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沐浴
站在箭靶前,姜峤連發幾箭,都柔弱無力地射在了地上,看得旁邊那将士一臉尴尬。
姜峤握着弓箭的手垂下,一臉羞赧地朝那将士笑了笑。
老實說,她都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了。
這演技是從許采女死後迅速練出來的。那時她不過八歲,獨自住在葳蕤軒,人人都能來踩她一腳,偏生她還有一個被發現就死定了的秘密。
為了在皇宮裏生存下去,她必須作出乖巧順從的模樣,對鐘離皇後百般示好。可同時她心裏也清楚,若是踏入皇後的永寧宮,鐘離氏就不可能再縱容她去做一個與世無争的皇子,她的餘生怕是再無安寧。
活了這麽些年,姜峤發現自己總是在做選擇題。而她的答案也從未變過,永遠是能活下去的那一個。
後來姜峤如願被鐘離皇後挑中,記在了永寧宮名下。
鐘離皇後是個性情十分古怪的女子,對什麽都冷冷的,就連在靖武帝跟前也是滿眼的疏離漠然,與許采女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全然不同。
可盡管如此,她卻是個不錯的母後,不僅從未苛待過姜峤,還讓她最寵愛的幺弟鐘離慕楚教養姜峤。
鐘離慕楚那時不過十三歲,卻已是鐘離氏最出色的後輩,被整個建邺城盛贊。可人後的面孔,只有姜峤知道。
“若射不中靶心,便去給舅舅當靶子吧。”
鐘離慕楚便是這樣教姜峤射箭的。
在時不時就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姜峤騎射書畫幾乎是以不可思議的進度速成了。
所以此刻,若那将士細心些,便能發現姜峤每支箭的落地點都在同一處。可惜他們這些軍營裏的漢子從來沒有那麽些彎彎繞繞的心思。
姜峤不好意思地笑着,想将弓箭還回将士手裏,卻不料那人似是被她的笑眼沖昏了頭,竟仍堅持不懈地要教她如何發力。
“娘子的握弓姿勢并無不妥,只是力氣小了些。若能多些力道,一定能上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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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主動上手,握着姜峤的手腕微微向後拉,用了些力道,終于将弓拉滿。
姜峤不太習慣生人的靠近,眼裏閃過一絲不耐,手指一松,将箭矢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
“娘子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那将士竟是比姜峤還興奮,指着箭靶揚聲道。
姜峤放下弓,斂起眉眼間的冷漠,客氣地朝他笑了笑。
霍奚舟正收了弓箭走過來,遠遠地便看見自己的婢女被旁人握着手、半圈在懷中教射箭。下一刻,箭矢中靶,兩人分開,還望着彼此露出羞羞答答的笑容。
霍奚舟的眸色倏地沉了下來,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
原本與他并肩的幾人被他甩下,對視了一眼。
從小看着霍奚舟長大的副将楚邕咋舌道,“難道不是他叫人去教的嗎?怎麽現在自己倒不樂意了。”
那将士瞧見霍奚舟過來,還沒想起來松手,仍握着姜峤的手腕,朝霍奚舟展示自己的教學成果,“大将軍,姑娘剛剛射中了一箭。”
聽到将士的話,姜峤才轉身看向霍奚舟,習慣性地露出笑容,卻不料霍奚舟這次竟只是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便将視線移開,眉眼間竟還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惱火。
“朽木難雕,勞你費心。”
霍奚舟目光落在将士的手上。
“……”
朽木姜峤聽出霍奚舟話裏的陰陽怪氣,她後知後覺地抽回自己的手,有些委屈地抿唇。
霍奚舟的馬被人牽了過來,“大将軍。”
霍奚舟嗯了一聲,接過缰繩,側眸瞥了姜峤一眼,“回府了。”
這架勢仿佛自己是他的小貓小狗似的。
姜峤不大高興地垂眸,将弓箭還給身邊的将士,挪着小步往霍奚舟那邊走。
霍奚舟立在原地,眯了眯眸子,直接牽着馬幾步走到姜峤跟前。
姜峤伸手,剛想自己拽着缰繩上去,沒想到腰側突然一緊,竟是被霍奚舟掐着腰送到了馬上。
姜峤一時頭暈眼花,還沒坐穩,霍奚舟便緊跟着躍上了馬背,坐到了姜峤身後。
姜峤微微一驚,詫異地側頭。來的時候,她坐在霍奚舟身後,伸手抓他的衣裳都被他百般嫌棄。怎麽現在……
霍奚舟冷着臉,雙手環過姜峤扯了扯缰繩,炙熱的胸膛也随之前傾,貼上了她的後背。
整個人被霍奚舟的氣息包圍,姜峤略微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想要調整坐姿,然而她剛一動作,霍奚舟便強硬地收緊了手臂,一甩馬鞭,朝演武場外疾馳而去。
捧着弓箭的将士望着二人親密無間離去的背影,面上隐約帶着失落。
***
天色将暗時,霍奚舟和姜峤終于回到了侯府。
霍奚舟收緊缰繩,率先翻身下馬,卻沒急着走,而是轉向姜峤。就在姜峤以為他會伸手扶自己下馬時,這一臉冷峻的男人卻收回了手。
侯府門口的下人見狀,立刻走過來,想要扶姜峤下馬。可剛往前走了一步,便見他們的侯爺又擡起手,随意搭在了姜峤身側的馬鞍上,來人連忙又識眼色地退了回去。
姜峤橫坐在馬背上,垂眼看向霍奚舟,一臉惶然。
“今日可開心?”
霍奚舟用手拂去了馬鞍上的沙塵,擡眸觑了她一眼。
姜峤點頭。
霍奚舟又問道,“騎馬和射箭,哪個更開心?”
姜峤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臉上燒起一抹緋色,咬着唇碰了碰霍奚舟的手,試探地在他手背上寫道。
「侯爺以一敵十的時候,妾最開心」
霍奚舟眉眼間的森冷散去,唇角微微勾了勾。皎皎月色下,那張俊美的臉愈發被襯得風華濁世。
他擡手穿過姜峤的腿彎,扶着後背,将她打橫抱下了馬。
姜峤微驚,下意識擡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兩人四目相接,一時間連夏夜的風都變得旖旎起來。
突然,霍奚舟似是聽到了什麽動靜,眸色一凜,猛地轉頭望向陰影中的對角街巷。
“什麽人?”
姜峤被霍奚舟放下,在地上站穩,也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麽都未曾發現。
侯府門口的侍衛迎上來,向霍奚舟回禀,“侯爺,近日侯府門前,已發生了幾次異動。屬下懷疑,是有人在暗中窺探……”
面紗下,姜峤的臉色微變。
“嚴加看守,不可讓任何賊子混進侯府。”
霍奚舟冷聲吩咐。
姜峤跟着霍奚舟往侯府內走,然而跨進侯府大門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往陰影處多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夜色深深,主院的浴房點着燈,裏面隐隐傳來水聲。
姜峤閉着眼靠在浴桶中,眼睫上都沾着水珠,散落的青絲蜿蜿蜒蜒浮在她身側。
一片氤氲的水汽中,姜峤睜眼,長舒了口氣。在演武場風吹日曬了大半天,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
想起晚間侯府門前的異動,姜峤的直覺愈發強烈,能連續幾日在侯府外行跡鬼祟,卻未被捉住首尾,除了雲垂野還能是誰呢?
又想起霍奚舟今日警惕的反應,還有擂臺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将士們,姜峤憂心忡忡。心裏不由将雲垂野的武力值與霍奚舟暗自比較,很快就打消了讓雲垂野溜進武安侯府的念頭……
渾身的乏意消得差不多,姜峤從浴桶中起身,伸手扯過衣架上的巾布和衣裳。
“吱呀——”
浴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
姜峤剛披上單衣,滿臉驚愕地轉身,正對上了從屏風後繞進來的霍奚舟。
霍奚舟一擡眸,也僵在原地。
室內水霧彌漫,女子剛沐浴完,一張芙蓉面清麗嬌媚,衣衫松散,濕發垂落肩頭,将半邊衣裳沾濕了,緊緊貼在身上,那玲珑的身段和瑩潤的膚色也呼之欲出。
霍奚舟眸色一沉。
姜峤驚得張了張唇,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她慌忙轉身,着急地拽下衣架上的外衣,誰想到力道一下過了頭,竟是将整個衣架都拉倒,兜頭砸下來。
姜峤臉色微變,連忙往後退,猛地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一只手從她耳邊擦過,抵住了迎面而來的衣架。
衣衫從傾斜的衣架上紛紛滑落,還是墜在了滿是水漬的地上。
姜峤身子僵住,進退兩難。
霍奚舟站在她身後,視線落在她白皙纖長的後頸上,臉色難看地将衣架扶穩,薄唇輕啓,“許,雲,皎”
姜峤紅透的耳尖顫了顫。
下一刻,一只手臂突然橫過來攬在她腰間,用力将她往懷裏壓了壓,耳畔傳來霍奚舟咬牙切齒的冷沉嗓音。
“在我的浴房沐浴,真當我是菩薩?”
作者有話說:
姜峤眼裏的霍奚舟:清心寡欲男菩薩感謝在2022-11-03 15:35:55~2022-11-06 22:17: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bsinthe 6瓶;一大只魚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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