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線

第17章

元旦見面後邵時淵等着甘霖追他，倒有些陪小孩子玩游戲的意思，讓甘霖不是很滿意。

這天他們約在游樂場，甘霖特地挑的周六，晚上有煙火看，臨近寒假來往的人并不是很多，恰好是旺季來臨前最後的好時段。

名義上是慶祝邵時淵的某個項目終于收尾結項，玩得最開心的卻甘霖，追人倒有點像次要目标，邵時淵好像是來陪他的。

打底衫都有些汗濕了，脫了外套，邵時淵在欄杆外抱着。半天下來，甘霖玩完好幾個不同類型的過山車，總能見到對方直挺挺地站在人群外側，朝他笑。

“你就幹等着嗎？”甘霖朝他跑過去，臉紅撲撲的，渾身都冒着熱氣。

“嗯。”邵時淵把外套披在甘霖身上，“可以不穿，但要披着。”

“可以玩兒手機嘛，是不是無聊？”他後知後覺意識地到邵時淵或許并不喜歡這種場所，有點抱歉。

“沒有。”邵時淵邊答邊拍了拍甘霖的腦袋，“我在下面看着你，沒幾分鐘就下來了。”

甘霖又馬上很開心地說：“真的啊？一直在看我嗎？能看清嗎？”

他又迅速感到警惕：“會不會特別醜啊？”嘴張得估計挺大，眼睛肯定因為吹風沒睜開，想想他就有點兒絕望。

邵時淵故意說：“是吧，有誰坐過山車能好看？”

甘霖又有些哀怨地看他，邵時淵有點無奈：“你當我千裏眼？”

“那到底看沒看到？”

早知道這話題這麽沒完沒了邵時淵就不提了，他說：“看了，但看不清你醜醜的臉，只知道大概位置。”

甘霖哼哼唧唧，“我不醜，你不能亂說。”

“你最漂亮。”邵時淵有些敷衍地說，呼嚕一下這人雞窩似的頭，“夾子不是要戴？低頭。”

甘霖低下腦袋晃了晃，邵時淵就把手裏的小黃鴨夾子別在了小孩腦袋頂上。

“好了。”邵時淵說，習慣性地拍了拍甘霖的腦袋，甘霖像表達感謝似的，用腦袋頂蹭了蹭邵時淵的掌心，笑得明亮：“謝謝時淵哥哥。”

他又眼尖地見到一家冰淇淩店鋪，沒打招呼就奔了過去，邵時淵沒來得及阻止，只站在原地，望着甘霖的背影，握了握剛剛被蹭到的掌心。

他不曾覺得自己的手掌柔軟過，甚至并不好看，大得有些呆板固執，掌內還有操作失誤被試劑蝕出來的一塊小疤。

邵時淵擡起看了看，就像垂眼看自己的生活，終于察覺一切都在悄然變化。

他意識到此後每次揉甘霖腦袋的意味都将發生變化，不再僅僅包含那些下意識的安撫，還有他自己主動的索取，他覺得自己有點需要甘霖了，就像一片幹燥的地需要清甜的雨露。

他好像沒有十分注意甘霖對自己的影響，更多在關注對方的心理狀态，剛分手時的确憑借這點轉移注意力，那麽後來呢？現在呢？周老師說甘霖不出一月就能結束咨詢了，心理狀态恢複得非常好，那也該輪到邵時淵審視一番自己的态度。

他想他是需要甘霖的，不能總強調甘霖對上一段感情的作用，或者說，甘霖能讓他更快地走出來，真的僅僅因為他揭露了餘楓的完整面，同時分擔了邵時淵的精力，讓他沒有心思傷感嗎？不能這樣判定，邵時淵覺得這對甘霖并不公平。

他有在這幾個月的相處間治愈被背叛的痛苦，這是事實，但更多的，邵時淵覺得自己很快樂。

他為甘霖好起來感到快樂，為甘霖的吵鬧和乖巧而快樂，他們不停拌嘴，吵一些很幼稚的架，尤其近日甘霖要和他為“優點”斤斤計較。

甘霖偶爾得意洋洋，也經常強買強賣，說什麽“我每個過山車都坐一遍，你要記得我是個膽子很大的人”，他說是優點就必須是，邵時淵反駁了，就要瞪他，兩個人得好好掰扯一頓。甘霖的論證邏輯總是對未來的戀愛有什麽好處，他理直氣壯得不行，然而每次說完都會有些心虛地望邵時淵的表情，邵時淵知道，甘霖其實也是害羞的，膽怯的。

然而好像以上每一點，甘霖的每一個面貌，都讓邵時淵覺得快樂，幾乎要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惡劣地享受甘霖的追求了，他還沒答應，他知道這有些貪得無厭。

上一段戀情似乎總是自己遷就對方，偶爾還會有為難的地方，漸漸疲乏下去，滿足餘楓的要求似乎從自願變成了義務。他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樣單純又真摯的快樂了。

邵時淵突然覺得戀愛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要不要繼續進行下去的最初标準，就是和這個人相處得開不開心。

方便及時止損，也為他提煉對甘霖的感情，提供了一條直截了當的捷徑。

甘霖朝他跑了過來，似乎輕快地踩在了邵時淵方才明白的小路上，噠噠噠地往他面前沖，像要撞到他心裏去。

甘霖臉色還是紅，卻紅得有些異常，手裏抓了支甜筒。

一支甜筒。

邵時淵沒意識到什麽，領着人往4D體驗館去。

甘霖獨自頭腦風暴，在大吃一口和小小啄一點裏選擇了後者，怕吃太多了邵時淵嫌棄他的口水，他把那一丢丢冰吞進肚子，佯裝鎮定地把甜筒往邵時淵面前遞。

“吃嗎？”

邵時淵剛準備搖頭，就意識到了甘霖的不自然，他頓了兩秒，問：“你吃過了？”

甘霖又開始琢磨到底要不要承認，邵時淵又悠悠開口：“撒謊應該不是優點吧？”

“吃過了！吃過了！”甘霖認輸般，又嘟囔，“就吃了一點點。”

“哦，”邵時淵答，“那還給我吃。”

甘霖果然開始瞪他，似乎還有些傷心，覺得自己被拒絕了，還沒出口說些嘴硬的話，邵時淵先心軟了，俯下身在甜筒尖頂上咬了一口。

天吶。

甘霖想，天吶。

他和邵時淵間接接吻了。

不不，邵時淵沒有吃自己吃的那塊，這不算的。

也沒過腦子，飛速在邵時淵咬過的地方用舌頭舔了一下，又覺得不夠，小心翼翼地學着邵時淵的樣子咬了一口。

還沒砸吧砸吧享受一番，他聽到了邵時淵的笑聲。

笑得整個胸膛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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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笑，老婆都要跑了你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