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極:“怕什麽,給我們看看嘛。反正不好,正好讓大哥二哥教你。”
張二姐也笑:“就是。城月年紀小,寫得不好,也正常嘛。”
鄭城月笑道:“算了,我就是塗着玩的,表哥表姐就不要笑話我啦。”
張三姐卻不幹,徑直進了鄭城月屋裏。鄭城月習字的案桌就在邊上,她看了看,直接就拿起一本草紙拆成的練字本走了出來。
随手翻了起來,剛開始那字寫得确實扭扭捏捏,像畫鬼一樣的難看。
張三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表姐,你這字是鬼畫符吧。醜死了。”
一句話說完,哈哈就笑了起來。
一旁的張二姐見狀,一把奪了過去,翻了起來,還沒翻幾頁,就将那冊子遞給了一邊的張瀾張軒,“看你這字,還以為你三歲呢。你們看看?”
臉上止不住的嘲諷笑意。
鄭城月心裏有些不好意思,繁體字這玩意兒,她兩輩子都沒寫好過。且還用那軟塌塌的毛筆,更別提了。
“你這真是白瞎了三嬸給你的紙筆了。哈哈。”張三姐笑得尤其大聲。
張大姐臉上也有笑意,不過看鄭城月小臉有些發紅,便道:“三妹和你開玩笑呢。”
“表妹這字雖然有些潦草,不過筆鋒很是穩定。假以時日,勤奮練習,肯定能越來越好的。”張瀾将一本字帖全部翻完了,才慢慢道。
一邊的張軒笑着點頭:“不錯,大哥,你看後面這字就要比前面好了些。”
這兄弟兩還真會說話。
鄭城月憋笑,字醜就醜吧,反正也沒多少人看她的字。兩輩子,她都對自己的字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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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月還小,她的字不過是多了幾分潦草,但是這字體還是有可觀的地方。并非規規矩矩的字才是好字。”張大姐将字帖也慢慢翻看完,才評價道。
張瀾點頭:“大姐說的是。”
張家幾個姐弟。鄭城月一直很喜歡張大姐,張大姐為人溫和穩重,對很多事都頗有自己的理解。很有大姐風範。
“說這麽讀書的事做甚?反正女孩子家,認識兩個字就好了。城月,你的繡活如何,那才是女孩子家的本事呢。”張二姐見鄭城月将字帖細細的收好。想來是方才大家笑話她,她有兩分不好意思,張二姐便好心的問了起來。
鄭城月嘆氣:“我只會做些簡單的荷包。”
張二姐的繡活是非常出衆的,見鄭城月如此不争氣,不由道,“給你說,長得好有什麽用,還不是繡花枕頭一個。”
張大姐微微皺眉。
鄭城月笑道:“那是,我可比不得二表姐。這做繡活,還得二表姐呢。”
張二姐向來掐尖要強,鄭城月也懶得和她争。
張二姐有些得意。說道讀書讨祖父換心,她是沒法和兩個兄弟比,也沒法和張大姐比,可是在這繡活做工上,張家可沒有一個比得上她。
鄭城月向來得祖父母疼愛,張二姐一直覺得她不過是仗着長得好看罷了。張二姐很不服氣。今日見她繡花不行,寫字也不行,心裏自然爽快。
就連早先看她又穿了一身新衣的不快都散了。
“表妹,我記得祖父有一本轉給初學者練習的字帖。改日我求了祖父給你送來,你照着那練習。必定會大有助益的。”一邊的張軒見姐姐又要在鄭城月面前大擺威風了,不由開口說道。
張二姐轉頭看向弟弟:“喲,就你,只知道對城月好。”
張軒不由有些尴尬。
“我和二表兄是嫡親的表兄妹。二表兄對大表姐,三表妹哪個不好了?二表姐真是會說笑話。”鄭城月心裏生出幾分不滿,這張二姐還有完沒完了。
張二姐聽了,很是不高興,方要發作。
“這是你畫的?”張瀾卻出聲打斷了衆人的說話。
張瀾的年紀比其他人都大一些,方才衆人說話間,他已經翻看了鄭城月放在案桌上的畫本。
那是一張雪地梅花圖,簡單的勾畫,幾點紅梅杳然紙上。不遠處一直鳥孤寂地立在雪地上。說不盡的蕭瑟。
鄭城月走了過去,将畫收了起來,嘴上卻道:“是隔壁老先生留下的畫帖,我跟着亂塗的。”
隔壁私塾的老先生并無兒女,老伴也在多年前去世。鄭城月自四歲起就得老先生教學,老先生死前,又将自己所有的書畫全給了她。
張瀾微微了然。
鄭城月字寫不太好,但是這繪畫卻很有靈氣。雖然只是幾筆,倒也很有意境。
張瀾見她不願意多說,便也不再多說。轉而說起其他。
表兄妹幾個,倒也無事。
待送走張氏娘家人,張氏才問鄭城月和表兄姐們相處如何。
鄭城月笑:“很好啊。兩位表哥都很好了,還教了我怎麽練字呢。倒是二表姐,一直很不高興呢。”
張氏無奈:“你二表姐向來好強,你以後讓着點她。”
張二舅媽吝啬,不但是對外人,對自己女兒也是。她看重兒子,每次有什麽好吃的好穿的,都是緊着兒子來。這也讓張二姐自小就好強,張家其他人知道張二舅媽的性子,對張二姐的好強也就默許了,仿佛都當是一種補償似的。
所以張二姐從小就知道要什麽,都必須要好好去争一番才能拿到。
包括上輩子,她從自己姐妹的手中争走了夫婿。
鄭城月點頭:“好的。不過,娘親,二表姐和我嫡親的表姐妹,我讓着她點,當然沒事。可是以後遇到外人,她一貫的好強,別人會讓她嗎?”
“這是誰和你說的?”張氏頓了一頓,看向女兒。這孩子才六歲,已經知道這麽多了?
“我讀書的時候,米老先生告訴我的。”鄭城月回答完了,就只管玩着手中的糖球,一臉好吃極了的樣子。
米老先生便是隔壁已經去世的私塾老先生。
張氏一嘆,看來給女兒讀書還是有好處的。?
☆、命運
? 自張氏娘家人離開後,鄭家也開始準備起了張氏生産的事。
張氏頭一胎只生了鄭城月一個女兒,鄭家雖沒說什麽,但是張氏還是非常想要個兒子,向菩薩可求了不少回。
鄭霖在家養了半月,已開始下地走動。見張氏總是念念叨叨說些求兒子的話,也是無奈。只管看着鄭城月習字,讓女兒少聽點妻子求兒子念叨的那些話。
“我覺着母親肚子裏面的肯定是個弟弟。”鄭城月在鄭霖面前信誓旦旦。
鄭霖笑:“難不成你會算命?”
鄭城月笑,“這個我倒不會。不過我和祖母去老君觀上香的時候給母親求過一只簽。觀上的大師說了,那是只好簽,定會如意的。娘親想要弟弟,我想肯定會如願。”
鄭霖摸摸兒女細軟的頭發:“那你曾為自己求過簽沒?”
鄭城月搖頭:“大師說我太小了,求了神仙也不會聽。不過他還送了我兩句話。”
那神神叨叨的老君觀大師,上輩子的預言可都沒準過。上輩子說自己會大富大貴,誰知道她死了未婚夫不說,最後還直接死在投親的路上。大富大貴沒享着,苦卻沒少受。
“哦,大師都說什麽了?”鄭霖很感興趣。
在西州,老君觀可是有名的靈。
鄭城月想了想,道:“說什麽扶搖直上,荊棘叢生。後面還有兩句,我記不得了。”
那老頭子搖頭晃腦,當時搖得鄭城月頭疼,周圍人也多,都是等着來解簽的。鄭城月當時也未放在心上。
鄭霖沉默,這話可不好。他雖沒讀過多少書,但是荊棘二字,還是大概知道的。
鄭城月見他不說話,擡頭問道:“爹爹,你怎麽啦?”
鄭城月見她白皙的小臉,粉嫩可愛。心裏暗暗發了誓,無論将來如何,他這做父親的,定要好好護着閨女。
“我是想着,我這傷也差不多了。過得了兩日,将楚家的那玉佩和銀錢,給他家送去。我們不占這個便宜。”鄭霖找了個事轉移話題,“再過幾日你母親生産,家裏恐怕更脫不了手了。我得找個機會去一趟。”
鄭城月雖然佩服祖母和父親的骨氣,但是對歸還銀錢這事始終有些不以為然。
上輩子若非楚家,她家怎會遭遇那般?
鄭霖做了千戶。楚家來結親,那時候她和父母都以為,當真是楚家看中了鄭家。誰知道後面竟是個大禍。
如果可以,這輩子最好不要和楚家有任何往來才好。可是事情卻不知為何與上輩子出現了不同,上輩子她只在定親那年悄悄見過楚然兩面。而楚家來西州竟比上輩子早了三年不說,父親被狼咬之事,也是從未發生過的。
不過見父親執着,便道:“爹爹,你腿還未曾好起來。這怎能過去?”
鄭老太太年紀也大了,也不太好讓她奔波。
鄭霖方要再說雇個車過去便是,卻只聽外面鬧鬧哄哄,仿佛有哭鬧聲。就連屋裏鄭老太太都聽見了。
鄭城月皺了皺眉,“爹爹,你歇着,我去看看。”
她話才說完,人已經跑了出去。
從屋裏出來的鄭老太太見了,笑道:“這丫頭,我看還是跳脫得很。”
只過了兩炷香時分,鄭霖正要起身活動活動時,就只見鄭城月帶着隔壁鄭二的媳婦,及鄭方兄妹二人進了來。
鄭方的額頭上還有青痕。鄭二嫂子何氏一個勁哭。
鄭方才□□歲,就時常挨鄭二的打。鄭霖是再也沒見過這樣當父親的,一有不順就打妻兒。
鄭霖嘆氣:“鄭二兄弟又犯了什麽渾?”
鄭城月被氣得,這鄭二兩輩子都不是個男人。上輩子他将苦杏賣去當大戶人家的小妾。苦杏是個硬脾氣的人,撿了個晚上,悄悄逃了出去,直到鄭城月去投親,她都沒再見過那個被父親逼得流落他鄉的苦命女子。
“他還能做什麽,兩口黃湯下去就不得了了。”一邊的苦杏冷聲。
原來鄭二最近不知是得了什麽差事還是其他,得了十兩銀子。哪想,這鄭二得了銀子,并不用來貼補家用,反倒用到賭上,日日早出晚歸,就是為了那點賭。他那手氣也差,幾日下來早輸了個精光。
他輸了自然心情不快,回到家裏,不是喝酒,就是摔摔打打。何氏見他不過,就罵了他兩句,哪想,今日他就直接動了手打媳婦。鄭方這日從學裏歸家,見不過。就上去攔住。
鄭二更是氣不過,直接連鄭方和苦杏也打上了。
鄭方自小就沒少挨鄭二的打。今日又挨打,一邊的鄭城月看了,氣得不行。他卻沒什麽反應,一向的沉默。
“他二嬸子,今日你母子幾個就在我這兒歇下了。我看他還能跑到我家裏來不成。”鄭老太太聽了,就直接發了話。
何氏垂淚,“我真想一死了之。只可憐我的方哥兒和杏姐兒啊。”
她就鄭方鄭苦杏兩個,說出來的話不過是氣話罷了。
張氏勸道:“方哥兒兩個還小,你這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暫且住着。待他那酒瘋鬧過去再說。等以後方哥兒出息了,你就好過了。”
“要我說,這日子還怎麽過?不如和離了的好。”一邊的鄭城月哼了一聲。
張氏橫了她一眼:“你小小年紀知道些什麽。若是離了,你嬸嬸和方哥兒杏姐兒怎麽辦?二嫂,你別聽這丫頭胡說。”
“那也總比好過被打死的好。”鄭城月輕聲。
一直沉默的鄭方突然擡頭:“娘,我以後養你。”
何氏一聽,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這世上再也沒比她更苦的人了。
“方哥兒才九歲,又能幹什麽。”張氏勸道,“二嫂,你先歇下,過個兩日再說不辭。”
鄭方母子幾個在鄭家住了下來。鄭二來拍了兩次門,都被鄭老太太罵了回去。
鄭城月與苦杏一個房間,每次聽到鄭來太太罵話,苦杏都忍不住笑,“四奶奶每次都罵得很好聽。”
苦杏對鄭二這個爹是極度沒什麽好感的,若是可以選擇,苦杏壓根不想當這人的女兒。
“祖母就是這樣的,其他的話估計她說不出口。”鄭城月笑道。
鄭老太太出生林家,雖說只是個沒名沒聲響的旁支,但林氏一族規矩是極大的,鄭老太太自幼也是受過一些教養的。
“你看我這繡得好嗎?”苦杏将手中的繡活遞給鄭城月看。
那上面繡了幾只杏花,花開正好,還有一只報喜鳥,春意盎然的樣子。
鄭城月喜滋滋的道:“苦杏,你這個都趕得上那些繡娘繡的啦。依我看,很多大戶人家的繡娘都比不上你呢。”
小小年紀,苦杏的手藝很是了得,即便是繡活出衆的張二姐都比不上。
“你說我繡這個,能賣錢嗎?”苦杏又道。
鄭城月道:“當然能賣了。你這技術這麽好,繡得東西保管好賣。不如你多繡幾樣,我讓母親拿去給她相熟的店裏去問問。”
苦杏啞然:“繡這個,需要這雙手。你看我這雙手.......”
小小的年紀,已經體會到生活的艱辛。
鄭城月輕輕将苦杏的雙手握住:“事情總會有好轉的。”
上輩子,她們都沒有一個好結局。鄭城月想,這輩子總得有些改變的。
“家裏還需要他養,我若是真做這個,保管會被他打死的。”苦杏道。
鄭城月看她:“苦杏,真當離了他,你們就活不下去了?”
苦杏愕然。
鄭城月低聲道:“我聽老先生說過一件關于定國公母親的事。”
晉國只有一個将北涼,羌人及西齊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定國公裴然,這在整個晉國上下無人不知,雖然他已經作古了百年,但是在晉國依然擁有極高的聲望。
苦杏點頭:“老國公母親怎麽了?”
鄭城月道:“米老先生說過,老國公的母親俞氏和攝政王本是和離了的。老國公是俞氏和離之後才生的。俞氏出生并不好,但即便如此,俞氏還是和離了。我聽老先生說,後來俞氏還活得很好。我想并非離了某一個人,一個人就活不了。方哥這麽會讀書,定能讓二嬸活下去。你和方哥都有一雙手,為何活不下去?”
雖然未來的路很難知道,可是鄭城月并不想鄭方和苦杏落得上輩子的結果。上輩子,苦杏逃走後,鄭二将鄭二嫂子何氏打了個半死,沒得幾天,那個苦命的女人也去了。
兩年後,鄭城月死了未婚夫,鄭家烏雲密布。而也就是在這年,鄭方殺死了鄭二,子弑父的案子,引起了晉國很大的轟動,鄭方被官府抓了扔進了大牢。而半年後,鄭霖也被人誣陷與楚家之事有關死于牢中,鄭老太太知曉後,中風而死。張氏領着鄭城月姐弟三人去京城投親。
和鄭二這種人,鄭城月始終覺得,離得遠遠的才好,最好......
鄭城月心中一駭,趕緊将那想法忘記。?
☆、生意
? 苦杏自然不知鄭城月心中所想,只點了點頭,半響,才道:“我多做幾件繡活,你悄悄拿去給嬸嬸試一試。若是不行,再說其他。”
鄭城月笑道:“這就對了。”
苦杏想了想,又道:“我繡東西,缺一些花樣子,我看你畫畫很是不錯,不如你借我兩張,我照着繡?”
“你要不嫌棄,随便拿去。”鄭城月大方的将自己那一堆畫紙拿了出來。
“米老先生說俞氏和攝政王合離後,才生了定國公。可是最後定國公又怎是攝政王的孩子?”兩人說完了繡活,苦杏又悄悄問鄭城月。
關于定國公的母親和父親,在晉國一直是個很大的傳奇,特別是他母親,一直被晉國讀書人非議。不過定國公是合離之後才出生的,鄭城月還是從米老先生那才聽說。
定國公的父親是晉國承平年間的攝政王,用米老先生的話來說,若是沒有攝政王,恐怕就沒有如今的晉國。
一門就出了兩個及其厲害的人,所以裴家在晉國可想而知。
“老先生沒說,我也奇怪呢。”鄭城月笑笑,上輩子,自己投親路上,曾經也曾遇到過裴家人。只是裴家早已不是攝政王或是定國公時期的裴家了。
上輩子她被張氏養在閨中,極少關心外面之事,直到父親出事,她和母親弟妹幾個逃難,才知曉若非裴家,楚家全家也不會死得那麽慘。當然知曉這些也沒用,因為他那未婚夫家之所以和她家結親,也不過是出于自身利益,兒子結親人家是普通千戶,對未婚夫家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幌子,表明自己無意于再争取更大的權勢。只可惜即便如此,結局依然還是慘烈。
大人物的争鬥,鄭霖小人物,卻沒逃得過去,最終慘死獄中。
所以這輩子,她只想親人朋友們都好好的,一世平安。最好與那家人沒有牽涉最好。
隔了一日,鄭城月将苦杏繡的那副杏花繡品給了張氏看。張氏見了,很是喜歡。轉而讓随身的丫頭大花将繡品拿去了一個相熟的鋪子裏去。
沒得多久,大花直接帶了銀子回來。
用大花的話來說,那店裏的掌櫃直接将那繡品買了下來,很是爽快。
“掌櫃的說,若是家裏同意,他想見見苦杏姑娘。他那有些活,姑娘肯定做得來。”大花轉而說起了那掌櫃讓說的話。
苦杏和鄭城月都很高興,看向張氏和何氏。兩個小姑娘出去,自然得大人同意才是。
有銀子賺的事,何氏也沒什麽不同意的。
倒是張氏道:“讓大花跟着你們吧。”
何氏是個沒注意的,張氏有些不放心。
第三日,鄭城月與苦杏兩個收拾好了,與何氏一道去了那店裏。
那店在春月街。
春月街算是西州最大的一條街了,往年無戰事的時節,這條街很是繁華,各地來此販貨的商旅大多聚在這條街上。
這幾年因為北涼的騷擾,商旅少了些,但縱然如此,這西州的繁榮并未減了多少。
寧繡店的掌櫃是個實在人,他這店在春月街,位置并不太好。且這店的門面并不大,他店裏繡娘繡出來的東西,雖然還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這對于那些真正的大主顧來說,這是遠遠不夠的。
寧掌櫃見過江南繡娘們的手筆,繡工,配色,絲線的運用等等無一不是極致的生動,而邊城繡娘的繡品卻始終帶有幾分粗粝,配色也簡單得多。而苦杏的繡品配色雖然簡單,但卻有幾分江南的靈動。所以前日裏見到苦杏的繡品,頓時有些心思。
只是他未料到,這繡娘是出自一個七八歲的丫頭。頓時有些遲疑。
看着苦杏一雙說不上細膩的手,那眼神更有些不确定了。
何氏頓時有些無措,“這真是杏丫頭做出來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寧掌櫃笑道。
寧掌櫃是個生意人,自然一切以生意為主。所以即便心裏有幾分不信,但面上也并未給人難堪。
鄭城月道:“寧掌櫃,這店裏想必也有些繡活要做,你給十件給杏姐姐。指定樣式,在十天之內若是杏姐姐做出來的,你不滿意,這費用你不但不用掏,我們還還給你這所費布料及絲線的銀子。且為了便于考驗真假,杏姐姐這幾日每日都來你店裏和你指定的繡娘一切繡,你也不用管飯食。我們自己送來。你看如何?”
那寧掌櫃看了看鄭城月,雖然還是個小姑娘,還帶有幾分稚氣,但說話和那規矩卻是穩重的。不由笑道:“小姑娘,你這麽小,這到時......”
這是要讓大人表态了。
鄭城月看向何氏,“二嬸,你放心吧,我娘必定會同意的。”
何氏有些遲疑,看向跟在身後的大花。
大花在鄭家做了多年,又看着鄭城月長大,自來知道自家這姑娘雖然年紀小,但是注意歷來多。此事既然姑娘都說了,她自然是支持姑娘的了,便笑道:“我看姑娘說得有幾分道理。”
一邊的苦杏也道:“娘,若是不行。你就讓爹把賣了就是,就當到時還寧掌櫃銀錢。”
反正已經沒有比這更壞的了。
想到鄭二這個孩子爹,何氏只得嘆了口氣:“寧掌櫃,你就聽月丫頭的就是。到時候若是杏丫頭做不好,我來給你打短工,我來還這銀子。”
寧掌櫃是做生意的,本來就想拿拿喬。此時見到鄭城月三人已經如此,那兩分不信也去了一分。便笑道:“好,那我們就先試試吧。苦杏姑娘,我要讓你繡的是這幾件......”
布料是準備好的,并沒有什麽可挑的。反是絲線是随苦杏搭配。
何氏年輕的時候繡活本來也有幾分出衆,奈何嫁了人後,一雙手已經被磨得不像話。但對繡工卻依然還能知道兩分,此時也随女兒去挑了絲線和針。
鄭城月兩輩子繡活都一般,雖說平時裏也會繡些荷包簡單衣物,張氏和鄭老太太也對此也無其他要求。是以鄭城月對此并無太大興趣。所以此時聽了一些簡單的介紹後,就帶了大花直接在外面等她們了。
那店裏的顧客并不多,夥計也不管她。聽到鄰街有叫賣鹵豬耳朵的,鄭城月見苦杏母女二人和寧掌櫃正挑選得不亦樂乎,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想到鄭霖最是喜歡這鹵豬耳朵,便起身往外去,想要買上兩斤帶回去。
鄭老太太幾人都很是疼愛鄭城月,所以給她的零花錢并不少。且逢年過節,張家老爺子和老太太也愛給她零花錢。鄭城月也愛存錢,今日出門,她荷包裏也有一兩銀子。
那鹵豬耳朵的店并不大,所在位置離寧繡店有一小段距離,好在那老板嗓門大,這才讓鄭城月聽見了。
店裏并沒有其他人,鄭城月往那攤上一看。那老板見是個小姑娘,也不在意,只問道:“小姑娘,要吃點什麽?”
那豬耳朵油汪汪的,被切成小塊小塊的堆在一起,放上蒜,淋上兩勺油辣椒,放在盆裏一攪拌,那香味勾得鄭城月的口水都要下來了。
“老板,給我......”鄭城月的話未說完,只聽朗朗的聲音打斷了她。
“老板,給我兩斤豬耳朵,五斤豬頭肉,五斤幹豆腐。不要辣椒。”那聲音很自然地蓋過了鄭城月。
“好叻。小姑娘,你稍等一會。”那老板很純屬地撈出豬耳朵切了起來。
鄭城月回頭。
一只白色的狼跟在少年身後,一雙狼眼卻盯着那老板的鍋看,不時還哼出幾聲,仿佛也是被那鍋裏的肉勾出了饞蟲。
那老板也不怕,只笑道:“公子,稍等片刻。”
那人正是楚然,此時見到鄭城月回頭,圓鼓鼓的小臉,雪白白的,突然想起了這丫頭不就那日裏看到的鄭家小姑娘嗎?不由開口便笑了起來:“哎呀,小湯圓,是你啊。”
鄭城月橫了他一眼:“我姓鄭,有名,并不是什麽湯圓丸子的。”
少和我套交情
☆、楚然
? 楚然并不知道鄭城月心裏想法,只見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便笑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鄭城月并不傻,只哼了一聲,微微挪了幾步,便走到那小店的另外一邊,并不說話。
楚然一笑,并不在意,反而又問道,“你要吃什麽?哥哥請你。”
鄭城月抿嘴:“我自己有錢。”
她并不想和他說話,上輩子她在閨中倒是挺說過他的名字無數次,楚少将軍如何如何。可是卻不知此人是這般模樣,臉皮厚得很。
楚然見她一本正經的回答,包子樣的模樣,偏生還是個小大人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是,是,你有錢,那不如你請哥哥?”
“沒錢。”鄭城月很幹脆的回答。
楚然向來不知道臉皮為何物,此時被小姑娘很直接的拒絕了,便道:“好,那哥哥請你。老板,今天這小姑娘要付的銀錢,我來付。”
那老板只當兩人認識,此時聽了楚然的話,答道:“好。小姑娘想來點什麽?”
鄭城月方要回話,卻只見鄭二嫂子和苦杏匆匆進了來。
“城月,你在這?”鄭二嫂子和苦杏方才聽到夥計說鄭城月來了這店裏,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鄭城月喚道:“二嬸,苦杏。”
話音剛落,卻只見鄭二在後面兩人後面跟着。鄭城月很煩他,見了他,也只微微點了點頭,并不開口叫人。
鄭二只望着那老板手中的豬耳朵,不斷吞口水。
楚然見了鄭二模樣,微微皺了皺眉。但他臉上卻也未表現出來。倒是他身後的小狼,惡狠狠地盯着鄭二。
鄭二對楚然低了低頭,側身見鄭城月要開口說話,便趕忙道:“城月,這豬耳朵給二叔來一斤。”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城月一個小丫頭,哪有什麽銀錢。”何氏很是尴尬。
一邊的苦杏對鄭城月搖了搖頭。
鄭二卻狠狠甩了媳婦的手:“她沒錢?她老子有錢啊。不是養了你娘三個好幾天了嗎?怎會沒錢?”
鄭二對鄭霖一家心中很是有氣。
何氏道:“你是怎麽說話的。城月不過還是個小丫頭。”
鄭二卻道:“別人家不是給了他家很多銀子嗎?她怎會沒錢。城月,我可是你二叔。”
鄭城月看他:“我的錢是我爹娘辛苦賺來的。你不曾給我一碗水喝,不曾給我一顆糖,我為何要給你買吃食?這是個什麽理?再說,你年紀與我父親一般大,不養自己老婆孩子,還來問鄰居孩子要東西。你的臉怎麽這般大?”
鄭二被她一頓搶白,頓時怒從心起,想要擡手打去。奈何舉起的手還是放了下來。
鄭城月畢竟是鄭十一的孩子,若是被他打,鄭十一估計不會放過他。
“行,她沒錢。苦杏不是賣了繡品嗎?她的錢不是就是我的錢?苦杏,把那銀子給我。”鄭二轉頭一伸手直接伸到了苦杏面前。
苦杏冷聲:“我沒有。”
鄭二頓時揚起了手,方才被鄭城月罵的怒火就朝苦杏發去。那巴掌往苦杏臉上招呼:“沒錢?你騙老子。你這個不孝女,敢騙老子。鄭十一家不是護着你嗎?我看他現在怎麽護着你。把銀子給我。”
那巴掌手勁忒大,苦杏沒料到他在別人店裏就打了過來,也未曾躲開。臉上頓時五個指印,苦杏的眼淚嘩的一下便下來了。
何氏頓時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這是你閨女啊。”
一把将女兒護在身後。
“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苦杏卻一把推開何氏,哭道:“讓大家評評理,你可曾有一天像個爹的樣子。”
“你膽子大了,是吧?”鄭二一怒,舉起手又是一巴掌往苦杏抽去。
苦杏并不避讓。
他一頓鬧,讓那老板很是煩惱,不過倒是引得一堆人在店外圍觀,老板方要說話。
鄭二那一巴掌卻未落下。
一只手生生将他的手腕捏住,那手力道極大,鄭二頓時動彈不得,大罵:“是哪個□□的,你不知道老子是.......”
楚然笑道:“你是什麽?”
他自幼習武,雖然才十二,但個頭高,鄭二個頭并不算太高,一個不料生生被扭得轉了頭,一見是楚然,頓時羞得滿面通紅。
他自然見過楚然,他的那只狼,他記憶尤其深刻,此時更加不敢動。
“公子,公子,我和你無冤無仇的。我這婆娘閨女不聽話,我教訓一二也是我自家的家事。你說是吧?”鄭二是個混蛋,但是反應卻也很快。
楚然哦了一聲,卻不順着他的話說,反而問道:“你曾來我家讨要鄭先生的銀子。我家門房給你的十兩銀子,花完了?怎麽還不夠你買肉的?”
他說話間,眼睛卻微微看了鄭城月一眼。
鄭城月心裏頓時有些莫名,随後想起之前鄭二嫂子說的,鄭二也不知從何處得了銀子,頓時看向鄭二。
鄭二自知理虧,此時又被人如此拿捏,見鄭城月看她,不由自主低了頭。
鄭城月頓時明白了兩分,心裏便生出了幾分憤怒。他竟以我家的名義去讨要,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我家和鄭二一個德性呢。
鄭二的手一直被楚然捏着,那力道就沒見小過,他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頭咔咔的聲響。疼得他呲牙求饒:“夠了,夠了,公子饒命。”
“鄭二叔,你去這位公子家去讨要銀子,以的是什麽名義?”鄭城月朗聲問道。
鄭二一慌。他知道鄭霖家絕對不會跑去楚家的,所以在外游蕩了幾天。便打了個注意去了将軍府門口,給那門房說鄭霖的傷口越發不好,那先前送過去的銀子不夠。一家老小過得艱難,鄭霖讓他來求楚家給點銀錢雲雲。
只可惜将軍府門都沒讓他進過,反倒是那門房問他要什麽信物。他随口編了個理由,那門房并不信他。他在那門口發現戲都要演不下去了。卻見到那知府公子姜牧。
那姜牧聽了他的話,就對那門房道:“不過是幾個小錢,你們将軍府連這點錢都打發不起?況且此人和被咬的那家本确實是一家。”
鄭二在邊上聽了,趕忙點頭。他也不知姜牧為何幫他,只知道那門房給了他十兩銀子。嘴裏還罵道:“以為那家人是個講理的,沒想到卻是這麽個東西。”
鄭二才懶得理呢。但此時,他卻不得不回答。
鄭城月聽了,冷着臉道:“鄭二叔,我叫你一聲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