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六部都有涉水,到時候即便是鎮國公,也只能自保
情況嗎?”
如今,我也學會了威脅人,學會了不動聲色。到底生死還是教會了我許多。
羅紹輝慢慢坐了下來。
孟管家往後退了一步,将那四個精兵請了出去。
春枝帶了吳桐進來,鄭城月正坐着閉目養神。她方才那一番動作,到底是有些不舒服了。
“你懷了孩子,就該讓孟昭來做。”吳桐進來,冷眼看了一眼孟昭,仿佛孟昭是個廢物。
孟昭苦笑,他也不知道鄭城月方才是打的這注意,他本來以為這事應該是另外一個樣子的,但還好,羅紹輝聽了進去。
鄭城月擺手問她:“鄭方還沒回來?”
吳桐道:“我看是回不來了。少主出事,三皇子又怎能繞過去。恐怕貨物也是運不回來的了。”
鄭城月心中一痛,大腦裏面白光一閃。
不能想這些。她趕緊強迫自己想其他事,“五皇子派來的人恐怕不止羅紹輝。”
“有鎮國公在旁協助,五皇子不是個傻子。明面把你引出西洲,到時候再派人暗中刺殺就成。”孟昭接口。
幾人說話間,孟管家進了來,孟昭跟着出了去。
“他送了信了?”鄭城月問。
孟管家點頭:“我看着他寫的,一人已經送信離開了。想來是送去接頭點了。少夫人是如何知道羅紹輝家裏的情況的?”
這些事從未有人提過,就連方才孟昭都很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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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城月道:“母親和我閑聊過。”
其實姜氏并不知曉,不過鄭城月自然也不想提太多。羅紹輝送信到京城,自然會佐證何老将軍折子裏的北涼入侵一事,為着邊關穩定,皇帝一時只能讓何老将軍鎮守北涼。
只要一日北涼攻城,皇帝就不能輕易動這十萬人。至于後面,皇帝自然會再派新的将軍來,不過,那時候已經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底姜氏在京裏帶過,又時常和裴氏通信,聽了鄭城月一說,孟管家倒也未成懷疑。
“我們真的要住到姜家去?”春枝問道。
她說的姜家指的是姜正炀家裏。
“現在整個西洲,估計就那最安全。”吳桐笑,“北涼攻城,一時間出不去,羅統領思考在三,覺着還是到姜府住一段時間也好。如今姜家和裴家聯姻,姜正炀替裴家看着兩個弱女子,裴家想來要殺要刮,還不是簡單的事。”
鄭城月望她,她的眼神冷漠,到底是殺手,想法和她竟不謀而同。
“這麽危險,為什麽還是最安全的?”春枝不解。
吳桐懶得和她說話。
鄭城月輕聲:“不過是搏一搏罷了。”
只有住到姜家,她才能知道西洲和外人勾結的是何人何事。京城,她自然也要去的。
北涼人終究沒有大規模的攻城,但是對峙還是不可避免。
西洲城門緊閉,無人能進,也無人能出。
姜正炀到底有些心慌,這次攻城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而楚家軍居然沒反又是另外一個意外。
不過好在這兩件事都有人處理,他無心再想些其他。
直到看到禁軍副統領帶着姜氏和鄭城月幾人到了自己府上,姜正炀有氣又怒,畢竟現在太敏感了。但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麽。到底還是讓人住了下來。
“姜知府放心,待城門再次開啓時,自然會帶着楚夫人和楚少夫人去道京城。”羅紹輝的話倒是說得簡單。
終究是自己的妹妹,姜正炀也不再說什麽,只道:“我父親很想見到妹妹,羅統領好自為之。”
羅紹輝笑,“姜大人看好人就行。其他的倒不必費心。”
姜正炀不好再說。
小周氏讓人将姜氏和鄭城月安排進了姜家一間院子。
那院子狹窄,潮濕。姜氏也沒說什麽。
倒是姜慧看到鄭城月身邊跟了兩個丫頭,笑:“你這排場夠大的。”
如今,她也懶得和鄭城月打機鋒。
鄭城月轉身進了屋裏,根本不理她。
姜慧大怒,心下越發氣恨,氣哼哼回了自己院子。
随身伺候的丫頭見了,笑道:“姑娘別生氣,不過是喪家犬,不值當。”
那喪家犬三字,讓姜慧心下好受了些,“煙羅,就你知道我的心思。”
那煙羅長得高,大臉大嘴,并不好看。
“她如今進了府裏,姑娘應該高興才是。”煙羅雖然長得高,說話卻很小聲。
姜慧笑道:“天天在眼前晃,有什麽可高興的。”
煙羅道:“随你怎麽挫磨呀。”
姜慧一愣,看煙羅,煙羅只笑而不語。
以前到底有人保護,不好動手,如今人都到了眼皮子底下,自然可以随時動手了。這姜慧,終究還是個蠢的。
不過還是個聽得進去話的,也不妨她用一番心了。
外面的風雲變換,對姜家幾乎一絲影響。
用姜正炀的話來說,北涼人曾經也這般幹了幾次,這次也成不了大氣候。
羅紹輝心下冷笑,恐怕這次不同其他吧,北涼人看起來很聰明,并沒有急着攻城,而楚家守軍也很平靜。
如此拖拖拉拉了半月有餘,西洲的城門依然還是緊閉。羅紹輝有些等得不耐煩,但鄭城月根本沒有打算要離開的意思,他暗示了好幾次,但鄭城月都說讓他去找守城的何老将軍。
而那何老将軍根本不會見他,如此幾次,他倒也不好催促。
鄭城月自然不會比他平靜。住到姜家來,姜正炀也不是吃素的,只管讓小周氏看着她和姜氏。
“這姜家的花園倒是氣派。”這日陽光正好,鄭城月慢慢在園中散步,曲水花園,如歡如夢。
吳桐跟在她身後,冷笑一聲,“也不知道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鄭城月正要說話,卻見花樹間,兩個身影一閃而過。
鄭城月忙跟了過去,吳桐的武功實在非一般人能想象。
鄭城月不過走了幾步,她卻已經沒了人影。鄭城月索性坐在花樹下,桃花竟然未曾敗,反而風景甚好。旁邊的水中,還有荷花,妖妖嬈嬈。
鄭城月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目中無悲無喜。
一雙繡了木棉花的鞋面映在眼前,鄭城月擡頭,然而卻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面前的那雙腳已經望她肚子上踢了過來。
孩子,鄭城月想也不想其他,一把護住腹部,然而待她反應過來,對面那人卻又是一腳踢了過來,鄭城月偏頭躲過。
對方的武功很高,接連的連環腿,每一次都是對準她的腹部,鄭城月根本近身不得。一個恍惚,腹部刺痛,撲通一聲,她已經掉進了後面的水裏。
☆、第 83 章
? 那水不深,鄭城月也會水,可是經了方才那一連串攻擊,她的腹部,她不敢看,只覺冰涼透骨。
她越沉越深,慢慢的,眼前全成了黑暗。
“你楚哥哥還能吃了你啊?”
“別怕,有我在。”
“這一世若如上一世,就讓我如上一世一般結局。”
“你若實在不好意思,就趕緊給我生個胖娃娃。”
“安心等我回來。”
……..
是誰在耳邊說話。
閉上的雙眼瞬間打開,幽幽的碧水,芙蓉倒在水中。
“楚然,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鄭城月哭叫。
方才說話的人,終于走了過來。她大喜,撲了過去,看着水中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男人,他張手,将她護在懷。
“別怕,別怕,有我在。”她聽見他的聲音。
安心的溫暖的,仿佛她是世間最值得珍藏的珍寶。
她閉眼倒在他懷裏。
然而那懷抱竟變成了空的,她的腹部也是空的。
她閉眼,慢慢沉到水中。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楚然死了,楚然再也不回來了。
姜氏坐在凳子上,一夜華發,怎能形容她。她不過是一瞬間就變成了滿目蒼夷的老婦人。
小周氏坐在她邊上,“這孩子沒有福分。”
姜氏手中的佛珠散了一地。
那孩子已經有了形,如今.......
“你這樣守着也不是個事,回去吧。有大夫在呢。”小周氏勸她。
姜氏不語。
小周氏起身,吩咐了幾句,到底是走了。
回了自己房裏,見姜正炀也回了來,道:“今日你回來得早。”
姜正炀嘆氣,“妹妹如何了。”
小周氏似笑非笑的:“孩子沒了。”
姜正炀一愣,心裏也不知怎的,微微松了口氣,半響,“到底也不是壞事。查到是誰了嗎?”
比起回去京城遭受肯能遭受的苦痛,如今還是要好一些。
小周氏輕聲:“只有她一個人見了。誰也沒看到。”
“她身邊帶的那幾個都不是善茬,怎會沒發現人?”姜正炀道,“最好和我們沒有一絲關系。否則父親會責怪我的。”
姜閣老還是想為楚家留下一點血脈,所以才一力保下來,卻不想鎮國公和五皇子可不是那般好交代的。到底是父親心軟了。
小周氏笑道:“看你說的,和我們當然沒關系了。你說父親到底是如何想的,楚然那事,若非他,倒恐怕也不會被五皇子發現。”
“閉嘴。”姜正炀低聲吼了一句。
小周氏一愣,她從來沒有看過姜正炀如此陰晴不定的臉,頓時不敢說話。但心下還是不舒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若不是我,你又能入父親青眼?”
姜正炀冷笑,揚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你若是再敢妄言,別怪我手下無情。”
小周氏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下氣恨,“你如今倒是厲害了,當初若不是姓馮的死了,你不會讓楚然查出來?若不是我讓你用他妻女的命去交換,姓馮的怎會甘心去死。你如今倒嫌棄我多嘴了。”
姜正炀本不再理她,聽了這話,轉頭看她:“你以後若是擅自主張,我定饒不了你。慧姐兒身邊那人趕緊送走。”
小周氏一愣。
姜正炀低聲:“別以為你幫着慧姐兒做的事,我不知道。”
小周氏冷笑,“我以為你只知道去外面找那女人呢。”
姜正炀在外面養了很多女人,可是其中一人,小周氏最是痛恨,那是最像大周氏的女人。二十幾年前,這女人在西洲,人們都叫她一聲将軍夫人。
楚家沒來西洲時,西洲只有當時的将軍劉剛,劉剛去往京城的路上是如何死的,兩人最清楚不過。最後劉家人全死了,但是年輕的劉夫人卻沒死,而是被姜正炀接了過去養在了外面。
這是小周氏的心病,也是姜正炀的心病。
北涼人攻打西洲,一改前些年的偷偷摸摸,在西洲城外聚集了二十萬人,一月內正面攻城十幾次,次次撞擊西洲城的各大城門,城牆上每日厮殺聲不絕于耳。然而即便如此,西洲城的大門還是沒有打開。
楚家軍仿佛早已準備,加固的城牆上不斷有滾燙的油水倒下。城牆下堆着的屍體越來越多。再一次的攻擊沒有得手後,北涼人突然向後退了二十裏。
攻擊突然停下,防守還在持續,卻無人再往對方再射一箭,靜默的對峙,仿佛只為等待最終的決戰。
楚家的前鋒營已經死傷兩萬人,楚家軍十萬人,加上西洲本身的防守士兵,也才十二萬人。
主帥大帳裏燈火日夜不滅。
何雨按住左臂上的傷口,軍醫正幫他包紮。
前鋒營的吳浩進了來,“老将軍,京裏來信了。”
他話才說完,大帳中的個人都看向他。
何雨揮手讓軍醫出了去,“怎麽說?”
“齊王反了。”吳浩開口。
一句話說完,帳中一片沉默。半響,那個儒雅的修先生緩了口氣:“如此,看來聖上是顧不得西洲了。”
比起西洲,齊王反了,意味着京城危險。
何雨點頭:“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齊王反了,意味着皇帝沒有時間來處理楚家軍,他上月上去的折子給了皇帝理由,令楚家軍死守西洲城。然而楚家軍也不過十萬人,北涼人盾兵城外可是二十萬人。而如今看來,北涼人似乎也在等待機會,知道西洲守軍不會有援軍,那麽只要堅持,只要拖了半年,就會拖死西洲守軍。
西洲的糧草和兵器恐怕都不足以支撐半年。
“齊王反的這時機還真是…….”吳浩頓了一頓,“只要我們找機會挫敗北涼人,他們也拖不起。”
這是西洲的唯一機會,孤軍奮戰。
衆人點頭,又開始商議對策。直到月上中天,衆人才散了去。
何雨看了看手臂,吳浩走到最後,見他如此,便低聲道:“老将軍千萬要保重,萬不可如先前那般不要命,将軍和少将軍沒了,老将軍可不能沒了。”
何雨嘆氣:“不說這個,我只問你,孟昭可有來說夫人和少夫人的事?”
吳浩搖頭。鄭城月先前拒絕了何老将軍的安排。只讓人來說讓關閉城門阻止行羅的出城,沒了兩日就直接住進了姜家。
何雨遲疑:“少夫人也不知是何打算。”
吳浩道:“我聽孟昭說,少将軍離開時留了一樣東西給少夫人,也不知是什麽。也許少将軍早先就有了安排。”
何雨低聲:“少将軍的心思想來少有人看得懂。如今齊王反的時機和他之前猜測的一絲不差。我總覺得有些蹊跷。再說以皇帝的心思,怎會放過夫人和少夫人。他歷來是咱草除根的。”
“不是說有姜閣老周旋嗎?”吳浩道。
何雨搖頭,心下有一絲猜測,卻也不敢多想,只道:“京城對我們,出事至今兩月,也太過安靜了。”
若無人在背後支撐,楚家父子遭難之時,鎮國公的軍隊早過來接管西洲了。可是直到如今,五皇子和鎮國公的人還是沒來。而三皇子雲慕只是禁閉,再無其他消息傳來。
然而猜測也只是猜測。
齊王反了,軍隊勢如破竹,不過才用了半月,就已經打過了雲河,與裴家的軍隊在梁州決戰,梁州軍大敗,接着不過又才半月,齊王已經打到了燕州。
燕州離京城只有三百裏,而與此同時朝廷接連出了爆出了夏家糧草案,杜家分屍案,易家兵器案等,件件大案,從地方到京城,涉及之深,讓人驚駭。
這幾件大案都涉及了朝中六部,皇帝大怒,一連斬了不少人,京中人心惶惶。而內憂外患之下,朝廷也是不穩。主張割地分而自治,主站血戰到底各不相讓,兩派人馬争執不下。
皇帝氣得吐血,倒了下來。
京城頓時炸開了鍋。
京中的混亂像是一陣火,延綿到了各州城,人人自危,地方軍打着去救皇帝的旗號,各處都起了兵,然而各人目的卻都不同。
真的去救皇帝的不少,然而渾水摸魚的更不少,投了齊王的更多。晉國的混亂像是早就埋下的炸藥,如今被人将引線點燃,處處都是危機,處處是戰火。其中離燕州有上千裏的青雲城出現了一只詭異無比的軍隊,黑衣盔甲鐵騎,所到之處,無不血染成河。
這只軍隊無人知其來歷,一會兒攻打了各州城,一會攻擊齊王的人馬。而自始自終無人知道其每次在戰馬上如修羅一般的首領到底是誰。
皇帝倒下了,京城必須運轉,鎮國公請求皇上命五皇子監國。皇帝揮手同意了,五皇子同時被立為太子,自此開始了自己的監國生涯。
五皇子确實是厲害的,他有鎮國公及東海杜家人的支持,身邊還有一個無人知其來歷的謀士。
這謀士極為厲害,勸鎮國公迅速鎮壓了不少反了的地方人馬。而此同時,勸導了皇帝,讓京城中三皇子雲慕去同齊王談判,以此戴罪立功。
齊王畢竟姓雲,那出現的青雲戰騎才是大家共同的敵人,五皇子歷來就不笨,哪有不同意的。
這一年,後人稱晉國亂世之開端。
☆、第 84 章
? 晉國各處的混亂自然也感染到了各邊關,西洲尤其如此。北涼人确實不傻,他們甚至很聰明。西洲城內的不穩他們如何看不出來,西洲城的城門雖然沒有攻破,但是他們往城中放的火卻燒了三天三夜。
楚家的守軍倒下的越來越多。
城牆上的屍體每隔半個時辰被搬了下來,羅千戶也戰死其中。
烏鴉盤旋在西洲城上空,日日啄食。
南邊的城門每隔一天開放兩個時辰,大量的人逃了出去,當然也有逃了回來的。
生死就在一念之間。
鄭城月坐在院子裏,院子裏的薔薇開得很是繁茂,然而像是盛世背景裏最後的繁華。
姜府裏到處是人來人往,姜正炀是朝廷的人,自然可以回去京城,西洲自然是不能待下去了。姜家的人将在幾日後啓程回去京城。
羅紹輝很早就想回京城了,再此耽擱了這麽久,心裏已經罵了無數次了。如今聽了姜正炀的話,自是再好不過。
鄭城月也沒有不同意。
春枝将披風給鄭城月批上,自孩子沒了後,鄭城月便很怕冷,即便如今才八月。
“母親如何了?”鄭城月問道。
春枝低聲:“平姑姑說,太太怕不太好了。”
自鄭城月醒來後,姜氏便倒下了,
鄭城月心下一疼,如果是洪大夫都治不好,想來也沒什麽可治了。姜氏的病更多的是心病,沒有了丈夫兒子,連孫子都沒有了,這樣的人生确實沒有什麽可期待了。
鄭城月從牆邊掐下了一朵薔薇,低首,撕了一片又一片。
吳桐和孟昭進了來,身後還帶了一個女人。如今姜家正打包行李,遣散仆人,也沒人管了他們。
鄭城月看了看那女人,心下微微嘆氣,不過才兩年,歲月讓人變得多快啊,當年初見時,馮芳就是一只驕傲的孔雀,如今臉上憔悴粗糙,見到鄭城月,她也只微微擡起頭,目光中伴随恐懼。
鄭城月嘆氣:“馮姐姐。不知道你找到沒有?”
馮芳擡眼看向面前的女子,生活讓她們都變了,當初她不過是厭惡面前的女子,可是如今,她卻有些害怕。
父親死了,母親癱了,皇帝立皇後時大赦天下,她和母親也得放了出來。找了個男人,那男人不過是個打鐵的,家裏沒有女人,她和母親也活不下去,沒辦法,她只得嫁了這人。好在這人對她也不差。她本想以後一生也不過就此而過,然而面前的女子卻坐到了她面前。
她說:“馮姐姐,你父親比我們所有人想象得都厲害呢,我不信他沒有留下東西讓你保命。”
馮芳跪在地上,哭着說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是她說:“馮姐姐,你好好想想,從你和姜家開始交往的時候就想。姜正炀能放你一條命,必然是你父親和他交換了什麽。你可以好好找,找到了,你以後和馮太太,你男人在西洲也能過得下去。若是找不到,馮姐姐,我也沒什麽放不下的。”
馮琉是死了,但是并非楚然下令,而是暴死。
那日小周氏和姜正炀的話,吳桐原封不動的告訴了鄭城月。
馮芳看鄭城月,不知為何,她心裏總覺着當年那個落水也要拉着她下水的鄭城月比面前的女人可愛得多,至少那是個活人。而面前的女子卻是個活死人,她像是沒有感情似的,她看着自己的眼裏沒有怒氣,沒有憎恨。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她自然聽說了楚家出事了,可是楚家的十萬人卻在西洲。所以她還是害怕,所以她翻了很久,想了很久,甚至逼迫起了自己癱了的母親。
“這是留在苦禪寺的鑰匙。”馮芳最終悄悄潛回去了早已荒蕪了的馮家老宅。
鄭城月接了過來,看了看,收在懷中,“你母親說了什麽”
馮太太癱了,但是嘴卻是能說話的,腦子是清醒的。
馮芳低頭,母親恨面前的女子,因為是她害死了馮殷。可是馮芳并不恨,馮殷做的事她覺着也并非如母親所說是被人所迫。
至少那年,馮殷很高興,他說要讓姓鄭城月生不如死。
然而最後死的是馮殷。
“母親老了,糊塗了,姑娘不要介意。”馮芳低聲。
鄭城月道:“你母親罵我的話,一句不落的說給我聽一聽。”
馮芳驚異,到底還是不敢說。
鄭城月又道:“馮姐姐,你說了,就此所有事都與你無關了。”
馮芳心下一愣,半響,才道:“母親說你是殺千刀的,說你活該死了丈夫。姓楚的早就該死了,楚然早該千刀萬剮,沒有楚然大哥也不會死那麽慘,連屍體都沒有。楚然做了多少壞事,活該姜家,裴家要他死。連廟裏的大師都不會放過他。要怪就怪當年那鐵礦楚然貪心,若楚然當年沒發現,也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
絮絮叨叨,都不過是罵楚然貪心狠心,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是了,當年鐵礦之事爆了出來,第一個死的是馮琉外家,也就是馮太太的娘家。馮琉當年沒受牽連,原先以為是沒沾上。原來不過是姜裴兩家幫的忙。
想來幾家早就勾結了,而姜正炀和裴家的聯系果然遠比現今更深更早。
鄭城月平靜地聽完了馮芳的話,“你母親倒是個厲害的。你現在那個丈夫雖然是個鐵匠,但卻是個好的,別讓你母親毀了。”
馮芳心下一冷,到底還是沒說話。
鄭城月轉頭對孟昭道:“帶馮姐姐離開吧,別讓人看到了。”
孟昭點頭。他是坐慣了此事的。
馮芳垂目,随着孟昭走了出去。也不知為何,她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鄭城月正定定看着薔薇花,仿佛入定了一般。
馮芳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
孟昭送他到了家,留下了十兩銀子,便離開了。
馮芳看了看,還未說話,卻見丈夫跑了出來,臉上有些驚恐:“娘子,母親摔下來了。”
馮芳大急,走忙跑了進去。
馮太太已經沒了氣了。
馮芳看了看丈夫,臉色黝黑,老實巴交的樣子,臉上的焦急并不作僞。
馮芳頓時滿面淚痕。
鄭城月要去苦禪寺,姜正炀也沒說什麽,倒是小周氏阻止了幾句,說如今城內不安全,那苦禪寺裏到處是亂民,何必去呢。
羅紹輝見鄭城月并不把姜氏帶走,也不怕她不回來。并不說話。
鄭城月聽了小周氏的話,道:“過兩日就要離開西洲了。母親在苦禪寺供奉過菩薩,我去盡最後的心意。”
也不管小周氏,帶着春枝直接出了門。
“還不給去套車。”小周氏面上微笑,見她只帶了一個小丫頭,說完了話,回頭看向自己身邊伺候的姑姑一眼,那人一笑,便退了下去。
吳桐留在了姜氏的身邊。她歷來不是愛說話的樣子,平姑姑安頓好姜氏,見吳桐坐在邊上不動,便道:“你也去休息一二。”
吳桐閉目:“不用。”
平姑姑看她一眼,嘆氣:“你留在這兒做什麽呢,我和夫人都不需要你保護。你還不如和少夫人一起。”
吳桐擡眼:“外面自有人。”
說來鄭城月确實是個聰明的,只要一天在西洲,京城的人要想動她也是難動。姜正炀再如何,也不敢在自己府裏動手,只可惜那個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可憐了。
想到此處,吳桐微微握緊了手。
姜正炀和羅紹輝自然派的有人監視鄭城月的動靜。
鄭城月的引蛇出洞想了很多可能,可是還是沒料到那日對方突然的調虎離山計。如今鄭城月完全是沒了顧忌。
鄭家已經被她安排走了,唯有姜氏,所以她将自己留在了此處。
“若是我沒回來,你帶着母親和姜正炀幾人去京城找外祖母,若是去不了京城,就去青雲城找俞從安。”鄭城月離開說過。
沒了肚子裏孩子,對姜閣老來說,唯一能顧忌的就是姜氏,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若是他有愧的話。
吳桐是不相信姜家的,所以對這安排不置可否,不過鄭城月夜說了,去青雲城找俞從安。
可是要去找俞從安。吳桐的心突然一陣疼痛。那是她一生都不要再見的人,怎能再見!可是又怎能辜負楚然所托。
“我将我母親和妻子的命交給你了。若是做成了這件事,你以後一生不會再是俞家人。若是不能,你以後一輩子都是俞家人。”楚然離開西洲時召了她來。
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但是她一生都不想再回俞家。
俞家給了她命,給了她生,也給了她絕望。如今的俞家早不是多年前退出晉國朝廷的俞家。
俞家已經不甘于在背後,如今朝局的混亂,他們在中做了多少事!自老家主死後,權力一分為二,楚然從俞華夢手裏接過來了“無名”堂,可是“子義”堂卻歸了俞華源。
無名堂轉管刺探消息,子義堂專管刺殺。上次在西洲刺殺雲慕的人雖然不是子義堂,到底還是和子義堂有些關系。
俞華夢死了後,對楚然這個外姓,俞華源是抱了極大怨恨的。尤其如她自己這樣被俞華源追殺的人都被楚然庇護,俞華源怎會不恨。
那京城中五皇子身邊的謀士怎會放過她。
這些事,鄭城月知曉了一部分,但是對俞家更深的了解卻是不知道的。想來當初楚然也沒料到事情會超出他的掌控。
好在還有一個俞從安。
鄭城月不能騎馬,只能乘了馬車。不過好在如今是八月,已經要接近九月了。
自北涼人圍城以來,來苦禪寺的人上香的人越發少了,荒草凄凄,往日裏的紅塵繁華像是煙雲,敲鐘聲在山間回蕩。但來此避難的人不少,北涼人的攻城和大火毀了不好人的家園。不是不想逃出西洲,可是逃出去,如今的晉國各地烽煙四起,又有哪一處是避難之所呢。
馬車在廟門的山坡下停了下來,鄭城月下車,孟管家和孟昭早已等在山腳了。
苦禪寺裏自然有高僧的。
其中苦禪大師最為有名,鄭城月來了,這大師也不過擡眼看了一眼,“女施主要找什麽?”
鄭城月問他:“大師怎知我不是來拜佛的?”
苦禪大師搖頭:“女施主所求,佛祖也不能幫你。”
鄭城月低首,跪在他面前,問:“大師怎知道佛祖不能幫我?大師還不知道我所求呢?”
苦禪大師微笑:“楚少将軍已死,女施主所求不過是虛妄罷了。不求也罷。”
他伸手,疾如閃電,五只手指猶如鬼爪,一把要恰在鄭城月脖子上。
鄭城月的身體卻在一瞬間往後移去,孟管家已經生生替她受了那一抓,不過好在孟管家也是有功夫的,那爪子不過是在他肩膀上抓了五個骷髅。
大殿中除了幾人,再無其他人。那方才領鄭城月幾人進來的和尚早被這突然的變化吓得跑了出去。
“難怪公子怎麽查也差不到馮家後面的人。大師影藏得夠深,這一招我只在北涼人身上見過。有誰會知道一個高僧會做這樣的事呢。“孟管家一手按住自己肩膀,一邊道,“當年鐵礦之事才被楚家知曉,在密林中派人刺殺公子的想必也是大師的傑作了?”
鄭城月自然記得少年時打獵和楚然被人刺殺之事,當時楚家對外說的都不過是北涼人。
苦禪大師也不起身,只微微笑了笑:“你又怎知道當年的是我?”
孟管家道:“大師忘記了,你和公子當夜是交過手的。”
是了,當日楚然将她藏在山洞中就去引開了衆人,想來這其中便是。
那時候楚然才十四歲。
苦禪大師微微嘆了口氣:“楚少将軍太聰明了。自那以後,我有很多年沒出過手了。雖然和我交手,但是我這麽多年都是另外一個人的樣子,他不知道也罷。我出生在北涼,也不算背叛了晉國人。”
“你在晉國各地講法,其實不過是刺探晉國的秘密罷了。”鄭城月低聲,“如今西洲城外就是你的同胞,你倒也是立了功了。可笑,這大殿外,這寺裏多少人還以為你是菩薩呢,能拯救他們的痛苦,能庇護他們。”
苦禪大師嘆了口氣:“西洲人有難,難道我北涼百姓就好?我們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我只是想不太明白,你竟然會找到這兒。”
鄭城月攤手,手中一把鑰匙,“這是馮琉留下的。我一直奇怪一座寺廟怎會替他保守秘密。後來我又聽馮太太罵楚然。她說連廟裏的大師都不會放過楚然。我才明白,這廟裏必然有替他保管秘密的人,這苦禪寺能被人叫大師的除了你苦禪大師就沒有別人了,所以我就來試一試了。楚然向來與和尚們都沒什麽交情,他又歷來不喜歡聽禪,所以自然不是發現大師你的異樣了,我就不同了。我來這寺裏上過香,也悄悄聽過大師講法,我覺着大師你和小時候給我算過命的苦禪大師實在不一樣。以前想不通,如今倒是明白了。”
想來那個告訴她這輩子會大富大貴的大師已經死了。
苦禪大師笑了一句:“你如今既知道馮琉與我有關,知道了就知道了吧。”
閉目養神,果真一副高僧的模樣。
鄭城月盤腿坐了下來,“大師,你保守的不僅僅是馮琉的秘密吧,還有姜家,裴家,是吧?姜知府和裴家在鐵礦之上與北涼人就有合作,若非楚然發現了這座你們隐藏了很久的秘密,這黑鴉山的鐵将會全部變成北涼人屠殺西洲的刀劍。這個秘密你們藏了很久,楚然定是從中知道了些什麽。馮琉不過是你們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