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跑的食客們其實并沒有真走遠,他們站在門外徘徊。
要怪也只能怪怪孟花熙之前那幾道好菜實在是手藝太好了,大家對她有着無限期待,會不會這聞起來臭臭的玩意兒,其實吃起來,又另有一番風味呢?
有愛吃榴蓮,還膽子大的人,樂意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些人看見阿牧坐在門外,樂滋滋地就這豆腐下飯。這畫面鬧得人心癢癢,也想嘗嘗看。
有客人大步走進店裏,道:“不就是‘臭豆腐’嗎?我倒要看看,這豆腐是有多臭,給我端上來。”
“好嘞……”胖師傅樂呵呵地給這位食客端來一份。
食客躍躍欲試地動了動筷子,然後立刻發出一聲:“嗯~!……”
這個“嗯~!……”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
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沒敢嘗試的,心裏都被食客着反應撩撥得動了起來——“我……我也來一份吧。”
“這麽臭,你也願意吃?”
“難道你不覺得,其實聞久了,也有一點香嗎?”
“那我也要來一份。“
“你剛剛不是嫌他臭嗎?”
“臭跟好吃又不影響!”漸漸的,客人又都回來了,而且還就點名要試試這道奇臭無比的臭豆腐。
“你們這破東西,十天只能賣一次!”客人終于散了,陳嬸這才從後屋走了出來。
她用沾滿香粉帕子捂住口鼻,走到櫃臺前繼續算賬。
Advertisement
小東和胖師傅正吃得不亦樂乎,他倆又研究出了新吃法——鐵板燒得通紅,刷油,然後将豆腐放在鐵板上煎,煎得兩面金黃,然後再淋上辣椒和蔥花,那個臭啊,“香”得人走不動道。
陳嬸捂着口鼻,吧嗒吧嗒地算賬道:“你們這玩意兒,十天只許給我做一次!”
“為什麽啊!”大家強烈抗議。這麽好吃,十天只能吃一次,那可不能把人饞死?
“因為太臭了!”陳嬸怒斥道:“我們是開飯店的,不是開茅廁的,你們把店裏弄得這麽臭,我還做不做生意?”
小東說:“可有的人喜歡!你以前偷偷吃榴蓮的時候,我們說過你什麽嗎?”
陳嬸被踩住痛腳,一時理虧,心虛地反駁道:“這怎麽一樣?!”
“這怎麽不一樣!”
孟花熙勸架道:“我覺得嬸兒說得有道理,喜歡的人多,可不喜歡的也多,我們還是一個月賣一次吧。”
菜是孟花熙做出來的,孟花熙這麽一說,大家別無異議,都全都同意了。
大家對于一個月只能吃上一次的臭豆腐尤為珍惜,尤其是最後剩下的這一塊。
小東和胖師傅大眼對小眼。胖師傅說:“我年齡比較大,這塊應該給我,孔融讓梨知道麽?”
小東龇了龇牙,反唇相譏道:“我年齡比較小,這塊應該給我,尊老愛幼知道嗎?”
“行了。”李修平手中的筷子比他話音更快,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他的伸手可不是蓋的,擡手之間,連影子都沒有,便将最後一塊豆腐吃下肚。
他幫過店裏兩次忙,店裏人心思單純,已然将他當成自己人。
“啊啊!”小東跟胖師傅抱頭痛哭,他們何曾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後一塊他們誰也沒吃成。
即便吃臭豆腐,李修平舉止依然得體,他優雅地擦了擦嘴,挑起眼皮看孟花熙,“我聽說,你跟一個納豆交了朋友。”
“納豆?”孟花熙道:“你說說納來牧嗎?他不叫納豆,他說我們可以叫他阿牧。”
“切。”李修平從齒縫間擠出一聲長長的不屑。
阿牧,究竟是什麽人才會這麽叫自己?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阿牧?他還阿平呢,他有讓孟花熙這麽叫自己麽?李修平的眼皮快速跳動,他嘴角抽搐,悶聲悶氣道:“我覺得,他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你瞧瞧他那模樣,歪鼻子,大小眼,下巴還翹,能鋤地。”
“嗯?”如果不是因為納來牧就在他們對面的第三桌大口吃面條,孟花熙還真以為李修平說的是什麽妖怪。
李修平着實不怎麽喜歡這人,但若是要他非說出一個理由,他又說不出來。他只是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怎麽看他心裏怎麽不舒服,如果不是怕耽誤了客棧生意,他真恨不得将這人從這兒扔出去。
他覺得,這人臉上就寫了幾個大字——司馬昭之心。
誰知道他究竟惦記着什麽呢?
納來牧并沒有注意到對面那個英俊的陌生人對他無緣無故的敵意。他舒舒服服地吃完晚飯,拿出算盤和賬本,一筆一筆地算他這一趟來進了多少貨,又出了多少貨,毛利幾兩幾錢幾分,淨利又幾兩幾毛幾分,直到最後得到一個相當可觀,而他又非常滿意的數字,這才心滿意足地收拾起随身攜帶的包裹,上樓歇息去了。
納來牧走後,李修平問:“我聽說你廚房最近總是出怪事兒?”
“可不是!”胖師傅插嘴道。
這些話他本來跟很多人都說過了,但是誰也沒理他,還覺得是他在大驚小怪。
李修平聽完點點頭,他心裏已經有了譜,道:“東西壞掉了只是小事,扔掉就行了,但這說明有人,有途徑,能對你們的東西動手腳。如果他動的手腳是下毒呢?你們覺得你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好好的跟我說話?”
他手指在桌沿叩了叩,問:“這幾日,店裏可進來過什麽外人?”
胖師傅想了想,說:“外人?這真不好說,我們開門做生意的,每天店裏進進出出都是人,這些人裏頭熟客只占三成,大多數還是恰巧路過的外地人。”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他們來了也只會在大堂吃食,或者去樓上歇息,沒有人回去到廚房。”
李修平道:“住客棧的,自然不是本地人,萍水相逢,同你們也沒什麽怨恨,自然也不會動你們的東西。你們今日留意些,看店裏有沒有什麽古怪的人。”
“自然會留心。”
有了李修平的提點,客棧裏的人終于将胖師傅的申訴放在了心上,人人自危,提防夜裏有什麽人會進到店裏來。
這天夜裏,李修平踩在屋頂的青瓦片上從很遠的地方回來。看見後院有一個小個子男人正在井邊打水,他将水從水井裏提出來,然後從木桶裏倒進水缸。
李修平那狹長的眼眸在暮色裏微微眯了起來。
這段時間,客棧多了許多人。除了那幾個由小東管教的小男孩,還有些幫工,這些人裏有學徒,有短工,還有長工,他們給客棧搭把手,幹洗碗、拖地、刷鍋這類苦差事,換取些辛苦錢。這打水的男人,應該便是新來的幫工。
李修平不比客棧的那些普通人,他一眼便能看出,眼前這男人雖個子小小,但并不簡單。
他倒水的時候,腳步很輕、很快,在極其寂靜的夜裏,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這說明,這人是江湖人,一身技藝,輕功有點東西。
李修平扭了扭脖子,玩味兒的冷笑了一聲。
他最近手癢,在這寧靜小鎮憋得苦悶,正想找點樂子,沒想到偏偏有人就是不長眼,硬要跟他撞上。
他按兵不動,輕輕飄去孟花熙的房間外。他倒挂在屋檐上,随手摸來一塊小石子,手腕一抖,正扔中在窗框上。孟花熙聞聲出來開門。李修平道:“想不想看個好玩的東西?”
李修平後院轉了一圈,他的眼睛尖銳而鋒利,即便是夜晚,在微弱的月光和燭光下,他依然可以敏銳地看清地表的細節。他在後廚牆角下停住,端着蠟燭俯下了身,手指抹了抹地上被反複踩踏過的枝葉,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過來大概半個時辰,牆角漸漸發出淅淅索索的聲音,鋪在表面的枝葉被移開,然後出現了一只洞,緊接着一個人的手從洞裏伸了進來,手指扒着地面向前移動,手指後面是手臂,最後一個人從那只洞裏鑽了出來。
李修平冷笑了一聲,手中的燭光閃爍。他擡了擡下巴,對孟花熙說:“這才是真的‘宵小’。”
他的腳冷漠地踩在了那人的肩胛骨上。若是平常,這樣的人,是根本不配他動手指頭的,但現在他心情不錯,樂意跟他玩玩兒。他挑起眉,問:“誰讓你來的?”
那人已經吓得掉了魂,這門洞他進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暢通無阻,如出入無人之境,何曾想到自己這次竟然自投羅網了。“好漢饒命……”
李修平無聊地掏了掏耳朵,他歪着頭,耷拉下眼皮,慵懶地擡了擡下巴,示意那人繼續。
那人知道自己不是李修平的對手,李修平一收腳,他便忙将自己縮成一團,老老實實交待到:“我家境貧寒,父親早逝,母親又身患重病,于是我自幼跟江湖術士雜耍,學了縮骨術,我技藝不精,換不來口飯吃,于是被人介紹,進李爺門下做事。前幾日,李爺吩咐我,讓我進你們客棧做點事,壞你們的生意。”
李修平忍不住嗤笑出來,譏道:“可真白白浪費了你這身好手藝,既然混進了後院,怎麽不直接在井裏下毒?那不省事兒?”
那人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這話我也跟李爺說過。他說不可,他要壞的不是你們人,而是孟家的招牌。如果給客人們吃了放壞變質了的東西,你們的招牌就砸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