次’清君側’你可是功不可沒呢，朕龍案上那些群臣要求封賞你的奏折疊得如山高呢，朕可不好駁了不是。”頓了頓，滿意的看着雲清歌震驚的表情，“你問朕為什麽選你？因為朕從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夠聰明，夠手段，權謀政計學的比琴棋書畫還好，而且你的箭術精準足以自保，朕不必擔憂你的安危。論身份，你是天子之師兩朝元老的雲太傅之女，身份之貴足以掌鳳印。你雲家又向來是中流，不在任何派系。你說這放眼天下，還有那個女子比你更适合作為朕的盟友呢？”
雲清歌盯着他的雙眼，只看到了一片冰冷，就如同兩年前初見他一般。那年元宵節，天色将晚，她便被人從房裏綁走，再見光明時便看見了他。那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惹上麻煩了，可是卻無法拒絕，他的手裏握着她全家的生死，她只能答應。他們談了一整晚，第二日清晨才被他的暗衛送回府，不出半年她便入了宮成了惠妃。
“君陌冉，你恨我。我從你的眼裏看到了恨，恨之入骨的恨，為什麽？我哪裏得罪了你，我們雲家哪裏得罪了你！”
“你說對了，朕恨你，還有你的父親，你們都該死！”君陌冉突然就暴怒的紅了雙眼，掐住雲清歌的脖子，看着她因窒息漲紅的臉，慢慢說道：“你想知道為什麽？那你還記得你五歲那年進宮時因你而死的明貴人嗎？那是我的生母！你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杖斃庭前卻一言不發，甚至還在她死後後對我父皇說’皇上，這裏好髒，我們換個地方玩吧’。她的一條命在你眼裏就是那樣卑賤嗎，明明只要你開口，她就不會死！”
雲清歌被他掐着幾乎暈厥，在她幾乎以為自己就可以這樣一死解脫了的時候，他卻又放開了她。
“想死，沒那麽容易。”君陌冉恨恨的盯着她。
“咳咳........原來，原來是這樣.......咳咳.......”她想起了明貴人是誰，五歲那年随父親入宮，先帝的明貴人本是在庭前求先帝讓她見一見自己的兒子，這些地位低下的妃子在生了皇子之後都交了皇後撫養，成年之前都不得再見。她被先帝駁斥之後告退時，許是心裏想着事未注意到面前的雲清歌，雲清歌被她撞得摔倒在地，手肘頓時破皮出血，小小的她當即大哭了起來。
先帝震怒問罪于明貴人，命人當庭杖斃，那滿地鮮血的場景讓她做了一個月的噩夢。當時她被父親抱在懷裏捂住雙眼，可空氣裏的血腥味還是直讓她作嘔。後來出宮之後她問父親為何不讓她開口求情，父親長嘆一聲道’這是帝王之術，皇上意欲讓四皇子君陌冉即位，可四皇子生性柔弱又挂念生母。今日這一出其實是一場做給他看的戲，就是為了斷了他的念想又能讓他恨，只有恨才會激起他的野心。我們不過是皇上的棋子罷了，若有朝一日，我雲家不複存在了，那便是君陌冉成為了真正的帝王之時了。’
雲清歌絕望的閉上眼，父親你說的真對，君陌冉成為了真正的帝王了，我們雲家和攝政王都只是先帝的一顆棋子，很快就不複存在了。
君陌冉似乎目的已達成，滿意的勾了勾嘴角，往外走去。
“雲清歌你給朕好好的活着，你要是敢死，朕就讓你全家陪葬。朕會讓你知道失去至親，生不如死的滋味。漱月宮的所有宮人都給朕聽着，要是惠妃娘娘有任何閃失你們就都去給她陪葬。”
雲清歌俯在地上，不言不語，任玲珑在旁喚了幾聲都不動。她好想回家，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雲家小姐。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女子，普普通通的長大，然後嫁人生子，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那多好。
後有史書記：滄禦四年，攝政王君陌衍與戚榮大将軍意圖弑君篡位，幸被帝所察。有惠妃雲清歌為輔，終将叛賊擒下。戚氏一族滿門抄斬，無一幸免，攝政王處以極刑流放西荒，終不得返京。惠妃雲清歌擒叛亂有功，受封皇後之位，此後雲氏一門榮耀無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