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部都有涉水,到時候即便是鎮國公,也只能自保
人人都不幹淨,所以人人都幹淨。
起身,推窗,窗外已盡起了風。
鄭城月沒有說錯,上輩子他死得太早,所以這輩子,他必然不能死得這麽早。而離上輩子慕容松大破西洲城只有兩年半時間。他不能容許上輩子的錯誤再出現一次。忽視了四皇子和五皇子會聯合起來将楚家定在了反了的罪名之下。當時的楚之望無奈之下,只能尋求齊王幫助,然而卻也未如願。
楚家十萬兵馬終是被鎮國公的軍隊和慕容松合圍屠殺。
而這輩子,所有阻礙他的,都必須一一鏟除。
☆、第 69 章
? 經了林之謙的事,鄭家都有點低迷,好在馬上就到了鄭城月十五歲生日。
鄭城月的及芉禮,張氏刻意辦得很是隆重,仿佛要掃晦氣似的。甚至請戲班子來給鄭城月唱了一出戲。
這一天,林家也來了人。除了林老太太讓人送了一套頭面以外,林大太太也着人松了十匹紅菱紗來。就連林七也跟着來了。
林家如此,自然是要放下前事了。張氏自然很是高興。張二舅媽看了,也只得嘆氣,此事能如此收場,也算不錯了。
而更為讓人吃驚的是,楚家也着人送了禮來。
張氏聽人說了楚家,頭皮一麻。好在她還蹦得住,讓人接了楚家的人進來。
“我們也不進去打擾了,這兩廂全是大小姐讓人送給鄭姑娘的生辰禮。”送禮過來的楚家人很是客氣,說了幾句,便辭了回去。
“楚姑娘對城月倒是很不錯。”張二舅媽笑道,心理很是有些活絡。
張氏勉強一笑:“不過是她運氣好得了楚姑娘青眼罷了。”
她心中是萬萬不願意女兒和楚家再交往的,若是哪日楚夫人發作起來,怪罪的還是自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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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真送來的兩箱子,到底還是被搬到了鄭城月的屋子。
晚間鄭城月和春枝清點各人送來的禮,到了最後,看到了那兩箱子,鄭城月微微一愣。
“楚姑娘對姑娘真好。”春枝笑道。
鄭城月不接她話:“你将這兩箱子好好放起來,不準人随便翻動。”
這幾年随着鄭城知,鄭城文長大,鄭家的下人越來越多。
春枝點頭:“姑娘不打開看看是什麽?”
鄭城月搖頭。
春枝有些奇怪,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鄭家和林家口頭上的婚事,自然沒能掀起什麽大波瀾,鄭城月及芉禮一過,來鄭家的人其實不少,鄭城月人長得不錯,且又有自己的鋪子,加上鄭霖這幾年官升得快,鄭城月要想嫁人,市場還是不錯的。
但如前幾月一樣,看中的人都有些這兒那兒的不足。張氏更是有些着急。
鄭霖見了,很是好笑,其實他知道張氏私心裏是願意将女兒嫁回娘家的,但鄭霖并不開這個口。
張氏見丈夫如此,也不再多說,只管看其他人家。
哪裏知道這日,張氏在家,卻見媒婆上了家來。
有婆子上門,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你說的是馮千戶馮家?”張氏聽到那媒人說的話,聲音提高了好幾倍。
那媒人長得富态,穿了件暗紅色的衣服,看起來很是喜慶。此時聽了張氏的話,笑道:“太太說的是,咱們西洲城除了這個馮千戶,又還從哪兒找來第二個馮千戶。”
張是心下生出幾分疑惑,嘴上卻道:“既然是他家,那你也不必和我多說了。”
那媒人笑道:“太太說的哪裏話!馮太太是個大方人,再好相處不過。馮公子人更是長得俊俏。這馮家經了好幾次,都能再站起來,這家中豈是別人家能比的。”
“我們家門第低,高攀不了。”張氏心中冷笑,馮家是什麽人,那馮太太,她雖然和她沒見過幾面,但是經了張三姐的事,她聽到馮家,就心煩。也不知這馮家打的什麽注意。竟然來自家提親。
那媒人見張氏冷了下來,也不惱,只笑道:“太太這話就太過謙了,如今鄭大人是千戶,又得将軍青眼,有什麽不般配的,我看正是門當戶對呢。”
張氏看她,笑:“馮家家境厚實,我們家不過是運氣罷了。煩你轉告馮太太,多謝她的高看了,我們姑娘恐沒那個福分。另外馮公子是個什麽人,我們家也清楚得很。”
那媒人再要說話,張氏站了起來:“看茶。”
這是明擺着攆人了。
這媒人只得起身告辭。她臉皮雖然厚,但到底這鄭家是千戶,不敢太過放肆。
待這媒人一走,張氏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這馮家簡直欺人太甚,禍害了自己的外甥女不說,還想來禍害自己家女兒嗎?真是無恥的東西。
而那邊馮太太自然聽了媒人的話,心下早已将鄭家罵了個遍,面上卻道:“想來是鄭太太對我有些誤會。無妨,我改日再去說,這事還得勞煩您呢。”
說罷,又讓人給了這媒人一兩銀子。
這媒人自然滿口應承了下來:“正是,這種事,男方家難免要多去幾次,女方好擡擡架子。太太就放心吧。我看公子俊俏得很,俗話說,哪個女人不愛俏。待那鄭姑娘見到公子,必然會同意的。”
說好話不要錢,這人并吝啬。
馮太太點頭。讓人送了這人出門。
待這媒人出了去,她才長長吐了口氣:“鄭家是什麽東西,不過是暴發戶罷了。”
身邊的丫頭上來給她捶背,“說的就是。我看他家是給臉不要臉。”
馮太太嘆氣:“也不知道老爺和你們少爺是如何想的。”
那丫頭笑道:“老爺是看這鄭千戶吧。”
馮太太不語。
馮殷來給她說了兩遭,要娶鄭家的姑娘,她先前還當是玩笑,哪知道這孩子竟然是真的。要她說,這鄭家和那張家的狐媚子幾然是表姐妹,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馮太太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和姓鄭的有什麽牽連。悄悄着人問了,問了好幾次也沒見着有什麽。
越是如此,心下越發有些不安定。
待馮殷家來,直接将人叫了過來。
馮殷聽了母親的話,笑道:“那鄭家的丫頭長得确實不錯。”
鄭城月,他自然是見過的。
馮太太簡直怒了,“人家這樣直接拒絕,你還要讓我這臉丢到什麽地方去?”
她是非常不願意去鄭家争取這門婚事的。
馮殷笑道:“母親,我不過是幫人罷了。”
馮太太冷笑:“是這般幫法?這可是你一輩子的事。你這個孩子,我看你頭腦還不清楚呢。陸家的親事沒了,也沒見你如何。你現在倒好,有心情幫別人。要我說,搞不好陸家的事,和張家還有些關系呢。張家和鄭家可是親得很。”
她說道陸家,就一肚子氣。
哪知道馮殷突然站了起來,笑道:“母親,這事鄭家必然不同意的,你只管多讓人去幾次就罷了。做給人看看就好。”
想起陸家的事,馮殷心中如火燒一般。
鄭城月以為自己做得不留痕跡,哪知道還是讓他查了出來,真是個賤人。
馮太太有些奇怪:“你既然不是真心想娶這個女人,何必大費周章。”
馮殷笑了笑:“張家的事可還沒過去。我不過是惡心惡心他們罷了。母親放心吧,且不說鄭家不會同意,即便是同意了,母親想想,這人都是我們家的了,母親想如何對她都行。現在不如先忍了這口氣。”
馮太太聽了,果然點了頭。
說的也是,張家那狐媚子的事過後,陸家與馮家關系每況愈下。馮太太想來想去,只能是鄭家和張家這兒出了問題。
那為馮太太跑鄭家的媒人果然是個勤奮的,隔了幾日又去了鄭家。如此幾次的,剛開始時,張氏還和她說兩句,到最後,張氏直接将她打了出去。
這婆子氣得要死,轉眼将在外面說了一圈鄭城月的閑話。本來不過是氣話,哪知道被馮太太聽了。
馮太太反過來安慰她:“算了,既然鄭家如此,就此罷了。其實我也料到了,鄭家姑娘如今搭上了楚家公子,我們這樣的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
她“随口無意”的這麽一說,這婆子卻恍然大悟的樣子,心下卻牢牢記住了。
想起鄭家最後還将她打了出來,鬧了個難看,直接對鄭家生出幾分恨意了。
“還有這樣的事?”這婆子倒是細心的問了一句。
馮太太笑而不語。
過了半月,張二舅媽來鄭家,鄭城月出來見她,張二舅媽看着鄭城月,似笑非笑。
“舅母這是怎麽了?”鄭城月奇道。
張二舅媽看她,想了想,還是道:“城月,你是大姑娘了,本來你的事,舅母也不該說。但是到底這事還是有辱鄭家名聲。你和楚公子有私情的事,和三姐兒那事又有什麽區別?”
這話說得難聽。
旁邊的張氏聽了,想起了黃氏的話,這事到底還是被傳了出來。
鄭城月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和楚公子能有什麽事?這話舅母是從何處聽來的?我倒要去問個明白。”
她說起來話來,也是不客氣。
張二舅媽看她急忙辯白的樣子,心下更信了兩分,對她不由生出幾分厭惡,“你若是沒什麽事,外面的人為何都在說你?你小小年紀,怎能學哪些伎倆,去勾引少将軍。虧得我之前還想着阿軒娶你的事。我看我真是瞎了眼。”
“住口。”鄭城月臉色一片蒼白,望向了張二舅媽,“舅母,我和楚公子如何,你日後就會知道。今日,舅母若是來教訓我的,那就不必了。請吧。”
這是要讓她走的意思,張二舅媽氣道,看到一旁的張氏,怒道:“妹妹,我今日可是好心來告訴你的,姑娘家,是要教的......”
張氏看她:“嫂子方才那些話,還是收回去吧。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明白。此事我若不去讨個清白,必然不會作數。”
張二舅媽來得快,去得也快。
然而等張舅媽一走,張氏抱着鄭城月,又哭又罵,“你這孩子,你這孩子,若是早些年不和楚家有牽扯,哪有如今的事?我的兒啊,你怎這般命苦。”
她實在是又怒又氣,哪管說的什麽話,更沒心思去想其中的不明白之處,只一心想着這必定是楚家遷怒的結果。
鄭城月輕聲:“母親別慌,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
張氏看她,“你查清楚?你一個姑娘家,你查得了個甚?你最近就好好在家,不要出門去了。”
鄭城月凝目,半響,轉頭望向張氏:“母親,這事若是楚夫人發怒,我們早就遭殃了。且不說我和楚公子之間。只說傳出有這件事的流言是如何起的。只有找到這流言的起處,我的清白自然會明了。母親,當初是誰告訴你我勾引楚公子之事的?母親好好想想。”
張氏想了想,道:“當初我是從你六嬸那兒聽的。”
張氏細細将當時黃氏想了幾遍,一字不漏說了給鄭城月聽。當日她只記得發作鄭城月了,并未去細想其中的事。如今一想,不由輕聲:“這是姜夫人傳出來的?”
鄭城月點頭:“想必只有她才可能知曉楚家的事。不過如今這流言起得這般大,連舅媽都知曉了,想必不會是姜夫人。而是另有其人,母親想,這其中六嬸是聽誰說的?”
張氏拍了拍手,想了過來,恨聲道:“馮太太。想來她是記恨我家幾次拒絕了她家的婚事。”
這件事根本不必查。
當然這也賴當初馮太太和黃氏說話時沒怎麽在意導致。
鄭城月道:“必然是她了,當初馮家沒來提親之前,沒有任何事,如今我們才将她家媒人趕了出去才小半月,就出了這麽多謠言。”
張氏恨道:“這殺千刀的,當初毀了三姐兒不說,如今還來毀我女兒。我和她家沒完。”
說罷,就要令人去叫鄭霖家來商量還擊。
鄭城月見了,拉住她,“最近父親事情多。此事就不用勞煩爹了,娘,你明日只管下帖子叫上和我們家交好的幾個百戶夫人過來,再叫上族裏的幾位伯娘過來。對了,最好把寧太太叫上。”
張氏奇道:“這是為何?”
鄭城月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張氏連連點頭。
見母親點頭,鄭城月又低聲交代了幾句。
張氏聽了她的話,先前還好,最後聽到鄭城月說起媒人,不由問道:“那周婆子當真?”
這周婆子便是替馮家來說媒的媒婆。
鄭城月道:“母親只管多叫幾個媒人婆子過來,這些人以此為生,只要說那周婆子搶了她幾個的生意,她們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母親最後多給他們幾個紅封說要替我尋婚事就可。”
鄭城月不信這流言起得如此之快,會沒有那周婆子的功勞。而只要被同行忌諱,想必周婆子以後的路也不會好過。
至于馮家,倒是個出手厲害的。不過既然當初就結了梁子,要想解開,也是沒可能的了。
第二日,張氏果然如鄭城月所說,請了不少婦人家來做客,這些婦人都是和鄭家交好的,張氏歷來對人不錯,找了由頭就說起了鄭城月的婚事。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說前幾日得罪了馮家,沒料到馮太太懷恨在心,竟然在外頭讓個媒婆婆子說起了自家姑娘的壞話。
她馮姑娘想嫁将軍家公子,卻将這樣的渾水澆給鄭家。若是我家姑娘想如此,早些年就有了,何必等到如今說親的時候。
其中寧太太和鄭家本就要好,聽了張氏的話,道:“你也不用擔心,清者自清。那馮家公子也不是好的,我可是聽說當初為了外面一個姑娘,竟然使壞要謀害自己的未婚妻呢。你當陸太太當初是為何一定要退親的。還不是為的就是如此。”
張氏唱作俱全,又說得在理。那幾位百戶夫人娘子們又聽了寧太太的話,想到前些日子鄭家果然将馮家打出去的事,心理也信了幾分。
聽寧太太說起陸家退親的事,衆人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可不是,陸太太後來都不和馮太太說話了。”
“我就說嘛,要不然如今怎能成這樣呢。”
馮陸兩家的關系是大不如前。
“馮太太可不是什麽心寬的人,我當時聽說退親後,馮太太可是背後說了不少陸太太閑話。”
“如今這事,我看和她脫不了關系。這馮公子可是不好說親的呢。”
鄭霖這個千戶比起馮硫這個千戶,如今得将軍青眼的可是前者,再說馮家還有一個陸千戶讨厭呢。這一幫子婦人,都不是傻的。
這些婦人并不像高門裏面的婦人含蓄得很,從鄭家辭了出來,回去聊起,均是一口一個馮家太太也太過小心眼了的話,怎能這般造謠一個姑娘。
而再待媒人和婆子上門聊起,又說是周婆子和馮太太懷恨鄭家拒了親事而傳出的謠言,關于将軍府公子和鄭城月的謠言就此畫了個句話。
馮太太再是未料到這事竟然就讓鄭家輕易繞了過去,想到自己沒但沾點好,反而還惹了一身騷,心下氣悶了好幾日。
待兒子馮殷家來,便将他罵了一頓。
馮殷從馮太太屋裏出來,黃崗跟在身邊。
黃崗不敢說話。
馮殷擡頭看了看天色,如今西洲已經是冬季,大雪連綿不斷。
不知想起什麽,低聲對黃崗吩咐了幾句。
越是接近年關,鄭霖越是忙碌。
西洲的戒備比起前些日子更加嚴了一些。不但加固城牆不說,守衛巡防比以前多了很多。而楚家的前鋒營更是時不時出城。
今年楚将軍更是吩咐了,無論是哪一路營,都必須加強巡防和守衛。鄭霖所在的營往年這個時候并沒有太多事,但今年卻不同,每日裏總有很多工程要做。
鄭霖做了千戶,更是不敢歇息。生怕自己手裏出了任何一點纰漏。所以即便是要到年關,也沒有幾日得休息的。
“我替爹送去吧。”這日好不容易休沐,鄭霖偏還得去一趟鄭毅家。原來鄭霖與鄭毅都找人做了件軟甲,偏那店家将軟甲誤送到了鄭霖家。鄭霖在營裏答應了鄭毅,今日送過去。但他連着幾日因加固城牆的工事不得休息,精神實在不濟。鄭城知見了,自告奮勇替父親前去。
鄭城知才九歲,鄭霖不太放心。執意要自己去。
“我和城知送去吧。”鄭城月見父子二人争執,開口提出了解決方案。
鄭城月雖是姑娘家,但到底年紀大,在鄭霖心中,還很有幾分膽色。便揮手讓兩人去了。
“帶好風帽。”張氏吩咐兩姐弟。她又有了身孕,才一月,胎兒不太穩,鄭霖不太敢讓她活動。
鄭城月答應了一聲,帶着鄭城知往外走。
鄭城文跟在兩人後面,走到門口,被鄭城月又抱了回來。
看着姐姐和哥哥出了去,鄭城文很是不高興。
“你說阿文是不是有點傻?”一路上,鄭城知問鄭城月。
鄭城文說話晚,走路慢,如今六七歲了,還像個三四歲的。鄭城知表示很擔心。
鄭城月嘆氣:“過兩年就好了。不過他若真是傻的,你難道不會照顧他?”
鄭城知笑道:“他是弟弟,我當然會好好照顧他。我是擔心像個傻小子一樣,人家容易欺負他。”
“你慢慢教他,他慢慢就會學會了。外人若是欺負他,你可要好好幫他。”鄭城月道。
風雪越來越大,鄭城月将鄭城知的披風給他圍好,又将他手上的手套紮緊。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鄭城知走幾步就跳起來一下,實在是這天氣太不好了,方才還好好的只有細雪,走了沒有一炷香,突然狂風大作,小雪變成了大雪。
鄭城月看了看路,鄭毅家住得較遠,還要過兩條街才能到。
“姐,你看街上都沒人了。”鄭城知看了看街上。
☆、第 70 章
? 穿過石板街,到了錦裏街,已經看不到人了,商鋪早早關了門。
鄭城月望了望,錦裏街街道窄,尋常時候人也不多,現在見不到人也正常,這樣的天氣出門簡直是受罪。
“我們快一點。”鄭城月伸手拉住鄭城知,即便現在才是午時,但天色卻越來越暗。
但實在是風雪太大了,有時候感覺眼睛睜不開,鄭城知走得有些艱難,若不是鄭城月拉着,他保證會轉頭家去。
“姐,你聽,是什麽聲音?”鄭城知平時裏就很機靈,偏一雙耳朵還特別靈敏。
鄭城月停住腳步,側耳聽了兩下,:“馬蹄聲,你沒聽過啊?”
鄭城知點頭:“好多呢。”
“可能是軍隊換防吧。”鄭城月随口道,這天氣實在太不好了。
鄭城知一臉羨慕,偏頭往十字街上的方向看了看,口中驚喜的叫道:“姐,姐,是前鋒營呢。”
重重的馬蹄聲,黑色的盔甲,在風雪中疾馳而過。
楚家的前鋒營,西州人沒有不知道的。
鄭城月無奈,“還走不走了你。”
鄭城知笑,“馬上就過去了,我看看嘛。”
遠遠看一眼,過過隐也是好的。
“奇怪,怎麽全是黑色盔甲啊?不對啊,這聲音特別重,不像輕裝騎兵。”鄭城知喃喃開口,他平日裏最愛看兵書,雖然年紀小,也看不太懂,但到底還是能胡謅。連俞平生都說這小子搞不好将來會是個騎兵呢。
鄭城月拉他:“走了。”
大雪天的,這小子的皮又癢了。
鄭城知撇嘴,只得跟在鄭城月的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
錦裏街街道窄,但是卻很長,越往裏走,街道兩邊的屋檐似乎都能碰上。
鄭城月仰頭,天色越來越暗,風雪卻不見減緩,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幸而鄭城月的目力練得不錯,否則,現在都要摔個幾跟頭了。
“姐,你說這軟甲真的有用嘛?”鄭城知跟在後面,很是百無聊賴。
鄭城月沒回答。
鄭城知見她不回答,也不在意,又問道:“唉,鄭六叔選的這日子喲,真是。。。。。。。”
“城知,跑。”鄭城月猛然回頭,一把推開了他。
鄭城知從來沒有聽到過鄭城月如此嚴肅的聲音,想問發生了什麽,卻只見路的盡頭,幾個人影快步向兩人的方向而來。
鄭城知只覺自己的腿都要軟了。
“去叫人。”鄭城月将用力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幾米。
鄭城知想要拉着她一起,鄭城月喝道:“跑。”
鄭城知被突然一吼,定了定,“姐,你等我,我去叫人,姐,你等我啊。”
他一面跑,縱然不明白這些人是何為,但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流。
風雪太大了,想要跑,恐怕會連累了鄭城知。鄭城月只覺心都停止跳動了,悄悄握住了手中的碎心刀,今日也是趕巧,她出門也将那把刀放在了袖子中。
六個人,均是蒙面。
鄭城月一步一步快速往後退,可是又不能退得太快,否則這些人會去追過去,鄭城知太小,路面不好,跑得也不快。
“有個小子跑了,我去追。”其中一人罵到,幾步就要追過去。卻不想鄭城月幾步抽刀往那人面上刺去。
那人本想這姑娘不過是個弱女子,沒想到還能如此,一巴掌抽了過來,鄭城月矮身躲過,刀往上劃過,那人尖叫一聲。
原來眼睛已經被刺。
這是鄭城月練得最好的一招。
“怕什麽,等他帶人過來,你我早走了。”聽到那人的叫痛聲,另一人上前毫不在意,一腳踢在鄭城月身上,“這娘們還是個練家子。啧啧,有勁。”
其他幾人見了,哈哈大笑起來,猙獰的笑聲在風雪中回蕩。
“你可別傷到要處,要交差呢。”
“我看這娘們不錯,不如你我先用了如何?”
“狗屁,一千兩呢。媽的,好看的女人多的是。何必和銀子過不去。”
這幾人邊說邊往鄭城月身上招呼,因想着鄭城月是個懂武功的,幾人也多了個心眼。
這些人個頭都很高,鄭城月不敢正面抵擋,只能躲閃回避,只要近身,她的碎心刀便能刺着。這麽幾年,那把碎心刀被她練的不錯。
人越是遇到絕境,越是能冷靜,鄭城月已經顧不得害怕。
近身的格鬥,傷了兩人的眼睛,另外兩人的腿也被傷着了。但是對方畢竟有六人,分了四個方位。
“不過是個娘們。”其中一人一直不出聲,先前一直觀望。見其他無人竟然連一個女子都不能搞定,突然生氣。從後一個穿堂退,橫掃了過去,前方有兩人擋住了鄭城月,一人拳頭往她肚子上砸去。
鄭城月根本避讓不及,後面那人的腳已經掃了過來。
鄭城月只覺疼痛麻木了她的神經,背後,雙腿均被幾人踢中,一個不穩,癱倒在雪地上。
見她倒地,那被刺瞎了眼睛的兩人上前,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媽的,讓你狠,你狠是吧,是吧?”扯住鄭城月的頭發,便是幾把掌。
見她身邊還有一把刀,立刻撿起那把刀,“你不是厲害嘛?老子讓你也嘗嘗。”
說罷将碎心刀往鄭城月眼睛刺去。
“算了,不過是一支眼睛。銀子,你不想要了?”那所謂的老大一把捏住他的手,将那把刀拿了過來,看了一眼,就丢在地上,“走吧。”
一千兩,實在是個大數目,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這麽大的活了。
風雪太大,不過是半刻的功夫,雪地上早沒有痕跡,只有一把薄如蟬翼的刀被丢在雪地上。
鄭城月迷迷糊糊中,只覺被人拖着在雪地中走。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在黑暗中跑了一日一夜,無論如何掙脫,還是讓人堵住了出路。
最後只覺冷風穿堂而過,有人潑了她一桶水,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視線有些模糊,身上的疼痛,寒冷讓她恨不得就此躺下去,不再醒來。
“吃飯。”一個男人,鄭城月記得是雪地中的一人。
一只破碗裏面的東西發出陣陣惡臭。
鄭城月環視四周,除了那男人,還有另外一個,正蹲在不遠處雙目看她,目光很是猥瑣。
“你別打她注意。”給她飯那男人說了一句,“要嘗鮮也要等那人用過了再說。”
鄭城月心下一陣寒冷。
那蹲着的男人過來,狠狠摸了一把鄭城月的臉,鄭城月的手腳根本不能動。只一口唾沫吐了過去。
“賤人。”那人一巴掌就要抽來。哪裏知道,門卻一把被推開,一個聲音在外面響起:“帶上這人走。”
“不是在此處等嗎?”有人問。
外面的人罵了一句,說道:”這他媽的都第二日了,那人才送信來,不來此處,要送過去。“
原來已經第二日了。
鄭城月低頭。
先前那蹲着的男人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天氣這麽冷,外面的雪都半人高了,這還要出去,這活還真不是人幹的。”
“要你送,你就送,你那麽多廢話。那女的如何了?”外面的人又問道。
那人罵了一句:“狗娘養的,淋了一桶水後,醒了。還兇得很。”
外面那人嘿嘿笑了起來,“這麽夠勁,難怪姓馮的願意出這麽多銀子。”
聲音并不大。
然而鄭城月還是聽了進去。
原來是馮家。
“聲音小點。”屋裏的男人往外吼了一句,看了看鄭城月,擡手一掌劈到她肩膀上。
鄭城月頓時昏了過去。
風雪迷住了人的雙眼。
腳步匆忙而慌亂。
破敗的山廟,四周寂靜,仿佛落雪的聲音都能聽到。
馮殷和身邊的人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一連兩日的大雪,一步踏過,後面再無蹤跡。
山廟前的幾人看到馮殷,見他身邊還有一人,不由一愣,“馮公子,咱不是說好了的。只你一個嘛?”
馮殷笑,“我說過嗎?”
他的手一揮,四周不知從何處冒出了十幾個手拿弓箭的男人。
“馮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那領頭的人怒道。
馮殷笑,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他身邊的人一笑:“只有死人才能不會洩漏出去。”
馮殷會意。
那領頭的人一聲大喝,要上前逮住馮殷,哪知道馮殷和身邊之人一個後退,弓箭四面八方過來。
頃刻間,雪地上已經倒了五個人,死狀難看。
馮殷垂目,五個人的身體很快被埋在雪地中,沒有一絲痕跡。
馮殷跟在那人後面。
那人到了山廟破門前,往裏看了看,轉頭看馮殷,“真的沒有別的人了?”
馮殷點頭。“這些人常年幹這個,一幫一夥,應該沒有。”
那人正要擡腳進去,聽了這話,停住了身子,轉頭,看馮殷:“你若敢洩漏一個字,和他們一樣。”
馮殷低頭低聲:“我知道。”
那人往裏看了一眼,想了想:“既然人抓到了,你知道該怎麽做。那張臉,我看了實在是煩。”
這是要毀了鄭城月那張臉。
馮殷點頭:“當然,今日就會被送出西洲,賣到北涼,沒人會知道。”
那人一笑:“如此我就不進去了。你若是辦錯了,你知道我會如何做的。”
馮殷沒料到這人又變了注意,心下有些不耐煩,但也不敢說其他,只道:“當然。這事裏面既沒有你的事,也沒有我的事。”
待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間。
馮殷才敢進去廟裏。
廟裏沒有一絲熱氣,鄭城月橫躺在地上,菩薩的塑像已經破敗。
馮殷上前,一把抓起鄭城月,狠狠打了幾巴掌,人還是沒醒。馮殷看了看她,青春的臉,剛開好的鮮花,就要頹敗,真是可憐。
馮殷嘆氣,那幾個人居然沒動她,這銀子倒真是好東西。
馮殷就坐在邊上,他并不着急。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雪終于是停了。鄭城月慢慢醒了過來,馮殷正盤腿坐在對面。
見她醒來,馮殷看她,”你不害怕?”
鄭城月望他一眼,慢慢爬了起來,她的身上都是傷,那綁架她的人并不怕她逃,早給她松了繩子。但是這對她來說,行動依然還是吃力的,猶如現在,她爬起來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等她坐了起來,馮殷又問了一句,同樣的話。
鄭城月穩了穩身體,看了一眼馮殷:“我竟和你結了這麽大的仇!枉你費了這般大的周折。”
馮殷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當初你不該多管閑事,我和陸家的婚事,你應該少管。”
果真是為着陸家的事。
這般作為,陸家小姐沒嫁過去,果真是對的。鄭城月深深吸了口氣,“我死得明白,倒也不害怕了。”
馮殷笑:“你死得明白?”
鄭城月笑了笑:“知道是你害得我,我死了,也不算冤枉。”
馮殷看了她一眼,好笑:“你怎麽知道我要你死呢。我這人最是恨別人暗中陷害我。”
“你要如何對我?”鄭城月問道。
到了現在,她也不害怕了。
馮殷緩緩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伸手一把捏住她下巴,“我要是讓你輕易的死了,又何必大費周折,直接讓那幾個人殺了你就是。”
鄭城月不說話。
馮殷慢慢伸出一只手,緩緩劃過鄭城月臉龐,往下,到了脖頸處,停了下來,問:“你在害怕?你看你全身肌肉都緊繃了。”
鄭城月看他:“你讓我惡心。”
那雙手讓她忍不住想吐,實際上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