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風動
聞清潇回到齊王府已過正午, 齊王換了常服正在書房處理政務, 聽下人禀報聞清潇回府了, 趕緊擱了書卷, 起身繞過書案:“清潇怎地今日便回來了?”
聞清潇先是将自天機寺帶回的菩提樹葉交給齊王的親随, 以菩提樹葉入茶, 可安神鎮靜。
他道:“兒子在天機寺歇了數日, 已是調養得差不多, 昨日裏父王書信中提及沉淵近幾日都不大好,又恰好收到朝中出了些事情的消息, 便提早回京了。”
“怎地未曾看見沉淵?”
“怕是又出府找人了。”齊王想起幼子近些時日的舉動,不由得嘆息,“那日我離開不久後,沉淵帶着那姑娘出了府,那姑娘在街上與沉淵分開後, 一直了無音訊, 這幾日沉淵都是在找她, 好些時日都沒合眼了, 我都勸不住。”
他本是想着幼子将未出閣的姑娘安置在自己房內是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 雖是幼子說了要娶那姑娘, 可到底是無書無憑, 萬不該如此失了禮數。可沒想到會出現這般境況。
聞清潇勸道:“父王莫要憂心, 待晚些時辰沉淵回來,我去看看他。”
“也好。”齊王點點頭,“他向來聽你的話。”
“至于朝中, 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別開幼子的事,齊王道,“只是聖上年事已高,太子與賢王近來動作都不小,如今大理寺卿唯一的嫡子被賢王手底下的人打到半殘,朝中怕是又少不得一番走動。”
聞清潇眉目微凝,須臾,他道:“兒子覺着,此事恐怕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齊王倒是沒有設想過這個可能。
林氏嫡子林含光頑劣不堪是衆所周知的,先前也三番四次在酒肆打傷過不少人,只是之前被他打過的人都是庶民,林家給些銀錢便也把人打發了。因此,林含光今次喝醉後妄自尊大,在酒肆中意外打傷了不認識的公孫翼倒也不意外。
“一則,林含光此前是打傷過不少人,有劣跡在前,會醉酒失手打傷公孫翼也大有可能,但父王也知,他打傷的都是庶民,這便表明他是有分寸的,今次哪怕公孫翼未報身家姓名,但他所着衣衫有別于庶民,既然此前林含光能辨別出來,今次便是醉了,又怎可能認不出?”
“二則,兒子派人查過,林含光此前動手打人,從未有把人打殘的時候,何以到了公孫翼身上便要下死手?他們此前并不認識,林含光那日會打公孫翼也只是口角之争。”
聞清潇面上的表情很淡,只是毫無偏見與情緒地在陳述一個事實:“再者,林家是賢王依仗的商賈,為賢王提供了不少錢財上的方便,可公孫大人又恰好是少數未曾被兩位殿下收攏的朝臣之一。而且據我現在所知,此事牽扯到的,還有喬尚書與其夫人,林含光供出當年華夫人與喬二小姐車架失控堕入湍河,正是喬尚書現在的夫人動了手腳。”
齊王蹙眉,華夫人出事這件事他倒是不知:“此事倒是過于蹊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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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只以為是林含光打傷了公孫翼,沒想到竟是又牽扯出了一起子事。
聞清潇道:“兒子以為,過于巧合的意外,恐怕也不是意外了,至少有人推波助瀾。”
齊王負手看向窗外:“應當不是太子下的手。”
雖說看似最大得益人是太子,但若是太子有這份心計,只怕也不會讓賢王坐大到能危及儲君的地步。
“但也應當不會是賢王,畢竟出了此間事,他坐視不理會讓跟他的朝臣寒了心,可若是他插手了,不亞于得罪了公孫一族。”齊王想起這些時日賢王焦頭爛額的模樣,倒并不覺得是賢王動的手。
齊王沉吟間,聞清潇看向他,緩緩道:“只怕是有人想當漁翁。”
齊王心裏狠狠一跳:“......你是說?”
這些年賢王勢力不斷坐大,幾乎要越過了東宮去,若不是聖上又有意在太子與賢王之間平衡,也并未明顯表明态度,只怕賢王身後的萬家早已經下了手。
賢王乃萬貴妃所出,萬貴妃出身京城萬氏。聖上潛邸時,曾一手壯大了萬氏,以致于如今,便是聖上也輕易撼動不了萬貴妃的地位。
也因此,東宮的勢力被賢王蠶食了一大半,哪怕将來真是東宮即位,只怕也掌不穩朝政。假設此刻賢王被拉下馬,東宮即位,若真有人要動搖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兒子只是猜測,并未有證據。”聞清潇聲線平緩,“不過過些時日也該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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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正如齊王所料,最大得益人的太子正高興着,總算是讓老四吃了個大虧。
賢王陸定南,行四。
太子撫掌擊節:“這林含光是個極好的,那般多人,偏偏就打了公孫家的公子,我看老四怎麽安撫公孫大人!定要讓他不得不舍了那金庫!”
老四舍得下臉來去納一個商賈之女為側妃,他可做不來如此自降身份之事,只是卻也看不得老四因此而嘗到甜頭。
幕僚見太子笑得開懷,也撫了撫長髯,勸道:“殿下不若趁此機會好好去公孫家走動走動,便是說不動公孫大人,能讓其不靠向四殿下也好。”
太子卻是冷笑:“那個老匹夫跟齊王一樣油鹽不進,何況如今老四手下的人都把他兒子打殘了,他怎麽可能再跟在老四麾下?賣力不讨好的事,本宮才懶得去!”
幕僚還欲再勸,公孫大人這樣的清貴,殿下哪怕是說不動,能多走動也是好的。雖說殿下身為儲君親自上門拉攏朝臣,多少有些自降身份,但四殿下手底下的朝臣越來越多,現如今的狀況于殿下過于不利。
比起失勢,暫時屈尊降貴也算不得什麽了。
太子卻似乎意識到了幕僚的意圖,打斷了他:“不必再說,本宮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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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王府暖閣中,賢王被林春和哭喪得頗為頭疼,連一向最寵愛的側妃也跟着在一旁哭,可他又不能拂袖不理,只得耐着性子聽兩人哭訴,時不時安慰兩句,等着慕先生來。
好在不多時,慕先生便來了,被哭得煩不勝煩的賢王趕緊迎了上去:“先生可算是來了。”
慕先生躬身便要向賢王請安,賢王虛扶了他一把,讓他不必多禮,又嘆息道:“京兆府那裏太快了,不到一日就斷了案子,根本沒給人留喘息的機會。”
林春和也趕緊迎了過來:“是啊,我也是在案子斷了後才知道的,本想去京兆府走動走動,可沒想到那蘇文敬就是個油鹽不進的茬,根本都不見我。這可如何是好啊!”
哭得梨花帶雨的林側妃拭了拭眼角的淚痕,依偎在賢王身邊,一雙美目盈盈地看向賢王:“殿下,妾身知道弟弟犯了大錯,可他也是無心之失,絕非要故意傷了公孫公子的啊!還望殿下恩賜,讓慕先生想想法子,教公孫大人和蘇大人松個口,要是把弟弟關個幾十載,這可如何是好啊!”
林春和悲切地道:“草民求殿下了!只要能救出小兒,殿下今後要草民做牛做馬都成。”
說着,他就要跪下去。賢王趕緊扶住了他,又安撫了兩句,這才向慕先生問道:“先生可有法子?”
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慕先生。
慕先生沉吟須臾,在三人越發炙熱的目光裏,他緩緩開了口:“若公孫公子還未身故,倒也不是沒有法子。”
聞言,林春和激動地扯住了慕先生的衣袖,滿臉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語無倫次地道:“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慕先生在林春和伸手過來時便要躲開,奈何身後的門被關上了,躲無可躲。眼見着衣袖被林春和攥得幾乎要出了褶皺,他不由得蹙了蹙眉,眼裏的神色越來越冷。
賢王是知道慕先生的怪癖的,當即咳嗽兩聲,朝着林側妃使了個眼色。林側妃身為商賈之女能穩坐側妃之位,還頗得賢王寵愛,自然不會一點看不懂臉色,當即扯下了自己父親攥着慕先生的手:“爹爹,我們先聽聽先生如何說。”
慕先生臉色好了些。
賢王又抵唇咳嗽了兩聲,林春和也當即反應過來自己失禮了,對着慕先生作了一揖:“春和憂思過甚冒犯先生了,還望先生勿怪。”
慕先生虛托林春和一把,道了句不妨事。
兩人一兩句寒暄之後,賢王切入了正題:“先生此言當真?”
林春和趕緊附和道:“先生若是真能救出小兒,大恩大德,春和沒齒難忘!”
林側妃也附和。
慕先生道:“某也并非全然有把握,只能盡力一試。”他道,“我認識一位友人,他精通醫術,我立刻去請他來王府,然後恐要勞煩王爺帶他一同去公孫府。”
林側妃與林春和都看向賢王,生怕賢王不答應。
賢王眼底的神色動了動,自然知曉慕先生所謂何意,由他帶那位大夫前去公孫府,一來讓公孫氏承了他的情,二來教林氏以為他是特意為他們而去,三也是讓跟随他的朝臣瞧瞧他的态度。
賢王與慕先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而後賢王托起林春和,又柔和地看了看林側妃,笑道:“這是本王應該做的,怎會麻煩?”
林春和與林側妃激動得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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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沉淵又找了一日,還是未曾找到虞歸晏,走回院子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他已經幾宿沒睡了,以至于看見自己大哥,都以為是出現了幻覺。
他看了看面前的人,喃喃道:“大哥還在天機寺呢!怎麽會到我院子裏來?定是看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天碼完字都很晚了,現在突然想起來還沒謝謝給我投雷和灌溉營養液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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