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愛她
接過聞清潇遞來的清茶, 顧聞祁開口問道:“過些時日便是賞春宴, 世子可會下山?”
聞清潇雖不知曉顧聞祁緣何有此一問, 但也并未追問, 只道:“會在賞春宴前一日下山。”
顧聞祁輕笑道:“的确前一日下山更為穩妥。”
顧玄鏡進宮的事情雖未張揚, 但到底也未曾遮掩。若是往常, 他也許不會多想, 可今時不同往日, 顧玄鏡選在這麽一個時間點進宮,由不得他不多想。
思來想去, 顧玄鏡能明目張膽動手的唯有一個賞春宴。聞清潇是晏晏如今的未婚夫婿,他若是在賞春宴,至少聊勝于無。
顧聞祁又尋了幾個話頭與聞清潇閑聊,但聞清潇剛施了針,于情于理他都不該多留, 遂在日暮時分辭別了去。
離開南無院前, 顧聞祁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院中菩提與樹下青衣人。
對于聞清潇, 不知為何, 他終究喜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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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玄鏡回到隆宴宮已近傍晚時分, 當日從皇宮離開後, 他離京了一趟, 今日才歸。他本是要徑直回到隆德殿, 途徑西側門,隐有人交談的聲音——
“王爺,我家王妃托奴婢帶一句話給您, 王妃說,請您永遠記得,您是臨安王,她是魏王妃,也請你今後莫要再送這些給她。”不遠處是丫鬟恭敬的聲音。
身着粉衣的丫鬟将一個錦盒遞還給背對着他、身形挺拔的紫衣男子。
臨安王的聲音沙啞而苦澀:“是我當年沒有能力,才讓她不得不含恨嫁給了君臨,可是畫棠,我對你家小姐的心意從未變過,只要她點頭,我便是舍盡所有,也會三媒六聘娶她為妻。她會是我唯一的妻。”
名為畫棠的丫鬟似微有動搖:“可是小姐已嫁與......”
畫棠跟在喬錦瑟身邊十多載,自然對當年之事一清二楚,更加清楚地知曉這件事根本怪不得臨安王。當時臨安王剛被認回主家,處處受制于人,老臨安王又受了魏王的暗示,如何會因着一個不得寵的嫡子而傷了兩家和氣?
便是這幾年來臨安王從未在小姐面前提過,她也隐約聽了些風聲,當年,老臨安王強制将臨安王送離了京城,待得小姐成親之後才接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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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王打斷了畫棠的話:“那又如何?我會讓......”
臨安王話未說完,似乎察覺到了驟然臨近的氣息,倏地轉過身來,便見了已是臨近兩人的鎮南王。
顧玄鏡不欲多管閑事,只是這條路是從西側門回隆德殿的必經之路。他清冷着眉目,向管漸離微颔首。
顧氏與管氏雖世代為敵,但面子上兩家卻還是對彼此禮遇有加,尤其是顧玄鏡與管漸離這種從不給人落下話柄的老狐貍。
在畫棠慌張地向顧玄鏡行了禮之後,管漸離也微颔首。
兩人都并未言語,顧玄鏡便從管漸離身邊擦肩而過。西側門離隆德殿不遠,顧玄鏡不過須臾便到了,待得看見了守在殿外的喬青瀾,他微蹙了眉心。
喬青瀾顯然也看見了顧玄鏡,立刻走了過來。雖說她行止間端莊優雅,可眉目間到底帶了幾分急切:“你回來了。”
“嗯。”顧玄鏡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便要繞過她往殿內而去,“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顧玄鏡聲線一如往常的溫和,仿佛那日夜裏之事從未發生過,可喬青瀾知道,他到底是待她不同了。若是往常,他不會這般看也不看她便離開。
在顧玄鏡即将擦身而過時,她抓住了他的手臂:“玄鏡。”
她定定地望向他:“我等了你很久。”
前些時日他尚在氣頭上,她不敢,也不能去找他。等她以為他消氣了,卻是遍尋不見他了。
顧玄鏡掰開喬青瀾的手:“青瀾,我想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待賞春宴事了,我會為你尋一個好人家,算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
言罷,他毫不猶豫地邁步而上。
喬青瀾望着那抹白衣勝雪的身影,心間隐隐絞痛,騙得了所有人,可她騙不過自己,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依然傾慕于他。
在他即将走進殿內那一刻,她道:“你便真的不想知曉原因嗎?”
“我要知道的事情,我會自己查清楚。”顧玄鏡的聲音未有遲疑。
眼看着顧玄鏡要走離她的視線,她抛卻了所有端莊,疾跑着過去,從他背後抱住了他的腰身:“我不承認我錯了。”
察覺到他想掰開她的手指,她越發狠地收緊了手臂:“我為什麽要承認我錯了!我沒錯!你要娶的人本就該是我,是她搶走了你。當年我沒害過她,如今我也沒有,我不過是不想她再來打擾我們而已!她都死過一遭了,為什麽還要陰魂不散地來打擾我們?”
仿佛要一口氣訴盡所有委屈,她的聲音越發凄厲:“是,我曾經錯過,我故意跟林一清離開了,可我愛的從來都是你,我跟他走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來找我,想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哪怕你那時跟伯父執拗着說要娶我,可卻從未親近過我,連說一聲‘喜歡’也沒有,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愛我?你只是為了報恩吧!”
“可我以為你哪怕是因為報恩,也會來找我,也會騙騙我。其實只要你肯說一句心悅我,哪怕是假的,我也願意相信,但你沒有!你甚至連派人來找我都不曾,你只是派了人守在喬府,是我自己回了喬府,顧書才把我回來的消息給了你!這麽些年了,我從沒提起過離開的那些年,你知道我那幾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嗎?好多次我都恨不得就此死過去,可我想着,你會等我,所以我熬了過來,熬到跑了出來。”
“可你給我的是什麽?是另娶她人!”
她蜷縮着指尖,整個人都在顫抖:“可你便真的沒愛過我嗎?虞歸晏眉目有三四分像我,琴棋書畫更是與我肖似,你把她養成了我的模樣,娶了她,卻從不願意來找我!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臨到最後,甚至連她自己都已分不清自己的眼淚到底是在騙人,還是真的痛了。
顧玄鏡感覺到背後一陣濕意,他微阖了眼,想起過往種種,清冷的語氣到底是緩和了些:“青瀾,對不起。”
喬青瀾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可我要的不是它啊!”
忽而,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松開了他,走到他身前,仰望着他,眼底滿是期冀:“我錯了,你也錯了。我們一起忘了那些錯,重新開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那日我的語氣的确是因着你隐瞞了安樂的消息而急切了些,但這并非是我要讓你離開的原因。”他看向她,眼底情緒難辨,“正如你所說,我錯了。我錯在不應該因為想報恩師之情而許諾了要娶你,也錯在讓你誤會娶她是因為你,更錯在看不清自己對安樂的感情。”
“你離開之後,父王雖是不允,更是阻攔,但我并非沒有私下找過你,只是未曾找到。之後決定養安樂,娶安樂,最初只是因為我不喜受到鉗制罷了,哪怕這個人是父王。”
“至于安樂的琴棋書畫有三四分肖似你,一來是因為當時安樂還年幼,我又從未接觸過旁的閨秀,不知如何教養她,便會時常讓她拿着你的書帖臨摹,學着你的琴譜研習;二來,那時我很忙,沒有多餘的空閑去親自教導安樂,等我承爵了,安樂的書畫卻是定了性,我也無法匡正了,索性并非什麽大事,也便由着她了。”
顧玄鏡的聲音穿透厚重的夜幕清晰地闖入喬青瀾耳中,猶如一記驚雷炸響。喬青瀾踉跄着險些跌倒,失聲驚叫道:“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便是當年五月初五那日夜斷魂橋頭的話是她故意捏造給虞歸晏聽的,可他又怎麽可能從未愛過她!
她哀哀地看向他,眼中不自覺的帶着乞求之色:“玄鏡,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只是為了讓我放棄對不對?”
顧玄鏡卻是道:“我從未騙過你,如今也不會。”
短短十一個字,喬青瀾卻是要捏碎掌中肉,鮮紅的血跡自她掌心滑落,一滴滴滴在她月牙白的裙面。
何其可笑!他從沒愛過她!
從始至終都不過是她一廂情願!
教她如何能相信!
可他目視着她,饒是她竭盡全力,也尋不到半分情意,又教她如何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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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晏猶豫了兩日都未曾下定決心,畢竟能立刻解決林氏的誘惑太大。待得到了慕先生說的那日,她還未下定決心,卻是有人幫她做了決定。
晨後,她如往常用了膳食便要在閨房內歇息些時辰,可卻是突然睡了過去,再醒來時,人已經在客香居,連身上的衣衫都換了。
背對着她而立的是身着灰衣的慕先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醒來,慕先生轉了身:“既然醒了,那便随離月去邀月樓吧,莫耽誤了時辰。”
虞歸晏未動,只緊緊盯着慕先生:“師父為何不經過我的同意便将我帶來了此處!”
昏睡過去之前,其實她已經做了決定,她不會應慕先生的要求去客香居!便是她無法依靠自己之力找出證據,她還可以讓聞祁幫忙。林氏不過是商賈之女,聞祁查林氏應當不難。再不濟,她便讓聞祁僞造證據誣陷林氏!
無論如何都好過于她冒險來客香居。
“有區別嗎?”慕先生卻是不疾不徐地道。
虞歸晏翻身下榻:“有區別。”到底是顧及面前之人的來歷,她緩了緩,道,“師父,我不想去,我回府。”
慕先生道:“你可以現在就回去。”
不等虞歸晏面色一喜,他便接着道:“如果你想讓所有人知道喬氏二姑娘被人劫走,丢在了紅袖招。”
紅袖招是青樓,她若是不同意,他便要将她送去青樓!
虞歸晏毫不懷疑慕先生話裏的真假,慕先生對她的關懷不假,可同樣的,對她的無情利用同樣也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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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樓臨瑤仙池,今夏花開得遲,池中蓮葉才露尖尖角,但四季長青的芙蓉蓮卻是團簇滿了整個水面,一眼觀之,猶如盛開一池素雅青蓮。前院高低起伏的絲竹聲穿過院牆,缭繞其間,更添韻致。
只是此刻邀月樓雅間中卻是氛圍緊繃,沒一人聽得進去外面的絲竹聲。
賢王坐于主位,雖是在笑,可那笑意卻并不達眼底,他的左側是進了邀月樓後就一直繃着臉的齊王,而聞沉淵便端坐在齊王身側,臉上同樣不見笑意,眉目凝然。
作者有話要說: 不,我沒洗白顧玄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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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困到不行了,忘記說書名的事情。
看寶寶你們取的新書名,也是很嗨皮了。
不過竟然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書名還行?那朕就懶得換了趴,主要是寶寶你們取的名要麽是太現代了嗚嗚嗚,古典的名字又太含蓄了,我雖然很喜歡,但是嗚嗚嗚會沒人看的,大家夥現在都喜歡直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