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嬌弱
拂曉時分, 霞光初現。
建邺城城樓之上的釣鐘被撞響,封鎖已久的城門被守衛緩緩推開。
侯府外,霍松早已按照霍奚舟的叮囑, 為姜峤備好了車馬,還吩咐了幾個護院随行。
出門前, 姜峤特意去了一趟霍老夫人的院子。霍老夫人只知道她要出城去靈霞寺,卻不知是為了什麽。姜峤也沒敢在她面前提起霍青蘿, 生怕老夫人一時傷感, 要跟着她一起去靈霞寺。
跟霍老夫人辭行後,姜峤帶着雲垂野出了侯府。看見馬車邊守着的護衛,姜峤和雲垂野對了個眼神,很快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娘子只帶雲杉一人去靈霞寺?”
霍松走過來問道。
姜峤笑,“帶她一個就夠了。”
霍松也沒再多說什麽, 心裏卻有些奇怪, 不明白姜峤這幾日為何如此偏愛雲杉,去哪兒都要帶着她, 分明這丫頭的性子是三人裏最古怪的。
雲垂野替姜峤掀開車簾,姜峤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武安侯府的牌匾, 才收回視線, 低頭進了馬車。
車夫揚鞭驅車,車輪緩緩滾動。
馬車內, 雲垂野看向姜峤,意有所指地, “先養養精神,出城後怕是沒時間休息了。”
姜峤颔首, 靠着車壁閉眼小憩, 可一顆心卻始終不上不下地懸着, 在車身颠簸中輕微顫動。
她的計劃在得知城門解禁時便已想好了。先借武安侯府的馬車出城,可以将越旸和鐘離慕楚阻截的風險降到最低。
等到出了城,行至荒郊野外,雲垂野一個人對付這幾個侯府護院還是綽綽有餘,到時再将現場僞造成山匪劫車……
不知過了多久,姜峤隐約聽到車外熙熙攘攘的人聲,終于睜眼,擡手掀開車窗邊的簾子,便見馬車離城門已經只剩一條街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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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近鄉情怯,城門近在咫尺,每近一寸,姜峤就多緊張一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這麽輕易逃脫,又十分害怕出了旁的差錯,令她在最接近自由的那一刻墜回谷底。
眼見着馬車已經行至城門口,姜峤攥着車簾的手微微一松,剛要放下,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姜峤一怔,立刻有種不好的預感,循着迅速逼近的馬蹄聲望去。
一個無比熟悉的玄色身影策馬從車邊疾馳而過,揚起一道冷冽淩厲的勁風,自姜峤眼前刮過,硬生生将她逼得差點落下淚。
策馬而來的男人猛地勒緊缰繩,随着一聲嘶鳴,馬首高高昂起,在馬車前遽然停下。
城門口的守衛紛紛擡頭望過來,臉色一變,齊聲喚道,“大将軍!”
馬車內,雲垂野眸光急縮,姜峤則是頹然放下車簾,臉色慘白。
霍奚舟冷沉威厲的嗓音自車外響起,擲地有聲——
“即刻關閉城門,不許任何人通行!”
***
武安侯府的馬車臨到城門口,卻被自家侯爺攔了下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麽大事,霍奚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都沒來得及與姜峤說上一句話,只是吩咐車夫先行回府。
姜峤坐在車中,感受着馬車調轉方向,又一次離城門越來越遠,突然疲倦地有些喘不過氣來。
回了侯府,直到深夜,姜峤都未曾再見到霍奚舟,幸而彥翎不是個嘴嚴的,她只是稍微打聽了幾句,他便全盤托出。
“侯爺下朝後被急召入宮,現下又去了汾陽郡王的府邸,正在商議十分要緊的事。聽說,是當今聖上無意中在宮裏發現了一處暗道!所以那位廢帝姜峤,很可能沒有死在大火裏,而是借着那條暗道逃了!”
彥翎唏噓不已,“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吶。”
雲垂野臉色難看,冷冰冰地剜了彥翎一眼。
彥翎似是察覺到寒意,哆嗦了一下,趕忙補充道,“娘子聽聽便罷了,千萬莫要說出去……”
姜峤實在是笑不出來,勉強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待彥翎離開,雲垂野轉頭看向神思恍惚的姜峤,壓低聲音出言安撫,“不過是被發現了暗道而已,越旸和霍奚舟并不能順着這條線查到什麽,過不了多久,建邺城還會再解禁。女郎莫要灰心,還有機會。”
姜峤沉默良久,突然輕嗤了一聲,“建邺城解禁當天,宮裏就發現了暗道。這麽巧合的事,若說沒有人在幕後引導,你信嗎?”
“你的意思是……”
“除了鐘離慕楚,還能有誰?”
“這些時日,我倒是将他忘了,”姜峤恨之入骨地咬牙,“他什麽都知道,知道宮裏有暗道,知道我沒死,卻遲遲沒有告訴越旸和霍奚舟。他不是放過我,只是為了讓這場貓鼠游戲更有趣味而已。可我若是離開了建邺城,他便再難掌控局勢……”
雲垂野蹙眉。
“即便查不到我的下落,他也不會讓我有逃離建邺的機會,但凡他活着,我便會被一直困在這裏。”
雲垂野霍然起身,“我去鐘離府,殺了鐘離慕楚。”
姜峤揉了揉眉心,搖頭,“你殺不了他。”
“難道還要繼續等機會?”
姜峤默不作聲,半晌才擡眸望向雲垂野,口吻堅定,“不能再等了。”
多等一日,便多一日變數。
她之前等了這麽久,明明已經等到了最合适的機會,卻還是被鐘離慕楚輕而易舉地毀了。所以她一刻不能再等了,她必須要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思忖片刻,姜峤神色變得冷靜漠然,“想辦法幫我放個消息出去。”
雲垂野怔住。
***
很快,宮中發現暗道的事尚未傳揚出去,另一則有關廢帝的流言卻傳遍了建邺城的大街小巷,惹得人心惶惶。
“聽說了嗎,那日在城樓上懸屍曝曬的根本不是廢帝,而是天牢裏的一具死囚!真正的廢帝姜峤,早就趁亂逃出了城,宮裏那場大火就是障眼法!”
“之前有人說在城外看見了廢帝的行蹤,我還不信,看來竟是真的……他是打算往北邊逃?”
“江北幾州早就被胡人瓜分了,他是想去依附胡人?”
“北邊除了胡人,可還有段秦!我聽說,廢帝很有可能聯合段秦複位……”
與此同時,宮中勤政殿內也正熱火朝天地讨論着“廢帝向北逃竄”一事,姜昭翹着腿躺在龍椅上,對臣子們的争吵左耳進右耳出。
“段氏從前也是南靖屬臣,後來對皇室心灰意冷了,才與南靖徹底割席,自立為秦。怎麽可能與姜氏後人聯合,還願意幫他姜峤複位?”
“段氏與南靖決裂已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恩怨也早已忘得差不多。若是姜峤拿南靖的大半疆域去換段氏相助呢?段秦如今不過占着虞州和崇州兩處最險峻的關要,衣食并不富足,與姜峤聯合也是兩相獲益。”
有人冷嗤一聲,忍不住反駁,“姜峤能有這樣的腦子?”
畫風從這裏開始逐漸跑偏,一群人竟是辯論起了姜峤的智商。
“夠了!”
一聲怒斥驟然打斷了争執聲,也将躺在龍椅上的姜昭吓得彈坐起來。
越旸臉色冷沉,掃了衆人一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衆人面面相觑,紛紛噤聲。
越旸看向完全不在狀況的姜昭,“事已至此,陛下最好還是派一人出城北巡,尋找廢帝下落,阻止他聯合段秦。”
姜昭愣了愣,從前這些朝政之事向來是不用他做主的,怎麽今天倒是問起他來了?
姜昭求助地看向旁邊始終不發一言的霍奚舟。
“陛下也覺得大将軍是最好的人選?”
越旸突然出聲道。
姜昭眼皮跳了跳,“……啊?”
霍奚舟眉心微蹙,神色冷然。
***
暮色四合,霍奚舟回府後先去了霍老夫人的院子,将自己後日便要北巡的消息告訴了她。
霍老夫人因為聽說了廢帝死遁的消息,本就心情郁結,此刻更是煩悶不已,“朝中這麽多人,為何偏要你去?”
霍奚舟沉默,想起白日裏越旸在殿內信誓旦旦的話。
“姜峤有可能投靠段氏,這次北上既要追查他的下落,也要想辦法阻止他與段氏聯合。朝中能令段氏忌憚的,除了大将軍還能有誰?”
霍老夫人冷哼一聲,“他倒是會差遣人,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我本就覺得可惜,沒能親手殺了姜峤,替青蘿,替前鋒營三千将士,還有……朝月公主報仇。如今正是個彌補的好機會。”
霍奚舟眸色冰冷,眉宇間再次被陰翳和戾氣籠罩,好似又變回了數日前那個煞氣深重的殺神。
霍老夫人啞然。
另一邊,姜峤已經在屋內重新收拾行裝。
原本想借着去靈霞寺祈福的機會逃離,所以她沒敢多帶什麽衣物,只随身帶上了許采女那柄斷簪。可此時情況不同,她若是跟着霍奚舟一同出城北上,便能光明正大地攜着行囊出發。
“女郎便這麽篤定,北巡的人選會是霍奚舟?”
雲垂野在一旁看着,問道。
姜峤若有所思地直起身,“你知道越旸和霍奚舟,有哪裏不一樣嗎?”
雲垂野不解。
“越旸成天悼念姜晚聲,一幅恨不得要跟着她去死的架勢,但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他卻不會再将姜晚聲擺在第一位。比起殺我洩憤,他已經有了更想要的東西,那就是權勢。”
雲垂野冷着臉,“越旸如今萬人之上,就連龍椅上的皇帝也不過是他的傀儡,他還想要多大的權勢?”
“自然是天底下獨一份的權勢。”
姜峤譏諷地笑了笑,“越旸如今跟霍奚舟平起平坐,怕是一心想着要如何打壓霍奚舟,奪走另一半權柄。我要聯合段秦複位的消息一放出去,不管真假,越旸正好能借着追捕我的名義,将霍奚舟調出建邺城,趁機把持朝政……”
做了這麽些年的傀儡皇帝,姜峤對朝政大事雖然不甚了解,但耳濡目染,對挾弄權勢這一套卻略有心得。
“那霍奚舟可清楚越旸心中的盤算,若他知道,還會甘願在這個關頭離開建邺嗎?”
雲垂野問。
姜峤拍了拍收拾好的行囊,“這便是霍奚舟與越旸的不同之處。霍奚舟從一開始就未将權勢放在眼裏,他起兵只是為了複仇除惡,此志未變。”
兩人正小聲說着,院中便傳來霍奚舟歸來的動靜。
姜峤迅速調整了表情,推門走了出去。
如今只差一步,便是讓霍奚舟答應她随行。這一步姜峤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不行。”
卧房內,霍奚舟斬釘截鐵地拒絕。
姜峤微微有些愕然,随即咬唇,露出委屈至極的表情,“侯爺為何不願帶上妾?”
霍奚舟擡眸掃了她一眼,“此行兇險,你跟去做什麽?”
“侯爺長途跋涉,總要有人随侍在側,便是行路時也能陪侯爺說話解悶……”
霍奚舟眸光冷冷,“北上是為了捉拿廢帝,不是出游。況且我又不是那些世族公子,事事都要人伺候。”
姜峤一時噎住,直到看着彥翎從一旁收拾行囊出來,才忍不住問道,“侯爺既不要人伺候,那是連彥翎也不帶上了嗎?”
突然聽到自己名字的彥翎一愣,“娘子說什麽呢,屬下自然是要與侯爺同行的。”
姜峤轉眼盯着霍奚舟,一雙明眸裏盡是哀怨,輕聲開口,“侯爺願意帶上彥翎,卻不願帶上我。彥翎能做的,分明我都能做。而我能做的,他卻不一定做得了……”
霍奚舟頓了頓,目光在女子嬌柔動人的芙蓉面上停了一瞬,心裏略微有那麽一刻的動搖,很快卻又移開視線,微微擰眉。
連着幾日聽越旸等人繞彎子,霍奚舟此刻疲憊煩悶,已沒有耐性再委婉地哄姜峤,一針見血道,“彥翎會些拳腳功夫,若真遇到危險可以自保。而你柔弱不能自理,外出連馬都不會騎,只能乘車,會耽擱行程,拖累所有人。”
室內倏然一靜。
就連旁邊的彥翎都驚了一下。侯爺說的确實是實話,可太過直白,“拖累”二字未免有些刺耳了。
他慌忙轉頭去看姜峤的反應,果然見她呆怔在原地,張了張唇,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俨然一幅大受打擊的模樣。
目光觸及姜峤驟變的臉色,霍奚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處,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想收回卻是來不及了。
他抿唇,終是沒再出言補救。
姜峤難堪地咬了咬唇,面上帶着些苦澀,小聲道,“妾身知道了。”
語畢,她便轉身,緩步朝外走。
那副我見猶憐的神色,令彥翎都心生不忍,暗地裏譴責地看了霍奚舟一眼。
霍奚舟卻仍是無動于衷地冷着臉。
姜峤背過身,臉上仍維持着悲戚難過的神情,眼底卻是一片冷靜鎮定。她一邊想着對策,一邊放緩步伐,等着霍奚舟改變主意。然而眼看着已經走到了門口,霍奚舟還是沒有出聲叫住她。
姜峤暗自咬牙,猛地轉身望向霍奚舟,“侯爺……”
霍奚舟正盯着她的背影出神,猝不及防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愣。
姜峤快步走回來,眼裏重新燃起了光,“侯爺後日才出發,若妾身能在一日內學會騎馬呢?”
霍奚舟愣住。
***
夏末秋初,暮色昏昏。庭院中的蟬鳴聲也漸消,不似之前那般擾人。
偏廳裏,霍奚舟正陪着霍老夫人用晚膳。
想着母子二人明日又要分別,霍老夫人心頭也沉甸甸的,不停地叮囑着霍奚舟,叫他一路小心,問起他随行都有哪些人。
霍奚舟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竟是聽着屋外的蟬鳴聲都嫌吵鬧。
“雲皎呢,你可打算帶上她?”
霍老夫人突然察覺出什麽,問道,“對了,今天一整日都沒見着她?人呢?”
霍奚舟看了一眼屋外昏沉的天色,臉色沉凝,沒有答話。
從霍老夫人處離開,霍奚舟微微側頭,瞥了彥翎一眼,冷聲問道,“還未回來?”
彥翎心中一凜,知道霍奚舟問的是姜峤,搖了搖頭。
這位娘子也當真是個犟脾氣,昨夜侯爺都那般直白地說她是個累贅了,她竟還要跟侯爺打賭,賭自己能在一日內學會騎馬!連他都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偏偏這位娘子無知無畏,大清早就去了城郊跑馬,一練就是一整日……
“侯爺可要去看看?”
彥翎試探地問霍奚舟。
霍奚舟擡手揉捏着眉心,莫名有些煩躁。
北巡是公差,不可輕視。即便是姜峤哭得梨花帶雨,他也不會依着她。可偏偏她不哭不鬧,竟想了騎馬這一出。
霍奚舟今日只派了人跟過去看着,自己則打定主意不去管她,可心裏卻總是有些不舒坦。
一個連弓箭都拿不起來的嬌弱女子,如何控制得住烈馬?風吹日曬,那雙手勒了一整日的缰繩,怕是手掌都要被磨出血了吧?若再急功近利,發生什麽意外,從馬上墜下……
半晌,霍奚舟吐出兩字,“備馬。”
暮色四合,密林中樹影重重。
雲垂野牽着馬走入林中,在臨溪的樹下看見了正閉眼小憩的女子。
與霍奚舟想象中的狼狽截然不同,女子身上的騎裝幹淨整潔,高束的青絲也不染分毫沙塵,此刻正惬意慵懶地倚躺在橫斷墜地的樹幹上,眼上搭着絹帕,睡意昏沉。
雲垂野将馬拴在一旁,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在姜峤身側站定。視線落在女子并不踏實的睡顏上,他眼眸裏的冷意漸消,面上多了幾分柔和。
晚風陣陣,吹得林中樹葉簌簌作響,也将姜峤眼上覆着的絹帕吹起,被風席卷着飄向半空。雲垂野伸手接住那方單薄輕柔的帕子,低頭望向姜峤那雙溫恬姣好的眉眼,他拈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就在此時,一片缃葉自枝頭飄落,輕輕落在了姜峤的額間。姜峤秀眉輕蹙,恍然驚醒。
雲垂野的神色恢複如常,垂手喚道,“女郎,時辰差不多了。”
姜峤摘下額間的缃葉,緩緩坐起身,掃了四周一眼,眉眼間還有些茫然。
“藥效已過,侯府那幾個人快醒了。”
雲垂野提醒道。
姜峤眼裏的迷蒙盡散,想起自己今日來這兒的目的。
她與霍奚舟打了賭,要在一日內學會騎馬。霍奚舟雖沒來管她,卻特意吩咐了人過來看着,她自然不想在那些人面前演什麽苦練的戲碼,便叫雲垂野将人藥暈了,自己躲到林中乘涼休息。
擡眸看了一眼将晚的天色,姜峤問道,“霍奚舟沒來過?”
雲垂野冷哼了一聲。
姜峤若有所思,醞釀了片刻,随手在地上挑了一根尖利枯枝。
見她擡手就要将那根枯枝往掌心劃拉,雲垂野一驚,下意識扣住她的手腕,“做什麽?”
姜峤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我小時候第一次練騎射,不過是兩三個時辰,手掌就被磨得通紅。今日都快四個時辰了,自然得裝得像一點。”
不等雲垂野再阻攔,姜峤已經心一橫,死死攥住了那枯枝,又用力抽開。疼痛自掌心傳來,她皺了皺眉,吃痛地嘶了一聲。
雲垂野眸色一暗,僵在半空中的手終于垂下。
姜峤抛開枯枝,見掌心通紅一片還帶着點血,眉頭才舒展開來,她徑直走向樹邊拴着的馬兒,“走吧。”
天邊最後一抹霞光快要隐去的時候,霍奚舟策馬來到了城郊。涼亭中,他派來看着姜峤的人竟是都困倦地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霍奚舟翻身下馬,臉色微沉地走了過去。
彥翎也匆匆跟過來,搶在霍奚舟前面将那幾人叫醒,“叫你們看着雲娘子,怎麽一個個都睡着了?”
幾人睡眼惺忪,看見霍奚舟才瞬間清醒過來,慌忙告罪,“侯爺,雲娘子說要自己一個人練,便叫我們在這兒休息。雲娘子就在……哎,人呢?”
彥翎怒其不争,“要你們有什麽用!”
霍奚舟眉眼冷峻,擰着眉轉身走出涼亭,剛要上馬去尋人,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霍奚舟一怔,猛地擡眼望去。
來人縱馬疾馳,面容逆着霞光,看得不甚清楚,可身形卻一看便知是女娘。那女娘低俯着身,策馬揚鞭,雖然沒有什麽花哨的技藝,動作卻幹淨利落,有着別樣風姿。
一晃眼的工夫,女子已經縱馬行到了近前,垂散的青絲被汗濕,貼在頰側,露出那再熟悉不過的姣好眉眼。
霍奚舟眸光微縮,眼底閃過一絲驚異。
他原以為姜峤來這兒跑馬,想要練騎術是假,用苦肉計拿捏他才是真。可直到看見這一幕,他才發覺自己竟是想錯了……
姜峤擡眸對上霍奚舟的視線,面上登時現出驚喜之色,匆匆勒緊缰繩。身下的駿馬驟然揚首,她卻有些猝不及防,差點被從馬身上颠落了下去。
霍奚舟心上忽然一緊,動作卻比腦子反應得更快,轉眼間已經站在了姜峤身邊,扯着缰繩穩住了她身下的馬。
不待坐穩,姜峤便高興地從馬上跳了下來,撲到了霍奚舟跟前,“侯爺,你剛剛看到了嗎?我學會騎馬了,不會拖累你的……”
霍奚舟緊抿着唇,神色莫測。
他拉過姜峤背在身後的手,眸光落在她掌心破皮出血的磨痕上,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驀然一緊,又緩緩松開。
姜峤悄悄打量着他的臉色,心中暗自打鼓,輕聲道,“侯爺這次北上不知要去多久,妾身心中不舍,只求随行在側,能每日看見侯爺就好……妾身不會給侯爺添麻煩的,侯爺大可當做沒有妾身這個人……”
話音未落,姜峤便感到自己腰上一緊,整個人被霍奚舟用力按進了懷裏。
“……”
姜峤眉眼間閃過片刻的錯愕,可很快便化為如釋重負的欣悅。
這一次,她定是能離開建邺城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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