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邵時淵拍拍甘霖的腦袋就出去了,周老師又進來和甘霖聊了會兒,過了二十來分鐘,又和以往一樣,邵時淵再進去作為家長了解情況。
在跟周老師的談話裏,他主要問了問甘霖關于自己的“男孩女孩”的劃分。
“不是多重人格。”周老師的語調一貫溫和,“甘霖不具有大衆常說的‘人格分裂’的特征或症狀,他的表述會讓你有這個疑慮是很正常的。但這更像他的體質會造成的一種性別認知混亂……或者說,其實甘霖他是比較堅信自己是男孩的,他選擇了‘女孩她’的表述方式,更像自己把自己從創傷事件中摘了出來。”
“你可以認為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他更傾向于把這個痛苦認為是‘女孩她’經歷的,以一種比較旁觀的視角來面對那次遭遇,這會讓他輕松一點。他本質上是清楚那就是自己的,偶爾出現的像女孩一樣的扮演,可以認為是這樣的想法之下,體現在行為上的一種……遺留。心理和行為密不可分嘛。”
邵時淵又沒忍住問道:“那這是不是一種自我欺騙?需要矯正嗎?”
周老師朝他笑笑搖頭:“哪裏有人一點不騙自己的呢?甘霖這樣是沒關系的。”
邵時淵心想的确是的,只要能健康地生活下去就很好,傷痛可以緩緩治愈,但留下的疤痕卻難以消滅,甘霖的小欺騙就像創口貼一樣,擋一擋疤,是沒問題的。
周老師最後還笑着看邵時淵,有些開玩笑地說:“小霖跟你表白了?我看你們狀态還不錯,準備接受嗎?”這當然不是咨詢的內容了,更像閑聊。
邵時淵倒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說:“再看吧。”
周老師也不作評價,只點了點頭道:“他是個很勇敢的孩子。”
邵時淵當時沒有否認,也沒有出口肯定,好像這句稱贊一旦說出口就會顯得有些輕易。
他當然知道甘霖勇敢,偶爾甚至算得上莽撞,用奇怪地辦法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拿着犄角到處頂撞他,笨拙大膽得可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幼兒園的小男孩,喜歡人的方式是拽人家辮子。
這當然是他勇敢的冰山一角,今天不計後果的剖白與表白,才是甘霖最熾烈的顏色。像今夜閃耀在無數松樹頂端的伯利恒之星,許多刺人的尖角,許多鋒利的刻痕,他流淚,他也站得很直,帶着高昂的對邵時淵的愛孤獨地放光。
他們此刻坐在回程的車上,已經十點出頭,甘霖有些固執地帶着小鹿頭箍,還把防曬板翻下來照後面貼着的鏡子,給頭箍調整角度。
邵時淵踩下離合器,看了甘霖一眼。
甘霖和以前一樣側頭回看他,但沒有很乖地笑一下,而是有些兇地說:“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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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時淵覺得好玩,他說:“看你好看。”
甘霖哼哼兩聲,把眼睛收了回去,照完鏡子了,防曬板也翻了回去,又說:“你要記住喔,我好看。”
語氣還沖沖的,偏偏邵時淵又聽出幾分嬌,猜也知道這是不好意思了,但這孩子害羞的方式未免幼稚得有些可愛。
路上都沒再說話,臨別前邵時淵叮囑了兩句:“有些晚了,今天應該有些累,回去吃點東西,但別吃太多。好好睡一覺。”
甘霖這次很乖地朝他點點頭,又喊了一聲邵時淵的名字,對方則帶了些疑惑看他。
甘霖吸了口氣,說:“我今年十八歲,大一,學的園藝,你都知道,夢想是開一家花店。長相身高你也清楚——你還說我好看了,家庭狀況也不需要贅述,優點我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什麽,但我會好好表現的。”
邵時淵愣了一下,然後“嗯”了一聲。
甘霖居然有些臉紅,但還是看着邵時淵的眼睛,他說:“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我現在心智健全,不是你的後輩或者……很弱的一個人,我要向你正式展開追求了。”
很奇怪,邵時淵也覺得心髒咚咚的,仿佛被這個直白大膽的男孩拽回了少年時代。
他都二十七了,一天到晚泡實驗室等這個開題那個項目,守着元素與物質的冷漠浪漫,還很少與人分享,何況久了那些熱愛也是有些鈍化了的,生活成為一個不波不瀾的寡淡蒸餾瓶,許多井然有序的反應,許多毫無新意的生息。
甘霖又深深出了口氣,放松許多,朝邵時淵笑了一下:“拜拜,時淵哥哥。”
留邵時淵一個人在盛滿年輕空氣的車中審視這樁變量,他來了很久,似乎又潛伏了很久,終于像一顆灼灼激發活性的新成分,攪亂了邵時淵原本風順也枯燥的生活。
有些不妙,有些危險,也有着邵時淵必須承認的,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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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元,終于有眼光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