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得罪了
虞歸晏走出雅間後便要跟着舞姬們離開, 随之而出的明德低聲道:“素心姑娘留步。”
素雪、素岚等人止了步伐, 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虞歸晏, 眼中意味不明, 不知實情的素雪等人妒嫉偏多, 這素心不過第一次侍酒, 看樣子竟然就被貴人瞧上了;素岚目光裏卻是暗含告誡, 示意她莫要在此處鬧大事情。
前方被停下的舞姬們堵死, 虞歸晏不得已地停下了,也裝不得沒聽見, 只能硬着頭皮轉了身。
明德走至她面前,恭順地笑着道:“王爺請姑娘于樓上雅間一聚。”
素雪等人眼中隐含的嫉恨更甚,要知道方才賢王可是談笑間便要處死她們,宰相門前七品官,賢王的貼身內侍, 身份可不同尋常, 眼下卻是對虞歸晏這般恭順。
虞歸晏不是沒感受到身後的目光, 卻沒過多理睬, 只福了福身子:“王爺好意, 小女子本不該推辭, 只是小女子此刻身子突覺不利爽, 若是貿然前去, 只怕染了病氣給王爺。”
言下之意便是婉拒了。
不止素雪沒料到虞歸晏會拒絕,顯然明德也未曾料到,畢竟虞歸晏不過一個舞姬, 能得賢王垂憐已是天大的恩賜,怎料她竟如此不識好歹!
明德眼中笑意更深,只是隐隐透着冷意:“既如此,姑娘更不該急着啓程回梨園了,王爺帶了大夫,過些時辰便可過來為姑娘看診,怎能讓姑娘身子不适還急急趕回梨園。”
說完,也不等虞歸晏再說,他便道:“來人吶,帶素心姑娘上三樓左側房雅間歇息。”
明德這是明顯的強詞奪理了,可素雪等人是巴不得她倒黴的,如今見她不願意還要被強硬地帶走,半分沒有相幫之意,反倒是嫉妒之餘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暢快;素岚則是不想她惹事生非的,也不會幫她。
其餘九位舞姬遂言笑晏晏着向明德福了福身子便迅速離開了,徒留下一個被堵住的虞歸晏。
她眼色一冷。
明德卻是笑得更真心實意了,他躬身彎腰讓開了路:“姑娘請。”
不知從何處來的六個丫鬟嚴嚴實實地堵住了虞歸晏的去路,除非她從二樓直接跳下去,否則便只能上三樓。
須臾,她柔柔一笑,只是那笑卻不達眼底:“有勞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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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身的瞬間,臉上笑意盡數消散。
明德跟在虞歸晏身後,親自送她進了房間,封鎖死了門窗又站在外面守着,王爺交代的,他自然要做得萬無一失。
這姑娘雖是看着柔柔弱弱,可那骨子裏的那股狠勁兒只怕有些男子尚且不及,不把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排除了,他委實難以安心。
虞歸晏聽見落鎖的聲音,心中一沉,她便真的不堪一擊至此嗎?連一個陌生人的威逼都能把她奈何,讓她陷于這般不堪的境地。
她其實并不能确定慕先生會不會來救她,可她別無選擇,從被慕先生從喬府擄走那一刻便別無選擇。
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刻,待得多餘的雜念沉了沉,她便打量起這個房間來,即便知道靠自身力量逃走的可能性太低,可她也不能如此坐以待斃。
這房間很是古怪,分明設有內外間,可除卻內間有一張床榻及一個之外,其餘再沒了旁的東西。似乎客香居的一些房間,處處皆透着古怪,上次無意中闖入的那間房也是如此。
她走近那梳妝臺,打開妝奁。甫一拉開,裏頭金光璀璨的色澤在明晃晃的光線下刺得她眼前一黑,頭腦也一陣發燙,她下意識地擡手遮了遮眼前,想等适應之後再慢慢挪開,不想頭腦卻是越來越昏沉,連身子也漸漸發燙。
虞歸晏雖不算聰明,可到底是在孤山聖手身邊待了那麽些年,自然曉得如今自己這反應是為何,可她明明沒有......
素岚!
她猛然驚醒,素岚身上的異香!她從一開始便很是不喜素岚身上那股濃郁得過分的異香,只是那是她人的自由,她沒必要也沒理由開口管。此刻再一回想,若是她身上過分馥郁的異香是為了壓制某些容易被辨別出來的香味,倒也說得過去。
再者,除了那杯酒之外,她并未用過其它東西,也沒有嗅過其它異常的味道。
可素岚為什麽要害她?她是師父的人,沒道理......
越來越滾燙的身子讓她沒法再沉下心思思考旁的,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跌坐在了何處,只覺得很涼很舒服。
可是好熱,她無意識地扯了扯衣襟。
此刻的她已然沒有旁的念頭,只感覺熱。
聞沉淵擺脫開明德走進雅間時見着的便是坐在床榻側,頭靠在床柱上,一手還在拉扯着衣襟的虞歸晏。因着她側垂着頭,一頭青絲散落,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可方才在二樓雅間,他不可能看錯。
她似乎很異常,不敢遲疑,他疾步走了過去,蹲在她身邊,耳畔是她低如微風的聲音:“熱......”
聞沉淵想起在二樓雅間看見的側顏,直覺告訴他不會看錯,可理智又告訴他,他真誠以待的好友怎麽可能是女子?
但是與不是,只需要一試便知,不是嗎?
他的目光緊緊鎖着她,心間千百種情緒交織。終于在她快要扯開外衫之前,他壓制住了她亂動的手,幾不可聞、試探着喚了一聲:“子安?”
混沌灼燒之中,倏然一陣清涼貼上了她地手腕,随之響起的是少年如清風朗月的聲音。
聞沉淵嗎?
迷頓之中,她無意識地尋着那聲音看去,恍惚中似乎看見了藍衣少年的輪廓,可是并不真切。她搖了搖頭,眼前人并未消失:“沉淵?”
也正是這聲“沉淵”,聞沉淵如遭雷擊,怔怔無法回神。他看着面前目光迷離、青絲散亂的少女,又哪裏有半分男子的模樣?!
意識到這一點,握住她的手便猶如觸碰了炙熱燃燒的火石,灼燒滾燙得他倏地便松開了她。
清涼倏然消失,猶如置身火爐的虞歸晏哪兒肯,便順着直覺握住了聞沉淵的手,聲音亦是不同于男子的軟喃:“我好熱,別拿走它。”
兩人之前不是沒有肌膚相觸過,可又如何能如同此刻?他此刻雖理不清亂作一團的思緒,卻是清楚不該任由她繼續下去,他稍一用力便要甩開她。但她如何甘心?她變本加厲地要握得更緊。
兩相拉扯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使過了勁兒,眼看着坐立不穩的虞歸晏便要向一側倒下,聞沉淵下意識地拉了她一把,待得他反應過來時,只感覺臉側似有什麽溫軟的東西貼了上來。
他略一聚神,便瞧見了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兩人臉頰肌膚相貼,耳側更是她滾燙灼熱的呼吸聲。他一驚,趕緊擡手要去扶她起身,入手的卻是肌膚的細膩柔軟。
原來她的外衫本就因着她之前的拉扯松散了,兩人一摔,外衫落下,便露出了白皙柔軟的肩側肌膚,此刻他的鼻息間更是充滿了她身上的青竹香,分明是淡雅的清香,他卻忽覺猶如火灼,整張臉都灼燒,連心都開始狂跳。
少年猛地推開了虞歸晏,語無倫次:“我......抱歉......子安......不是我,不,我不是,不不不,也不是......”
他,他在說什麽!
但不等他聽到對方的聲音,便聞得一聲沉悶的聲響。他倏然想起來她的不正常,遂又睜開了眼,可方才一睜開眼,便瞧見了虞歸晏香肩半露,青絲淩亂地披散其上的模樣。
幾乎同一時間,他便立刻又阖了眼:“對不起子安,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麽呢?
少年尚未理清,耳畔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咳得撕心裂肺。這一次,他再顧不得兩人之間的男女之別,立刻睜開了眼,可思慮着他這般委實太壞她的清譽,遂将視線虛落在她身後,嗓音幹澀地道:“你可還能撐得住?我即刻帶你出去。”
他本就是為此而來。
虞歸晏其實已經分不清楚少年在說什麽,只是下意識地聽從地點着頭,似乎是她的潛意識裏告訴她,他不會害她。
得到虞歸晏的應允,少年蹙了蹙眉心,想要為虞歸晏穿上一件外衫,就這般出去未免不妥,可哪怕他額間都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也未曾為她穿好衣衫,手足無措間卻還總是觸碰到她的肌膚,而且她的手也止不住地滑蹭着他的手腕,企圖尋找一片清涼,整個人更是往他身上蹭,聞沉淵原本已經冷卻的臉頰,似乎又隐隐發燙。
眼看着虞歸晏的臉色越發漲紅,也越來越靠近他懷中,他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地脫下了自己外衫包裹住了虞歸晏整個身子,明知她也許已經沒了意識,卻還是道了一句:“得罪了。”
語畢,他打橫抱起她,用一早騙來的鑰匙打開了窗棂,足尖一點便躍得沒了影。
走在街上的人幾乎只看得見一道藍色的殘影掠過,偶有以為自己眼花的人卻親眼看見那藍影倏然跌落在自己面前,藍衣華服少年狼狽不堪的模樣似乎是被什麽驚着而忽然落下的。可不過須臾,那抱着人地藍衣華服少年轉瞬便沒了蹤影。
待得聞沉淵抱着虞歸晏掠回齊王府時,一直候在府邸的聞安便迎了過來,見着自家主子竟然面色緋紅抱着一個女子,他雖是詫異,到底并未開口詢問,只道:“主子怎地回府這般早?”
今日主子本是要随王爺出府去見賢王的,不該回來得這般早才是。
聞沉淵抱着虞歸晏便往自己寝室走,将近兩個多月的相處,他下意識裏還是将虞歸晏當作了男子:“快去請大夫來!”
主子這般急,聞安應了一聲便迅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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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客香居邀月樓外,齊王歉意地朝賢王道:“微臣教導無方,才讓犬子這般頑劣不堪,竟敢在席宴上一聲不吭地離去。”他面有愧色地道,“微臣代犬子向王爺賠罪。”
說着,他便要跪了下去。
賢王趕緊扶住了他,心裏雖是不愉,但面上卻半分未曾表現出來:“聞大人多慮了,本王并無怪罪之意,令郎不愛拘束,離席前也有告知,本王豈是那等不分青紅皂白之輩?”
齊王整顆心都在早早離了席的幼子身上,無心與賢王多做糾纏,便推辭着辭了別,迅速回齊王府。
沉淵雖是頑劣,可從不會這般拎不清輕重緩急,直接在宴席上驟然抽身而去,更遑論今日是他自己提出地要前往,他斷無無緣無故離席之故。
賢王送走了齊王,轉身便要往三樓雅間而去,卻是見明德匆匆跑了下樓:“王爺,王爺!素心姑娘不見了!”
賢王一驚:“你說什麽?”
他不是讓他好好看着素心嗎?怎麽轉眼人就不見了!
明德背脊一涼,額間冷汗更甚:“奴才......也不知......”
他的尾音越發弱,他分明仔細看守着的,鑰匙都還在呢,卻不知道人怎麽不在了。
思及此,他下意識地要摸腰間鑰匙,可手間卻是一空,他的臉色越發白了。
鑰匙沒了!
“廢物!”賢王臉色一沉。
連個人都看不好,不是廢物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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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聞沉淵将虞歸晏放在床榻之上後便要趕緊抽離,可手腕卻是被她狠狠握住了,她用的力道不小,他不敢驟然掰開她的手,怕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