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圖謀
聽他這樣一說,傅長清生生地頓住了腳步,許久沒有人這樣明目張膽地找她玩耍了,既然來了這麽個無趣的窮鄉僻壤,自然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了。
傅長清走回去,曲起膝蓋,雙手撐在膝蓋上,眼睛閃閃亮地望着此刻揪着他衣角的乞丐,嘴角勾着笑:“你憑什麽以為你現在傷成這樣能碰的了我的瓷呢?”偏頭想了想,“萬一我将你打得更加殘廢怎麽辦呢?”
“歡迎打得更殘廢,這樣你賠償的就更多了,我并不介意再挨幾下拳頭。”乞丐似乎是駕輕就熟的無賴模樣。
傅長清便也不再啰嗦,直接一腳踢了過去,卻被那乞丐更加迅速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腳踝,傅長清想掙脫,卻沒有辦法,情急之下便抽出自己腰間纏着的軟鞭,鞭子在揮到他臉頰一丢丢的距離時候,被乞丐伸手抓住,完事乞丐還勾着賤賤的笑意擡頭望着她道:“姑娘此刻以為我能碰瓷了麽?”
……
最後,傅長清将身上的所有值錢東西都拿出來給了他,臨了牽着馬要走的時候,卻被那乞丐叫住。
傅長清回頭瞪他。那乞丐也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傅長清面前,指了指她牽着的馬道:“這馬也留下吧。”傅長清還沒發作出來,就聽他繼續道,“夠吃好多頓了。”
傅長清氣得不輕,忍不住鞭子又揮了出來,卻堪堪被那乞丐抓住,只見他撩開額前髒亂的頭發,露出髒亂的臉,但是一雙眼确實出奇的好看,隐約可見桃花模樣,是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只可惜長在了一個乞丐身上。
他使勁扯了一下傅長清手中的軟鞭,将她拉近一段距離,放肆道:“你打不過我。”
傅長清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從來趾高氣揚的人如今竟然在一個乞丐身上吃癟,讓她如何不氣,可是現下她孤身一人,确實沒有辦法奈他何。
那乞丐嗤笑着松開軟鞭,騎上她的馬,揚長而去,留下在原地氣得直跺腳的傅長清。
正巧魏連霍正策馬趕來,看見傅長清沒事,緊皺的眉頭慢慢舒開,立即下馬走到她身邊,看她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問道:“可有傷到?”
傅長清見是魏連霍,像是看見救星,連忙揪着魏連霍道:“快帶着我去追我的馬,我遭人碰瓷打劫了。”
魏連霍不禁又皺眉,但是看傅長清如此着急的樣子,便也就上馬,然後将她也拉上馬背,朝傅長清指的方向追過去。
最後的景象卻讓傅長清有些吃驚,那個乞丐似乎知道他被追上一樣,但是卻也不逃避,像是要專門引他們來這個地方一樣。
那是一個貧民窟,許多流離失所的難民,遠比街上看見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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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乞丐下馬,将馬牽給一個人道:“殺了吃。”
然後朝那些難民聚集地走過去,将值錢的東西分給他們:“拿着錢走遠一點,離開這裏尋求個謀生的,再在這裏不被餓死,也會被病死。”
那些難民雖一個個都饑寒交迫,但是卻在看到那乞丐分東西的時候也沒哄搶着一哄而上,而是很感激且有秩序地接過他分配的東西,也不抱怨被分的多或者少,而且他們都喊他一聲:八爺。
傅長清有些瞠目結舌,沒想到這個乞丐在這些乞丐中還有些威望。
魏連霍則眸光深深地盯着他。
安撫好這些難民,那乞丐轉身望見魏連霍和傅長清,勾着笑意走近他們,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們借一步說話。
魏連霍則是一貫的溫潤有禮,淡漠疏離,對誰都這樣。傅長清則憤恨地瞪着他,她可不會因為他拿着她的錢來做好事就對他另眼相看。
那乞丐笑着道:“你們就是來赈災的罷?”不等他們回答,繼續道,“你們也看見了,災情比你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你們準備如何做呢?”又望了望傅長清,嗤笑道,“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也是來赈災的?她會知道民間疾苦?”
魏連霍依舊抿唇望着他不說話。
傅長清則一臉嘲笑地望着他道:“自然不懂你這樣底層的生活。”
那乞丐也不怒,只笑笑。
終于魏連霍開口:“你可以幫助我們,我們不懂的,顯然你比我們了解的多得多。”
魏連霍說的不錯,即便傅長清和他走過這麽多地方,也依然不及他一個民間摸爬的乞丐了解的多。那乞丐像是也很願意幫助他們一樣,發動了他許多的乞丐兄弟,上報各縣受災情況,統計受災面積,預估糧草,傷藥救助情況。經過三日的夜以繼日,終于統籌出一個規劃。只是那乞丐依舊一身破爛裝扮,頭發蓋住大半邊臉,沒人看得出他的樣子。
魏連霍拿着他給出的統計結果,眉頭緊緊擰起來。
受災情況竟然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各地的知縣竟然都拿那樣的假賬本在糊弄他。
他和傅長清暫時住在專門為他們修葺的驿館裏,那乞丐卻不住在那裏,只每日都過來,卻也每日也都離開,顯然是故意要和他們保持距離。
這日清晨,傅長清去魏連霍房間找他吃飯,卻發現他就站在窗前,冷冷地站着,背影伶仃,孤寂卻可憐。傅長清走過去,握住他已經握成拳頭的手,輕聲道:“救災物資已經在路上,要求增加物資的奏折也已經送回去了,你就不要擔心了。”
魏連霍不作聲。
傅長清卻突然從側面抱住他,将臉頰擱在他的胳膊上,更緊一點抱住他,好像是要給他所有自己的勇氣和力量一般,好半天道:“霍霍,你不要這樣子,你知道麽?每次看見你這麽伶仃地站在這裏,我都恨不得要殺人。也恨不得要給你搬來全世界,好讓你能開心地笑一下。”
魏連霍身子一僵,卻也沒做任何動作,任由傅長清抱着。
“為什麽你是太子,明明擁有一切,我卻永遠覺得你孤苦伶仃呢?”傅長清自顧自地說話,也沒想等他回答,“是我太着急了吧,吓到你了,我真的看不得你有一點的不如意。真的,如果你但凡跟我說一聲你想要什麽,我真的會拼了命地拿到,然後送到你面前,真的!”仿佛是怕他不相信,傅長清松開他,站在他的正面,仰頭望着他,堅定地誠懇地點頭道:“真的是真的!”
魏連霍這才低下頭看她,然後才道:“當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傅長清懵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如此強調她是小孩子是怎麽個意思,大概是覺得她現在還太小了,就整天把這些情情愛愛挂在嘴邊,簡直是不害臊,但是她傅長清就是這麽不害臊啊。
傅長清完全沒有影響心情,牽起魏連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松開拳頭的手,笑道:“我們去吃飯吧。”
正巧吃飯的時候,那乞丐也來了,一副我來的真及時的表情,毫不客氣地坐上飯桌,招呼了旁邊侍女拿了碗筷,自顧自地吃起來,完全無視一旁的魏連霍和傅長清。
傅長清最先看不下去,立即拍下筷子,厲聲道:“臭乞丐……”
傅長清剛想站起來發作,卻被魏連霍按住了手背,示意地搖了搖頭。傅長清這才坐下來,悶頭扒了一口飯,卻怎麽也吃不下去了。
外間匆匆趕來小心翼翼的縣官禀報道:“回太子,各地的粥棚已經搭建妥善,就等太子發話便可開倉。”
“嗯。”魏連霍只微微點頭不欲多說的樣子,但是縣官卻早已經汗濕滿額頭了。
乞丐只是嗤笑一聲。
“你笑什麽?”魏連霍依舊溫潤有禮,似乎并沒有嫌惡的樣子,遠山的眉,翠羽紅.袖般的眼,是極好看的模樣。
那乞丐道:“這樣的災情,太子也看到了,只是搭幾個粥棚就能解決的,那要任何人來不就行了,皇帝何必多費此舉地要叫太子過來,不就是存了磨練你的意思麽?”他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确确實實點到了點上。
傅長清這才轉過盯在魏連霍臉上的眼神,轉過臉望着那乞丐,這是這幾日她唯一一次正眼看這個乞丐,似乎他不僅僅是個乞丐,倒是個有見識的。
“恐怕皇帝撥給你的糧食并不夠吧,往盛安送的奏折若是得到了回音,太子也不必這樣愁眉不展。”那乞丐繼續說道。
魏連霍不氣也不怒,依舊還是那副溫潤模樣,只道:“繼續說下去。”
那乞丐望了一眼傅長清,又望了一眼魏連霍道:“朝中那麽多官員,他們貪的可不比這些小縣官們少。”
傅長清這下完全怒了,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罵道:“臭乞丐,你再胡說八道一句,信不信我立即廢了你。”
“信。”那乞丐毫不避諱,“傅将軍嫡女說要廢了草民,草民豈敢有半個不字?”
魏連霍終于眯了眯眼,盯着這個乞丐,他一介乞丐,卻對遠在天邊的京城局勢了解的這樣透徹!若無所圖謀,怕是沒有人信。
魏連霍道:“相識這麽久,兄臺一直不願吐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不知是何故?”
乞丐嗤笑:“草民一介賤民,有何資格在太子和小姐面前稱呼姓名?”
“那你怎麽有覺悟和我們坐一桌吃飯?”傅長清毫不客氣的回嗆他。
像是早就料到傅長清的反應,那乞丐也并不在意。
那乞丐只是笑道:“草民蘇玦。蘇杭的蘇,可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如玦的玦。”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是真的回來了啊!妹子們也回來吧!
簡單點,回來的方式簡單點,收藏評論撒花,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