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奇毒
昊景皇帝看着這個形容的魏連霍,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倒在當場。是一旁的敏仁皇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昊景皇帝卻厭惡疲憊地推開敏仁皇後扶過來的手,也不再看她,只冷聲吩咐道:“速将太子擡去景仁宮,将太醫院的禦醫都召來,太子若是有什麽閃失,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一旁的傅長清渾身冷肅,匆匆向昊景皇帝行了一個禮,便直接跟上了擡着魏連霍的轎攆往景仁宮去,像是沒有看見敏仁皇後一般,她周身的殺氣和恨意是那樣的昭然若揭。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在盛安城中她還從來沒有怕過誰,更不需要看誰臉色。
宮女一波接着一波地進進.出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傅長清站在床邊抿緊雙唇,她不敢上前幫忙,她被養尊處優慣了的,怕越幫越忙,怕會弄疼他,怕耽誤時間誤事。現在這個時候,她還清楚地知道什麽是她該做的,什麽是她不能做的,很好,很強大!看着床上緊閉着雙眼的魏連霍,心口一陣抽痛,遠山的眉失去了平日的氣勢,翠羽般的眸子此刻緊緊閉着,倘若睜開,此刻也是毫無華彩的罷,失血的薄唇就好像……就好像……傅長清不敢再想下去,她怕她會瘋,她怕她會控制不住,直接沖出去,将正屋中的敏仁皇後殺掉!
太醫院提點吳正華已經是個五十九歲高齡的老頭,但是或許是保養得當,依舊看起來硬朗矍铄,從初初的把脈到如今,他的眉頭越鎖越緊,傅長清站在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再出一下,仿佛一出氣,整個人就洩氣了一般,再也沒有什麽能撐着她繼續站在這裏。
吳正華把完脈正要起身往正屋去給皇上答複,卻被傅長清狠狠地揪住衣領,她的雙眼血紅,聲音冷狠:“他怎麽樣?”
“傅姑娘,冷靜點。”吳正華一時也有點慌了,大約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會突然發難,況且她也是個不能得罪的主。最近盛安城裏鬧得不得安寧可都是她的傑作。
“吳提點,他怎麽樣?”傅長清耐着性子繼續問了一遍。
許是內室的情況驚動了外間正屋的昊景皇帝,他也匆匆進來,便看見雙眼血紅揪着吳正華衣領的傅長清,蒼老的臉上似乎微微動容,輕輕咳嗽一聲道:“傅丫頭,你揪着他,讓他如何說呢?”
傅長清這才緩緩地松開他的衣領,吳正華順勢跪倒在地上,向昊景皇帝磕了個頭,行了個大禮:“回皇上,太子殿□□內有劇毒,毒性強烈,使得中毒人身體一個時辰虛耗的就是正常人一天虛耗的,現在太子殿下身體虛耗過甚,根本無力回天,加之太子殿下身體各處鞭傷和刀傷,身體更是虛上加虛。現在臣除了開出一些補氣培元的藥膳,續着太子殿下一絲氣息,別無他法啊。”
“你說什麽?”昊景皇帝整個人怔在那裏,本就蒼老的臉上似乎一下子又蒼老的十歲。
“皇上恕罪,除非找到解藥,否則別無他法啊,可是此中毒微臣見所未見,還需要時日研究出解藥。”吳正華慌忙繼續解釋。
“那還不快去!”昊景皇帝強行鎮定下來,冷厲道。
吳正華慌忙爬起來躬身走到桌邊拿筆開藥膳,先要續着太子殿下一口氣,然後再研究出解藥的方子。
傅長清混混沌沌地轉過身走到床邊,一旁幫他擦拭的宮女慌忙讓過來。傅長清本能地接過那宮女手中的毛巾,矮身坐下來,拉起他清瘦的手,輕輕擦拭着殘存的血跡,眼睛幹澀,一滴淚也掉不下來,口中喃喃自語:“霍霍,你忍一忍,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會死,誰也不能帶走你,哪怕是神,我也殺給你看。”
像是下定了決心,傅長清包紮完他的手背,肅殺地站起身,手指按着袖口裏常年帶着的匕首,轉過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一旁的敏仁皇後,她要讓她交出解藥,如果她不交出來,她就當場殺了她!
三步,兩步,一步,她就要靠近敏仁皇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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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帶傅姑娘去景仁宮的偏殿去休息,她營救太子有功,重賞。”昊景皇帝沉穩的聲音此時響起來。
傅長清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向敏仁皇後靠近,她就要抽出匕首了。昊景皇帝突然站在了傅長清面前,他的眼神沉穩鎮定,他望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傅丫頭,你累了。”
傅長清皺眉望着昊景皇帝,好半天,突然嚎啕大哭出來:“可是霍霍還躺在那裏啊,我不救他,他就要死了。”她哭的那樣傷心,哭的讓人才驚覺,額,原來她還只是個十四歲未及笄的小女孩而已啊!可是她做事已經那麽狠厲了。可是她又能這樣的至情至性。
昊景皇帝蒼老的唇抿的緊緊的,他扶起蹲在地上大哭的傅長清,柔聲勸道:“傅丫頭,別哭了,朕也不會讓他死的。”
說罷,昊景皇帝冷聲吩咐道:“即日起,在宮外四處張貼皇榜,能解天下奇毒的者,賞黃金萬兩,良田百畝。若揭榜未能解掉奇毒,誅九族。”
連着三天了,傅長清一直守在魏連霍是身邊,喂他喝下補氣培元的藥膳,每天不停地和他說話,哪怕他一次也沒有回應她,可是還是不停地說,給他講她小時候的事情,講她是怎樣的刻苦練武,怎樣地在爹爹的校場中摸爬滾打,給他講她是怎樣智鬥街頭的惡霸,給他講她這六年是怎樣地發了瘋了尋找他,一樁樁一件件就像是無盡的甜蜜,又像是無盡的委屈,都要說與他聽。仿佛他真的在聽,便就不會有事一樣。他那樣謙遜溫和的人怎麽會沒有禮貌地在別人說話的時候睡死過去呢?
第五日的時候,魏連霍的氣息更加弱了,一張臉灰白慘敗。傅長清還是在不停地給他講話,告訴他她這輩子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嫁給他的,他若敢現在死!他若敢現在死!……傅長清突然就哭了出來,他若現在死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啊!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第六日的時候,宮外傳來了消息,有人揭了皇榜。
傅長清幾乎快高興壞了,昊景皇帝下皇榜的時候,為了防止有人亂揭皇榜,特意加了不能治好奇毒者,誅九族。所以現在有人揭了皇榜,意味着他一定有着極大的自信能夠治好魏連霍。
傅長清趴在魏連霍的胸口,語氣輕輕的:“霍霍,很快你就會好了。”
當傅長清見到那個揭皇榜的人的時候,面如冰霜。
竟然是她!姜知草。
昊景皇帝竟然帶着些微的笑意望着傅長清道:“傅丫頭,這下你可以放下心來了。有人可以救他了。”
傅長清冷漠地轉過臉望着姜知草道:“就是她麽?”
姜知草慌忙福身行禮:“民女見過傅姑娘,揭皇榜的是家父。”
昊景皇帝笑道,一種天佑大胤的語氣道:“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藥王姜華鵲,只要他出手,沒有不能解得奇毒。”
傅長清轉過臉,這才發現姜知草旁邊還有一位白發白須的老人家。微微緩和了臉色,讓出一個道路給那老頭道:“有勞老人家了。”
姜華鵲閉目診脈,半晌睜開眼,表情凝重地望着昊景皇帝,行禮答複道:“太子殿下中的是七日散。雖只是一個時辰散掉一天的元氣,但是也不是無休無止地散,七日後,就會元氣散盡而亡,即便吃再多養氣培元的藥膳都沒有作用。”
“那可有解?”昊景皇帝連忙問道。
“這世上,只要是我認得的毒,便沒有不會解的。”姜華鵲捋着白色胡須道。
“那還不快救!”說話的是一旁一直隐忍的傅長清。
姜華鵲微微皺了皺眉,但凡這樣的世外高人大約都有點脾氣,哪管你什麽皇家!良久才道:“要救太子殿下也可以,但是皇上須得答應草民一件事,否則即便是誅了草民的九族也是不會救的,反正草民的九族就是草民和草民的這個女兒。”
“你!”傅長清眼看就要抽出袖口中的匕首,卻被昊景皇帝按住手腕,冷着臉道:“什麽條件,藥王但且說來聽聽。”
姜華鵲望了一眼傅長清又望了一眼姜知草道:“如果草民救活了太子殿下,草民不要黃金和田地,反正草民雲游慣了的,要來也無用。草民要皇上許諾草民,太子殿下必須娶草民的女兒姜知草為妃。”
傅長清立即抽出了匕首抵在姜華鵲的喉嚨上,冷聲道:“我殺了你。”
“這個丫頭,你大可以現在殺了我,反正現在耽誤的時間都是太子殿下的。”
傅長清臉上的神情更冷了。
昊景皇帝眯眼望着藥王姜華鵲,冷聲吩咐道:“拿朕的印鑒。”說罷直接在一旁的桌案旁的絹帛上揮筆書寫,“若藥王姜華鵲醫好太子奇症,太子康複之日便是迎娶其女姜知草之時。”昊景皇帝直接丢了筆,将印鑒蓋上去。
冷着臉色将絹帛丢給姜華鵲:“現在可以救了?”
姜華鵲看了看絹帛,含着笑意收進袖袋:“草民定當竭盡全力。”
傅長清狠狠握着匕首,她在克制,克制自己不要沖上去殺了這一對賤人。
很久以後,傅長清感嘆命運竟這樣強大!可是卻從不知這一切竟都是人為而至斯。後來的後來,她才終于明白,原來除了她,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希望她和魏連霍在一起,包括魏連霍他自己。所以她選擇放手,她死在她決定放手那一天,也活在她決定放手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傅長清會很強大很強大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