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
姜牧滿面通紅,在這西州,他從未被人如此說過。大怒,擡手往楚然面上打去。哪知楚然并不怕他。且他并非如楚然一般自幼就習武,所以哪是楚然的對手,沒兩下,就被楚然按在身下一頓胖揍。
姜牧哪丢過這樣的面子。又氣又急。
那醫館裏的大夫正在救治那男人,哪管得着這外面的二人。其餘人見他二人穿得精致,也不敢上前。
于是,待姜氏和小周氏來到此處,就見到姜牧被楚然按在地下一頓好打。
“我的兒啊。”小周氏一把摟住姜牧。
姜牧徒然見到母親,尖叫道:“娘,娘,你讓爹趕走他。”
小周氏看了楚然一眼,回頭道:“我的兒,疼不疼啊?”
姜氏見楚然還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角,好整以暇的樣子,又氣又怒,指了指:“我回去收拾你。”
一邊令人送小周氏帶姜牧回去,一邊令人去問大夫那男人的傷情。
小周氏看了姜氏一樣,帶着兒子上了車,揚長而去。在外面,她可不想和姜氏鬧,畢竟在這西州,有人對她這個知府夫人還是知曉的。
姜氏帶着兒子坐在醫館的隔間。
想着今日兩個孩子才見面沒多時,就鬧出這些事,太陽穴不由突突直跳。
楚然見母親生氣,悄悄将身後的小狼護在身後,并不言語。
姜氏見狀,真是又氣又怒,輕聲喝到:“你以為它躲着,我就看不見了?”
楚然見被母親戳穿,輕聲:“娘,這事也不能怪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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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怪它難不成怪我父親了?”清脆的女童聲音,還帶着一聞就能知曉的怒意。
這醫館的隔間本來就不大,姜氏帶了楚然在此靜坐,除了等大夫以外,另外一層也有等那男人家屬過來的意思。只是沒料到這家人來的是個看起來才六歲的小姑娘和一個年已過半百的老太太。
楚然回頭,只見這小姑娘小小的身子,圓鼓鼓的一張臉,因為生氣,那雙瞪着楚然的大眼睛顯得尤其大。
楚然噗呲一笑,嗯,真像一只随時可以下鍋的小湯圓,還會生氣的白白胖胖的糯米湯圓。
☆、族人
? 那小姑娘見他居然還笑出了聲,眉毛一豎,正要準備說兩句厲害的話。
卻讓姜氏搶了先:“楚然!不得無禮。”
姜氏的聲音嚴厲,臉色也沉了下來。楚然見母親真的生氣了,只得退後幾步,站在了姜氏身後,他身邊的小狼搖了搖尾巴,也跟着縮到了身後。
而那小姑娘聽到姜氏的話,臉色微微一變,眉目間仿佛受到極大震動似的。
姜氏以為小姑娘是被吓到到了,又對楚然道:“你不可再放肆。”
姜氏見兒子規矩了,這才轉頭對那小姑娘身邊的老太太道:“小子無禮,鄭老太太別見怪。”
就在方才來此的路上,姜氏已經令身邊跟着的平姑姑打聽了被咬之人的姓氏。
她話才說話,就令人給老太太和小姑娘讓了座。
那小姑娘眼神渙散,但也不過一瞬。又見姜氏和藹有禮,不像站在她身後的那小子那般無禮,才忍住了心中滿腔怒意。
“夫人不必多禮。裏面躺着的便是我兒,也是這丫頭的父親。敢問夫人,不知我兒傷情如何了?”鄭老太太堪堪坐了三分之一身子。
姜氏道:“那畜生今日發了狠,傷了鄭先生的腿。我已令人找了最好的傷藥來。老太太放心,此事雖有些誤會,但畢竟還是錯在我們。我們當為鄭先生負責。老太太有什麽要求,都盡管提。”
鄭老太太罷了罷手:“只求我兒性命無憂,那雙腿還和常人一般才好啊。”
姜氏見她雖然身穿布衣,但身上幹淨整齊,又見她坐姿周正,進來以後,也并未主動提起索賠,便知這家人也是懂些規矩的。這才将心放了下來。将軍府雖說不怕,但姜氏也不想因此而給丈夫和兒子帶來不好的名聲,尤其是丈夫才來西州。
而那小姑娘聽到祖母問起父親傷情,先前一番生氣的模樣此時已經帶有幾分焦急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出聲打斷祖母問話。
姜氏道:“大夫方才令人出來說過,性命到是無礙的。”
鄭老太太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轉而見自家孫女抿嘴不說話,方要問話。姜氏卻開了口:“鄭姑娘是想問令尊的腿如何了?”
那小姑娘點了點頭:“我聽隔壁鄰居說父親斷了一條腿。”
鄭二是她家隔壁的鄰居,方在大街上見到了事情,就立即跑回了鄭家。若非母親大了肚子,已經不能再多走,衆人擔心她動了胎氣,方才恐怕早已和鄭老太太過來了。
“誰傳的謠言,該打。”姜氏身後的楚然悠悠開口。
鄭小姑娘擡眼看他,圓鼓鼓的臉頰,脆生生的話:“該打的不是傳話人,而是肇事者。”
楚然倒沒料到這小姑娘反應還挺快,不由暗暗笑道:“喲,你還知道肇事者呀”
鄭小姑娘料到他各種話,但也沒料到是這句話,畢竟年紀小,不由道:“我當然知道.......”
話才出口,卻瞬間意識到不妥,轉而突然停住,閉口不言。
楚然再要說話,卻被一邊的姜氏狠狠瞪了去,只得悻悻停了口。
姜氏見那小丫頭一副圓圓的臉,偏努力做出小大人的樣子,暗生兩分嘆息,不由柔道:“鄭小姑娘放心,令尊被咬了腿,但方才醫館的小童來告知,并未傷到骨頭。一會兒大夫出來,你可多問問。”
姜家家大業大,鬥争也多。她自幼沒有生母,雖被嫡母抱養。但面對屋裏得父親寵的兄弟姐妹,她自幼也必須過得小心謹慎,才躲開了那些明槍暗箭,這還是在嫡母護着她的基礎上。所以即便面對一個小姑娘,她也頗有耐心。
鄭姑娘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過了一炷香,那大夫才洗手出了來。
邊城的規矩并沒有那麽大,姜氏隔了簾子,便問起了那大夫的話。
那大夫倒也實誠,幾句話就交代了病情,傷者傷了血肉,深可見骨,好歹止住了血,并未傷到骨頭,養段時間就會好了。只怕這時間要長一些了。
待聽了大夫的話,鄭老太太和孫女的心才放了下來。而小丫頭卻問了很多大夫如何養傷的事宜。
姜氏見她問得甚是有條理,五六歲的小丫頭,能反應如此,便是很不錯了。
問完大夫的話,姜氏一邊令人送了鄭家祖孫三人回去,一面給了銀兩,吩咐大夫,定期去到鄭家為傷者看病換藥。待一番事宜交代了,才帶着楚然回了将軍府。
鄭老太太着人領了兒子和孫女坐在馬車裏,見兒子左腿上綁了厚厚的布條,即便換了不少條,那布條上還是血跡依然。
不由落淚道:“怎這般不當心。那種兇悍的東西碰到了也該避開點才是。”
鄭霖道:“母親不用擔心,養些日子便好了。城月,你母親可還好?”
一句話說話,便是一陣陣冷汗。鄭霖自幼是母親帶大,很是見不得母親難過,但他此時傷勢在身,即便大夫已經給他處理了傷口,但是傷口腫疼,還是令人難當。想到家裏的妻子大着肚子,可不要有事才好。
鄭城月見父親如此,心裏很是心疼,嘴上道:“爹爹不用擔心,母親好着呢。爹爹回到家只管養傷便是。”
鄭霖伸手摸摸女兒的頭,見她小小的年紀,說出這般懂事的話,不由微笑道:“城月真乖。”
鄭城月幫父親擦汗,并不說話。反是一邊的鄭老太太柔聲道:“丫頭啊,我知道你今日是擔憂你父親,可是你的安全也很重要。以後說話不可如今日這般魯莽。今日我們是碰到了一個講理的人家,要是別個耍滑的,你一個小丫頭,即便有理,那般和人說話,恐怕也要吃虧啊。”
鄭城月點頭稱是。
祖孫三人回了鄭家。
鄭家的住所并不大,但此時卻圍滿了人。鄭霖向來對鄰居們很是不錯,鄰裏之間也時常幫襯着。且這周圍鄰裏都是姓鄭,大家都同屬一個宗族,彼此間的關系并不差。
聽到鄭霖出事,到是引來一幫子人在鄭家。
“你看,我說傷着腿了吧。一條腿就這麽完了。啧啧,以後可怎麽才好。”鄭二見到馬車停着,對周圍的人叫道。
見有人幫襯着将鄭霖擡着進了鄭家的主屋,他也不搭把手,只站邊上說話。
張氏在家早将幹淨床被都準備好了,先前聽了鄭二的話,心下已是擔心之極。此時見丈夫被擡了進來,那腿上布條血跡斑斑,差點暈了過去。好在邊上的婦人扶着,才勉強撐了下來。
鄭老太太待人将兒子都安頓好了,才請族裏與鄭霖一道在營了做事的鄭毅将姜氏打發過來的人送了回去。
待打發人走了,來看鄭霖的族人才慢慢聚在堂屋裏。
鄭城月還小,并不能做什麽,只待在祖母身邊。
鄭家除了鄭霖,并沒有其他當家的男人了。好在鄭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好強的人,丈夫年紀輕輕就死了,她一把手拉大了兒子,還替兒子在衛所中謀了個差事。
所以此時,鄭老太太就成了主陪,坐在了堂屋中陪人說話。
“這是哪家養的畜生,如此傷着十一?”說話的是個鄭家族裏的一個老人。鄭霖在族裏排行十一。
“是呀,畜生不好好栓好,出來禍害人,我看該打死才是。”
“我也不認得。不過對方也賠禮了,且他們找了大夫定期過來。十一沒傷着骨頭,如今養好傷便是。”鄭老太太開口。鄭家祖輩在西州,雖說不是什麽大戶,只是個普通的軍戶人家。今日姜氏的穿着談吐都非邊城人士,看那樣子也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家。鄭老太太并不想糾纏。
一邊的幾個老人見狀,也不再說些什麽,畢竟對方把人第一時間送了醫治,且定期大夫會過來,這事只要不是人命。主人家都開了口,他們即便是族裏的人,也知道這事就過去了。
哪想鄭二卻悠悠冒了句:“四嬸,我看對方送了大包小包的來,看來有不少銀子吧?我看也是,那兩個小公子,其中一個可是知府家的公子呢。養那小畜生的是另外一個小公子,我看也是非富即貴呢。”
他一句話說話,大家的眼光都看向了鄭老太太。
“嫂子是怕惹不起?還是有其他顧慮?”有人立刻出聲附和鄭二的話。
“是呀,這事我看也不應這麽好說話的就過去了。那可是一條腿了,耽誤了多少事?要讓外人知道,還道咱們鄭家沒骨氣呢。”
堂屋裏頓時七七八八的聲音。
“四嬸,上有老,下有小,十一媳婦又大着肚子。十一一趟在床上,這家可真是.......,唉,要我說,若不打死那畜生,就該讓對方多陪點銀子,不能白讓十一兄弟受這麽多罪。”
一句話說完,堂屋裏頓時義憤填膺,仿佛立刻就要沖出去打人一頓。
“對啊,這銀子才是重要的事呢。”
“四嬸,對方賠了多少銀子?”一旁的鄭二又問道,“我看對方多少銀子都賠得起。四嬸,你不要怕......”
鄭城月在邊上看了,不由看了祖母一眼。
這些人當真是為了鄭霖,還是借着鄭霖那條腿的名義去敲人家一筆?她雖然也反感楚然養狼,可是借機敲人一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鄭老太太看了看周圍:“無論對方是什麽富貴人家。都和我們沒有關系。若對方是惡意放那畜生咬人,我老婆子是無論對方是何等人家,都要讨個公道的。可是,今日十一在回來的路上也給我說了。這确實是個意外。再說,你十一兄弟的腿并沒有斷。他也還好好的,我們這個家也不會因為他斷了腿就開不了鍋。”
鄭二道:“這話也是。只是我替十一兄弟不值呢。他這一養傷,耽誤了多少事。十一兄弟還養這麽大家子人,我們也是擔心對方賠的那銀子恐怕不夠呢。”
“夠不夠的,我們也不靠這點來過活。祖母,你說是吧?”一邊的鄭城月看向祖母。
鄭老太太摸摸孫女,轉頭笑道:“城月人小,但這話也正是我要說的。十一傷着了,家中的事,若是有需要幫的,還請叔伯們幫襯點。”
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鄰居,又是一個族裏,見這主家都沒什麽脾氣,自然都知道如何接話。
果然個個嘴裏都說了好,又有人進屋去看了鄭霖。
眼紅銀子又如何,那可是人家一條腿換來的。
☆、銀子
? 鄭二只得轉身出了鄭家。回了自己家裏。
他兒子鄭方看到他回來,嘴巴淡淡叫了一聲爹便不言語了。
鄭二在鄭霖家本來就沒讨好,心裏憋了一肚子氣,此時見到兒子,忍不住罵道:“還不給老子端點酒菜來。死站着幹甚?若非老子養着你,你又能進學裏讀書?”
鄭方如今已經九歲,正是上學的年紀。鄭二去歲不知找了何關系,讓鄭方上了林家辦的族學。這事都讓讓鄭家族人驚奇了很久。
林氏一族是西州的大戶,族裏又有人在京城做官。他家辦的族學很是出人才,每年都有不少人考上官學。鄭二一個每日為人打短工的人能辦到這事,到底使了什麽法子?這事自然讓人議論了不少。
但是鄭二卻從未說起過。只說林家見到鄭方聰明才收了去。
鄭方抿了抿嘴,轉身進了屋裏。
“他又說你啦?”屋裏的何氏輕聲問道。
鄭方看了看母親:“沒什麽事,娘,他要酒菜。”
何氏皺眉,嘆了口氣,将櫃子裏僅剩的兩角渾酒加了一碟鹹菜端了出去。
鄭二見躺在病床上的媳婦端了東西過來,也不說話,只悶悶地喝了口酒。
何氏道:“城月丫頭的父親如何了?”
鄭二吃了口鹹菜:“死不了。”
何氏皺眉勸道:“這話怎麽說的呢,要是讓鄰裏聽了去,可不太好。”
鄭二牙口裏都是鹹菜,聽了何氏的話,罵道:“不好什麽?我說得可沒錯。我看人家給他家送了不少銀子,啧啧,那些銀子,可是夠我們吃好幾年呢。”
何氏問道:“真有那麽多?”
鄭二道:“哼,少說也有幾十兩。那包鼓得。那養着狼的小公子,我看可不是普通人。你道他和誰在一起?知府家的公子。能和知府家的公子一起的人,能缺銀子?可惜,鄭十一是個傻子,這個機會我看就不該白白浪費........”
他嘴裏叨叨咕咕說了半天。
何氏聽得不耐煩,轉身便進了屋。
倒是鄭方聽了話,反而上前問道:“爹,十一叔出事的時候,你在現場?”
鄭二早已将那酒喝了個精光,嘴裏含含糊糊,“你知道什麽?我且是在現場。呵,今日倒是鄭十一機靈,若非他,現在躺在床上的可是我。那狼,你是沒見過,果然是兇狠了得。”
鄭方皺眉:“既然如此,爹,你怎能當沒事人一般,還去想着人家得了多少銀子.......”
話還未說完呢,鄭二卻起身一腳踢在鄭方身上:“你懂個屁,那些銀子,唉。若是知道對方能給那麽多銀子,老子當時就不該讓鄭十一擋開。”
“爹,你話可是說得沒有道理啊。”鄭方勸道。
鄭二聽了,火冒三丈,腳下更是用力,嘴上罵道:“不對?老子要是不對,早将你兄妹二人賣了出去。還讓你去上學?媽的,你讀了兩天書,不知道要孝敬老子,還.......”
鄭方還有一個妹妹,叫苦杏。此時并不在家,前幾日被接到姥姥家去了。
鄭方滿院子跑,也沒能免了身上挨了一頓踢,若不是何氏從屋裏出來哭叫厮打,鄭二還能沒完。
鄭二家的雞飛狗跳,鄭霖家倒是一派和氣。
鄭老太太送走了族人,鄭城月才去打了水給鄭老太太泡腳。
“你母親歇下了?”張氏要生了,自然不能再多操勞。
鄭城月答道:“娘服侍爹爹歇下了。”
鄭老太太自來疼愛孫女,見小孫女自從醫館回來後就悶悶不樂,便安慰道:“大夫說了,你爹會沒事的。”
鄭城月點頭:“我知道,今日祖母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鄭老太太一想,也是,小孫女今天和她裏裏外外進進出出的,也是難為了。
“好,祖母這就休息。你也快快去睡。”
鄭城月答應了,回了自己的小房間。她那房間有紗窗,外面有月光透過,照在她臉上,竟有些慘白。
鄭霖晚上睡覺,朦朦胧胧中被吵了醒來,見妻子垂淚,安慰道:“我腿還沒斷,你哭什麽呢?”
張氏抹淚道:“我聽鄭二說,你以後就只能癱在這床上了。”
鄭霖眉目一橫,“他是什麽人,平日裏好吃懶做,一天只知閑逛。那幫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你又不是不知?他說的話,你都信?再說,這腿在沒在,你不會看?唉,今日若非救他,我又會如此?”
張氏驚道:“這又是為何?”
鄭霖道:“今日我路過觀前街,就見鄭二和人丢石頭去砸一只狼。這東西本來就兇性慣了。被如此撩撥,肯定會獸性大發,鄭二日常雖不是什麽好人,好歹也是方哥兒父親。我方想叫他住手,哪想那只狼突地跳了起來直奔他腦袋。我沒法,只得撿了邊上棍棒擋了上去。最後果然......”
“難怪今日鄭二如此快的跑來我家報信。消息竟然如此靈通?你救了他,他也不知來道聲謝。今日若不是對方還算有點良心,你這腿又有誰管得了。”張氏突地站了起來,想起今日鄭二說的話,真是越想越生氣,“這鄭二,你可是不知,他午時在堂屋裏,還對母親說,對方家給的銀子不夠雲雲。我看他就沒安什麽好心。”
鄭霖道:“這事錯也不全在對方。我這腿沒傷着骨頭。養個十天半月就能下地了。什麽銀子的話,萬不可再說。”
張氏這才點頭:“我曉得。難不成我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對了,母親方才給了我一包銀子,還有一個玉佩說是對方留下當是銀子不夠再憑玉佩去。我秤了秤,那銀子有五十兩之多。那玉佩的成色,我雖然不懂,可是一看就不是尋常物。”
“竟如此之多?這......”鄭霖有些不安,“我們把大夫和藥費留下便是,其他的找個機會送回去。那玉佩也自當還去。”
這五十兩夠鄭家吃喝幾月了,更別提那家人送來的藥材了。
張氏有些遲疑,“可是人家都送來了,哪有還回去之。再說,我也不知道對方是哪家呢?這怎麽還?”
“母親怎麽說?母親知道是哪家人家?”鄭霖問道。
張氏知道丈夫這脾氣,只得回道:“這個我倒沒問。明日我問問母親。”
夫妻二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宿,方才睡下。
第二日張氏将鄭霖所說告知鄭老太太。
鄭老太太想了想,“我這老了,都忘了這最重要的事了。我想想,好像姓......”
“祖母,娘,你們說的可是昨天那戶人家?”鄭城月端水進來給鄭老太太漱口,正聽了鄭太太的話。
鄭老太太點頭:“是啊。昨日我記得那婦人說了句,我當時記挂你父親傷事,一時也沒記住。丫頭,是姓楚吧?”
“是姓楚。說去禦安街。”鄭城月接道。
鄭老太太一拍腦袋,“是了,我想起來了。”
張氏給她捏了捏肩,“那這銀子,我們要還回去嗎?”
鄭老太太向來知道自己兒子實誠,正要開口,一邊的鄭城月卻脆生生道:“祖母,母親,我們為何要将這銀子還回去?那人養了這麽一東西,不好好栓好。任由它出來亂吓人。雖說咬到父親不是那人的本意,可是終究還是他們的錯。若是好好管教了,哪有現在父親躺在床上這事。爹爹躺在床上,那血流了那麽多,多遭罪。又上不了工,誤了多少活。估計還被上司唠叨呢。這誤工,藥材,哪一樣不是他們家該承擔的。我看,這錢就是該他家出這麽多。”
說完一張小臉崩得緊緊的。真是個冤孽。上輩子可沒這麽個幺蛾子。
一邊的張氏啼笑皆非,這小丫頭自出生到現在,雖說平時裏沒什麽出格的事,可是有時候那小腦袋裏冒出來的東西可真是奇奇怪怪。小大人一般。
“城月啊,你說的沒錯。可是祖母有句話要和你說說,咱們做人啊,不能得理不饒人。你爹爹這事,雖說錯在對方。可是你得事後看對方的處理。我看那家人也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家。既然如此,你爹爹提了這話,我們把該得的留下,你爹爹的藥費對方已經支付了,大夫的錢也同樣如此。就即便是你說的誤工,你爹爹上一個月工,也才幾兩銀子。對方給了五十兩,還送了一堆東西過來。這已經超過我們該得的了。這樣吧,我們留下一部分,做你爹爹換藥的錢,其餘的找個時間給送過去。再說那玉佩,待你父親傷好了,這玉佩總要還回去的。”鄭老太太将鄭城月攬在懷裏,笑道。
鄭城月見祖母如此說,笑道:“好的,聽祖母的。”
這輩子,祖母和父母良善依然,連一丁點便宜都不占。這樣的人,就該得好下場才是。上輩子家裏慘遭橫禍,親人盡丢了性命。這樣的結局不該是他們的。
“母親,我想着,城月也大了,我呢,肚子這個過一兩月又要生了。我想給城月買個丫頭,一來可以照看她做個伴,再來也可幫襯家裏一二。我身邊的大花,我看是不夠用了。母親覺得呢?”張氏問道。
鄭城月已經六歲了,身邊也該是有個丫頭作伴,雖說他們這樣的人家這樣太奢侈了。不過也并非沒有一兩個丫頭。且張氏鋪子裏還是有些進項的,買個丫頭也用不了幾個錢。
鄭老太太道:“這個你做主就是。”
這個媳婦溫柔懂禮,雖有時候有些懦弱,但總的來說,張氏孝順公婆,體貼丈夫,也是個勤快的。鄭老太太還是很滿意的。
張氏笑道:“那我就讓牙婆給我看人了。”
鄭老太太點頭:“好,你娘家過兩日要來人,得招待好了。我屋裏有些糖果,到時候拿去給哥兒姐兒們吃着玩兒。”
張氏點頭應好。
過了幾日,鄭城月早早起了來。張氏對女兒甚好,雖家裏不富裕,但絹花,春衫,都早已備好。
今日張氏娘家人過來,張氏一大早就吩咐了。鄭城月自然要穿得精神些。
待收拾得當,鄭城月給鄭老太太請了安,便進了父母屋裏。
“爹爹,可還痛?”鄭城月小心地給父親端了杯水。
鄭霖接了過去,笑道:“爹爹哪有那麽嬌氣,不疼了,再過幾日,就可下床了。”
鄭霖記挂差事,自然有些着急,他連着在床塌上躺了七八日,早已耐不住了。
鄭城月道:“我那日問了大夫,這傷雖然沒傷着骨頭,可是也要慢慢養着才能不落下并根。”
鄭霖笑道:“傻孩子,大夫一般都會将病情說得重一些的。爹爹還年輕,好得自然更快了。今日張大夫過來換藥,不信,你去問問大夫。”
鄭城月年紀小,但也不好糊弄,“祖母都說還要養呢。”
鄭霖見小女兒伶俐懂事,想起那日去觀前街辦的事并未辦成,不由有些歉疚:“城月,那日爹爹遇到這事,為你找先生的事并沒有辦成。你不怪爹爹吧?”
觀前街住了一個婦人肖氏,這婦人曾在京中伺候過不少世家。很是有些世面,最難得的是此人還識字懂些詩書。一手繡活更是出衆。自丈夫死後,就做起了女先生維持生計。
大戶人家的子弟不敢說,但是像鄭家這樣的人家,對這種女先生是萬分尊敬的,有好幾戶人家都争相相請。那日鄭霖便是專為女兒前去請這女先生的。可是遇到意外,聽過來鄭家的鄰居說了,這肖氏已經被人請去了。
鄭城月自然是聽說了的。但是也并未太放在心上,畢竟隔壁的米老先生也教了她很長一段時間,米老先生去世才三月,現在她也不着急。
“我和肖先生沒有緣分。總會和別的先生有緣分的。”鄭城月道。其實出生在鄭家這樣的人家,她一個女娃,父親還想着讓她讀書為她請先生,這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鄭霖見女兒在屋裏又是端水,又是熬藥的。心裏很是欣慰,越發堅定要為女兒請個好先生。
☆、表姐妹
? 張氏的娘家雖在西州,但張家住在東城,與鄭家往來很是需要些距離。
張氏有三個兄長,張大舅在衙門裏當個典獄,雖說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但時常也能撈到些油水,日子過得頗為不賴。張二舅開了兩間鋪子,做了藥材生意,而張三舅在張老爺的要求下,一門心思要考科舉。只是如今二十多了,考了秀才之後,就屢次不中。不過即便如此,張家依然把張三舅看得很重。
聽聞鄭霖出事,女兒又要生了。張老爺便讓張老太太帶着三個兒媳婦過來看望。
張家日子過得不錯,張老太太疼惜女兒,也帶了不少禮物前來。
張氏将娘家幾個嫂子弟妹請進了屋裏。随行來的,還有張家幾個孫女孫子。
“好些日子不見,城月都長瘦了。”張老太太笑咪咪看着自己的外孫女。
一邊的張二舅媽笑道:“可不是。你看,穿的這身衣服,新做的吧?唉,我說妹妹,不是我說你,這家裏的日子不富裕,小孩子家家的,又何必......”
張二舅媽向來眼皮子淺,又向來是個節省的。見鄭城月身上穿的,不由數落了兩句張氏。
張氏笑道:“小孩子的衣裳,也花不了幾個錢。”
“來,和舅媽說話。”張三舅媽家裏都是讀書人,雖說祖上只出了一個秀才,但她自诩是讀書人家出身,向來不喜張二舅媽,此時直接打斷了二嫂的話,将鄭城月拉了過去,“我聽說你母親正在給你找先生,這就對了。即便是姑娘家,也得識兩個字呢。我給你帶了套習字的紙和筆墨。你拿去慢慢用。”
這時代,紙筆可是珍貴的東西。
鄭城月笑眯眯接了過來,“謝謝三舅媽。”
一邊的張大舅媽和張二舅媽見了,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這三弟妹自打進了張家的門,就高傲得很。家裏兩個男娃讀書,就從來沒見她如此大方的送過東西。
不過張大舅媽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雖然心裏有些不滿,嘴上卻道:“看你三舅母多疼你。”
鄭城月笑道:“大舅母和二舅母也疼我呢。上次中秋兩位舅母送的月餅我一直記着呢。”
這兩個舅媽可都不是省心的人。兩個是一個比一個吝啬。去歲中秋給鄭家的月餅,都是別人送她們,她們轉手就送到了鄭家,可真是一點心都沒用。
“哎呀,這丫頭真會說話。”張二舅媽笑道。
一邊的張氏笑道:“城月,你帶表兄表姐們去院子裏玩兒吧。”
鄭城月點頭:“我最近養了好多紫藤呢,都開始開了。我正想帶表兄表姐們去看呢。”
鄭城月的兩位表兄,一個是張大舅的兒子張瀾,今年已經十一歲;而另外一個張軒,是張二舅所出,才九歲。兩位如今都上着族學。而其餘三位表姐妹,張大姐和張軒是同母姐弟,她是張家幾個中最大的。而張二姐和張軒是只差了一歲的姐弟;倒是張三姐和鄭城月同歲。
“這花是表妹自己養的?”張軒見了鄭城月小院子裏面養着的紫藤,順着花架生長的蔓藤上結出了不少花骨朵,很是好看。
鄭城月笑道:“這花是隔壁堂兄從他先生家裏給我帶的呢。說是很好養活,我就試着種了下來。”
他所說的隔壁堂兄正是鄭方。
“城月真是手巧。”張大姐贊道,“阿瀾,你說是不是?”
張瀾是這幾人中除張大姐以外年紀最大的,此時見幾個妹妹弟弟的都看着他,不由笑道:“表妹這花養得确實很不錯。平時裏多養養花看看書是極好的。我聽妹妹也在習字。不如我們看看表妹的字如何?”
他說道讀書,一邊正在看花的張軒也很是感興趣。
張老太爺一心想将自己家培養成詩書之家,奈何三個兒子只有一個兒子走上讀書這條路,是以到了下一代,除了兩個孫子,家裏幾個女孩平時裏也需要讀兩本書的。
倒是鄭城月,鄭家并不富裕。鄭城月也很難接觸到詩書之事。若非鄭老太太和張氏想着女孩子總得識兩個字,又恰巧隔壁有個私塾老先生,平日裏得閑,鄭城月才得他教了些字。
可惜這老先生三月前已經去世。鄭城月便也斷了這讀書之事。不過,鄭城月對于習字讀書還是很有興趣,即便那老先生去世了,她也時常翻看那老先生留給她的字帖書籍。跟着圖畫。這也是鄭霖打算為鄭城月請個先生的原因。
“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是讀書之人,我可不敢鬧笑話。”鄭城月道。
一邊的張三姐卻很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