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娘她……娘她真的是這麽說的?”衛三有些許不信,別說是現在自己跟娘的關系了,便是以前,娘要是有個什麽事情,除了要銀子跟做苦工,旁的事情根本不會想到自己一家。
所以,對于自己大姐方才說的那番話,她本能地有些不信。
衛大娘一直笑眯眯的,挽着衛三娘的手臂說:“瞧你,這是什麽反應啊,這當然是娘親口說的啊。娘說了,咱們兄弟姐妹之間再怎麽吵再怎麽鬧,那也是一家子人,還能吵出個血海深仇來?好了好了,反正大姐這話也給你帶到了,三娘,這次既然是娘主動放低姿态,你可別叫咱們傷心啊。”拍了拍她肩膀,似是十分親密地跟她臉挨着臉道,“這件事情大姐就替你做主了,明兒一早卯時正咱們就在娘家大門口見,娘破費叫了馬車載咱們去。”
朱福眨巴着眼睛,一直在看這個衛大娘演戲,瞧了半饷,恨不得嘔出隔夜飯來。
她見自己母親這次似乎并沒有傻到完全去相信衛大娘的話,心裏也隐約開心,覺得包子娘親終于不再那麽包子了。
不過,娘親這次還真的是必須去,不但娘要去,她還得要跟着去。
這般一想,朱福也走到衛三娘身邊,雙手抱住她一只胳膊,撒嬌說:“去城外的普陀寺上香?娘,我也要去,我也想去上香,那裏一定人多熱鬧,一定很好玩。”
衛大娘原見這妹妹一直遲遲不開口應着,心裏正着急着呢,不成想,卻将這個丫頭說動了下,她趕緊附和道:“是啊三娘,孩子都想去呢,剛好,到時候讓福姐兒就陪在娘身邊,讓她們外祖孫倆好好親熱親熱,這樣感情才能好啊。”
朱福咳了一聲,心想,她都打了衛薛氏這老巫婆了,兩人還能化幹戈為玉帛?哼哼,那老婆娘見到自己不掐死自己就算是好的了,哪裏能感情好啊。
這些日子來,母親所做的事情,已經叫她傷透了心。這心一旦傷了,就很難再愈合,所以衛三娘對這次回娘家一起去普陀寺燒香,并不十分有興趣。她心裏想着,娘她們如今這般待自己,多半是在打自家點心鋪子的主意吧,這次把自己叫去,還不知道怎麽勸自己呢,肯定會齊齊上陣要自己的點心鋪子。
一想到她們可能打的是這主意,衛三娘心裏就恨,她恨自己母親。
母親素來勢力慣了的,這她知道,以前丈夫身子健壯的時候,家裏有些錢,一直也都有給她銀子。可前些日子丈夫傷了身子,家裏積攢的一些銀子都被用在給丈夫請大夫抓藥上面了,再沒了餘錢,可母親根本不管你的死活,非得要将丈夫買藥的銀子拿走。
之後大姨兄回鄉來做生意,他們又将自己丈夫跟兒子當苦工一樣叫走,完了事情還不給飯吃。
從那之後,衛三娘心裏那股子恨意就再也沒有消過,她對自己娘家人已經失望透頂,再不會抱有什麽希望。
此番見二閨女湊過來說想去那寺廟裏,她倒是有些猶豫起來,自己真的是許久沒有帶着孩子們出門去了。她擡手輕輕撫摸着女兒垂落在臉頰處的發絲,笑得溫柔,問道:“福姐兒真的想去?”
朱福狠狠點頭:“想去,普陀寺是大寺廟,裏面的菩薩肯定很靈,我要去求菩薩保佑咱們一家人往後的日子一定一帆風順。”
Advertisement
“那娘先答應你,回頭咱們再問問你爹。”衛三娘這裏算是應承下來了,回頭對衛大娘道,“大姐,娘不會介意我帶着孩子去吧?”
衛大娘只管急着完成娘交給自己的任務,她才不管三妹妹帶什麽孩子去呢,忙不疊點頭道:“怎麽會呢……見到福姐兒,娘肯定會更高興的。”說完也将手伸過來,輕輕撫摸着朱福的臉兒,啧啧嘆道,“這孩子模樣長得真好,将來這臉要是長開了,模樣定然要比她姐姐還好。”
朱福故作羞澀地低下頭來,然後起身道:“大姨母,娘,你們慢慢說話,我去屋子裏幫弟弟妹妹穿衣裳,他們這個時候該起床了。”
衛大娘望了望外面的天,也起身道:“這時間不早了,我也不坐了,三妹,那這事情咱就這麽說了,明兒卯時正你定要記好了。”
衛三娘挽留道:“大姐在這裏吃了飯再走吧……”
衛大娘推脫道:“就不吃飯了,你大姐夫還在家裏等着我呢。”她拍了拍衛三娘的手,好姐妹似的抱了抱她,“三妹,往後咱們倆姐妹一定要多多走動走動,千萬別生分了。”
“那我,既然大姐家裏還有事情,我便不留飯了。”衛三娘輕輕點頭,讓朱福去房間裏照看弟弟妹妹,她則送衛大娘出門去。
屋子裏的暖姐兒跟壽哥兒已經醒了,朱福走進屋子的時候,兩個小人家都反身趴在床上。暖姐兒兩手撐着下巴,小肉臉皺得緊巴巴的見二姐姐進來了,趕緊問:“二姐姐,娘真的要去嗎?那麽遠呢,我舍不得你們。”她心裏急,使勁伸着手臂夠朱福,搭着哭腔道,“嗚嗚,二姐姐,不要你們走。”
“暖姐兒羞不羞,你瞧弟弟多乖。”朱福幾步走到床邊沿上坐着,趕緊将妹妹的手塞進被窩裏去,伸出手指在她臉頰上刮了刮,“小暖也長大了,往後凡事要帶頭聽話知道嗎?你看壽哥兒就不哭不鬧的。”
暖姐兒小肉身子在被窩裏滾了一滾,然後緊緊擁住弟弟問:“壽哥兒快說想娘,這樣娘就不會丢下咱們了。”
朱福見妹妹這般壞,笑着用自己冰涼的手去碰妹妹臉,姐弟三人一時笑鬧做一團。
朱喜走了進來,見弟弟妹妹這般玩鬧,蹙了眉心說:“這都什麽天了,你們也敢這樣鬧。”走到床邊去,一把将三人都給按住了,訓着說,“你們兩個大的就是這樣帶弟弟的?壽哥兒身子本來就弱,要是身上着了寒氣,回頭小心娘說你們。”
壽哥兒許久沒有這般開心了,他氣喘籲籲地躺在床板上,白淨的小臉兒沾了一層粉色,他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說:“長姐,不怪她們,姐姐們都帶着我玩,我很開心。”
那邊朱福已經拿過小襖子來幫妹妹穿衣裳了,朱喜也擁着棉被将弟弟抱起來,親手給他穿衣。
暖姐兒玩夠了,拍了拍幹癟的小肚皮,然後湊着鼻子使勁嗅了嗅。
“哇,豆腐花兒,好香哩。”她拍着小肉手,一陣歡呼,腦袋瓜子不停往外面夠去,“玉珠姐姐來了嗎?”
朱喜道:“玉珠一走就來了,送了幾碗豆腐花來,剛剛我放大鍋裏熱着了。等你們衣裳穿好了,再洗了臉,就可以吃了。”
暖姐兒開心,嘴裏開始哼起歌兒來。
幫弟弟妹妹穿好衣裳後,就打發兩個小的去堂屋坐着吃飯去,這邊朱喜趕緊拉住朱福的手問道:“怎麽樣?沈大哥跟謝公子昨兒晚上可打聽到什麽回來?我剛剛瞧見大姨母來咱們家了,怎麽說?”
朱福緊緊握住朱喜的手說:“姐姐,原來這天底下竟真的有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偏還叫咱們給遇上了。”她伸頭朝外面望了望,見弟弟妹妹都在埋頭吃熱乎乎的豆腐花,則壓低聲音道,“牛大賴那事情,的确是老巫婆夥着幾個賊婆娘一起幹的好事兒,不過,就他們那些能耐,如何叫得東牛大賴?”
朱喜恨得直咬牙,聽妹妹這話中有話,趕緊問:“那是誰叫的人?”
朱福咬了咬唇,這才說:“長姐可認識一個柳姓老爺?可曾聽娘提起過?這柳老爺就是那老巫婆的幹兒子。”
朱喜似是低頭仔細想了一番,又搖頭說:“我不曾知道她有過什麽幹兒子。”
這樣一來,朱福便将昨兒晚上沈玉樓跟謝逸在衛家屋頂偷聽來的事情又一一跟朱喜說了,包括她們要設計陷害母親的事情,聽得朱喜張大了嘴巴不敢信。她們……她們竟然敢……她們的心真是叫狗給吃了。
朱福見姐姐氣得似要暈過去,一把拉住她說:“姐姐先別急,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這裏有一法子,不但不會叫娘吃虧,反而會叫她們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哼哼兩聲,“到時候,有她們好日子過!”
朱喜伸手按住胸口,這才稍稍好受些,聽妹妹說有法子懲罰惡人,又問道:“你打算如何做?剛剛母親跟那女人的話我躲在房間裏都聽到了,福姐兒你莫非真的要跟娘一道去。”
朱福點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不但娘得去,我也要跟着去。”說完見姐姐一臉疑惑瞧着自己,她則附到她耳邊去說,“我跟沈大哥還有謝公子商量好了,我們打算……”
二更:
朱福暫且不打算将那幾個巫婆的計謀告訴母親,她打算先反打她們一耙之後,再将事情一一與母親說了,讓母親徹底跟那邊斷了來往。
晚上朱大聽了妻子的話,只默默低頭坐在一邊,悶頭不說話。
他雖然老實,可不是呆傻,這麽多年下來,不是不知道自己那老丈母娘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能無緣無故這麽好的帶着三娘去普陀寺上香去?此去路途遠,一來一回的,坐馬車也得個兩三天耽擱在路上,那錢她怎麽會舍得出。
再說了,這一分離就是幾日,朱大心裏也不舍得啊。
朱喜見自個兒爹爹不說話,就過來勸着說:“爹,瞧您這般愁眉苦臉的,就這麽舍不得娘出遠門啊。”她心裏苦哈哈的,卻硬是擠出笑意坐在自己父親身邊,“您放心好了,有二妹妹陪着娘呢,二妹妹多機靈啊,有她在,還怕外婆她們會欺負娘嘛?您放心,她們不會的,她們要是還會欺負娘,就不會巴巴叫大姨母過來叫娘一道去城外上香了,她們定然是見咱們家如今發了些小財,眼巴巴就想套好關系呢。”
其實是睜着眼睛說瞎話,說得朱喜一張俏臉臊得通紅,她真是自己要把自己給氣死了。她是怎麽忍着心裏頭那股子嘔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朱福在暗處悄悄給自己大姐豎起大拇指來,原來平素一向溫良娴熟的大姐姐,也有這般可愛調皮的時候。朱喜見二妹妹笑得不讨喜,趁人沒瞧見的時候,悄悄瞪了她好幾眼。
“三娘,那你便去吧,一路上好好照顧自己。”朱大終于出了聲,又叮囑說,“要是在那裏受了什麽委屈,也先忍着,他們人多……”
朱福見父親這般老實可憐,趕緊拍着胸脯說:“爹您放心好了,有我在,我看誰敢欺負我娘。”她昂着腦袋,擺出一副小痞子的模樣來,“誰敢動我娘一根手指頭,我保證卸了她一條胳膊。”
“好了,你就別再說這些話來叫爹娘擔心了,既然爹答應了,你晚上就去收拾收拾吧。”朱喜推了推妹妹,然後給她使了個眼色,就帶着她一起走了。朱福還沒緩過勁來呢,匆匆回頭望了眼,就見自己爹将娘緊緊抱在了懷裏。
朱福眯眼笑,要說自己爹娘真算郎才女貌,爹爹如今雖然老了,可依稀瞧得出年輕時候的風采來。
爹爹高大硬朗,又老實可靠,難怪娘當初會一心要跟着爹爹呢。
計劃成功走出第一步,朱福心裏踏實了,于是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一大早,她迷迷糊糊還在香甜的睡夢中,就被娘親搖晃醒了。
見閨女睡眼惺忪的,瞧着十分疲憊貪懶的樣子,衛三娘心疼地說:“要不娘一個人去吧,福姐兒留在家裏再睡會兒,這麽些日子實在累壞了,在家好好養着些身子才是。”
朱福一下子就醒了,抱住衛三娘胳膊道:“不行,我要去,娘,你等着我,我穿衣裳很快的。”
因為今天母女倆要一大早就出遠門去,衛三娘怕自己早起吵到丈夫跟其他幾個孩子,所以就讓長女帶着兩個小的睡覺,她則跟二女兒一起睡。
見女兒忙不疊就爬起來穿衣裳,衛三娘伸手摸了摸女兒小腦袋,要她別急,自己則進廚房去煮了四個雞蛋,又在水袋裏面灌了一袋的熱水,還拿了兩個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饅頭,打算呆會兒路上吃。
這幾日天氣都不錯,今兒天氣也好,雖然整個天還是暗黑色的,可是東邊隐約可以瞧見一道紅霞。
朱家跟衛家不在一條街上,走路過去,也得一刻鐘時間。
待得衛三娘母女走到衛家大門口的時候,衛家那一撥人已經等候在門口了,門前還歇着幾輛馬車。
衛香寶見她最最讨厭的人也跟着來了,狠狠跺腳,伸手指着朱福說:“娘,我不要她也跟着去,我不想看見她啦。娘,誰讓她們來的?哼,竟然還叫咱們等着,我讨厭她們啦。”
朱福昂着腦袋走了過去,眯眼笑說:“你讨厭我,正好我也讨厭你,所以你不想看見我的最好辦法就是……別跟去了,回家睡覺去吧。我瞧你這眼睛還沒睜開了,看你也是不情願起床來的。”
葛氏炸毛了,一把将自己閨女拉到身邊來,瞪着朱福兇:“你算哪根蔥哪根蒜?你是我們衛家人嗎?誰允許你也跟着來的?哼,見到便宜就想占,不就是想跟着去吃頓好的嘛。”
朱福伸手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理都不理葛氏,只折回去挽着衛三娘胳膊道:“娘,你瞧吧,她們根本就是不情願咱們去的。昨兒叫大姨母叫咱們,也不過是意思意思,既然是這樣,那咱們還是回家去吧。這天怪冷的,縮在被窩裏睡覺多好啊,去什麽普陀寺上香啊。”
衛大娘瞧着形勢不對,趕緊過來勸着道:“好了,三妹,弟妹,你們一人讓一步吧,難得今天娘心情好,要帶着你們一起出去,咱們一大家子定要和和氣氣的,別叫娘生氣。”
說完又輕輕拍了拍葛氏的手,沖她使眼色。
葛氏似乎這才想得起來正經事情,趕緊笑着說:“是啊是啊,既然大姐說了,那咱們定要和和氣氣的才好,別沖撞了菩薩。”
衛三娘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将女兒摟在懷裏,走到衛薛氏跟前,喚了聲娘。
衛薛氏一雙渾濁的老眼睜都沒睜,只輕輕應了一聲,就喚大家上馬車去。
“娘,我去跟三妹妹她們坐一輛車。”得了同意後,衛大娘伸手指了指最後面的一輛道,“三妹,咱們坐那一輛車吧。”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衛三娘将水壺裏的水遞給女兒,又将準備好的雞蛋跟饅頭拿出來。
遞一個雞蛋跟饅頭給衛大娘道:“大姐,你也吃點吧?”
衛大娘平素早飯吃的都是燕窩蓮子粥,再差也得是銀耳蓮子的,還配着小菜跟好幾樣點心呢,如今哪裏還吃得慣饅頭雞蛋?
她雖然餓,可還是有些嫌棄地搖了搖頭:“我不吃了,吃完了來的。”
“娘,咱們吃,大姨母平日裏只吃得下山珍海味,哪裏能吃這糙饅頭啊。”她一把将母親手裏的饅頭拿過來,跟母親兩人平均分了下,将帶來的早飯全分了,一邊喝水啃饅頭一邊吃得吧唧吧唧響,還拼命點頭說:“嗯,娘,真好吃,您蒸的饅頭真香真好吃。”
“那你多吃一點。”衛三娘摸摸女兒腦袋,又将水壺遞給她,“來,喝點水吧,別吃噎着了。”
衛大娘瞧不上饅頭雞蛋,可此時也沒得燕窩吃啊,她一邊嫌棄一邊咽口水。
見那母女只顧着低頭吃,根本都沒瞧她一眼,她則只歪着頭靠在一邊眯眼睡覺,希望在夢中能吃一頓好的。
馬車一路上行得平穩,這兩日沒有落雪,路也好走,一大家人好歹是趕在天黑前趕到了普陀寺。
這普陀寺是方圓幾百裏最大的寺廟,平日裏香火最旺盛,排場自然也最大。
柳世安先衛家一步到寺廟裏,早早就将一切打點好了,該給的銀子,該準備的住宿的地方,他都打點妥當。
他掩在一棵百年老樹後面,看着那抹纖瘦窈窕的身影,記憶仿佛一下就拉扯到了二十年前。
上次橋上那匆匆一瞥,并沒有瞧得多仔細,今兒仔仔細細瞧了,只覺得她真的是一點沒變。那身段那一頭烏黑的發絲,還有那俏麗的容顏,根本就是二十年前的三娘。
柳世安有些激動起來,他活到四十歲了,還是頭一回如毛頭小子一般呢。
他目光一直緊緊盯着,直到那抹身影在自己眼前消失殆盡,他才将收回目光來,然後雙拳攥得更緊了些。
剛想擡腿出去,身邊忽然走出一個尼姑來,那尼姑道:“施主,請随我來。”
朱福跟自己母親住一個屋,才将坐下沒一會兒功夫,就聽見外面有敲門聲,随機有人說話道:“兩位施主可在屋內?師傅交代給兩位施主送齋飯。”
衛三娘見女兒一聽見飯菜兩個字眼睛都冒光了,疼愛地摸了摸她小臉,然後回頭對外面的和尚道:“我們在呢,這就來給師傅開門。”說着衛三娘走到門邊,親自将門打開,就見一個穿着灰青色長袍的小和尚站在門外。
小和尚口中念了聲佛號,然後将裝着青菜豆腐跟兩碗米飯的托盤遞給衛三娘,又說:“兩位施主請慢用。”
衛三娘道了聲謝,就将飯菜端到桌子上:“福姐兒餓壞了吧?娘還不餓呢,這兩碗飯你都吃了吧。”
朱福悄悄從袖子中摸出一根銀片出來,往飯菜裏攪了攪,見銀片沒有變黑,這才放下心來。這銀片是她昨天晚上從一錠銀子上刮下來的,然後讓哥哥敲打成了這樣長長薄薄的一片,就是為了看看有沒有人在自己飯菜中動了手腳。
“娘,女兒吃不了這麽多呢,一人一碗。”朱福心裏開心,笑嘻嘻将銀片又藏了回去,只端出一碗飯來,另一碗推到衛三娘跟前去,“娘,快吃吧,呆會兒有好戲看呢。”說完就低頭開始劃拉起飯菜來。
衛三娘見女兒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只以為她是因為出了遠門才這般興奮的,因此也沒有多想。
母女兩人才吃完飯,外面就又響起敲門聲來:“三妹,你在嗎?”
“是大姨母。”一切都在按照朱福預想的那樣發展,她“蹭”一下站了起來,跑着去将門打開,見衛三娘站在外面,笑嘻嘻道,“大姨母,來找我娘說體己話嗎?”
衛大娘表情有些不自然,臉上笑容也僵硬得很,她輕輕咳了一聲說:“三娘,娘找你去她那裏說話,你跟我去吧。”
“好啊,我也去,剛好想出去消消食呢。”朱福故作很開心的樣子。
“等等。”衛大娘抓住朱福道,“只叫了你娘,沒有叫你去,你跟着大姨玩吧。”
朱福故作不解地望了望衛大娘,又轉頭望了望自己母親,就見母親站了起來,一臉平靜地說:“福姐兒,你就呆在這裏吧,娘去去就回來。”她走到門邊來,輕輕握了握朱福的小手說,“娘沒事的,一會兒就回來陪你。”
“那娘早些回來。”朱福一下子撲進母親懷裏,蹭着她身上的皂角香,“外面天都黑了,我一個人呆在這裏害怕呢。”
“不怕不怕,大姨陪着你呢。”衛大娘輕輕拉開這母女倆,将朱福攬進自己懷裏去,安慰着說,“你別怕,外婆找你娘就是想母女說說話,說完話你娘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娘會陪着你一起睡覺的。你放心,你娘沒回來的時候,大姨會一直陪着你的。”
朱福心中暗哼:不是陪着我,是監視我吧……
不過,面上還是笑意盈盈地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