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六部都有涉水,到時候即便是鎮國公,也只能自保
也就是你們現在住的,院子裏的下人不少。”姜氏道,“若是有欺你生的,你也不用在意,只管發落就是。”
鄭城月點頭,“我知道了,母親。”
“孟管家在我們将軍府伺候了多年,你有什麽想要知道的,問他也可。你們那院子之前楚然向來很少歇息,他一向不管。你來了,那院子想來很多事就得管起來。若是不明白的,就多問問。吳嬷嬷是楚然的奶嬷嬷,她會協助你。”
一邊伺候的吳嬷嬷趕緊行了禮,“少夫人有不明白的,只管問老奴。我們那院子歷來清淨,不比那些烏七八糟的後院。”
鄭城月笑道:”嬷嬷辛苦了。”
既不接吳嬷嬷的話,也不說其他,很是撐得住。
姜氏微微一笑,“我們楚家在這西洲雖然沒有很多年,但有很多關系還是需要經營,楚然那兒想必更是複雜一些。這幾日你先松快松快,以後有得你操心了。”
“母親以後多教教我才是。”鄭城月笑,心下卻有些驚訝,楚然雖說是少将軍,在前鋒營做事,說到底不比楚之望,他這兒難道比楚之望那邊的經營還複雜?
雖然心中有些疑問,但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姜氏也不做過多解釋。
姜氏管家向來有自己的一套,以前在姜家,她也能撐得住,更何況楚家這至少比大部分家庭都人口簡單的将軍府。将軍府的人際自然是多的,鄭城月雖然是新婚,但是這些日子姜氏還是帶着她見了不少人。
同輩的,長輩的都有不少,要說比楚之望地位高的,在這西洲,還找不出幾個來。但姜氏待人卻不高傲,和人都客客氣氣的。
看起來平和溫厚。
“少夫人真是好福氣,再沒有比夫人更好處的人了。”西洲大小官員的女眷見到鄭城月都誇她有福氣。
鄭城月每每聽了都抿嘴笑答,她确實運氣很不錯了。姜氏比起很多挫磨媳婦的婆婆來說簡直不能太好。她待鄭城月是好,可是那好裏面卻帶了考究評價的味道。
一點一點來打分。
不過鄭城月也不擔心,就像楚然說的一樣,“母親待人歷來如此,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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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的關系簡單,除了在雲州還有族人,其他地兒都是姜家的人了。”這日姜氏讓她分揀送往雲州的禮物,便順口介紹道。
楚然成親,楚家族人也送了禮來,來的是楚之望的一個堂兄楚之言。這族人這兩日便啓程回雲州。
楚之望待這堂兄很是不錯。
“聽說伯父有三個未說親的堂妹,這些水紅色的紅菱紗倒也合适他們。”鄭城月一樣一樣地對送去雲州的東西。
姜氏聽了,點頭笑道:“你不說,我差點忘記若雲姐妹了。讓庫房裏再加一套頭面給若雲丫頭。”
鄭城月一笑,姜氏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就忘了,她管家這麽多年,怎可能忘了呢。不過是想借着此來考就考就她罷了。嘴上卻應道,“這對皖西的紫砂茶具,我覺着不如換成銀器打造的,雖說紫砂講究,但到底對莊戶來說,不如銀器實用。”
那套紫砂茶具是給楚之望一個堂弟,而那堂弟家顯然不太得楚家重視,裏面的禮物都是好看不中用,且很是随意。
“也好,給她個好東西,想來也會當掉,還不如直接給個銀器。”姜氏嘆氣,“你四叔父,是個有多少家産都能敗光的。”
姜氏說起楚家的一家子,除了楚之言一家,似乎沒有一個得她喜歡的。但是到底是家教使然,即便她心裏已經很不喜歡,但嘴上還是說得客氣。
鄭城月笑着應了一句,又說起其他物事來。如今已經九月了,秋收也是到了尾聲,各莊戶都送了租子來,姜氏便讓她跟着看一看。
鄭城月雖然看了,但所有的賬本還是姜氏自己最後定奪。她并不多說一句。如此幾次,姜氏反而讓她算起了帳。
楚家的鋪子田莊,山林都比想象中還多,鄭城月看了幾日心中都越發有些驚訝,人說高門富貴,她往常不覺着,如今竟覺着自己的那點鋪子簡直不成看。
這日才陪着姜氏看了幾頁莊子裏送來的租子,楚然便進了來。
“母親,這幾日我想去別莊住幾日。”剛坐了下來,楚然便道。
姜氏一愣,眼睛橫了兒子一眼:“你這孩子,真是,真是……..”
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鄭城月也是有些吃驚,這才新婚兩月,就要去別莊,她這新媳婦在婆婆心裏可該是什麽樣?看了看楚然,楚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去吧,去吧。”姜氏最終揮手。
楚然一笑,“多謝母親。”
拉了正在驚訝的鄭城月出了屋子。
這人簡直太無法無天了,鄭城月哀嘆。
待兩人走遠,姜氏才往後靠了靠,她身邊的平姑姑拿了墊子放在她腰後。
“這混小子,是嫌棄家裏礙他手腳呢。”姜氏嘆氣,“那孩子才十六七歲,身體,唉,阿然真是,真是…….”
後面的話到底沒好意思沒說出來,鄭城月雖然忙,但到底那時常黑着的眼圈,脖子雖然已經用香粉抹了,到底還是不太掩得住。
平姑姑是姜氏姑娘時就帶在身邊的人,這些話也只有她敢聽,敢說:“公子向來有分寸。這麽多年身邊又沒別的人,想來也情有可原。”
姜氏一笑,看了看平姑姑,“這丫頭如何?”
平姑姑笑道:“少夫人很聰明,這才兩月多點時間,對夫人交代的事都很是清楚,夫人手上的賬本在她手上倒是算得比往年快。最重要的,是個沉得住氣的。”
楚家那麽多東西,自然有些來路不明的,其中一項前幾年引起很多風波的鐵礦也在賬本上,但但鄭城月竟一字不問,也一字不吐。
姜氏道:”那就好。楚家諾大家業,可要好好看看才是。“
平姑姑笑道:“公子的眼光歷來不錯。”
姜氏微笑,随機又道:“從庫房裏撿些藥材給那丫頭帶去莊子上,補補身體。到底年輕,得養好了。”
平姑姑抿嘴笑了起來。
回了熙和園,楚然要去別莊小住的事吳嬷嬷便吩咐了下去。
這次可不光是楚然自己,還有少夫人。如今是秋日,天氣開始轉涼了,該帶什麽不帶什麽,吳嬷嬷吩咐起丫頭來也是頭頭是道。
“春枝啊,你在少夫人身邊伺候多年,最是知道少夫人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的,你去收拾少夫人的行李就是。公子的行李,你就交給姚夏好了。”吳嬷嬷吩咐春枝。
春枝一愣,第一次鄭城月陪着楚然出門,她确實不知道楚然要帶些什麽,方才姑娘交代她出來問問吳嬷嬷。鄭城月與楚然剛成親,過問一二也是應該的,這對以後鄭城月照料楚然起居也是有用的,哪知道吳嬷嬷聽了,也不說話,只管将這活吩咐了出去。
春枝還要說話,吳嬷嬷身後的姚夏上了前來,“這事就交給奴婢吧,春枝姑娘,你先進去看看少夫人的東西有無收好吧。”
對面的兩人都笑盈盈的,其他人也各在忙碌,春枝只得道了聲謝便進去屋裏。
待春枝進去,姚夏才轉身對吳嬷嬷道:“嬷嬷,我這就去收拾。”
吳嬷嬷看她一眼,“去了莊裏,可要好生伺候好少夫人。”
姚夏點頭應了,又道:“奴婢是不是要和孟昭那邊打個招呼?”
楚然往常出門,是從不帶丫頭的。
吳嬷嬷笑道:“我看就不用了,這次少夫人也要去,你們幾個丫頭在,也沒什麽。好生伺候就是。”
姚夏應了。
而另外一邊,春枝進了屋,顯然還是有些氣鼓鼓的,春蘭見了,勸她:“我們剛來,你又何必計較,橫豎以後是少夫人管事。”
春枝道:“但願如此。”
這都兩個月了,除了前院,吳嬷嬷不過問以外,這後院的事全是這個吳嬷嬷管。看起來姑娘也沒怎麽在意。
春枝在生氣,但蘭花瓶後的鄭城月,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賬冊,根本沒有關心這一出。她出嫁前,張氏将嫁妝做了冊子給她。鄭城月翻了幾頁,看到東海東珠兩枚,清涼散一瓶時,心下微微一動。
東珠上千兩銀子才能買到一枚,而西洲向來很少,都只在北涼所産。張氏從哪兒得的銀子買了東珠?這清涼散又是何處來的?且清涼散,她也從未聽過,這有何用?
這兩樣東西實在不像是張氏準備的。
楚家的別莊離城裏有段距離,馬車準備好後,鄭城月和姜氏辭了,才帶着春枝春蘭出了門。
楚然今日并未騎馬,帶了孟昭,見了她出來,才近到身前。
鄭城月看了看他,再看自己身後,除了春蘭春枝,還有三個婢女,一個婆子。一時間自己的排場好像都變得大了起來,嘴上問他:“你不騎馬?”
楚然對她眨眼:“你能騎馬?”
那意思是若是她騎馬,他便随之。
但現下這個時候,鄭城月是不便騎馬的。
鄭城月只得上了車,楚然正要跟上,卻只見遠處馬蹄聲響了起來,楚然望了一眼,便等在面前,遠處的馬進到身前。
楚三翻身下馬:“公子。”
楚然問他:“何事?”
楚三低聲:“兩件事,一件是關于慕容松,一件是京城。”
楚然皺眉:“這麽快?”
楚三點頭:“公子要處理哪一件?”
楚然看了楚三一眼:“不急,待我要處理的時候,自會讓你送來。”
楚三一愣,一時之間有些遲疑,尤其京城之事。
“京城的線換了嗎?”楚然問了一句。
楚三低聲:“最近子義堂那邊頻繁和杜家接觸。”
杜家是五皇子的人,大司馬杜東竹的小女兒是五皇子的正妃。
“既然他們這麽想知道我在做什麽,就實話告訴京裏好了,我在楚家別莊。”楚然丢下一句話。也不待他反應,轉身便進了車廂,鄭城月正靠在車窗看着外面。
“外面有什麽可看的?”楚然挨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鄭城月放下簾子,歪頭看他,“楚三是哪兒人?”
楚然心下微微一動,面上卻道:“怎會突然問起他?”
鄭城月笑:“我覺着他和其他人都不太相同。”
楚然問她:“有什麽不同?”
鄭城月搖頭:“說不上來,可能是我日常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吧。”
那種身上的血腥氣,鄭城月在身邊之人身上是沒見過的。也不知為何,自從那日在雪地裏見過後,就再也沒能忘記過。而這也導致她看人,總覺得有些不同。
奇怪的是,楚然身上卻沒有,但實際上楚然手上的血恐怕比楚三還多。也許是她始終看不太明白他吧。
“楚三是雲州人,孤兒,自幼和人争搶食物,才能活得下來。”楚三慢聲道。
這樣自幼為生存而活的人,身上總會有些不同。
鄭城月點頭,看他,“看方才那樣,楚三想必是需要你處理重要事情的。”
楚然一笑:“讓他們等着吧。”
鄭城月嗯了一聲,轉而和他說起其他。這兩月,姜氏給她說了很多,她正在學管家的事,楚然自然是知道的。
“母親那的事不複雜,你聽聽就罷了。”楚三微笑。
鄭城月斜眼看他:“自然比不上你的。”
話裏滿滿的諷刺,楚然大笑,“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楚家的別莊有好幾個,往日裏,楚真也曾邀請鄭城月來過,但今日到的倒是鄭城月從未來過。
這別莊在冬邙山腳下。東邙山雖說在西洲城外,但是所在的方位卻是去望晉國其他城市,與西洲城外其他山的高,險峻,叢林衆多不同。這座山小巧而秀氣,山上也無太多動植物,風景也不甚好,所以西洲人甚少來這座山,大戶人家的別莊更不會建在這座山邊上。
姜氏也甚少來這座別莊,莊裏只有一對老夫婦和幾個粗使丫頭打理,莊子不大,這些人倒也打理得來。
那對老夫婦姓莫,見了楚然帶着鄭城月來,那對老夫婦早已站在門外候着了。
将所帶東西搬了進來,莫氏夫婦一邊領着春枝等人進去打掃房間,跟着鄭城月來的楚家丫頭倒也機靈,幾下将房間清掃好,又出去幫着莫氏夫婦整理院子。
莊子裏的吃食都是新鮮的。
莫老頭夫婦整治出來的飯菜很是可口,鄭城月看着綠油油的蔬菜,新鮮的魚湯,胃口大開。
待吃了飯食,夕陽才落山。楚然必定要練劍的,鄭城月也不去打擾他。
靠在案桌前,春枝來前将她屋裏的畫筆帶了來,說既然是郊外,想來景色不錯。也許姑娘手癢不說。鄭城月倒也沒手癢,不過別莊雖小,到底院前栽了桂花樹,一院子的桂花味道,令人心曠神愉。鋪開畫板,鄭城月手中畫筆還未落下,卻見院子中的楚然已經收了劍,院子中站着的丫頭上前要為楚然擦汗。
那丫頭長得水靈,望着楚然的目光柔和中還帶有幾分羞怯,令人憐愛。
案桌臨窗,鄭城月收回了目光。
☆、第 77 章
? 春枝擡了一碟子瑪瑙葡萄進來,見鄭城月畫板上只有墨點,笑道:“姑娘今日倒是很慢。”
鄭城月放了筆,接了春枝遞過來的葡萄,“沒興致。”
春枝也不收那畫板和筆,只道:“春蘭方才去看了,難怪将軍會在這兒建個別莊呢。姑娘是不知道,莊子後面有條小溪,按道理,這種天氣溪水都開始冷凍了,但是那溪水還溫溫的呢。沿着那溪水,還種了不少柳樹,姑娘,這時節,那柳樹還綠着呢。青山綠水的,春蘭回來都說好看。姑娘明兒去看了,興許就有了興致。”
鄭城月嗯了一聲。
春枝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奇道:“姑娘方才還好好的,現在這般沒精神,是不舒服?”
鄭城月搖頭:“你下去吧,我歇歇。”
“姑娘要歇,去羅漢床上吧,這兒涼着呢。”春枝有道。
鄭城月不應。
春枝以為她只是想安靜,轉身要下去,卻又聽鄭城月道:“那姚夏多大的年紀了?”
春枝聽她問起,想起這姚夏總是時不時向她打聽鄭城月的事情,她心下早就有些不喜了,此時聽了,便道:“姑娘問這作甚?我倒是聽說了,這姚夏今年才十六呢。咱們院子裏她最得吳嬷嬷喜歡了,吳嬷嬷很多事都交給她做,聽說夫人都誇她機靈呢。”
鄭城月擡眼,“我不是要聽這個。她身邊不是還有姚黃嗎?去打聽點新鮮的給我聽。”
春枝啞然,不過也才瞬間,便明白了鄭城月的意思,趕忙應了。
楚家這座別莊雖然不起眼,但确實如春枝所說,後面有不一樣的風景,最妙的是這日鄭城月還在半山腰看到了一處小小的溫泉。
鄭城月回來,直接鋪開了畫板。
而春枝這幾日和那姚黃甚好,說起姚夏,姚黃笑,“她運氣不好罷了。”
春枝給了她好幾樣胭脂頭油,姚夏的事也沒什麽不可說的。
姚黃和姚夏是同時進的将軍府。前幾年的時候楚然身邊伺候的侍女不知為何惹得楚然不高興,讓楚然攆了出去。而吳嬷嬷說楚然的院子裏總得有丫頭伺候才仔細些。姜氏便挑了幾個丫頭過來,姚夏便是其中之一,姚夏長得很美,吳嬷嬷很喜歡她,幾次和姜氏提過。久而久之,吳嬷嬷就總是讓姚夏去楚然屋裏伺候,可惜才沒幾日,就讓楚然派了出來。
原來人人都以為她會擡起來呢,哪知道還是個丫頭,不是運氣不好事什麽?
原來如此。鄭城月一手撐着頭,閉了雙目,“我知道了,你和春蘭去歇着吧,今日也累了,有事我叫你。”
春枝只得答應了。
出門的時候,卻見楚然已經進來。
春枝垂目,将簾子放下,出了外間,想這幾日在楚家的情形,便将外間的門也輕輕閉了。
“姚夏,你在這兒作甚?”春枝回頭,正要去房間歇息,卻見姚夏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
姚夏見了她,笑道:“我是看少夫人那邊有什麽吩咐?”
春枝納悶,少夫人有什麽吩咐也是吩咐自己,和你有什麽關系,但嘴上卻笑道:“放心吧,少夫人歇了,我們先回屋裏吧。”
姚夏嗯了一聲,随着春枝往院子西邊房間過去,一邊走一邊問道:“春枝,你跟着少夫人多少年了?”
春枝答了一聲:“我小時候就去鄭家了。”
姚夏看她:“我聽說少夫人和公子好多年前就認識了。”
春枝看她一眼,笑道:“我們姑娘和大小姐倒是認識了多年。”
姚夏哦了一聲,不再問話,鬼使神差的,她回頭看了一眼東邊房間的那窗戶,那扇窗也不知什麽時候早關了起來。
鄭城月撐着頭,其實并未真的睡着,她只是想着方才春枝的話,楚然這麽多年沒有通房,但不代表沒有丫頭。那姚夏看楚然的眼神很是不同,鄭城月當然犯不着和一個丫頭置氣,但......
腦子裏的想法還未全部明白,卻不料背後一重,楚然已經靠在她背上。
“想什麽?”楚然問他,溫熱的呼吸纏繞在她耳邊。
鄭城月垂目:“楚然,你這麽多年沒有別的女人?”
他對那件事的技巧可不像沒有過女人的。
楚然微微一頓,輕笑一聲:“你不相信我?”
張口從後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輕撚舔咬。
鄭城月歪頭躲開,她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這場婚姻,她心裏到底還是怕的,若是一場騙局,她已經涉入其中,以後怎能逃脫?
“你若是有別的女人,楚然,我定然不會和你過的。”鄭城月輕聲。
楚然輕笑,“自然。不過你似乎也沒機會。”
鄭城月看他:“那麽姚夏呢?”
楚然微微一愣,随即想了起來,笑道:“她剛進我屋子時,我就讓孟昭攆出去了。”
鄭城月沉默。
身後的楚然将她頭搬了過來,那只手往日裏多溫柔,此時便有多用力。
鄭城月到底還是對上了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吞沒,“這一世若如上一世,就讓我如上一世一般結局。嗯?”
窗外夕陽早已落下,只有餘晖斜落進窗戶。
他的聲音低沉得如暗夜中的詠嘆調,鄭城月心中卻如波濤泛起巨浪,驚疑不定,他難道知道自己是兩世為人嗎?她這樣的人是異類吧?想要開口,卻讓他堵住了滿腔話語。
那般用力在她口中肆虐,鄭城月幾乎覺得窒息,屢次要反抗,都被他壓了下來。
“這輩子不是上輩子。”他低語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而我從來沒有想要過別的女人。我要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你。”
那樣的話,帶了絕決,仿佛只要鄭城月說一個不,他便能将她碾壓成骨。
鄭城月突然哭了起來。不管不顧,對上輩子那個結局的害怕和恐懼,這輩子的不安都随着這哭聲如開閘的洪水一般洩了出來。
楚然并不出聲安慰她,任她哭,哭出來才好呢,他心裏忍不住還是收起了先前的怒氣,到底是他的小姑娘,他根本舍不得她害怕。
他将她抱在案桌上,青絲纏繞,睫毛上的淚珠到底被他含進了嘴裏。
窗戶不知什麽時候關起的。
她哭着哭着,聲音已經沙啞,到了後面,已經斷斷續續得不成調。那樣的聲音,楚然再顧不得那麽多,這些日子想着她剛經人事,不能太放縱,還是太過憐惜她,如今卻哪裏還顧得。
此時,他只想将她揉碎,打翻,刻進自己骨子裏。
畫板被掀翻在地,墨汁掉在畫板上,映出一朵又一朵的花,讓人心驚沉淪。
鄭城月已經不知外面是天明還是天暗。
燭光不知何時滅的,窗外也不知是何時光。
她趴在被褥上,全身肌膚泛起紅色,她拱着身體,承受着,也給予着。
“又天黑了。”楚然在她耳邊低語,她的聲音已經嘶啞,只擡眼看了楚然一眼,說不出話來。
目光迷離得不知人事。
朔風就依靠在門前,懶洋洋的看着院子。
春枝看着緊閉的房門,除了叫人擡進去熱水和吃食,主屋的門便從未打開過,已經一天一夜了,無人敢進去叫。
當然這裏本也沒幾個人,莫老頭夫婦和莊子裏的幾個丫頭住在前院偏房,她和春蘭幾人住在西邊的偏房裏。但到底是姑娘家,又是下人,主子不叫喚,她們也不敢過去。姚夏倒是去了一次,但朔風就在那門前靠着,像門神一樣。
姚夏只得回來。
姚夏還故意借口找過一次孟昭:“雖說在莊子裏,但到底還是有人呀。”
話說得委婉,孟昭是個聰明的,怎能不明白。
然而孟昭只看了她一眼:“除了公子和少夫人,這兒還有別人嗎?”
那意思是她們都不是人?
“難不成大家都是木頭不成?”姚夏怒道。
孟昭沉聲:“你說的不錯。你歷來是個聰明的,主家的事,不是你能議論的,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不知道,我會告訴你。”
姚夏氣得要死,但能有什麽用呢,恨恨去了偏房。然而這情緒必然是不能表露的,孟昭看她的眼神已經不是看一個活人的目光了。
到了第三日,主屋的門才開了。
春枝帶人進去,屋子裏依然春潮未去,春枝幾人到底是黃花閨女,頓時紅了臉。
然而鄭城月躺在床上,依然昏睡着。鄭城月睡到了第二日才醒了來,她全身的骨頭仿佛都碎了,站起來時,腿還在打顫。
楚然和她相反,精神卻好得驚人。見他醒來,笑:“餓了嗎?”
鄭城月睡了整整一天,半點東西沒吃,哪裏有不餓的。
“春枝。”鄭城月站了起來叫人。
楚然過來扶她,她的雙腳還抖得厲害,“我讓她去給你弄吃的去了。”
“她怎去了?”鄭城月奇怪,擡腳走了兩步,然而也只是兩步,頓時軟了下來。
鄭城月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起來。
楚然輕笑:“一會兒春枝帶來的藥對你身體會有緩解。”
鄭城月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看了楚然一眼,咬牙:“楚然,你太過分了。”
楚然将她抱到餐桌前,摸了摸鼻子,想了想,确實有點過分,這丫頭最後根本是昏過去了。看來她這身體還是需要好好調理的。
楚然決定好好給鄭城月調理身體,後來幾日倒沒怎麽碰她。
別莊後面的景色,難見的青山綠水,最重要的,那山上竟有溫泉,鄭城月很是喜歡。
鄭城月閑時便帶着丫頭們上山,山上的樹上有紅了的山楂,撿了來,涼幹,将裏面的乕去掉,再熬了糖水,裹在山楂上。酸酸甜甜的,丫頭們都很是喜歡。
如此悠閑的日子過了半月,将軍府也不但沒打發人過來催。姜氏中間還打發了人送來了新鮮的果蔬和藥材。到底是新媳婦,新婚幾月就不在府裏,到底是不好聽。鄭城月忍不住,還是問了楚然的意思。
楚然聽了卻笑他:“你若嫁給我,卻還過得不如當女兒時自在,我也太失敗了。”
楚然自然是不容許自己失敗的人,一絲也不。
鄭城月心中揚起一陣暖意,但還是笑道:“我這什麽事都沒有,白吃白喝的,也不太好意思。”
楚然哈哈大笑起來,悄聲在她耳邊道:“你趕緊給我生個胖娃娃,也不算白吃白喝。”
鄭城月扭頭不理他。
第二日孟昭送了一堆東西到莊子上來,楚然見了,令人全搬到鄭城月面前。
“既然你這麽不好意思,以後這些你就幫我打理了。”楚然指了一堆賬本和文書給她。
鄭城月傻眼,“這也太多了吧。”
除了賬本,還有一堆要看的文書,更離奇的是,楚然建議他先看一本記錄了各種姓名的冊子。
要麽不是什麽事都沒有,要麽就是一堆。
楚然笑:“我看你也就算數可以一看,好好幹。”
語重心長的樣子,鄭城月簡直被他氣死。
但是沒料到幾日後,楚然突然後悔了,“你就該少給幾本,或者先給那本冊子就是。”
鄭城月太專注了,這幾日都只埋頭看那一堆文書,冊子,以及一堆賬本,根本沒時間搭理他。
楚然看了孟昭一眼,那眼神像看個笨蛋。
孟昭雖然跟着楚然多年,但卻不是個傻的,尤其要被黑鍋的時候,他這樣回答了楚然:“公子當初吩咐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拿給少夫人打理。我若是只拿了幾樣,少夫人看了也是一頭霧水。如此,且不壞了公子的一片用心。”
楚然默。
不過楚然也沒郁悶幾日,到底還是借着指點鄭城月刀法的時候成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鄭城月被他鬧得沒力氣,只得放慢了看那一堆賬本的速度,反正楚然也不急着讓她馬上上手。
如此在莊裏又過了一月,便到了年關。
而也就在這時候,将軍府中已經來了人。
楚之望楚然被召入京。
☆、離別
? 來通知楚然的是楚之望的人,楚然當日就帶了鄭城月回了将軍府。
回去的路上,楚然一直在閉目養神。
楚家高門大戶,楚之望二品守關大将軍。沒重要事這些将軍是不能擅自入京的,即便是大事,皇帝為邊關穩定,也不會輕易動。
然而這次皇帝卻如此召楚家父子入京,又是為的什麽?想起上一輩子楚家謀反,西洲城破…….
鄭城月心裏忍不住生出一股涼意,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回了将軍府,府裏和往常也并沒什麽不同,仿佛入京這樣的大事并未影響楚家一般。楚然陪鄭城月去向姜氏請了安,便去見了楚之望。
“年關到了,咱們家比別人家到底要忙一些,你回來了,正好也幫我分擔一二。”姜氏分派給鄭城月一些活。
無非是往各處送禮的事。
如今已經是臘月,其實送往京城及各處的禮早就送了,哪還能等到鄭城月。鄭城月根據姜氏的吩咐打理了部分送楚家軍的家屬去。這事也沒什麽難的,往日她幫着張氏也做過。如今跟着姜氏,只是更講究了而已。
楚家看起來一如往常。鄭城月并不知楚之望知道前院的情況,姜氏偶有幾次提起,也不過是最近年關,人來得多而已。
可是對楚然那兒來說,鄭城月卻感覺到了不同。楚然的書房,鄭城月一般是不進去的。然而這日,楚然卻讓孟昭帶了鄭城月過來。
“公子說年關到了,想來少夫人也願意見見前鋒營中的幾位将軍。”待鄭城月來了前院,孟昭低頭道。
鄭城月點了點頭。
楚然的書房有前後兩廳,前廳很大,中間還有沙盤,西洲的各緊要處都插滿了一些小旗子。沙盤兩邊放了矮凳,分別坐了八人。
見了鄭城月進來,都站了起來,口中叫道:“少夫人。”
鄭城月一一向衆人回禮。
按理,鄭城月不該如此和他們見面的,但楚然顯然不太在意。
楚然指了指十幾人,笑道:“這些都是楚家軍中的翹楚,我和父親去了京城,就是他們來守衛西洲了。”
楚家軍被留在西洲,将帥去往京城,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
“這是何雨何老将軍,跟着父親二十來年。何老将軍家住襄陽。父親離開的這段期間,何老将軍負責楚家軍的調度。”
“這是吳浩吳吳将軍,這段期間,前鋒營的調配由吳将軍調度。家鄉在雲夢城。”
“這是莫千戶,岳父大人也曾見過。”
“修先生。”
“楊千戶。”
…….
一幹人都讓楚然介紹了個遍。
鄭城月越聽到最後,心下越來越驚訝,楚然給她的那一本冊子中,都有這些人的名字,包括他們的家人。
當然那本冊子上還有大量的記載,也有大量的人是她所不認識的。
“我離開期間,若是有任何意外,都可讓孟昭直接過來找他們。”楚然最後道。
鄭城月笑道:“如此何老将軍和各位大人辛苦了。”
何雨是個看起來比楚之望還老的,對鄭城月笑道:“這是我們的職責,少夫人放心吧。”
鄭城月回了屋裏,讓春枝将那本冊子拿了出來,又仔細翻了翻。果然是沒記錯的。
一直到楚然回了屋裏,鄭城月還在看。
楚然見了,笑道:“看來你前段時間的功課還是有用的。”
鄭城月擡頭:“你的那些産業我看了,有不少并不在西洲,而是在各地。我仔細看了看,這冊子中記載得有名字的人的家鄉,從雲州,莫州,雲夢城,西寧,襄陽到京城都有。”
楚然将她手裏的冊子抽了出來,翻了一眼,笑道:“不錯。”
“都是這些人家給你打理?”鄭城月微微有些吃驚了。
楚然道:“也是,也不是。你還沒有見過另外一些人,不過到時機的時候,他們會來見你。今日你所見的,均是可以信任的。北涼人狡猾,若是讓他們知曉父親和我離開了西洲,恐有異動。若是真有變化,何老将軍也會妥善将你和母親安頓送往安全的地方。除了這些人安排的,其他任何人來,都不得相信。”
說道後來,楚然的聲音越來越沉。
鄭城月望他,“楚然,這次很兇險?”
翻過了年,她十七歲,離上輩子楚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