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願與妻世世白首
嫁與聞清潇兩月有餘, 虞歸晏從最開始的躲躲藏藏, 到後來已是逐漸習慣了什麽事情都告訴聞清潇。
此刻他問起, 她便毫不猶豫地和盤托出。
末了, 她想起今日喬錦瑟眉目間隐約的憂愁, 道, “雖然每每我去看姐姐時, 她都是笑着的, 可我感覺得出來,她不開心。”
這種不開心, 在今日她終于鼓起勇氣小心翼翼試探時,似乎達到了頂點。
“你想幫魏王妃?”
“我不知道。”虞歸晏搖頭,“姐姐曾經和臨安王兩情相悅,後來因我之故被逼不得不嫁給了魏王。可無論如何,如今姐姐腹中是魏王的骨肉, 又一直在努力地當好魏王妃, 可她又确确實實不開心, 我不知道怎樣做才對。”
盡管是占了原身的身體, 最開始也是想避着喬錦瑟, 可不知道為何, 她對喬錦瑟仿佛有一種天生的親近, 自那次自導自演摔了腦子後, 更是會在不自覺間親近于她。也是在這些相處裏,她發現喬錦瑟是真正端莊典雅的大家閨秀,溫婉柔和, 待人完全沒有架子,對她更是疼愛到了骨子裏。
她希望這般好的喬錦瑟能有過得幸福,可卻又不知道如何做才能盡善盡美。因此,聞清潇問起,她便毫不猶豫地說了。看着身側之人,她忍不住又問道:“夫君覺着,如何才好。”
聞清潇攜妻子入得內室:“魏王妃之事我雖有耳聞,但到底不甚清楚,待我查明事情原委,再同你詳說可好?”
虞歸晏也知道喬錦瑟的事情非是三兩刻便能理清的,遂點了點頭:“我等夫君。”
似是顧慮妻子憂心,聞清潇又道:“魏王妃的事情牽涉頗多,可能會等些時日,你莫要憂慮在心,對身子不好。”
“我知道的。”虞歸晏點點頭,應了。
她對他,仿佛有一種不知何時從骨子裏生出來的信任,一種有他在,哪怕天塌陷下來,她也可以安然順遂的信任。
她甚至想過将自己曾經嫁給過顧玄鏡的事實也告知于他,可每每輾轉到唇邊,卻都止住了。她終究還是自私且畏懼的,何況那般荒謬的事情,又教旁人如何相信?
她不清楚顧玄鏡為何從一開始就能糾纏相信,畢竟有些時候,連她都很是恍惚,到底是十年前的她太痛苦了,編織了這樣一場華麗美好的夢境,夢到自己嫁給了聞清潇;還是如今的自己過得太平安順遂,夢到了一場根本不屬于自己的噩夢。
此刻,外面風雨交織,聞清潇就在她身側,慢條斯理地換着濕衣。他分明沒與她說話,甚至沒看她,可她卻覺得無比心安。歲月靜好得真實到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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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她已是分不清了。如今的一切太過美好太過虛幻,美好到她害怕夢一醒,什麽都消失了。比起從未得到過,得到之後再失去,才是最痛苦的。
一想到此處,本是放松了心境的虞歸晏陡然渾身一個寒顫,這股涼意來得莫名,可卻似乎席卷着涼透的雨顫到了她的心尖。她甚至都顧不得聞清潇正在解被雨淋濕的外袍,驟然撲進了他懷裏。
外面風雨很大,聞清潇護着虞歸晏,虞歸晏身上幾乎沒沾多少雨水,聞清潇卻是半身都濕了。他本是見着妻子應了,便要換了濕衣,可方才解開外袍,便貼上了一團馥軟。
他半身都濕了,她這般撲過來,也會渾身濕透,他擡手想解開她的手,然而方才觸到她的手腕,她卻抱得更緊了。
這下,他沒再顧身上濕意:“都出去罷。”
侍候在側的侍從們早在虞歸晏抱住聞清潇的時候停了手,聞得聞清潇的話,紛紛行了禮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聞清潇院子裏沒有侍女,虞歸晏嫁進來後也不過是撥了十數個丫鬟協助知杏、知香照顧虞歸晏。
方才聞清潇更衣,侍女們自然都候在外間,知杏、知香也不例外。兩個丫鬟見得侍從匆匆退出內室,知杏性子急,不由得拉住了一個侍從:“世子換好衣衫了?”
“回姐姐的話,世子未換好衣衫,只是吩咐了奴才們出來。”聞氏下人都是進退有度的,雖見得了內間情形,卻絕不會多嘴一句。因此知杏不可能從他們口中得知任何消息。
知香沉穩些,世子與世子妃是夫妻,想着今日回府路上世子妃一直興致不高,也便拉了拉知杏衣袖:“世子與世子妃許是有話要說,我們便先出去罷。”
一衆丫鬟與侍從都退了出去,門扉緩緩阖上。內室,虞歸晏完全埋在聞清潇懷裏,他垂眼去看,卻只看得見她微微顫着的睫羽。
他低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虞歸晏汲取着聞清潇身上的氣息,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裏的不安散了些,可到底還是覺得渾身發涼:“我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怕什麽?”
虞歸晏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很害怕。”她抱住他的腰腹,“夫君說過會一直陪着我,不會食言的,是不是?”
似乎沒想到虞歸晏是問這個,聞清潇微滞了片刻,懷中的妻子已然是仰首看着他,他眸光微轉,緩緩傾身壓在她唇角:“有生之年,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他一向清冷的聲音含了淺淺的暖意,“我願與妻世世白首。”
虞歸晏微側了臉,他略帶了涼意的唇便落到了她的唇上,浸染了他的氣息,她心間的巨石緩緩落了地:“好,世世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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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時深去賢王府不過堪堪過了四更,賢王聞得慕時深來了,趕緊起了身,賢王妃亦起身侍候賢王:“這般早,慕先生怎地來了?”
賢王張開雙臂,任由賢王妃與丫鬟為他更衣:“想來是有急事,否則先生不會這般早來驚動于本王。”
賢王都這般說了,賢王妃自然不再多言。匆匆更了衣,賢王便去見慕時深了。
慕時深也知自己來得早了,但再晚些時辰,賢王便該上朝了。他倒也不與賢王寒暄,直接道:“太子向陛下舉薦了威武大将軍前往幽陵鎮壓叛民?”
慕時深素來不會無緣無故提一件事,既然他提了這事,便代表這事有問題:“昨日太子向父皇提此事時,本王也在,威武大将軍早年駐守南境,驅撻蠻人,保家衛國,深受百姓擁戴,的确是鎮壓叛民的尚佳人選。可是有何不妥?”
幽陵此番再起叛民,已是接連鬧了數月。上次他奉命巡視幽陵後,叛民竟是變本加厲,連父皇派了人去都鎮壓不住。
“朝廷武官衆多,殿下可曾想過太子為何偏偏舉薦了威武大将軍。”慕時深道,“縱使威武大将軍威望甚重,但畢竟年事已高,長安距幽陵路途遙遠,颠簸着怕也是受不了的,若是鎮壓叛民時再出些什麽事端,倒也算是為臣民舍身了。”
賢王能走到今日,盡管不夠聰慧,可最基本的政治敏銳度還是有的,更何況慕時深還特意提了。他微眯了眯眼:“先生是說?”
“只怕此事有詐!”
“難不成太子想趁亂殺了威武大将軍代之!”賢王陡然起身,“若是如此,太子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
賢王若有所思地道:“太子既有此算計,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派人一路尾随,抓住證據,等華林亭死後,參太子一本?”
“某正有此意。”慕時深道,“此外,某以為,殿下可向陛下獻上一計。”
“先生且說。”
慕時深看向賢王:“屠城。”
賢王廣袖拂過桌面,險些帶翻了茶盞,“你說什麽?!”
“屠、城!”似乎沒看出來賢王的震驚,慕時深一字一頓道。
“屠城?!”賢王驚駭道,“那可是十三萬百姓!”
震驚之下,他已俨然忘了慕時深方才說過要等太子設計殺害華林亭然後抓證據。
“殿下莫要驚慌,且聽某詳說。”慕時深不疾不徐地道,“數百年來,幽陵隔三差五便生叛民,致使全城民不聊生不說,甚至殃及了旁的城池。何況年長者教導年幼者,如是往複,幽陵百姓早從根上叛了我朝,根都腐爛了,枝葉還能醫治?陛下早生了殺心,只是一直忙于處置我朝世族而無暇分身。”
“某讓殿下出此計與陛下,非是要陛下采納,不過是為殿下博得陛下歡心罷了。”他道,“此番殿下即便是禀了此法,陛下也是無暇真正實施屠城行徑的,畢竟耗時工量大,最後陛下定然會采納其他法子,派人前往幽陵鎮壓。但殿下提出此法,陛下定是歡心的。”
燭火搖曳進賢王的眼底,緩緩地,他擱在桌上的手動了動:“可朝中那群迂腐的文臣......”
他登基最缺的便是一個名正言順,文臣的筆墨可以給他一個好名聲,因為讨父皇歡心而得罪文臣,實在得不償失。
“殿下也知此法才是根治之法,朝中文臣固執的無非是此法過于殘忍,可留之代代禍害旁人,使得臨近城池民不聊生,豈非更殘忍?教不還,長此以往,生國禍矣。何況某呈與殿下是短短二字‘屠城’,從殿下口中呈與陛下的,又如何會是屠城二字?再者,”他略有深意地道,“殿下非是要當衆提及。”
慕時深出賢王府時,天色還未大亮,不過幾息之間,他已是回到了慕府。慕光不解:“主子怎地幫賢王讨皇帝歡心?”
慕時深狹長的眸子裏滿是涼薄,想起賢王的反應,他譏諷地笑了笑:
“賢王進獻這種法子是讨了皇帝歡心,可也得會讓那些自诩清流賢者的迂腐之輩不喜。便是賢王真是私下提及,真會沒有風聲傳到朝臣那裏?惠信帝對賢王沒有多少父子之情,可不會顧及賢王聲譽。即便真沒有,那我也要讓它有!此法雖是可從根本上解決幽陵再生叛亂,可朝中那些迂腐之輩如何可能贊同?只會覺得賢王殘.暴罷了。讨皇帝歡心又有何用?難不成皇帝還會舍了太子選他?”
若太子真有謀害華林亭之心,要抓住把柄不難。如是,賢王惹了朝中清流厭惡,太子得不到兵權不說,也會遭到言官諷谏。
“到底還是沒用了些,帝王之家竟然還企圖着争那些個沒甚用的。”慕時深扣了扣案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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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上,提及幽陵逆反,又是好一番争論。惠信帝聽得厭煩,早散了朝會。待得賢王從同政殿離開,惠信帝似是興致高了些,等到聞清潇進同政殿,他便與聞清潇看了賢王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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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城?!”虞歸晏驚愕。
聞清潇道:“賢王舉意屠城。”
“那可是十三萬人啊!賢王竟然想屠城?!賢王在想什麽!”虞歸晏滿目震驚,“若真是賢王登基,豈不是真的要下令屠殺幽陵十三萬百姓?!若真有這樣的君主,天下......”
聞清潇緩緩道:“不一定是賢王的主意。”
“不一定是賢王的主意?”虞歸晏蹙眉。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自己總是寫得有點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