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貪心
聽到這兒,姜峤才終于明白霍奚舟是走錯了浴房。
主院除了她沒有婢女,所以在今天之前,姜峤原是跟府裏其他侍婢一樣在院外的浴房沐浴的。可霍松覺得不太方便,就在主院裏專門為姜峤準備了一間浴房。
偏偏這間浴房就在霍奚舟浴房的隔壁……
姜峤着急地漲紅了臉,搭上霍奚舟橫在她腰間的手,剛想寫字解釋,霍奚舟卻扣住她的手腕,迫使她轉過了身。
“還說自己不想以色侍人。”
霍奚舟擡起姜峤的臉,恨恨地看着她,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此刻仿佛燃着暗火。
聽明白了霍奚舟的言外之意,姜峤一愣,臉上的溫度瞬間變得更燙,燒得她眼尾都泛起了緋色,露出幾分緊張和無措。
霍奚舟定定地盯着她,眉眼間最初還帶着幾分譴責和惱火,可漸漸的,神色卻迷滂起來。他手掌上移,扶住姜峤的側臉,指腹她的眼尾緩緩摩挲……
姜峤身子輕顫,怔怔地望着霍奚舟,眼前水霧迷蒙,竟連那張冷峻森寒的臉都變得柔情蜜意起來。
察覺到霍奚舟的視線往下移了一寸,似是又要低頭,姜峤陡然清醒,偏頭躲開捏在自己下颚的手,一下撲進霍奚舟的懷裏,雙手環抱着他的腰。
霍奚舟頓了頓,順手撩起姜峤頸邊的濕發γιんυā,剛想在她耳畔說些什麽,卻察覺她的手在自己背上輕輕劃寫。
「妾願意賭一次」
霍奚舟垂眸看向姜峤,蹙眉,“什麽?”
「賭侯爺對妾的心」
霍奚舟微怔,神色霎時恢複清明,眉眼間的情緒也冷了下去,意味不明地重複道,“我對你的心?”
姜峤貼在霍奚舟懷裏,聽不出他的情緒,微微蹙眉,手下卻寫着更加得寸進尺的話,像是心情無比雀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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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能感受到,自己在侯爺心中已有一席之地。假以時日,妾有信心,能讓侯爺心中的微末情意滋長,變成寵愛、偏愛,甚至是鐘愛……」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沒有聽到霍奚舟的回應,姜峤的心裏莫名有些慌。生怕自己還沒有踩到他的底線,她擡起手,剛要繼續劃寫,卻被霍奚舟拉開。
姜峤惶然擡眼,只見霍奚舟眸裏的情緒早已冷凝,緊抿的薄唇透着不悅,嗓音冰冷,“志氣不小,卻太過貪心。”
這句話一出口,室內的旖旎氛圍驟然散去。
姜峤張了張唇,怔怔地望着霍奚舟,面上難掩失落和受傷。
霍奚舟松開姜峤,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屋外,彥翎大驚小怪、沒心沒肺的喚聲傳了進來。
“侯爺?你,你怎麽從這裏出來了?這是為雲娘子準備的浴房……”
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屋外倏然一靜。
直到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消失在浴房外,姜峤才長舒一口氣,攥了攥出汗的手心,臉上的失意蕩然無存。
身上傳來一絲寒意,姜峤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被浸濕的單衣,連忙蹲下身,滿地尋找自己的外裳。
可她沒想到,方才掉落在地的衣衫竟然全都被水浸濕了,完全不能上身。
“……”
姜峤蹲在地上有些傻眼。
正當她發怔時,屋外竟又響起敲門聲。
“雲娘子。”
竟是彥翎的聲音。
姜峤一驚,連忙捂緊了自己的領口。
“我替你取了衣裳,”彥翎又揚聲道,“就放在門口了。”
姜峤愣了片刻,随即走過去,将門推開一道縫,迅速取了衣裳。
将幹淨溫暖的外衫披上,一點點裹緊,姜峤不自覺又想起霍奚舟離開前的神情,心裏不免又有些打鼓。
也不知經此一事後,他打算怎麽處置自己,若是能被逐出主院,但還留在侯府,便是再好不過了。
書房內,燭影憧憧。
霍奚舟冷着臉,攜着一身涼意走進來。書案上還攤開着姜峤寫好的字帖,霍奚舟擰眉掃了一眼,直接伸手将字帖合上,眼不見為淨。
姜峤的話在腦子裏揮之不去,霍奚舟擡手捏了捏眉心,生出些煩躁。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裏給了她錯覺,讓她覺得自己将她放在了心上?竟還信誓旦旦說什麽鐘愛!何為鐘愛,情之所鐘,獨愛一人。都不知該說這女娘天真大膽,還是不自量力。
許雲皎這般柔弱多情的女子,從來不合霍奚舟的心意。若換做其他美人這樣嬌滴滴地邀寵示愛,他早就将人逐出了侯府,可偏偏在她這兒,卻怎麽都甩不開手。
多半還是因為那雙眼睛……
霍奚舟心生懊惱,垂手碰了碰書案一側的暗格。暗格彈開,裏面竟只有一卷畫軸。他只停頓了片刻,便拿出畫軸,在書案上緩緩展開。
望着畫上的女子,霍奚舟眸光微閃,眉眼間的情緒逐漸被沖淡,似是陷入了回憶……
***
翌日,晨光微熹。
姜峤像往常一樣,去廚房取了湯水。回來時卻發現,霍奚舟今日不僅沒有晨練,還提前上朝去了。
站在院中等待她的,竟是欲言又止的霍松,“雲娘子,有件事你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
姜峤一下打起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霍松。
“侯爺讓我去老夫人院子裏,調幾個婢女來主院。”
霍松惴惴不安地說道。
姜峤略微有些失望,原來不是把她趕出主院啊。不過倒也是個好消息,多些婢女進主院,自己便不會那麽紮眼了。
至于霍奚舟的用意,無非是覺得她心生妄念,所以要用這些新人來敲打她安分守己。
察覺到姜峤情緒有些異常,霍松忍不住圓場道,“許是侯爺覺得主院只有你一個女子,做什麽都不方便,所以要再尋些婢女與你作伴。”
這話也太假了。
姜峤忍不住笑起來。
其實放眼整個建邺城,哪個世家權貴的院子裏沒有女人呢?莫說尋常侍婢,便是通房也不少。
就連姜峤這個假兒郎做皇帝時,後宮也不像霍奚舟的後院這麽空蕩蕩。所以多幾個婢女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霍松至于這麽遮遮掩掩嗎。
見姜峤露出了笑容,霍松又試探道,“那雲娘子,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老夫人院子裏挑人?”
姜峤想着正好也要去找老夫人,便點了點頭。
霍松的原意其實是想賣姜峤一個人情,畢竟姜峤在他這裏已經相當于主院的半個主子,雖不知道侯爺突然要婢女是什麽意思,但其他人應當也超不過姜峤的地位。不如讓她親自去挑,挑些不起眼的,兩邊不得罪……
霍老夫人院中,姜峤望着一院子低眉順眼的婢女,擡起手指遙遙地點了三個,全是裏面顏色最好的。
不要說霍松,就連霍老夫人都震驚了。兩人彼此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想起了姜峤最早剖白心跡的那句詩。
願為西南風,不求入君懷。
本以為不過是句空話虛話,現在看來,她的傾慕竟真是如此無私!
霍老夫人心情複雜地擺擺手,霍松便領着歡天喜地的三個侍婢收拾東西去了主院。
“你倒是會選。”
霍老夫人瞥了一眼姜峤,“這三個可是我院子裏生得最好看的,不過好在還算安分。”
姜峤笑,在桌上寫着字由丫鬟轉述。
「老夫人身邊的人,自然是好的」
“你就一點不擔心侯爺因為她們,冷落了你?”
「妾身只求侯爺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