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沒旁的選擇
“幽陵十三萬百姓, 雖有稚童心智未開, 不食力者沉默, 但到底叛民居多, 屠城的确是賢王折子上所說最快的解決方法, 但此法到底過于殘忍, 未叛者何辜?雖數百年未解幽陵叛亂, 但最妥善的法子亦當是究其根源, 再深述之。”
聞清潇微頓了頓,而後道, “賢王雖無大能,可尚且沒有昏庸到上柬屠城的境地,除非有人在背後出謀劃策。”
“可那人出這般計謀,豈非是害了賢王?”虞歸晏問,“若是旁人知道賢王此計, 難道不會覺得賢王殘.暴不仁?”
“賢王倒也不算全然沒有顧慮到此番事。”聞清潇道, “他非是朝會上當衆提及, 而是散朝後遞了折子。可縱是遞了折子, 只要有心, 又怎會傳不出風聲?”
“既是如此, 賢王為何還會上奏屠城?”
聞清潇圈出宣紙上萬承業、慕時深的名字, 深看了足有片刻, 他最終劃掉了萬承業,一滴濃稠的墨滴落在慕時深的名字旁:“除非出謀劃策的這個人是他深信不疑的,他相信他能處置好一切後續。”
虞歸晏的目光順着落在宣紙上。
聞清潇的字便如其人一般, 端方內斂而力透紙背,筆勢變化萬千,自成一派。
一眼望之,最讓人注意的便是落筆處的慕時深三個字。
“夫君懷疑是慕時深?”
這兩月以來,在他的教導下,她多多少少算是理清了朝局中人,對賢王心腹幕僚慕時深也算是知曉一二。
“賢王最深信不疑的,有兩人。比起萬承業,慕時深更可能一些。”聞清潇又将那三個字圈了一圈,“若真是此人,只怕我此前的打算也許都要盡數作廢。”
“此前的打算?”虞歸晏只知林含光的死可能是慕時深推到太子身上的,難道聞清潇此前還有什麽打算嗎?
“歸晏可還記得此前問過我希望哪位殿下登基。”
“記得。”虞歸晏點點頭。
聞清潇輕描淡寫地道:“這天下需要一位明君,卻不一定要姓陸。若慕時深真有逐鹿之意且心懷天下,扶持他問鼎天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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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聞清潇上朝後,虞歸晏也便起身出府了。聞祁雖是回淮安了,卻是說了每隔一段時日都會寄與她一封書信。今日也便是取書信的日子了。
今日雖是沒有扯不斷的愁緒,可她的心卻是亂作了一團。
昨日裏聞清潇言說了慕時深有問鼎之意,她不明白他是如何看出來的,便問了。也是這時,她才知曉,原來不止林含光的死是慕時深順勢推到了太子身上,甚至此前林含光與公孫翼厮打,也極有可能是慕時深謀劃的。
可當時林含光出事,分明是原身的師父為了算計林氏而謀劃。
若聞清潇所料不錯,那麽原身的師父又與慕時深是什麽關系?而且自從她嫁與聞清潇後,那位所謂的師父再沒找過她,是太忙,還是暫時用不到她?
“大嫂。”
少年清朗的聲音陡然響在耳畔。
虞歸晏在那聲音中,猛地回了神,院牆上少年的身影映入眼簾,陽光打在少年身上,為他周身都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恍如最初見那日,少年笑得張揚又恣意。
她有片刻的恍惚,也是在這恍惚中,少年躍下了院牆,走到了她面前:“近來京中紛亂,大哥說大嫂今日要出門,便吩咐我來護衛大嫂周全。”他略顯羞愧地笑了笑,“昨日裏又被父王罰抄家規了,所以今日來得晚了些,大嫂千萬不要告訴大哥,不然我的家規估計要加一半了。”
聞清潇為何說京中紛亂,虞歸晏也清楚,因為他們都懷疑顧玄鏡沒有離開。少年絮語中,虞歸晏忽然喚道:
“沉淵。”
虞歸晏打斷聞沉淵的聲音很是突兀,他止了話頭,詫異地看向虞歸晏,卻見着了她愁眉不展的模樣,他不由得問道:“大嫂可是遇着什麽煩心事了?”
“如果......”虞歸晏看進聞沉淵眼裏。
“嗯?”聞沉淵聽着。
“我是說如果......”
她沒開口,他便一直耐心地等着。良久,她垂在廣袖下的手緩緩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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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宅。顧玄鏡母妃姓姚,顧玄鏡假意離開京城後,便一直住在姚宅。
梅雨時節陰雨連天,接連數日雨過,宅邸洗如新。沐陽方起時分,庭院中已是有兩人對坐而弈,一人着勝雪白衣,一人着廣袖寬袍紫衣。
饒是風聲簌簌而過,也未能擾了兩人的專注凝然。
顧義疾步走進庭院中時,顧玄鏡恰好落下一子,棋盤上又是一番鬥轉星移。顧義走至顧玄鏡身側,恭敬道:“按王爺的吩咐,莫大人已是将王爺的意思暗中透露給了一衆中立朝臣。”
本該執掌暗衛的顧書因着虞歸晏大婚當日阻攔為顧玄鏡解毒,已是被顧玄鏡罰入刑罰堂靜思半年,這半年裏,都是由顧義接管暗衛。
顧玄鏡面上浮現極淡的笑意:“繼續監視着,有任何異動随時來報。”
“是。”顧義領了命,即刻便出去了。
不多時,便又只餘兩人在庭院中。近來幽陵叛民越鬧越厲害,身為太傅的風間琉栩也是為此而日日上朝了,也便唯有君臨與顧玄鏡兩人。
一盤和局。
顧玄鏡徐徐斂着白子,君臨斂黑子。忽然,君臨道:“你用了莫行之?”
戶部尚書莫行之,實則出身顧氏,為顧氏一族所驅使。
顧玄鏡漫不經心地又斂了一枚白子:“算不得用,莫行之留着畢竟還有用,自然不宜現在暴露,我不過是借他之手讓朝中那群頑固迂腐的朝臣開口舉薦聞清潇罷了。”
他眼裏潛藏着譏諷的笑意:“無論是幽陵十三萬百姓,還是華林亭性命,聞清潇身為聞氏中人,即便明知是圈套,也必定會跳下去,他沒旁的選擇。”
“所以你真的決定讓聞清潇去幽陵?”君臨将最後一枚黑子擱入漆盒。
棋盤歸位,一局又起,風雲變幻間,顧玄鏡白子落下:“當初聞清潇引我不得不跳入圈套,便該料到有今日。我之昨日,便是他之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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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又是一日紛亂争執,惠信帝幾乎是扶額坐在尊位之上,冷眼看着殿下淩亂。紛亂中,他的頭疼得實在厲害,指節一扣龍椅,便要開口,忽而,一道渾厚沉穩的聲音截斷了殿中所有人的話:
“微臣以為,齊王世子方才為鎮壓幽陵叛亂最佳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章修了最後兩句話,需要倒回去從最後兩句話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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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頭很痛,有點感冒。
更新有點少,但我得先睡了,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