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寵十格兒[清穿]

第41章

南巡一般都是從京城出發, 先到山東或者河南等地，接着進入江蘇，繼續往南邊走。

康熙南巡雖然是微服私訪，沒有乾隆這麽高調, 實際上并沒有好太多。

康熙四十九年四月, 康熙說要節儉, 不能奢侈浪費。過了幾個月之後，就查出來江南虧空錢糧五十餘萬兩。康熙自己也很驚訝, 沒想到前面幾次南下花了這麽多錢, 他自己覺得很低調，沒怎麽勞民傷財過。

同年又出了戶部貪污案，牽連的人非常多, 鬧了好一段時間。

南巡、沒錢、貪污, 跟現在的情況多麽相似。

雍正知道乾隆想大張旗鼓地下江南時，還以為他治理的很好, 有足夠的餘力支持這種耗費頗多, 炫耀君威的行動。出來之後, 到了山東, 看過百姓的衣着打扮和精神面貌之後，雍正覺得也不過如此, 沒比康熙時候強到哪裏去。

到了吃飯的點兒，珠錦從馬車裏跳出來，冬天的空氣雖然冷，但是很清新。她哆嗦了一下, 呼出的熱氣變成白色煙霧消散。

馬車旁邊跟着三十個禁軍，都作家丁打扮，還有李玉領着幾個太監, 再加上珠錦身邊的水芝和魏嬷嬷，浩浩蕩蕩的人也不少。

“楞什麽神兒呢？”乾隆過來，把手放在珠錦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還記得阿瑪是怎麽說的嗎？”

在馬車上的時候，乾隆介紹過他們要用的假身份。

他們幾個是從京城過來的商戶，家裏有親戚做官，在朝廷裏混得還不錯。這次出門，是為了到南邊去談一筆生意，順便帶着女兒和侄子散散心。

珠錦當時沒說話，心裏想着，她和乾隆之間的年齡差，估計這世上再找不出來幾個了。要是有心人關注一下他們這對父女，很快就會暴露身份。

可是珠錦不方便說什麽，只能默認下來，點了點頭。

她總不能主動說，汗阿瑪你太老了，我做你的女兒好顯眼，不如我們扮作祖孫吧？

且不說乾隆怎麽想，雍正都不可能同意！

“我們是京城來的商戶，是漢人，姓羅。汗阿瑪叫羅小歷，我叫羅錦錦，福康安哥哥叫羅康康，是汗阿瑪的侄子，我該喊他康康表哥。我們一起去江南做生意順便散散心。”珠錦自動替他補全了缺失的部分。

“臭妮子！朕什麽時候這麽說了？”乾隆笑着罵她，這次打她腦袋的手勁兒格外大。

珠錦抱着頭往遠處一跳，“汗阿瑪別打了，頭都要被打飛了！”

“瞎說什麽？口無遮攔的，朕看你是欠教訓了。”乾隆每次都這麽說，哪一次真的教訓過珠錦？他冷下心來，對福康安說：“朕管不了她了，你看着你妹妹點。”

福康安笑着道：“奴才遵旨。”

就他們這個自稱，要不是李安帶着人圍得嚴實，要麽直接暴露身份，接受當地官員觐見，要麽被當成亂臣賊子給抓進大牢，再來一波打臉反殺。

福康安小步轉到珠錦面前，比面對乾隆的時候還不自在，“十格格，咱們也進去吧。”

“表哥，我聽說你的福晉快要生小寶寶了，是真的嗎？”珠錦主動走過去攀談。

她大概能理解福康安為什麽怕她，備受寵愛的小孩子性子可能不那麽好，要是有人忤逆肯定要生氣。

再加上乾隆私底下添油加醋，總是對外宣稱她多麽調皮搗蛋、蠻橫無理，再加上最可怕的皇帝的無條件寵溺，人家不怕她才怪。

其實福康安還想着馬車上珠錦發表的那番對貪污受賄的看法。

福康安的想法跟珠錦一樣，可是人在朝堂，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沒有當過官的人可能覺得，別人貪不貪是別人的事兒，管好自己就行了。其實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兒。

朝中勢力比平頭百姓更講究人際關系，朝中大臣之間的來往，靠的可不是情誼，而是立場。

怎樣才能讓對方信任？那只能是彼此有對方的把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剛正不阿，堅持清廉，沒人過來送禮，人際關系就少了一半，也更難有機會摻和到別的事兒裏了，保管會受到排擠。

福康安想問問珠錦，對這種事情有什麽看法，但是他和珠錦一點都不熟，只能幹巴巴地順着珠錦的話說：“是啊，已經七個月了，再過不久就要出生了。”

珠錦問：“那他是不是應該喊我姑姑？表哥會帶他一起進宮玩嗎？我可以帶他一起玩！”

福康安之前覺得她聰慧地不像個五歲小孩，珠錦說起別的之後，那種感覺突然就沒有了。

“這個要看皇上的意思，奴才也不敢保證。”福康安道：“皇上已經進去有一會兒了，說不準現在正在等您呢，咱們也去吧。”

“好的表哥。”

福康安其實不是個溫和謙遜的人，他骨子裏有滿人的血性，還有貴族的傲慢。只是在乾隆面前收斂的爪牙，做出平和的姿态，跟珠錦想象中的福康安完全不一樣。

阿桂提前出發，打點好了前路，這家客棧也被包圓，禁軍入住後，就沒有多少空房了，倒也不太引人注目。

珠錦和自己單獨一間房，旁邊是乾隆的屋，再右邊是嬷嬷和水芝的房間。

她頭一次接觸到清朝本土的客棧，興奮地把屋裏的櫃子、梳妝臺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

“在看什麽？”雍正突然出現，把珠錦吓了一跳。

“看看跟宮裏的有什麽不一樣。”珠錦把抽屜合上，“還是宮裏的更好看，起的名字也好聽，就是太長了，我記不住。”

比如說一張床，它的名字可能飽含了木料、花紋、塗漆、雕工、樣式，加在一起就好長。珠錦只知道很好看，用起來很舒服，從來沒記住過名字。

雍正輕輕笑了一下，“外面自然比不上宮裏。”

珠錦一路上都沒和雍正交流，現在突然有了單獨相處的空間，有一肚子話想說。珠錦起了個頭：“皇瑪法知道李侍堯的案子嗎？”

雍正點了點頭，“海寧報上來的時候，朕已經看到了。李侍堯固然可惡，立下的功勞也不小，最多會被降職處理，不是什麽大事。”

“可是我怎麽覺得，這件事很重要。”珠錦記得不太清楚，現在只能想起來三個人名：李侍堯、王亶望、王廷贊。

前面兩個好像是貪污受賄了，還被電視劇改編，融成了“王亶望”，成了和珅的墊腳石。

後面一個幹了啥，珠錦一直沒能想起來，真實情況怎樣，她也沒想起來，就記着一個人謊報甘肅災情，年年被乾隆表揚，結果都是虛假消息，甘肅連續好幾年沒災，也沒錢沒糧，比有災的時候也沒好到哪裏去。

有好幾次珠錦都是開了個頭，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發表意見，要是換成雍正手底下的臣子，雍正肯定要開口罵他磨叽了。可這個人是年僅五歲的珠錦，雍正對她充滿了期待和包容：“你詳細說說，為什麽會這麽想？”

“應該是皇瑪法詳細跟我說明白，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這倒也是，是朕疏忽了。”雍正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如果珠錦真的有才能處理好朝中這些事，必定要讓她接觸朝政。她只是個公主，沒有資格接觸朝堂上的事情，可是因為她和自個兒早就綁在了一起，只要雍正想參政，必定不能略過珠錦。

他現在培養珠錦很快樂，可是好不容易把這個孩子養大了，等珠錦變得耀眼奪目，能力和手段足以應付朝中官員，他會甘心讓珠錦嫁人，終日呆在宅院裏相夫教子嗎？

不需要思考，雍正就給出了答案：不甘心。

可要是讓她參政，真的可以嗎？

和珅如今已經勢力很大，如果珠錦參政，豐紳殷德那邊如虎添翼，朝堂上的形式還能控制得住嗎？

“皇瑪法，你在想什麽？”珠錦哀怨可憐地看着他，“你不會又後悔了吧？為什麽呀，跟我說說又沒什麽關系，我總不會越過您和汗阿瑪，直接做決定。”

是啊，她手上沒有權力。哪怕給了他們建議和幫助，最終的權力依然是在大清帝王身上。

雍正有些恍然，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怪不得十格格會投胎成女孩子，是因為她作為神仙，不方便直接插手人間之事嗎？

“君無戲言，朕怎麽可能反悔。”雍正內心平靜，打定了主意，滿足十格格的要求，“李侍堯的案子并不難，他作為雲貴總督……”

李侍堯的父親也在他手底下做過官，雍正對他的家底十分清楚，幾句話解釋好了李侍堯的情況，接着又将朝中各位大臣介紹了一邊，比先前全都詳細。

珠錦知道朝臣勢力錯綜複雜，但沒想到竟然這麽錯亂！

文臣和武将、漢人和滿人、清官與貪官、精明幹練者與無能之輩，踏實務實者與投機取巧之徒。

他們都是人，身上有優點和缺點。就好像游戲裏的人物屬性，文、武、道德、忠誠、野心這幾項總會有高有低，知人善用說起來簡單，用一個人兩個人也簡單，但是把每一個都安排在合适的位置，讓他們互相牽制，真的太難了。

和珅能在這裏面混的如魚得水，足以說明他的能力不低。

只可惜野心太大，權力也太大，道德屬性還很低，把整個朝堂都搞得一團糟。

說完之後，雍正問她：“你有何見解？”

珠錦皺着眉，“我覺得不太好，為什麽一個人要做這麽多官啊？如果他們領的俸祿也多，那跟讓其他人來做，又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