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可是看在二嬸和苦杏面上。你打着我家的名義,做出這般下作的事。可曾想過我家的名聲。人要臉,樹要皮。鄭二叔,你不要這身皮,方哥和苦杏姐還要呢。”
鄭二被她一頓罵,臉上通紅,想要回嘴,手還被楚然扭着,也不敢多說其他,只得點頭道:“是,是,城月,叔錯了。銀子之事,不關你家的事,是我豬油蒙了心。”
鄭二嫂子和苦杏在邊上看了,真是又氣又羞。
這小丫頭,楚然看到鄭城月表情,忍笑,鄭二來讨要銀子一事看來是滿了這鄭家。
“既然如此,想來也不必小湯圓和你閨女請你客了?”楚然笑嘻嘻問道。
鄭二趕忙點頭,“不要了,我自己有。我自己有。”
楚然也不言語,只是手一放。
鄭二以為他還有話說,不想他突然松手,頓時一跟鬥摔在了地上,而摔的地方剛好是那只狼的嘴邊。
那只狼頓時一口朝他咬去,血淋淋的一口肉就這樣被咬了下來。
鄭二頓時疼得大叫,“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十兩銀子可能抵得了你這口肉?”楚然蹲下,問他。
朔風在他身後還要在動。
鄭二滿頭是汗,只管點頭,根本不敢再說話。
楚然這才滿意地站了起來,看向老板:“老板,我的東西可好了?”
那老板本就反感鄭二,此時見了鄭二竟然掉了血肉,心裏也大呼痛快。将已打包好的東西送到楚然手邊:“好了,好了。公子,多了半斤豬耳朵,當小的孝敬你的。”
楚然給了他三兩銀子,又道:“別找了,剩下的抵這小丫頭要的,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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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點頭笑道:“夠了,夠了。”
楚然轉頭,對鄭城月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待鄭城月反應,帶着朔風揚長而去。
鄭城月皺眉。
一旁的何氏見鄭二躺在地上,又惹得那老板嫌棄,心裏縱使不願意,還是上前将鄭二扶了起來。
歸了家,鄭二哭爹喊娘。
何氏沒辦法,只得和張氏說了幾句,帶着鄭方和苦杏歸了家去。
張氏看着鄭方和苦杏兩個孩子哀怨的眼神,心下生出好幾分同情。
“那家終究是鄭二做主。”鄭老太太道。
張氏嘆息:“這種日子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
鄭霖在家裏本就養傷,躺在床上,看閨女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道:“丫頭,你要真擔心苦杏和方哥兒。明日就找個借口約她兩家來好了。”
鄭城月點點頭,随即仰頭看父親:“爹爹,豬耳朵好吃嗎?”
鄭霖笑道:“當然好吃。我閨女買的,都好吃。”
鄭城月道:“可是今日爹爹恐怕不知道,在店裏,你道苦杏爹爹是如何被楚家公子所傷?他先問我要吃的,我沒給。他就打苦杏。那楚家公子見不過,才出手阻止了他。”
“嗯,看來那楚家公子倒是個好人。”張氏道。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是個不要臉皮的人卻是萬萬不會錯的。
鄭城月笑道:“爹爹,今日我聽了楚家公子說,鄭二叔曾經跑去他家要了十兩銀子。那楚公子說的時候,還看了我一眼。當時我多了個心眼,就問了鄭二叔,一問差點把我氣死,他居然是以爹爹你的名義去楚家。這銀子事小,可是人家恐怕真是這麽想我們的呢。這還只是這一件事,也不知道他以後還不會做出以我們家名義去幹其他事呢。”
一切的盲點都應該消除才是。上輩子自己只知道吃喝玩耍,父母嬌養閨中,從不想家裏如何。直到鄭霖死之後,張氏帶着他們姐弟投親,她才知道生活的艱辛不是人所能描述。而她自己死在投親路上,和她上輩子的蠢及不想事也是息息相關的。
那裴家又且會是好人,容她天真?
☆、聚會
? 果然鄭霖聽了後,執意讓鄭城月扶着去了族長家。
鄭霖為人實誠,可是也不是個面人,更不是個蠢人。以鄭霖家現在的處境,要想族長家為他說話。以的就不會是鄭二單獨壞了鄭霖家的名義。所以鄭霖在族長家說的并非為自家,而是為了整個鄭氏一族。
鄭二的名聲早就爛了,只要沒人告過來,族長鄭勇平時也懶得管。
“今日是以我家的名義去将軍府丢了這個人。那将軍府會以為我鄭氏一族是什麽人?毅兄弟也在營裏做事,這件事影響的并非僅有我一家啊。”鄭霖說得實在。
族裏本來也不想大管的,但一聽這事已經捅到将軍府去了。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鄭家雖沒什麽大人物,但是如鄭毅這般也是在軍營裏做了個百戶的。
而鄭毅向來在族裏也能說得上話,楚将軍本來就是他上司,當然這中間還隔了很多層上司,但是終歸若是鄭家都在楚将軍那兒落了個不好的影響,他以後要想再升上去,或是做點什麽事,也是大大不利的。
所以鄭毅也說了話:“鄭二這事太不地道。”
于是鄭二在被咬了口肉後,又被鄭家宗族罰了一頓,跪在祠堂中被打了二十棍,還發誓不得再犯下此等事。
鄭二半死不活的被鄭方拖了回去。
何氏要為鄭二去抓藥,被鄭方和苦杏阻止了,只任鄭二趴在床上罵爹罵娘。
苦杏每日只管去寧繡店裏做活。
鄭二嫂子每天去送頓午飯。
鄭城月偶爾也去看苦杏。
苦杏是在那寧掌櫃的手下一針一線做完了活。至此,寧掌櫃這才信了苦杏。
十二件繡品,苦杏得了六兩銀子。
“林家老太太要做壽,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家三媳婦的一件活。苦杏,這活就交給你了。”寧掌櫃交給苦杏的活越來越大件,“布料,絲線,花樣,随你用。”
布料絲線都不難找。難找的事花樣。
苦杏看了寧掌櫃搬出來的花樣,都一一拒絕了。後來一想鄭城月是能畫畫的,幹脆直接找上了鄭城月。
“這有何難,你拿去用就是。”鄭城月将自己的畫搬了一堆給苦杏。
苦杏皺眉:“這些畫平時裏用是足夠的了,可是這是賀老太太六十大壽,寧掌櫃要讓出些新意呢。”
鄭城月笑:“你別着急,我翻翻先生給我留的東西。”
私塾的米老先生是個妙人,活着的時候很是懶散,教學也是教些簡單的。那些稍微富裕的人家都不将孩子送到他那兒受他那懶散的樣子荼毒。
所以米老先生的學生很少,他也懶得交。
若非鄭城月總喜歡送他些吃的,米老先生恐怕最後是一個學生都不願意收的。
米老先生去世後,家裏什麽都沒有,就兩箱子書畫,死前全給了鄭城月,讓她有興趣就照着那些書畫臨摹,沒有興趣就算了。
兩箱子書畫,鄭城月經常翻。所以即便鄭城月沒有先生,她讀的書倒也不少。
鄭城月便在那一堆畫裏翻,花了兩個時辰,也沒找到一張合适的。鄭城月只得自己動手,畫了張果君賀壽圖。這場景本來本也平常,但她還畫了被賀的老君,加上了一堆圓乎乎的孩子,倒也生動可愛。
苦杏見了,直接開始動手,“到時候這得了的銀子,你也有一半。”
“我不過随手幫了一下,你別給我。”鄭城月道。
苦杏卻道:“你幫我,不是你的本分,是你的情。我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占着這個情。這就不地道了。”
鄭城月知她是個堅韌的性子,也不和她争。
倒是張氏在一月後,生下了大胖小子。
鄭霖的傷口恢複得不錯,如今已經能自如行走了。見産婆抱出來一個大胖小子,高興得咧嘴大笑。
鄭老太太抱了孫子,也很是欣慰。打賞了産婆不少銀子。
“弟弟皺巴巴的,”鄭城月看着搖籃中睡熟的嬰兒,如此評價。
鄭霖道:“你出生的時候也是一樣。城月,你以後是姐姐了,可要保護好弟弟。”
鄭城月點頭:“我會的。”
上輩子的已經是過去,如今,她能改變的就是要好好保護好自己身邊的親人。自重生以來,她以為命運會沿着上輩子的軌跡運行。可是不知在什麽時候拐了個彎,這個弟弟又提前了兩年。苦杏撿起了上輩子沒有怎麽試過的繡活養家,而鄭方還在讀書。即便是她自己,也和上輩子不一樣了,上輩子她家的隔壁也沒有一個米老先生,她自己也只跟了一個女先生學了兩年,然而學的更多是女戒一類。
直到她死前,才知道一些事。所以這輩子,她走的唯有另外一條路。如今想來,要和那家人避開,卻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鄭霖還在衛所做事。只是一家人離開西州,這條路恐怕更為艱辛吧。
鄭霖為新出生的兒子取名鄭城知。鄭霖這只向來人丁單薄,此次有了兒子。滿月酒,鄭家大辦了一場。
鄭老太太的娘家也來了人。
來的人是鄭老太太的弟妹李氏和幾個小孫子。鄭老太太雖然生在林家,奈何只是旁只。且鄭老太太這只向來也不是什麽有出息的,是以在林家也過得很一般。到了鄭老太太這一輩,更加不行了,父母早亡,只留了鄭老太太和弟弟二人。
好在林家出手幫了姐弟二人。如今當家的這一只幫了鄭老太太姐弟二人不少。
所以鄭老太太對林家向來親近。
“今年老太太六十大壽,族裏都在準備。聽三爺說,大哥也要回來呢。”李氏年紀也不小了,和鄭老太太坐着說話。
三爺是林家族裏德高望重的人,也是現今京裏林侍郎的父親。這一只如今是林家最興旺的一只了。
鄭老太太沒嫁給鄭城月祖父時,也曾得林三老太爺和林老太太照顧過,雖然這兩人只是順手。但是林老太太很是感激,逢年過節,每次都要鄭霖往林三太爺家送東西。
“這樣三嬸才高興呢。”鄭老太太笑道。
李氏道:“到時,大姐,你也會過去吧?”
鄭老太太這兩年的腿腳不太好。
鄭老太太笑道:“自然要去的。”
因為鄭老太太的堅韌,林三老太爺和老太太自然是記得這個旁支的侄女兒的。這次鄭霖的腿傷和鄭城知的滿月,林家也派人送了東西過來。
鄭城知滿月酒,來的親戚朋友不少。
鄭城月在自己的房裏擺了瓜果招待這些表兄表妹們。
李氏的小孫子林佑很喜歡那麥芽糖,悄悄撿了好幾顆放在自己兜裏。鄭城月見了,抓了一大把給他。
“謝謝表姐。”林佑很乖巧,他才四歲,矮矮小小的冬瓜樣,引得屋裏的人都很是喜歡。
張大姐尤甚。
“你這衣服新做的?”張二姐見鄭城月穿了件月白衫子,頭上帶了朵絹花,心裏越發不帶勁。她每次來,都能見鄭城月有新東西。想到自己要什麽,都被母親駁回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鄭城月道:“不過是去年的,我沒怎麽穿過。”
張氏疼愛女兒,并不惜這些東西,每年都給女兒做新衣,這件月白衫子自然也是新的。但鄭城月知道張二姐性子,并不願刺激她。
果然張二姐臉上的笑稍微多了點。
“這朵絹花真好看。給我試試。”張二姐又有新要求。
鄭城月道:“都在頭上,我若是取了下來,還得大花給我重新戴呢。不如二表姐,你試試其他的。”
鄭城月并不是小氣的人,大方的将其他兩朵珠花拿了出來,那顏色雖然比不上現在鄭城月戴的,但小姑娘家,都是帶什麽都好看的年紀。
哪想張二姐一看,臉色頓時垮了一半,“你就拿這打發我啊?”
☆、嫡母
? 鄭城月見她如此,微微一笑,将東西一收:“既然二表姐不喜歡,那就算了。”
說罷,将東西收回來。
張二姐連忙阻止:“妹妹,妹妹我說玩着的呢。”
“城月才多大,姐,你好意思要?”張軒很是看不過。
張二姐轉頭橫他。
張軒表示看不懂,懶得理她,起身找其他人玩去了。
倒是張大姐見了,出聲道:“二妹妹,城月也才這麽幾朵。你就不要要她的了。你要喜歡,改明兒去我屋裏挑。”
張大姐已經十一歲了,過兩年就是大姑娘了。張大舅媽一直覺得嫁個好男人才是女兒最大的保障,所以這兩年很舍得花錢為女兒打扮。因此張大姐房間裏有不少東西。
往日裏,張二姐每次見了,都有些眼紅,張大姐想着一家親姐妹,送她幾樣也不防。所以張二姐總能從張大姐那得到新東西。
張大姐不說什麽,張三姐卻很是見不得。每次都要刺張二姐幾句。
這一次見張二姐如此,便嗤笑道:“二姐姐,大姐屋裏的東西都要被你挑完了吧?”
說罷,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屋裏的人都看張二姐,都是小姑娘們,大家且有不明白的。
張二姐滿臉通紅,咬牙,“你胡說什麽。”
“我說的難道有錯。”張三姐嘲笑,“要我說,城月這兒的東西才好呢。姑媽給她買的全是好的。你要.......”
張大姐見她越發有收不住的趨勢,出聲打斷道:“城月,我聽說你畫了新畫,不如讓我們看看?”
一家子的姐妹,在外面這樣,鬧得多難看。
鄭城月嘆氣,張二姐和張三姐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張二姐為人掐尖要強,張三姐卻是個刻薄的人。這次被張大姐打斷,回去估計又是一番撕呢。
“大姐姐過來看看。”鄭城月招呼衆人。
張大姐拉着林佑跟了過來。張二姐坐在一邊不說話,張三姐磕着瓜子,好不惬意。
“大姐姐,二姐姐總這麽好強,三妹妹說話又讓人不好看。我們嫡親的表妹,說點什麽都不在意。可是以後在外人面前,可如何是好,終歸可能會吃虧呢。”鄭城月對張大姐低聲,一臉的誠摯。
最好張大姐能好好管管這兩個妹妹。
張大姐不由捏她鼻子笑道:“就你人小鬼大。”
回頭看了張二姐和張三姐一眼,兩人正瞪眼呢。心裏不免有些嘆氣。這兩個妹妹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
過了鄭城知的滿月過後,鄭霖便去衛所報了道。
楚将軍為人謹慎,知曉兒子的狼咬了人後,着實給了兒子一頓罰。見妻子已經處理好,又聽說鄭家是個講理的,這才讓事情翻了個篇。但也吩咐下去,若是鄭霖來上工,就來上報。
鄭霖對于楚将軍親自來看他,有些不适應。上一屆的将軍可沒如此禮賢下士過。雖然他自己離賢還遠。鄭霖更想着要将銀子和玉佩還給楚家了。
而鄭毅自聽到鄭霖說起要去楚家歸還銀子,這日從營裏回來,就直接和他一道回來時,問鄭霖:“真要還?”
“當然。”鄭霖嘆道。
只是冒冒然然的憑塊玉佩上門,那看門的估計以為是招財行騙呢,到時候正主沒見着,被打出來的事也是可能發生的。
鄭毅搖了搖頭,又道:“你若貿然前去,估計也難得進了那府裏。若真想了了此事。過兩日,那将軍府中剛好有個宴請,聽說陸千戶也在其中,到時我求了他,讓他夫人遞個話去便是。你帶上銀子,他府上自然有人,把這銀子還了就是。”
鄭毅的大女兒嫁的便是陸千戶的一個侄兒。這拐彎抹角的,自然也能扯上點關系,而陸千戶向來是個好說話的人。
鄭毅素來對族裏人還不錯,也曾幫過鄭霖的忙,所以鄭霖也不疑其他,自然點頭是好。
過了兩日,陸千戶派人來接。鄭霖将銀子和玉佩踹了身上,與鄭毅一道随陸千戶去了楚家。
陸千戶是去楚将軍府上,帶了鄭毅及鄭霖自然不便。兩人在門房裏等了半響,鄭毅三急,那門房便帶了鄭毅進了去。
過了兩刻鐘,鄭毅才回了來。
“怎這麽遲?”鄭霖奇道。
鄭毅回道:“方才遇到了知府大人。”
鄭霖問道:“可沖撞了他?”
鄭毅含笑搖頭。
鄭霖見他并無其他神色,方才的擔心便放了下來。兩人又喝了兩盞茶,才見楚家的孟管家前來。
鄭霖說明來意,還了銀錢方才歸了家去。
晚間,孟總管将銀錢呈給了姜氏。
姜氏見了。不由一笑,這鄭家倒是妙人。
“你看,我說吧,這湯圓家和那些子招搖撞騙的是不同的人吧。”楚然練了會武,出了滿身大汗,抓起姜氏未喝過的茶水喝了個幹淨。哪有貴公子的優雅。
姜氏見狀,皺眉:“有你這樣的?”
楚然很自然地回答:“有表兄們那樣的,自然有我這樣的啊,娘。你得承認人的多樣性。”
姜氏極力要将兒子女兒培養成名門公子高門淑女。可惜,兩個都沒怎麽如願,表面上好像很好。可是一旦姜氏松弛一會兒,兩人立刻恢複原樣。
“若不是你養的朔風,哪有這後來的事?”姜氏對那只狼一直很有意見。
楚然道:“娘,朔風雖說不是人,可是終歸是條命,娘,你最是心善了。應該見不得它在外流浪被人打死吧?若是讓他遇到個像表哥那樣的,啧啧......”
“你表哥那是淘氣。”姜氏摸摸鬓發,姜牧是小周氏的兒子,雖說那日是朔風咬的人,但終究和姜牧有些關系。然而,小周氏只是輕飄飄的說了兩句,反倒是對楚然将姜牧揍了一頓頗為介懷,若非她帶了楚然上門道歉,小周氏估計還能編排一段。
楚然笑:“若是在京裏冀表哥如此,二舅母恐怕就不認為表哥是淘氣啦。我看二舅父是不準備将冀表哥接到西州來了。”
楚然說的姜冀是姜正炀的大兒子,原配大周氏所出,如今十四了。
姜氏好氣:“你冀表哥要考試,在京城有你外祖父母照顧,來這邊城作甚?和你混吃混玩?”
“娘,你們在說什麽?”楚真這日去外做客,方回來,就便來了母親屋裏。
姜氏讓人女兒上了杯蜂蜜水,才說了鄭霖來送還銀子和玉佩之事。
楚真笑道:“還有這等人家。”
“當然有了。不過這樣也不驚奇,我看那小丫頭的樣子,就知道她父母不會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楚然道。
楚真斜眼看他:“我又沒看到那小丫頭。你說的這個不算。”
楚然轉頭看母親:“娘,你說那小丫頭是不是臉圓圓的,像你包的肉餡包子一樣?”
姜氏想了想那日所見的鄭城月,笑道:“不得胡說,她年紀小,臉上肉多也是正常的。倒是你,一天混吃混玩,你爹過幾日讓你去營裏,你可不能這麽滿嘴胡說,胡作非為。”
楚家就楚然一個兒子,以後的路自然不是文舉的路。
楚然道:“放心吧,娘,我不過是去做個大頭兵,我爹肯定讓幫人看着我呢。我能作成什麽樣?”
“你還小,在你爹身邊給他打打雜就是。”姜氏心疼兒子,那些大頭兵可是軍裏最苦的了。
楚然笑道:“娘,我現在還夠不上給我爹打雜呢。”
姜氏哼道:“我去給他說。”
楚之望聽了媳婦的話,很有面子的表示,一定不會讓兒子吃苦。
第二日,楚然卻直接被扔進了斥候營,差點沒把姜氏氣死。好在楚然雖然每日回來都沒缺胳膊少腿,還神采奕奕的,姜氏一想,丈夫總不會真的不管兒子的。也就放下心來了。
楚之望自然沒有不管兒子,他只是完全不管而已。然而,楚然卻過得很不錯,他雖未成年,人卻很機靈,很快就和那幫軍士們打成了一片。能選做斥候,這些軍士們都是有些本領的。他身邊帶了只狼,衆人也不怕他,反倒教了他不少偵查判斷的經驗。
過了一個夏天,楚然已然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出城偵查了。
“你們帶了他出去,出了事可如何辦?”楚将軍不在意的事,姜正炀卻很在意。
姜正炀是楚然的舅舅,現在的知府,自楚之望來了西州,很快取得了西州軍的信任。對此,姜正炀并未說什麽,反是這日聽說楚然已經随着一幫子斥候去了城外後,很是意外。
“這事兒,我已經和将軍報備過。”馮琉是拼了不少命才坐上指揮使的位置,他并不想因為楚然而惹上司的不快。雖然他的上司是楚之望,而非姜正炀。
能在這邊城中謀得一二職位的,無論高低,眼力見還是有的。楚然是楚将軍的兒子,這幾年西州不穩。楚然到了軍裏,楚将軍雖然不管他。可是衆人又哪敢真的不管,這種出城的事,自然是報備過的。
姜正炀搖頭道:“你們可得看好了。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可是終究還是個小孩子。”
馮琉哪敢不應的。
姜正炀也不再說其他,回了府裏。吩咐了小周氏,讓她去勸勸姜氏。
“人家爹媽都不管,你這是管得哪門子事。”小周氏并不喜歡姜氏,上次楚然将姜牧按在地上打,姜氏不過是過來不痛不癢的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沒了下文。這事兒把小周氏氣得胃痛。
姜正炀道:“妹妹只有這一個孩子。”
小周氏笑:“我看楚然自小就不懂事,妹妹也該多管管才是。哪有一天到晚去了泥地裏打滾的,和個庶人有什麽不一樣?再說這妹妹可不是四妹妹。”
姜氏在姜府裏無兄長姐妹,在嫡母的護着下才活了起來。而小周氏嘴裏的四妹妹和姜正炀一母同胞,才是最親的。
“他以後不必像牧哥兒一般走文舉的路,現在去營裏,也是正常的。”姜正炀不以為然,“反倒是牧哥兒,我看最不成樣,冀哥兒在他這年紀,那書都讀得高高一摞了。”
小周氏聽到丈夫說起兒子,不由笑道:“牧哥兒還小。再說這西州又哪比得了京裏,有那麽多名師教着。”
“我就說要将牧歌兒一起留到京城,你非不幹。”姜正炀道。
小周氏臉一轉,“留在京裏?你說得輕松。牧哥兒又不是姐姐的孩子,京裏那麽多人。鶴哥兒,德哥兒,雲哥兒,還有一幫子大的小的,母親和大嫂又且能照顧得過來咱們牧哥兒。你這當父親的真當狠心,牧哥兒身體自小就不好。離了父母身邊,祖母嬸嬸再好.......”
姜正炀皺眉道:“說這些做什麽。你管好牧哥兒就是。”
小周氏見丈夫有些怒意,才楚楚可憐道:“我們幾年不回京裏,如今,父親讓我們回去,也不知道大哥大嫂那兒又編排了些什麽呢。”
“胡說些什麽。大哥又會說些什麽。”聽她說起京裏,姜正炀有些不耐煩,同樣并非嫡出,大哥因出生長了幾年,撿了這麽個便宜。他為避開大房鋒芒,才外調出來。
可惜出來才幾年,父親就已經打算将他調回去。
嫡母裴氏中年時才生了一個兒子,若非嫡出的姜正尋身體不好,哪裏有大房的事。且裴氏是個有心計的,沒有兒女的時候,将庶出女兒也就是如今的姜氏抱了去養,養得姜氏眼裏只有嫡母。以至于現在父親将西州留給了楚之望這個外人。
西州雖然危險,可是卻是晉國最重要的邊關,北有北涼,西有西齊,還有一個處在西南角的羌人。一個連通三國的西州,雖然占地不大,但在晉國人心中卻有重要的地位。自定國公後,晉國的名将名臣,哪個不是在西州歷練幾年的。再說這西州,還有一座重要的鐵礦。而這鐵礦他費盡心思才瞞了下來,怎能輕易放手。
“聽說四弟的婚期定了下來。”小周氏轉而說起其他,“明年中秋。我看正是個好日子。”
姜正炀道:“你備好禮就是。”
“靖國公家的女兒,母親真是好手段。”小周氏道,話卻有點酸。
靖國公林家雖然早已沒落,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且還是嫁給一個病秧子,既不招眼,也帶來了利益。
“你話是越來越多了。”姜正炀聽得心煩,起身直接去了小妾那兒。
小周氏氣得牙癢癢。
☆、仇人
? 過了八月初,正是桂花開的時候。
林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壽,鄭老太太帶着鄭城月一起去了林家。
“到了林家,萬不可沖撞。”鄭老太太交代鄭城月,雖然知道孫女年紀雖小,是個懂事乖巧的。可是今日林家大宴,來人衆多,她還是交代了孫女兩句。
鄭城月點頭。
相似的風景,已然不相同的人生。然而,兩輩子,林家都是一個繁盛的家族。
林家非常熱鬧,尤其今年,京裏做官的林大爺也趕了回來給母親做壽。
“這便是城月丫頭?”林老太太是個和藹的老人,見了鄭城月磕頭,招手讓鄭城月到了身前。
鄭城月答道:“正是我,城月祝三祖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鄭城月送上了自己繡的手套和一盆金桔。
這屋裏除了一堆婦人們,在林老太太身邊的還有一個少年,十歲左右的樣子,長得甚是清俊。
那少年見鄭城月送的手套和金桔,微微一笑。
這些并非什麽值錢的,那手套鄭城月在外縫了一層狐皮,倒也保暖。但手工并非很好,只能說規整,她在上面用清線縫了幾顆松樹,倒也不難看。
“這丫頭的手藝不精,三嬸笑話了。”鄭老太太在一旁道。比起別人送的東西,鄭城月的東西實在太過一般了。然而用鄭老太太的話來說,送東西貴在心意,鄭城月能有這份心,就已經很不錯了。不必和人相比。
林老太太将手伸了進去,甚是暖和,對鄭城月招手:“丫頭,三祖奶奶很喜歡。來,這是給你的,拿去玩兒吧。”
林老太太直接從身上取下了帶的一塊紅寶石玉佩。
水分成色極好。
一邊的鄭老太太趕忙道:“三嬸,這個太貴重了,她小孩子家家,哪能戴這麽貴重的。”
林老太太笑道:“就你拘謹。”
鄭城月并不推遲,大大方方接了,“謝謝祖奶奶。”
“這是你大爺爺家木哥兒,也才來屋裏。”林老太太指着身邊的少年對鄭城月道。
那少年對鄭城月笑道:“妹妹。”
鄭城月福了一禮:“表哥好。”
林之木,工部侍郎林大爺的孫子,上輩子在西州,即便鄭城月在閨中,她也曾聽了他的名無數次,年紀輕輕便是三甲進士,可惜命運總是不時和人開玩笑。二十四歲,林木便已被葬在了土裏。
“這是你爺爺家的葉姐姐,你們去玩兒吧。”林老太太指着她身前的一個水紅衣衫的丫頭。
那女孩比鄭城月大,十二三的樣子。是林老太太二兒子的大女兒林三姑娘。聽了林老太太的話,上前來拉了鄭城月,“來,城月妹妹,我帶你去見家裏姐妹們,他們都在另外一處玩兒呢。”
林之葉說罷,直接将鄭城月帶到另外一處。
林家果然是極為做人做事的,來做客的小姑娘們,都被安排在一處說話玩耍。
穿過回廊,廊下還栽了兩顆桂花樹,桂花香氣撲鼻。
“小姐,這桂花真好聞。”春枝是張氏為鄭城月買的丫頭,今日也随鄭城月來了。
鄭城月點頭:“是很不錯。采了桂花下來,做成桂花糕必然好吃。”
春枝無語,小姐最愛搗鼓吃的了。從樹上的榆錢到山裏的紅子,都被她拿來做了吃食。
一邊的林之葉聽了,笑了起來:“屋裏有呢。一會兒你多吃點。”
鄭城月才六歲,臉粉撲撲的,林之葉卻已然是個大姑娘了,今日幫着家裏招待小姑娘們,是以聽了鄭城月的話,又耐心解釋道,“這桂花樹還是大爺爺小時候讓人種下的,都有幾十年了。”
過了回廊,進了東廂房,便見三三兩兩的姑娘們聚在一起說話玩鬧,很是熱鬧。
見了林之葉進來,一個穿了嫩黃衣衫的姑娘走了過來:“大姐姐。”
“珊妹妹,這是四姑奶奶家的城月妹妹。”林之葉牽起鄭城月的手對那女孩介紹道,“城月,這是你珊姐姐。”
鄭城月道:“珊姐姐好。”
林之珊一直在京城,此次與祖母一起回邊城給老祖宗做壽,此時見了鄭城月,只微微點了點頭。
林之葉笑道:“你珊姐姐就是這脾氣。不用介意。”
鄭城月并不介意,“葉姐姐,你去忙吧。我自去尋人玩耍。”
林之葉道:“去吧。”
這屋裏的小姑娘們,有年紀較大如林之葉這般的,也有如鄭城月一般的。
林家族裏的女孩極多,鄭城月是林家親戚,林家的幾個孫女也過來和鄭城月打了招呼。而在另外一堆堆小姑娘中,鄭城月還見到了鄭毅的女兒鄭城湘。
鄭城湘與鄭城月自然是相識的,“這是陸家姐姐。”
鄭城湘身邊的姑娘陸霜是陸千戶的女兒。鄭霖歸還楚家銀子和玉佩,還多虧了陸千戶的幫忙。
“來,跟着我們吧。”陸霜見鄭城月年幼,直接牽起了她的手到了一桌上。
那桌上擺了瓜果點心,還有蜜水。
來這裏的小姑娘們來并非為了吃,個個忙着交際。陸霜見她年紀小,便将一碟子點心放到她身前。
“謝謝姐姐。”鄭城月笑眯眯的。
陸霜笑:“還要什麽,給姐姐說。”
鄭城月方要說話,卻見有人過來和陸霜說話,陸霜起身和人說了話,随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