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請旨賜婚
朝會散後, 禦書房大門緊閉, 一個時辰後, 太子才從緩緩打開的禦書房中踱步而出, 随侍在側的宮人趕緊将披風遞了過去, 為太子系好。
已是四月的氣節, 若是往常, 倒也不怎麽涼了, 可今年卻是一反常态,四月底了竟還寒涼得刺骨。
太子攏了攏披風, 踱步下了臺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尾随其後。
太子一行人沒走多久,便見前方一白衣勝雪的身影緩步而來,姿态悠閑得如同閑庭散步。
太子微眯了眼,揚手制止了身後跟上來的宮人。
宮廷禁缟素, 萬不會有誰大膽到忤逆宮規觸犯龍威, 哪怕是煊赫如聞氏, 也斷不會進宮之時着白衣。且來人氣度尊貴雍容, 顯然非是閑雜人等。
倏然, 一個人迸入腦海——鎮南王。
得了父皇金口玉律的鎮南王自是不必守此規矩。
想了想, 他整了衣衫, 便獨身走了過去。
武功高深如顧玄鏡, 哪怕受了重傷,又如何感知不到太子的到來。他止了步伐,微躬身行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以顧玄鏡之尊, 其實早已不必向身為儲君的太子行禮。但他辦事從不給人留下話柄,此刻不過是躬身與否的區別,他自然做戲做了個全套。
太子又豈敢讓鎮南王真對他行此大禮,趕緊虛扶了他一把:“王爺何須多禮。”他又問道,“聽聞王爺近來為南蜀事宜憂心,若有本宮幫得上忙的地方,本宮自當竭盡全力。”
南蜀雖富饒,但天災頻發,近來尤甚,倒是叫鎮南王也費了好一番心思。甚至前些時日朝堂上都為此而起過争執。
太子的本意是向鎮南王示好,這才提了南蜀事宜。哪曉得他開口後,鎮南王卻是立刻不鹹不淡地拒了。太子知大秦四大世族皆難以拉攏,索性他本意也不在收攏鎮南王為己所用,他的目的只是鎮南王不為難他而已。
因此被拒了這一遭,他也不見惱怒,轉了想要另外搭起話頭與鎮南王閑話,可不等他開口,鎮南王卻是以有事在身的借口便離開了。
太子轉身見鎮南王離去的背影,冷冷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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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顧玄鏡入宮其實是為見惠信帝而來。
惠信帝年事已高,老态盡顯,早些年想将世家連根拔起的雄心壯志也在這麽些年的優渥中養得退了不少。
也或許該說,他不是不想将掣肘皇室的世族清洗幹淨,青史留名。只是這麽些年,他也明白過味了,世族之間盤根錯節,而他早些年因着奪嫡之争,又親手扶持了不少世族,如今的世族早壯大到他不可控制、甚至能動搖皇室的地步。
這也是他雖不喜聞氏,卻一直留着聞氏的原因。聞氏雖也是百年世族,但卻是對皇室忠心耿耿,又不結黨營私,的确是一把利刃。
惠信帝的目光落在行禮的顧玄鏡身上,于皇位威脅最大的世家便是顧氏與管氏,好在這兩家世代為敵,倒也算一種相互掣肘。
不等顧玄鏡行完禮,惠信帝便喚內侍扶起了他:“顧愛卿今日進宮所為何事?”
顧玄鏡并不推辭,順勢而起:“微臣今日進宮,是為向陛下讨要一道賜婚旨意,還望陛下成全。”
“哦?”惠信帝挑眉笑道,“為世子賜婚嗎?世子可是心儀哪家姑娘?”
惠信帝并未直接答應,他心裏明朗得很,勞動得了鎮南王親自進宮求旨意的,只怕非是哪家閨秀這般簡單。
“非是為犬子而來。”顧玄鏡微頓片刻,在惠信帝疑惑的目光下,緩緩開了口,“是微臣想要向陛下讨要一位王妃。”
惠信帝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随侍在側的宮人動作也是微微一滞。
為誰?
為誰讨要王妃?
鎮南王說要為自己向陛下讨要一位王妃?!
怕不是自己幻聽了吧?
滿殿的宮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卻是無一人敢相信。誰不知道鎮南王與鎮南王妃鹣鲽情深,自鎮南王妃仙去後,後院便一直空置。起初還有朝臣為讨好鎮南王,尋些女子送去鎮南王府,在接連兩三次被鎮南王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後,朝臣無一不是明白了鎮南王這是鐵了心要守着那仙去的鎮南王妃後,沒人再敢觸這個黴頭。
如今乍一聽見鎮南王竟似有續娶之意,自然沒人敢信。
須臾的愣怔之後,惠信帝迅速回了神,笑道:“誰家姑娘入了顧愛卿的眼,那朕可要好好瞧瞧。”
顧玄鏡在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下,擲地有聲地開了口:“喬尚書嫡出二姑娘。”
寂靜。
除了寂靜,殿內沒有一絲旁的聲音。
知道喬二小姐的,徹底錯愕了;不知道喬二小姐的,卻是在暗暗思索着喬二小姐是哪家千金,竟是被鎮南王看上了,只怕以後便是要飛上枝頭了。
畢竟那可是鎮南王妃之尊啊!哪怕不是嫡妃,也是位同皇後的所在!
就在一殿人或錯愕或疑惑的目光之中,惠信帝又有那麽片刻未曾緩過神來,這次倒不是震驚,而是在仔細地思考喬二小姐是誰。他腦子裏排得上名號的閨秀千金,根本沒有喬二小姐這麽一號人。
還是那日奉了聖意去喬府宣旨的貼身內侍迅速反應了過來,神情複雜又隐晦地掃過鎮南王,而後迅速矮身湊近了惠信帝身邊:“陛下,喬二小姐是齊王世子不日便要過門的世子妃。”
惠信帝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顧玄鏡要聞清潇不日便要成親的妻子?!
這豈止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簡直是荒謬至極!惠信帝簡直以為顧玄鏡是在戲耍于他,他看上了誰不行,竟看上了一個有夫之婦!有夫之婦便也罷了,可這有夫之婦不是旁人,正是齊王世子妃!
不是荒謬是什麽?!
惠信帝忍不住以打量的目光暗暗審視着顧玄鏡,顧玄鏡偏偏挑在這個時刻來找他要聞清潇的妻子,不由得他不多想。
大秦名門世族之中,唯有聞氏為皇族所用。何況他也知曉,齊王這般急着讓齊王世子大婚,是為了給齊王世子沖喜。他若是趁了鎮南王之意,下旨奪了這門親事,只怕齊王便是因着忠君之故不敢反駁,日後也會與他離了心。
再者,齊王便真的不會反對嗎?齊王有多看重齊王世子,他也不是不知道。更何況,他若是賜了婚事,朝臣如何反應尚且不談,那些追捧聞氏的清貴門閥與寒門清流又會如何反應?豈不是要用筆杆子活活戳死他!
文人之力雖弱,甚至撼動不了他半分。但惠信帝年至如今,最在意的便是名譽聲望。文人留下的文章流傳百世,教後人如何看他?!
賜這門親事,無論怎麽看,于他而言,都是弊大于利。
但到底是顧及着顧玄鏡的身份,惠信帝不敢把話說死了,只哈哈大笑道:“那喬二小姐不日便要嫁與齊王世子,六禮已是過了五禮,如何配得上愛卿?愛卿不若另覓佳人,朕瞧着宛嘉便甚好,朕将之賜與愛卿?”
宛嘉是惠信帝嫡出公主,貌美溫婉,知書達禮。因着深受惠信帝寵愛,惠信帝甚至舍不得将之嫁遠,連驸馬人選都是他一一過目,至今還未挑出個佳婿。沒想到今日卻是一出口便随意送了鎮南王,聽言下之意,竟然還不求一個正妃之位。
宮人們本就驚詫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晦澀了,不着痕跡地流連在鎮南王身上,等着他作何反應。
顧玄鏡似乎沒察覺到周遭目光,也似乎沒有感受到惠信帝的敷衍,只鄭重地道:“承蒙陛下好意,公主千金之軀,貞淑賢德,微臣甚是敬重。只是情之所鐘,不由自已,還望陛下成全。”
惠信帝本以為自己敷衍過去,顧玄鏡便會揭過此事,沒想到顧玄鏡竟如此固執。他遂收斂了笑意:“顧愛卿,你可知曉你向朕所要何人?”
顧玄鏡道:“自然知曉。”他一字一頓,字字清晰有聲,“喬尚書嫡出二小姐,齊王世子過了五禮的世子妃。”
惠信帝險些都要被顧玄鏡氣笑了,他既是清楚,竟還敢來找他賜婚:“愛卿既是知曉,便也當知曉齊王世子舊疾纏身,虛空大師批命齊王世子與喬二小姐命格相合,齊王特意為齊王世子定下這門親事乃是沖喜,朕又豈可奪其意?”
世族之勢雖是強盛,顧氏尤甚,可他又豈會為了拉攏顧氏而舍棄聞氏?且不說聞氏之衷心,便說鎮南王根本不可能為他所用,此事也不可能商榷。
顧玄鏡卻是全然無視了惠信帝險些要溢出的怒氣,慢條斯理地道:“微臣豈敢讓陛下為難?”
他擡手,自廣袖中取出一物遞與身側內侍,那內侍在惠信帝的示意之下接過了他手中之物,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臺階,走至惠信帝身邊,将之呈上。
在惠信帝低頭翻閱之時,顧玄鏡不急不緩地道:“陛下覺着這信中所寫是否屬實?”
惠信帝倏然收了手中密函,目光淩厲地掃向顧玄鏡,臉色亦是陰沉:“愛卿想朕如何賜婚?”
“微臣不敢勞煩陛下親自賜婚,只要屆時陛下順勢而為即可。”顧玄鏡仿似沒瞧見顧玄鏡陰沉的臉色,雲淡風輕地道,“只要陛下應下,微臣自當竭盡全力輔佐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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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顧玄鏡離去,惠信帝毫無預兆地一把掃落禦案之上物件,連帶着奏折都被掉落而下的稠墨染黑。惠信帝卻僅是看了一眼,便倏地起身,手心一寸寸收緊,緊繃得連手背上的青色血脈都清晰可見。
曹文默不出聲地蹲下.身收拾殘骸,跟在惠信帝身邊數十年,已是許久未曾見過惠信帝這般龍顏大怒的模樣了。
忽然,他聽得惠信帝道:“當年齊王妃之事,你可安排人做幹淨了?”
曹文心頭倏然一悸,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他不由得斂了情緒:“做得很幹淨。”似乎想起什麽,他又趕緊問道,“難道鎮南王?”
惠信帝卻不再言語,微眯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看我回來得早晚,今天朋友突然請客,要出去一趟。
今天二更不了的話,就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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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慌張,只有這幾章溫和平靜了點,得鋪墊,之後都是一浪高過一浪
看了看自己的大綱,因為其實都還沒進入正戲,之後嗨皮的情節會特別多
作者突然想哭,46章了才過了兩個climax,甚至還沒進入正題
雖然慢了點,但我并不覺得這些情節都是廢話,每一處描寫都有它的作用。
甚至于心理描寫,我也并不覺得它是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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