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有竊喜
大夫慚愧地道:“恕老朽醫術不精, 細瞧不出這藥膏的效用。”
他嘆息一聲, “說來慚愧, 老朽行醫數十載, 卻是連其中藥材都分辨不全, 只隐約辨別得出這藥膏裏參雜了葛根、飛揚草、茯苓、千裏光、蘿藦、伸筋草、常春藤、川芎八味藥引。”
虞歸晏目光落在那瓷罐上:“依你看, 這藥膏像是做甚用的。”
“這......”大夫有片刻遲疑, “不知藥材幾許, 斤兩多少,老朽實在不敢妄下定論。不過從老朽辨別得出來的藥材之中, 這藥膏當是有調理修容之效,只是不曉得分辨不出來的藥材是否會與之相沖相克。”
喬尚書會請來府邸的大夫便是不如宮廷禦醫,也當是在京城中排得上名號的。可他卻是連藥膏用了哪些藥材都分辨不出。
虞歸晏也不再追問,便謝道:“有勞了。”她喚了一聲知香,待得知香應了一聲, 她道, “送李大夫去見母親吧。”
大夫哪敢承虞歸晏的禮, 連忙回了一禮, 臨離開時又略微猶豫。虞歸晏瞧見了便問了一句。
李大夫遂道:“二小姐寬宥, 老朽醉心醫術數十載, 每見不惑即望究之, 不知二小姐可否容得老朽取些藥膏帶回醫館, 來日若有論斷,定當立即告知二小姐。”
虞歸晏明白學醫者對于未知的探究渴望,索性這藥膏她也用不完, 便允了大夫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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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寺位于天機山半山腰,建于本朝立朝之初,歷經數百載,數次翻新,又因着是皇家寺廟,雕梁畫棟的院落栉次鱗比,氣勢恢宏肅穆,于百姓開放的時日裏,整個天機寺梵音缭繞,香客絡繹不絕。
時辰已是臨近午時,今日的天機山卻依舊雲深霧罩,天機寺後山更甚,石壁之上鑿刻的高聳佛像坐落在山霧與佛煙缭繞間,更顯寶相莊嚴。佛像之下是一株千年菩提樹。
菩提樹葉沉落間,随之而降的是少年隐含憂切的聲音:“大師便真不知曉如何安魂固魄?”
與玄衣少年相對而坐的老者身着灰衣,慈眉善目。聞言,他念了個佛號:“阿彌陀佛!老衲愚鈍,并未聽過安魂一說。”
顧聞祁微蹙了眉心,自知曉晏晏是占了喬二小姐的身子才得以複生之後,他未有一日不在憂心,他怕哪一日那喬二小姐便回來了。
說他卑劣也好,自私也罷。喬二小姐只能是晏晏,也只會是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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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欲再問,一個小沙彌匆匆穿過庭院,往此處而來。待得臨近了,他便瞧見了那小沙彌臉上的焦急:“虛相師祖,聞施主舊疾又複發了。”
虛相聽罷,微蹙了眉心,吩咐了小沙彌之後便起了身,雙手合十,向顧聞祁歉意地道:“阿彌陀佛!聞施主有恙,老衲需得前往診治,還望顧施主見諒。”
顧聞祁也随之起身,回以一禮。待得虛相匆匆而去,他微眯了眼看着虛相的背影:“聞施主?天機寺中可是住着哪位聞氏中人?”
虛相離去時比起來時可是快了不少,那小沙彌口中的聞施主怕是虛相舊識,不然哪勞得動大秦德高望重的虛相大師匆匆而去。
長說仔細一回想,倒是想到了一人:“奴婢聽聞齊王世子因着宿疾纏身,時常在天機寺修養。”
“聞清潇?”顧聞祁眸光微凝。
因着晏晏頂着聞清潇未過門妻子之故,他倒是特意查了不少聞清潇生平,自然也知曉他身體不怎麽康健。聽那小沙彌言語間的“又”,聞清潇又何止是不康健。
他微一沉吟,便擡步跟了上去:“我們去看看。”
聞清潇是晏晏将來要嫁之人,他是該去好好看看聞清潇到底值不值得晏晏托付終身。
索性聞清潇住處并不難找,顧聞祁問了一兩個小沙彌便尋了過去。
許是聞清潇久居天機寺的緣故,他一人便得了一個獨立的院落。遠遠瞧去,院落清雅至極,如蓋菩提遒曲纏繞,蔭蔽半庭華光,院庭錯落卻恰好迎着那散落的光斑。
待得走得近了,還未走入庭院,張開如華蓋的菩提樹蔭蔽。據傳,釋迦牟尼便是在菩提樹下靜坐七天七夜徹悟,此刻,他立于菩提樹下嗅得院內隐隐散出的青蓮佛香,便覺心靜。
他不過靠得近了些,便不知不覺中受了佛寺莊重肅穆之感的影響,長久居于院中之人又該如何心如止水?
若聞清潇無欲無求,又如何能照顧好晏晏?
他不覺沉了眉目。
長說也在打量着面前的院落,不同于顧聞祁,她并未想太多,只略一掃過,便先邁了步子過去想要詢問可否有人在。
正在她擡手欲敲門之際,半遮半掩的院門從裏面被人打開,身着灰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視野之中。
聞致略略掃過長說,待得瞧見一襲玄衣的少年,目光微作停留。少年雖是身着玄衣,其衣袍間梵文滾雲紋卻在光斑散落間隐隐約約透出。
梵文滾雲紋是顧氏一族特有的标志,非顧氏嫡系不得觸碰。嫡系一脈中,鎮南王素來着白衣,面前的玄衣少年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聞致微斂了眉目:“世子尚在病中,顧世子若有事需與世子商議,恐要改日了。”
聞清潇身邊的人能認出他來,顧聞祁并不驚奇:“本世子正是得知聞世子身體有恙來探望,不知聞世子現下如何?”
“致替世子謝過顧世子好意。現下虛相大師尚在為世子施針,房內如何,致并不知曉。”聞致側身讓開了道路,“顧世子裏邊請。”
顧聞祁微颔首,随聞致走進院子。
入得院子,他才發現這院中遠比外頭窺見的一斑更加古樸淡雅,菩提樹下的石桌之上還擺放着一卷佛經與一盞清茶,想來是主人離開之前留下的。
他微頓了步伐,又讓長說将随身備的草藥遞與聞致。
聞致道謝後接過,世子在病中,他本是想将顧聞祁引入禪房中稍作歇息,但顧聞祁表示他便在院中等即可。聞致遂又差了人為顧聞祁端了新茶。
顧聞祁便坐在菩提樹下的石凳上,許久之後才見得一身灰衣的虛相大師步出禪房,随之而出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氣度淡泊如清風朗月,眉眼如畫。
倏而暮鐘聲聲撞響,一山飛鳥驚起,山寺坐落處佛陀靜坐,衆生百态。青衣男子便在那鳴鳥驚起的菩提樹下從容淡靜地向虛相打了個佛勢。
聞清潇。
他緩緩起了身。
顧聞祁并未刻意隐匿氣息,禪房前的兩人自然很快便注意到了他。見到顧聞祁,聞清潇也僅略微驚訝,旋即颔首道:“顧世子。”
虛相也随之看去:“顧施主緣何在此?”
顧聞祁走近幾步:“大師走後我才知曉小師傅口中的‘聞施主’是聞世子,遂來探望。”他看向聞清潇,“世子現下可好些了?”
也是這般近,他才看出了聞清潇臉色蒼白得不正常,不喜也油然而生,聞清潇這副病弱的模樣,指不定哪日便要歸天,晏晏如何能嫁與他?
聞清潇一向清透溫涼的聲線隐隐透着沙啞:“世子親來南無院,清潇不勝感激。我雖舊疾纏身,好在虛相大師在,現下并無大礙,倒是世子在院中靜坐多時,初夏尚且寒涼,若世子不棄,可與清潇進房相敘。”
顧聞祁雖不喜聞清潇,但到底未表現出來,何況他心裏也正思量着進一步看看聞清潇此人到底合适不合适,遂道:“既如此,我便不推辭了。”
虛相見二人要敘話,便與聞清潇道:“二位施主既是有話相敘,老衲便不叨擾了。只是聞施主需得謹記近段時日內莫再動武了,若是傷及肺腑,萬是無力反天的。”
聞清潇含笑應了:“清潇定當牢記于心。”
見狀,虛相雙手合十,朝兩人打了句佛語便走遠了。
虛相走後,顧聞祁便與聞清潇一同進了禪房,禪房的擺設雅致而簡潔,一張床榻、一個蒲團、一套桌椅、一方書案。
顧聞祁坐下後,目光便落在了對面的聞清潇身上,暗含打量。
聞清潇的确生的好,氣度涵養俱為上上層,可他身患有疾便是最大的不可。
或許不喜聞清潇的原因中還有他最不願意提及的一點,他到底是不希望她這般早出嫁的,他想她能多些時日陪在他身邊。可她是未婚閨秀,不能一輩子都不嫁人,所以對于她與聞清潇的婚事,他無法反駁分毫。
如今看見聞清潇的确一副重病纏身的模樣,他的确是心有竊喜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困死了,不行了,錯字明天再改,我先睡了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