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六部都有涉水,到時候即便是鎮國公,也只能自保
想着談和。如此消極,導致各地亂兵四起,加上朝中那一堆案子,什麽糧草,什麽兵器,全他媽是一幫軟蛋。
沈大人覺着自己等不起。
“馬革裹屍,也不算太屈。”沈大人大笑着出了城。
蕭安只看到他的背影,城門一關,再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沈大人這人其實不壞,蕭安想,他至少留了一萬人。
當夜,那五萬人都沒能回來,直到第二日天黑前,才見一隊散兵馱着沈大人巧了城門,他們的後面是黑壓壓的盔甲。
離城只有三十裏。
蕭安令人打開了城門,将沈大人接了進來,而城門外沒人追過來。
進了城的沈大人已經沒氣了,沈家人哭得驚天動地。
五萬人,除了一個死去的沈大人,回來的不過十二人。
蕭安心中從未如此沉重。
“我們和沈将軍一起,包圍了對方的營地,先用了火攻,營地全部起了火,沈将軍才令前鋒沖了進去。卻不想前鋒進去沒多時,發現營中根本無活人。”那十二人被蕭安問起如何敗的。
“沒有活人是什麽意思?”蕭安問。
“是假的,不過都是對方的障眼法,故意引我們去的。”
前鋒兩萬人全死在沈大人自己設計的火攻中。反應過來後,沈大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令人急速後撤,找了突破口攻了出來。但不知道這又是另外一重包圍,一層一層,五萬人漸漸到了最後只剩一萬多人。
沈将軍才見到了黑馬上的男人。
Advertisement
那人問他,“看來沈将軍是不想降了?”
沈将軍的一生就沒有寫過這兩個字,重重吐了一口水。
那人笑了笑,“很好,留沈将軍全屍,送他回城。”
全軍覆沒。那人不過用了沈将軍一個黑夜和半個白日,到了對方打掃戰場時,看到活着的幾人,倒是笑了,“你們願不願意送沈将軍回去給他家人?”
幾人死裏逃生,哪有不願意的,護着沈将軍的屍體回了城內。
蕭安聽了,嘆了口氣,他敬重沈将軍的氣節,但是梧州城,他實在不想如那五萬人一般,全部被殲滅。
蕭安問那十幾人,“你們可見過那人?”
據說見過那人的人都死了。
那十二人點頭。
蕭安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開了口,“這是對方給大人的書信。”
蕭安怒道:“怎不早些拿來。”
那人低頭,自進了城內,就一直被蕭安問東問西,哪有時間說其他。
蕭安展開書信,直到最後的落筆。
蕭安才覺着自己竟然已經癱倒在座椅上了,全身冷汗。
“大人,如何?”有人提醒他。
蕭安擦了擦汗,慢慢站了起來,“對方讓我等五日之後投降。”
在他這廳裏議事的,都是梧州城有名的人,從官府人員到梧州的世族。
“大人,朝廷來信了嗎?”有人問他。
蕭安苦笑,送出去的信如今十幾日,朝廷再快,也得半月後了。若是沈将軍的那五萬人還在,必定能拖得到那日。可是如今,無論如何拖,也是枉然。
“如今要我說靠朝廷不如靠自己,難道沈将軍白死?我們不如和對方一戰到底?”有人建議。
蕭安看向衆人。
“好笑,現在去征兵,也不過是些散勇。能做個什麽數?沈将軍都死了,我們還不如早早打開城門。也少了生靈塗炭。”有人道。
這樣的提議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議論。
廳裏亂哄哄一片。
蕭安皺眉,人心不齊,說到底不過都是恐懼。
商議了半日,都沒得結果,與沈将軍交好的,自然都要血戰;而當地的世族對此卻不以為然。雙方你來我往,不相上下。
蕭安心下苦笑,他曾和沈将軍取笑過朝廷的主戰主和之争,如今這樣的事卻同步發生在梧州。不過看來朝廷已經商議好了,齊王和朝廷停戰,共抗青雲騎,分而治之。
蕭安是決計不想讓梧州人重踏那五萬人命運,若是用談判拖到朝廷派人來,想必也是個辦法。
只是三日前他送出去的信件直到今日都沒有回信。但多拖一天,朝廷也許就會早來一天。
蕭安見對方不攻城,也不回應,心下生出狐疑,但到底是忍住了。
豔陽高照,已經是最後一日。
蕭安的心越來越不安,他在城牆上,能看到城牆下越來越逼進的盔甲。
蕭安張手,想要人舉旗,然而還未等這動作展開,卻見一只長箭破空而來,蕭安不是武人,但是戰場上各種刀劍無眼也是見識過的。
他要躲開,已然不及,蕭安正要哀嚎自己的命時,那只箭卻穩穩落在他腳下。只需要再多一份毫的距離,就會牢牢将他釘在此處。
蕭安擦汗。
“大人箭上有東西。”身邊的人彎腰拔起那箭,上面兩封書信。
蕭安拿起,一封是他前幾日寫給朝廷的,一封是城牆下那人的。
蕭安的手微微抖了起來。開口要喊話,卻見親衛跑了上來。
蕭安停住。
那人道:“大人,城內蔣老大人令人開城門。”
蕭安頓住。他說的這蔣老大人在梧州極有名氣,是先皇在世時的尚書,先皇去後,蔣家一族舉家搬回梧州,從此不問朝政。
蔣老大人的後人大部分都沒做官,即便做官的,也不過是梧州城內的一個同知。但梧州很多生意,糧食絲綢蔣家都有涉足,蔣家在梧州有很大的話語權。
蔣老大人令人開城門,蕭安只得下樓。
蔣老大人已經八十了,但精神實在不錯,見到蕭安下樓,蔣老大人要行禮,蕭安趕忙扶起。
“老大人這是要做什麽?”蕭安問道,日前商議,蔣家無人前來。如今這一出,蕭安不明白。
蔣老大人看他:“大人鎮守一方,為何?”
蕭安答道:“朝廷。”
蔣老大人又問:“朝廷又是為了誰?”
蕭安答道:”聖上。”
蔣老大人道:“大人忠君愛國,人之楷模。但這梧州城內幾十萬百姓,若是人都沒有了,大人覺着自己還是誰的楷模?大人即使僥幸回去京城,這失去城池之罪,大人認為聖上會許?從沈将軍出城前,大人就已經送出去了求救信。直至如今,沈将軍魯莽,大人失去了唯一的機會。如今即便朝廷有心,難為了。且不說朝廷無心了。朝中難道不知道青雲騎不會取梧州?大人不是不知,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蕭安臉色難看,不錯,如蔣老大人所說,他心下早早就有此猜測,但始終不敢言。比起梧州的安危,朝廷自然會重兵把守京城。而京城已經抽調不出更多的人馬。裴家和齊王對峙,杜家到處平叛,如今還在江南混戰。
趙家雖然說主戰,喊得兇,可是他們的勢力在江南。
想來想去,沒有辦法,朝廷只得将梧州舍去,以此拖了時間去逼齊王和朝廷談判。
青雲騎得了梧州,齊王才會有更深的危機意識。因為朝廷也可以和青雲騎聯合共讨齊王。而齊王為了避免兩面包圍,只有和朝廷談判。
至于聯合青雲騎,齊王若是能做,早就做了。青雲騎根本無心和誰聯合。他是要另取天下。三分天下不如二分自治。
而對朝廷來說,舍棄之名卻需要一個替罪羊,而到時這人非他蕭安不可。
蔣老大人見他沉默,又道,“如今梧州百姓死活,全看蕭大人了。”
蕭安看了看背後一張張恐懼的臉。心中苦澀,但過了半響,終于出聲:“開城門。”
若要做被舍棄之人,那麽還不如另謀退路。
梧州百姓已經做了選擇。
蔣老大人看了一眼蕭安,心下不由松了口氣,終究他當年欠的情也算還了。
景宗二十七年,梧州城收編青雲騎下。
自此天下最富饒的三座城池,京城歸于朝廷,齊王獨守雲州,青雲騎據梧州而收。?
☆、第 88 章
? 青雲騎入了梧州城,除了駐紮以外,并未有任何燒殺搶奪之事。反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了梧州的城牆,重新構建了防守之事。
第二件事收編了那剩下的原梧州兵馬一萬人。
如此過了沒多久,梧州的百姓逐漸去了警戒之心。該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似乎沒有一絲改變。看到那新入城的黑衣盔甲,對老百姓來說,這只傳說中只用了半年的時間便讓所過之處血流成河的幽靈騎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反而還生出幾分奇異的好奇。
百姓都是簡單的,你對他不殺不搶,誰來做皇帝其實都一樣,況且這只隊伍進來後,還免了三年稅負。
蕭安嘆氣。只怕不到半年,梧州城的百姓都覺着那個始終很少露面的将軍才是他們該表忠心的人了。
不過,這也沒什麽,老百姓如此,他自己也不是如此?
太守府裏已經專門劈開了庭院和正廳來給青雲騎将領所用。
六萬兵馬,将領自然也不少,老的年輕的均有,自進城後,這些人都很少話,除了議事之時,當然蕭安是沒法參與進去的。
蕭安唯一做的還是之前的工作,沒有變化,這也讓他心裏松了口氣。這日蕭安撿起這些日子的文書,這一月因梧州被圍,他根本沒有心思去處理前期朝廷過來的文書。
如今再看這些文書,既然已經反了朝廷,自然要從中得到一二有用訊息。待看到說楚家老少夫人均死之事時,蕭安一怔。
再看文書日期,一個多月前就死。那麽如今已經兩月了吧!
匆匆撿了文書到了蘭亭閣。
蘭亭閣中守衛都是重兵鐵衛,蘭亭閣中不斷有人來往,有些蕭安認得,有些蕭安并不認得。
蕭安對那親衛說了幾句是關于楚夫人之事。
那親衛臉色大變,匆忙跑了進去。
蕭安嘆氣,天下之人都以為楚然死了,卻不想他像幽靈一般的活了下來,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晉國,攪翻了這亂世。
沒人知道他的身份嗎?其實不然,只不過有人不願意說出去,願意說出去的也死了。蕭安不明白他為何要隐瞞自己的身份,蕭安想這恐怕與他的野心有關。
越是讓人查不出是誰,越是讓人難安。比如現在的齊王和朝廷對青雲騎便是如此。
蕭安知道自己已經站在這條船上,他想跟着賭一賭,一個在必死無疑的死局中都能活過來的人,他要跟着看看能到哪一步。所以當日入城後,當那人說了他的名字後,蕭安雖然驚異,但到底還是沉默了下來。
蕭安還未來得及多想其他,方才那親衛已經匆匆出來叫了他,“蕭大人請。”
蕭安随着那親衛進了書房。
這書房是蕭安令人打理的,但是如今裏面的擺設卻完全不複當初,刀劍,地圖,沙盤,無一不在。
那人只簡單的穿了一襲黑衣,發髻随意幫着,俊美的臉上有着新長出的胡茬,雙眼深邃又清明,見到蕭安進來,他随意坐在一邊榻上,示意蕭安也坐。
幾經磨練,這個從地獄中走出來的年輕人身上懶散從容,卻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和鐵血。
蕭安行了禮,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多月前就收到的文書,當時因為城池之事,我并未翻看。”蕭安遞出去了手中的文書。
然而那人看着那文書卻半天不接,蕭安不解。正要說話,卻聽那人道,“你念吧。”
聲音低沉,微帶了幾分嘶啞,仿佛覺着那文書中有他不願意相信的事。
蕭安只得念了起來。
“因流産大出血而亡,姜氏悲傷之下,氣血攻心,醫治不及就此而逝。自此…….”蕭安的聲音越到後來越幹。
十一月,不過才入冬而已,蕭安卻覺得越來越冷。
待蕭安念完,那人都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蕭安覺得實在抑郁,忍不住要開口,卻見那人擡眼望他。
蕭安大駭,那人雙目盡紅,似有血淚。
蕭安張口就叫人,那人卻站了起來,“已經三月了。”
蕭安不解,随機了然,是,消息傳到京城是九月中,那麽從九月中将簡報發往各州府,也有半月,這已經要有兩月了,到了如今,不正是三月的時間。
一直在書房外的幾個親衛沖了進來,其中一人蕭安是認得的,臉上多了一道刀痕,人們都叫他楚三。
楚三進來,一頭跪了下來,“公子。”
“你竟敢瞞着我?”低沉的聲音,平靜到了極致,然而當中的血腥卻讓蕭安不敢再看再聽。
楚三看了衆人一眼,所有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蕭安從書房退了出來,才覺着自己額頭背上全是冷汗,擡眼看了旁邊的楚三一眼,楚三臉上滿是淚水。
蕭安想勸兩句,卻聽見書屋裏發出了幾聲低吼,像是野獸在曠野中的嘶叫,極致的絕望和孤獨。随即又是物體的倒塌聲。
蕭安安慰的話便沒能說出來。
至親至愛全失,人間至痛。
楚三在門外跪了三日三夜。自京城出事後,俞家的消息斷了很久,如今都不能過多行動。幸而楚然之前已經說服了趙家,所以京城的亂局更甚,給了他們喘息和起兵的機會。即便如此,俞華源的刺探卻從未減少。而少夫人的消息傳來時,他又怎忍心将消息告訴楚然,以為只是拖一拖,不想竟然還是知道了。
鄭城月望着車窗外人聲喧鬧的街道,紮花的,賣藝的,捏糖人的,賣冰糖葫蘆的,孩童的哭叫聲,婦人低低的勸導聲,店小二在門口吆喝的聲音,還有絲竹之聲不知從何處飄來.......
西洲的繁華和這京城的人間喧鬧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你真的放心将夫人放在姜家?”吳桐将窗邊的車蓮放下。
從來西洲出發到京城,用了将近兩月,如今到了京城一個多月,鄭城月除了見了裴氏以外,便沒有任何行動。吳桐都不太明白她的打算。
京城其實并不冷,進了冬日,卻沒有一絲冬天的氣息。路邊的銀杏樹全黃了,陽光灑下,漫天金色,寧靜又美好。
鄭城月下了車,仰頭看了看,天高雲遠,京城的美罩在一層繁華之上,總讓人生出一絲不真實之感。
“有外祖母保護母親,想來母親不會有事。”鄭城月回答。
這一路上,她和姜氏都僞裝成是小周氏身邊的人,加上消息散了出去,一路倒也沒什麽大事發生,除了姜慧時不時會出點意外以外。
任何女人都愛美,尤其小周氏還想着要将姜慧送進鎮國公府,所以每次摸摸姜慧的臉,小周氏便歇了心思。
當然小周氏也有自己的擔心,她不但擔心自己的性命,她還擔心姜正炀。姜正炀畢竟還是從西洲帶來了那個藏了很多年的女人盧氏。
吳桐問她,“你當真每月要給那兩個女人送去解藥?”
吳桐做了很多年的殺手,很多東西都是必備的,解藥□□對她來說就是當飯吃。
鄭城月歪頭看她:“母親就藏在姜閣老的眼皮子底下,這事除了姜正炀夫婦和姜慧以外,無人知曉,她二人經了上次蝕骨之痛,定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的。”
沒有什麽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再說鄭城月還幫助姜正炀送來他最喜歡的盧氏,那女人還有了身孕。小周氏沒那麽多時間管姜氏。
唯一的擔心就是姜正炀。雖然如今姜正炀除了懷疑以外畢竟還有些顧慮。除了他在西洲和裴家勾結北涼之事以外,另外一件便是盧氏的事。
他不會對姜氏如何,但是對自己就不一定了。不過好在現在已經平安将姜氏送到了裴氏身邊。
“你當真相信盧氏?”吳桐冷聲,她是殺手,她是不會信任任何人的。
鄭城月搖頭:“待我事了,我會去帶回母親,若是我不能,勞煩你送她去找楚姐姐。至于盧氏這個女人當然不可信,不過如今她拖着姜正炀,對你我只有好處。她要想為丈夫報仇,只能和我賭了。”
一個能在殺了她丈夫的男人身邊生活十幾年,這樣的人鄭城月當然不敢随便相信。不過好在京城,很少有人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就連進了姜家,姜家那一堆老少夫人們都以為她是姜慧身邊伺候的人呢。
幾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四方街裏面,這條街外便是京城西市,很是熱鬧繁華。四方街得了便利,這處倒也熱鬧。
往裏走了沒幾家,便見到一家門前,不過是青瓦白牆,很小的一處房子,房門緊閉。
吳桐看了看,點了頭。
春枝輕輕扣了門,不到半響,就見門開了一條縫,待看到外面的人,那門才立刻打開了來。
孟昭待鄭城月進了屋裏,又忙着去擡了火盆進來。
鄭城月伸手烤了烤火,問他:“沒有什麽意外吧?”
孟昭點頭:“少夫人放心,都辦好了。我從西洲來了後,沒有直接去找秦大人。待秦姑娘歸家時才找的秦姑娘。秦姑娘自和姜冀定了親後,本打算今年成親的,但因姜正炀沒有回京城,這婚事便往後推了。但秦姑娘每隔半月便會去姜家給裴老太太請安。秦姑娘上月已經帶我見了老太太。”
所以裴氏後來看到鄭城月和姜氏時一點也不驚訝。
鄭城月道:“賬本和書信都給了老太太?”
那日她見到裴氏,身邊跟着小周氏,二人也沒說什麽。
孟昭點頭:“後來我一直在姜家外面。沒幾日,老太太便去定國公府了。”
定國公府是裴氏的娘家,這确實合乎常理。
鄭城月心裏微微放了下來,“如此,我們就等着罷了。”
孟昭又道:“我已經和無名堂的兄弟聯系了,但是歷來和俞家聯系的均是楚三,所以這些日子依然沒有俞家的消息。”
無名堂就像消失了一般。
吳桐冷笑:“少主出事,俞從安定會調整所有可能聯系方式。你聯系了也是白聯系。如今少主一死,俞家肯定是俞華源在管,對付他,你還嫩了點,你還不如老實等着他找上你。”
孟昭被她一頓搶白,臉上微微一紅。
他其實并不是俞家人,自然不知道俞家內部的事,不過是事出突然,得了曾經楚三告訴的方法,便姑且試試罷了。
自楚然出事後,俞家那條線已經斷了很久了。
楚然留給鄭城月的信裏關于俞家說得不多,但是也提過,如果出事,事情必定很大。所以輕易不要聯系俞家。她曾經很不明白。但是所幸身邊有個吳桐。吳桐是俞家人,曾經的俞家大小姐,對俞家的了解自然比孟昭清楚得多。
也多虧了吳桐。
“不錯,我們應該等俞華源來找。”鄭城月出聲。
話音一落,孟昭和吳桐都吓了一跳。
“少夫人,俞華源既然能策反了少主安排在京城的人,此人自然不是等閑人。我也告訴過少夫人,俞華源一年前就和太子有了接觸。少夫人是嫌活太久?”吳桐道。
☆、第 89 章
? 孟昭跟着楚然很多年,自然知道楚然在京城和俞家花的心思,但是楚然在京城出事,除了姜裴和太子的合謀,後面自然會有俞家的推手。能推動的人又且是鄭城月一個才接觸了楚然之事不到一年的人能鬥得過的!
鄭城月道:“我自然知道。但是正因為我是女子,所以他必定會掉以輕心。而且我已經死了。”
所有害楚然的人,怎麽都能好好活着呢?鄭城月想,即便我沒有這能力,但也總得試一試才行。
吳桐開口:“你要怎麽做?”
鄭城月輕聲:“是人總會有弱點。再說這俞先生和太子是一夥,若是太子倒了,他也得另謀出路。姜裴兩家在北涼上的事,太子不會說什麽。但是燕王和趙家,宗室會說。如今齊王和朝廷談判,這個時候只要這事一出,太子一系必然會亂。人亂了總會需要些手段鎮壓,這俞先生自然會出手。我要看看俞先生的手法。”
孟昭微微張大了口,“少夫人是要我們監視俞先生?”
鄭城月道:“正是。我要知道這俞先生喜歡什麽,厭惡什麽,何時睡覺,何時起床,一切一切都要務必詳細。”
吳桐看了看她,“我覺着你比我适合當一名刺客。”
鄭城月笑了笑,“有人告訴過我,只有抓住人最害怕的一點,就能擊敗你的敵人。俞先生這樣的人,想來害怕的必然不是普通的東西。”
吳桐笑,看向孟昭。
孟昭哀嚎一聲。
幾日後,太子府裏召新人,孟昭被招了進去。
太子這人長相俊秀,但是他不太喜歡太子妃,當然對他府裏的側妃們也不太喜歡,他的偏愛在這個雲貴雲集的京城裏實在不算一件大事。很多王爺侯爺們也總會養幾個男寵來助性的。
太子也不例外。
孟昭長得不算太好,但是他有個很大的好處,他會易容,所以怯弱的美男子在他的易容術下并不太難實現。
要想得到太子的寵愛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但是想引起太子的注意并不太難,孟昭跟在楚然身邊多年,世面見得不少。所以十幾個男寵跪在太子面前,沒人敢擡頭,這本身就是見讓人羞辱的事。
但是孟昭擡起了頭。
雲慶喜愛男寵,但是如果是一堆諾諾弱弱的男人,那麽還不如女人讓他舒服。所以看到孟昭,他覺得很新鮮。
雲慶選中了孟昭。
半月後,孟昭送出來了自己的第一份情報,俞先生長相不錯,四五十歲,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吳桐看到這樣的情報,簡直無語,如果要知道俞華源長什麽模樣,還不如問她。
但是鄭城月看到那份情報,手卻微微在發抖,她對吳桐道,“你既然在俞家長大,向來知道俞華源長什麽模樣?”
吳桐點頭,“我至死都記得他的樣子。”
鄭城月并不想知道太多別人不願意提起的往事,所以她并不追問吳桐。她讓春枝拿了紙筆來。
俞平生已經離開了鄭家六七年,但是她依然還記得俞平生的長相。
當筆下畫像羅成,她問吳桐,“俞華源長這樣?”
吳桐姜畫像拿了起來,畫像上的人眉目好看,已經瞎了的眼睛其實也不讓他人顯得猙獰,相反有種殘缺的儒雅。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将不到七歲的自己訓練成殺人不眨眼的刺客,他将自己推向了俞從安,她名義上的兄長,而一切不過是為了打敗俞華夢。摧毀俞從安讓他不得繼承無名堂的一切。然而他沒想到的便是俞華夢将無名堂的傳承給了一個外姓之人。
鄭城月接過了那張紙,她已經知道了答案,然而手卻忍不住發抖。
吳桐終于隐去了自己的恨意,她看向鄭城月,“你怎會認識他?”
鄭城月笑,“他是我先生,教了我六年的先生。”
心中卻如錐子刺的痛,我最尊敬的人竟然是我的仇人。原來如今的結局并非是偶然,原來先生在鄭家六年,并非真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楚家,為了楚然。
難怪,楚然,你會輸。在你還沒有注意的時候,你的對手早就将你的一切了解了。而自己無意中出賣了多少楚然的事!
她記得自己最喜歡給先生說,楚然教給了她什麽。楚家公子打獵的時候最喜歡用左手射箭,楚然說他的槍法并不是最好的,他的劍法才是一流,因為他的師父是大名鼎鼎的雲中客。楚然每年春天都會離開西洲,他說他去看望自己的朋友。
俞平生每次聽了都笑,說楚家公子還挺有規律。
當年去靈山打獵,也是她告訴先生的。一件又一件,後來先生還說,如果楚家少公子連小小的幾千北涼人都搞不定,就不該姓楚了。
那時候他想必早就知道了楚然行事的章法了。他用了好幾年的時間去了解一個對手,即便這個對手當年還年少,但是他卻狠狠将這對手踩在了腳下。
孟昭很高興自己不用再實施這個讓他心生厭惡的計劃,太子的目光實在讓他有些反胃。不過要離開太子府,也并非那麽容易。所以孟昭最後還是付出了點小小的代價,不過這無傷大雅,毀了容而已。
出了太子府,孟昭恢複了自己的長相。
十二月的時候,齊王和朝廷的和談差不多進行到了最後關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齊王在燕州的軍隊卻受到了青雲騎的攻擊。
随着青雲騎出征的蕭安是這麽對齊王說的,我們不過是奉太子之命。
燕州攻擊戰,齊王損失兵力四萬,齊王大怒,指責朝廷不顧信譽,兩面三刀,憤而撕毀即将簽署的合約。
面對齊王的指責,燕王并不便捷,只有沉默。
這讓齊王更加确認了自己的猜測,領兵攻擊了梁州,梁州守軍鎮國公無奈反擊,到底是吃了一虧,梁州失守。鎮國公帥軍後退江陵。
江陵若是再失,齊王便能真正來到京城腳下。
短短不到一月,事情就出現這般的變化,一直病怏怏的皇帝終于不得不上了早朝。第一道指令就是令四處鎮壓叛亂的杜家軍回撤京城。
杜家不得不回撤京城,與禁軍共同防衛京城。
而隐者東海杜家的回撤,各路被鎮壓下去的叛亂卻四處再起,各地亂成一團。鎮國公裴宏康建議威武大将軍趙士嚴出軍平叛。
當然首要的地方便是收回梧州。
趙家只得領旨。
如今誰都知道,四處平亂其實是拖死自己。若是趙家被拖入一灘爛泥中,趙皇後再如何得寵也不過是空殼子,且還是去收梧州!
自四皇子殘了後,趙皇後這兩年過得很是憋屈。
所以當她接到靖國公夫人遞上來的賬冊和書信時,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讓人寫好了折子送去了趙家。
半月後,禦史臺,趙家,靖國公幾乎朝中主站派共同聯合奏請聖上彈劾鎮國公裴家和姜家共同勾結北涼人出賣晉國鐵礦之事。
而與此同時,西洲危急,血戰北涼,需要救援的折子從西洲來了一道又一道。
內憂外患,京城中再沒有出現過這般混亂的事。
皇帝再一次被氣得吐了血,但是這一次,西洲林家送來一個消失很久的神醫洪大夫,所以皇帝沒有吐血而亡。
皇帝無法,令鎮國公和姜閣老寫折子自辯。
姜閣老倒也沒什麽,承認自己教子不嚴,所以自請辭了內閣,至于趙林兩家所請之事,姜閣老承認兒子貪污等等一堆事,但是和北涼人勾結一事決沒有的。
皇帝準了姜閣老所請,令姜家關門自省。但對裴家卻不同,畢竟鎮國公裴宏康還守在江陵。
所以裴宏康的折子來得很晚,對北涼之事完全否認,指責大家不顧京城安危,亂壓罪名。而趙家指責鎮國公出賣國土。一時間兩派在朝中打得鮮血橫飛,而與此同時,齊王也沒有停止腳步。
占了梁州,齊王反手要和青雲騎厮打,哪裏知道,青雲騎卻調轉了兵馬,直接前往京城。
齊王一生中就沒有見過這麽不知道目标的人,只得聽了屬下建議,先觀望再說。
要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需要先過了裴家鎮守的江陵,但是青雲騎卻如幽靈一般,繞了過去。他們直接取道燕門峽,過了湍急的十渡,這兩處自古就沒有人敢過,更別說是十萬人馬。
當齊王和京城中包括皇帝都認為青雲騎會先打江陵,卻在大雪紛飛的年關,京城的梅花才将将盛開的時候,青雲騎的十萬人馬來到了京城腳下。
城牆上的烽火一處接一處,守衛京城的杜家軍被打了措手不及,若非禁軍前來,東邊城門就已失手。
天才微微亮時,青雲騎卻又停止了攻擊。
城牆下的青雲騎慢慢往兩邊散開,正中一匹黑馬慢慢走了上前,那馬上坐了一人,盔甲護身,手上卻不拿劍。他仰頭看向城牆上的杜聯豐.
杜連豐心下大駭,若非這火光,這戰場的厮殺,杜聯豐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否則死人怎能複活!
楚然,楚然居然還活着!
杜連豐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體。
☆、第 90 章
? 杜連豐覺着自己的嘴唇有點幹,開口要喊話,箭卻只一瞬間到了贊成面前,杜聯豐伸手接過,那上面不過薄薄一張紙。
“給我兩幅棺材。”上面的話很簡潔。
第二日的京城,就像一鍋沸騰的熱水。
太子府中雲慶已經在廳裏來回了走了六次,東宮的官員竊竊私語,但是沒人敢說什麽。
杜聯豐向來少話,他從城牆上送來的信絕不會油價,他也不是會對自己說謊的人,杜連豐說他看到了青雲騎的首領是誰,那麽那必然是真的。
“消息已經送去給鎮國公了?”雲慶問道。
“到江陵最快也需要五日。”
雲慶點了點頭,外面終于跑進來了一個內侍,“啓禀太子,俞先生沒在府裏。”
俞華源居然不在,這麽緊要的關頭,他竟去了何處?
俞華源自然不在自己的宅子裏,昨日傍晚,他接了一封信,信上說有個故人要見他。
他接了信,看了很久,終于還是如約而去。
赴約之地是在城外西郊。
那個地方他是認識的,即便此時大雪紛飛,他也還是認識的。
楚之望和楚然的埋骨之地,是燕王為這父子二人收的屍骨。
那墳墓很簡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