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清觀1
姒玉再次醒來,是一片全然陌生的環境。
她掀被,嘗試起來,突然腳踝一疼,姒玉這才記起自己崴腳的事實。
看着受傷的右腿,姒玉疼痛難忍,皺了皺眉。
繼而擡眸,開始觀察四周。
是一間素雅簡樸的房間。
滿屋子香雲缭繞,氣味卻很淡,床尾牆壁挂一副慈祥高貴老者的水墨圖,往下是供桌,右側不遠處的支摘窗開出一個小口子。
窗戶旁有擺放書櫃,櫃中皆是道經。
姒玉心道,那道士到底是把她帶回來了。姒玉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她又思索,她是怎麽回來的?
一點印象都無。
當時只見眼前閃過殘影,然後後頸一痛,好像是......昏過去了。
姒玉念及此,下意識摸了摸後頸。
她斷定,是道士劈暈了她,不過,為什麽呢?
驟然,她似乎是想到什麽,連忙低頭巡梭全身,是中衣,拉了拉衣襟,身體沒有怪異感。
姒玉旋即拍了拍胸,她差點誤以為玹度道貌岸然,連她都騙過去。
不怪她這般想,正因為姒玉了解男人的本性,才會如此。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傳來清晰的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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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請問你醒了嗎?”
娰玉偏頭,面色蒼白,“你是?”
聽到回應,來人道:“我是青徽子道長的道童,道長讓我來給你送衣裳。”
姒玉不解,問:“玹度道長?”
君寶解釋:“青徽子道長的道號。”
娰玉:“進來吧。”
話落,過了一會兒,君寶推門而入。
姒玉循聲望去,映入眼簾是一襲青色寬袍的童子,清秀面白,他垂首,手裏捧着折疊整齊的袍衣。
君寶蹑手蹑腳進來,将衣裳放在榻邊的高幾上。
他說道:“施主,我們道觀沒有女式道袍和适合你的布履,這件道袍同履是最小尺寸,無人穿過,還請你将就一下。”
姒玉莞爾:“謝謝小道長。”
君寶聽到這婉轉的軟聲,面容登時微微起紅,君寶從小便在太清觀長大,幾乎沒與女郎打過照面,更別說像姒玉這般嬌媚的小娘子。
姒玉将君寶的局促看在眼裏,隐約還可見到君寶臉頰上圓鼓鼓的肉,十分可愛,渾身散發出一種通透純粹的氣質。
姒玉難得地真心一笑,這小道童倒是有點意思,她忍不住想逗逗他,但想了想,她歇了心神。
像她這種人,還是不要去玷污這等心性單純的小道士,啊不,是小道童。
“對了。”君寶從袖中掏出一支銀釵,遞給姒玉,“施主,這是道長讓我轉交你的。”
姒玉定睛一看,微愣,嘴角幾不可見地壓了壓,随即收下,微笑:“小道長,請問我睡了幾日?是如何到這的?”
君寶一面退後,一面說道:“施主,昨天青徽子道長背你上山的。”
說着說着,君寶沒按捺住好奇,想瞅瞅玹度帶回來的女郎,便用餘光瞟姒玉,只一下,君寶就收回目光。
耳尖頓時滴紅。
他覺得這位女施主像觀中道士講的吸食人氣的女精怪,那對微微上翹的眼睛如同狐貍的眼,泛出蠱惑的媚光,鮮紅的淚痣更是點睛之筆,讓姒玉看起來是真正的魅惑的精怪。
君寶回神,立馬摒棄臆想,自顧自地搖頭,心中忏悔抨擊自己想歪,對女施主不敬。
姒玉:“那玹度道長現在在何處?”
君寶:“他被觀主叫過去了。”
接下來,姒玉問什麽,君寶便答什麽,也沒藏着掖着,一切實話實說。
從君寶口中,姒玉差不多将太清觀的情況摸了個清。
此處是雲軒,玹度居住地。
玹度師從太清觀無虛子真人,乃是觀主的師侄,在觀中輩分很高,地位尊貴,已清修十三年,年至弱冠。
姒玉對玹度的身份委實小驚一下。
“小道長,勞煩你為我打水來,放在這裏即可,我行動還不太方便。”
君寶點點頭。
姒玉用濕巾簡易擦身子,小心翼翼避免腳踝處沾水,許久,她擱下白巾,穿上荷花紋兩裆、白色亵褲,再而套上交領道袍,袍衣與她而言大了些。
姒玉系好腰帶,君寶就端着素菜進來。
三菜一湯,非常寡淡。
姒玉寄人籬下,不曾挑食,她确實很餓,雖說味道不佳,但姒玉将就着吃得一幹二淨。
飯畢,門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
姒玉擡頭,想開口請君寶将适才關上的窗牖打開,不巧,眼簾上揚時,卻見門側露出的邊角青色袍衣。
“青徽子道長。”君寶喚道。
玹度身披不易察覺的水汽,從容收竹傘,邁入門檻,将竹傘擱在大門旁,複而擡頭掃一眼高幾上的空碗。
“道長。”姒玉故作嬌柔地道。
在玹度看過來時,立馬露出一個感激涕零的笑,流光潋滟的眼底盛盡毫無保留的信任以及依賴。
在外人眼中,弱小無助的姒玉似乎把玹度當成了唯一倚靠,滿心滿眼只有他一人。
室內光線極好,姒玉一張嬌媚豔麗的臉明晰無比,眼尾的淚痣直直刺入玹度眸中。
即便着素淡至極的道袍,依舊壓不住姒玉的豔麗,反倒為她添了絲聖潔、不可冒犯的氣息。
玹度颔首,靠近,語調溫淡:“施主,身體可有異樣?”
“并無,只是腳還疼。”姒玉如實道。
玹度随即吩咐君寶,“君寶,你去将我屋中的降血膏拿過來,再去找謝紗布與木條,還有淨水。”
君寶領命,過了一會兒,君寶依次将東西取過來。
玹度擺手,君寶帶着空盤關門而去。
玹度遞給姒玉一只黑色長盒,入目是修剪得圓潤幹淨的指甲,甲面亮澤,低端有淺淺月牙白,很好看。
“施主,裏面是活血化瘀的藥膏,待貧道将木塊卸下,你便用藥膏塗抹在傷處,抹好後,貧道再為你定好板。”
姒玉沒接長盒,含霧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看玹度,咬咬下唇,柔聲央道:“道長,我對這些一竅不通,你通醫術,手法定然比我好,且我行動不便,懇請道長為我代之。”
聽言,玹度默然,半晌點頭。
見玹度答應,姒玉連忙說:“煩擾道長了,還有,謝謝道長肯收留我,道長的大恩,來日我一定會報。”
玹度未言,傾身,柏子香清雅如常。
他護着姒玉的右腿,讓姒玉坐于榻沿,然後洗淨巾帕,蹲下,将姒玉的右腿放在他的腿上。
忽地,姒玉想起自己白襪很髒,起先擦身時,她身體不便,嫌脫襪麻煩,就沒去管。
可而今被玹度觀去,姒玉莫名不自在,雖說他早前便瞧過,可此一時非彼一時。
她忍不住腳趾蜷縮。
相較姒玉的在意,玹度面色溫和,似攏着薄薄的煙霧,迷蒙了他的神情,捉摸不透。
玹度寒玉似的手解開姒玉右腳踝的木板,露出原本的淤青腫脹處。
他用沾水的帕子輕輕擦拭後,再用幹巾拂去水澤,為其上藥。
小半會時間,玹度才包紮好,托起姒玉的腿,将其放回榻上,動作比之昨夜輕柔許多。
然後玹度在水盆裏洗幹淨手。
“道長,這個藥膏很好欸,塗上之後,我都覺得不太疼了。”
“是嗎?”玹度轉身。
姒玉試探道:“這藥是道長你自己調制的嗎?”
聞言,玹度微微挑眉:“确實如此。”
得知自己猜對,姒玉開心地笑了笑,她動了動手指,耳垂的珍珠小墜輕輕晃動,說:“道長,你們道觀還有白襪嗎?”
玹度愣了下,道:“是貧道的疏忽,貧道等下叫君寶可施主你送來。”
“我不急,是我一直在叨擾道長。道長,你真是我在這世間所認識的最好的一個人了。”姒玉眼睫上下扇動,猶似真情實意道,最後幾個字更是拖長了語調。
玹度不可置否,眉眼平和,不為所動。
姒玉仰起臉,露出雪頸,“對了,道長,我什麽時候能下床?”
玹度思忖片刻,道:“貧道為你配拐杖。”
“多謝道長。”
“施主,你好些休憩。”說罷,玹度回身,撈起竹傘推門。
驟然,玹度頓足。
“道長,還有何事?”姒玉疑惑。
只見玹度偏頭掃姒玉一眼,臉龐俊美,輪廓線條流暢,肌膚仍然透着不正常的蒼白,無形中有種淡淡的羸弱感。
他眸光微不可察再姒玉眼尾斜過,說道:“施主,太清觀無收容女子的先例,貧道知你不順,但姑且也只能留你三日,三日後,貧道送你下山。”
語氣平淡溫和,似乎再說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
像姒玉這種狐媚女子,心思不純,乃俗世最常見的一類人,不可久留。
玹度一時動恻隐之心,才收留了姒玉,但他很清醒,倘若他真收容姒玉,她很有可能會破壞清修修士們的道心,弄得道觀烏煙瘴氣,影響極壞。
作者有話說:
隔日or隔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