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又被拉了過去。
鄭城月見了那盤點心,看了盤子中果然有桂花糕,伸手拿起一塊,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這桂花糕好吃?”哪想來鄭城月還沒吃幾口,就來了一個穿了紫色衫子的姑娘,眉目帶了點英氣,開口直接問了鄭城月。
“我嘗了,還不錯。你嘗嘗吧。”鄭城月擡頭。
那姑娘正是楚真,“我叫楚真,你叫什麽名字?”
鄭城月心中一滞,嘴上卻答道:“鄭城月。”
她上輩子和楚真并沒什麽交情,就連楚然,她也只在簾子後面見過兩次。楚家出事後,她偶然一次聽說過楚家的姑娘吞金自殺了。
她方說完話,楚真看着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那眉眼,那笑容和楚然真是很像。
“哦,原來你就是楚然說的那只湯圓啊。”楚真道,若非這屋裏還有其他姑娘,否則楚真便能哈哈笑出聲來,果然,楚然說得不錯,這丫頭白白胖胖的,和湯圓丸子真是太像了。
鄭城月鼓起臉,“姐姐有什麽好笑的。”
真是作孽,楚家這兩只妖孽,除了長得好,其他地方果然都很讓人氣憤。真是怎麽避都避不開。
楚真伸手戳了一下鄭城月鼓起的臉:“哎呦,還真的是只會生氣的小包子啊。小心漏餡啊。”
鄭城月那張臉吧,一戳,還真有一個小小的窩。
鄭城月真是氣惱,将手上的桂花糕放了下來,“姐姐不是要吃這個嗎怎不吃?”
直接伸手拿起一塊桂花糕遞了過去,趕緊堵住她的嘴吧。
楚真接了那塊糕,笑道:“妹妹生氣啦,別氣,別氣。我逗你玩呢。這林家,和你家是親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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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城月道:“我祖母是林家人。不過我們只是旁支呢。”
“原來如此。”楚真道,“他們家女孩兒可真多。”
這屋裏林家女兒就有十三四個。
“熱鬧呀。”鄭城月笑,林三老太爺的庶子庶女有好幾個,庶子庶女們又有不少兒子女兒,所以林家的孫子孫女也是極多的。
楚真正要說話,卻只見林之珊和一個稍小的女孩走了過來。
那稍小一點的女孩,是這屋裏,除了林之珊以外,最忙碌的姑娘了,因為一屋子的姑娘們,鄭城月就看到了好幾撥人去找她說話了。
那女孩兒尖尖的臉,很是秀麗。
一步一步走近,鄭城月的手越捏越緊。
她沒想到在這林家的壽宴上竟會見到姜慧,她上輩子同歸于盡的仇人。再見到這個女人,那些沉寂在她心裏的上輩子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像她湧來。張氏和她帶着弟弟妹妹好不容易從西州逃了出去,卻不想半路遇到裴家人。而那個時候姜慧早已經嫁到了鎮國公府。
楚家出事,姜家被貶,但禍不及出嫁女。尤其還是一個嫁到裴家的女人。
裴家人帶着她母子幾個上路,到了湘洲。便見到了姜慧。
姜慧假意裝作認識張氏幾人。在外人面前一副對她幾人很好的樣子,內裏卻對張氏和鄭城月甚是狠毒,上京的路上。幾次害鄭家姐弟。若非他們命大,早已落得個屍首喂狗了,而小妹的眼睛便是被這女人弄瞎的,只因妹妹多看了一眼她的衣裙。而也就是在那一晚,鄭城月和姜慧同歸于盡。
鄭城月使勁掐了掐了自己的手。?
☆、交往
? “表姐,你在這兒和個小丫頭說些什麽。珊姐姐方才還找你呢。”姜慧見楚真坐在一小女孩身邊有說有笑,很是奇怪。再打量鄭城月一眼,目光中帶了幾分不屑。
不過是個低賤的林家窮親戚。也不知表姐和她有什麽好說的。
鄭城月并不做聲。
楚真将手裏的糕點放下,對鄭城月悄悄眨了眨眼,轉頭對姜慧道:“這是鄭家小妹妹城月。上次牧表兄和大哥的狼傷到的就是城月的爹爹。”
姜慧看了鄭城月一眼,并不答話,反而對楚真道:“表姐,珊姐姐方才做了首詩,你來品品。”
“真妹妹過來看看。”林之珊拉起楚真的手。
“好,我這就過去。”楚真轉頭摸摸鄭城月的臉,附耳輕聲道,“改明兒,你來我家裏玩。我那兒有好多好吃的。”
鄭城月笑。楚真的性格和傳說中的高門小姐的性子倒是大不一樣。只可惜上輩子被姜慧撿了漏。
鄭城月想,也許姜慧就是想報複楚家來着。
楚真這才離了去。
林家的大宴,鄭城月倒是吃了不少好吃的。
回了鄭家,鄭老太太很是把苦杏誇了一頓。
原來寧掌櫃讓苦杏繡的那刺繡很得林老太太的喜歡,當時林三太太将那繡屏打了開來,很是讓在場的人驚豔。林老太太非常高興,賞了不少好東西給林三太太。
“苦杏這技藝得人賞識,以後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張氏嘆道。
自鄭二上次被族裏教訓了一頓後,這段日子,倒是老實了不少。這也讓何氏和鄭方兄妹兩過了段平靜日子。
鄭老太太道:“踏踏實實的,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張氏深以為然。
果然,沒得幾日,苦杏去了寧掌櫃鋪子裏,寧掌櫃給了苦杏二十兩銀子。又交代了好些繡活。
苦杏拿了銀子,拿了五兩給鄭方交了學裏的費用。給了五兩何氏補貼家用。
剩下的竟然全部拿了給鄭城月。
“若不是你繡得好,我那畫又有什麽用。”鄭城月并不要她的銀子。
偏偏苦杏很是堅持,“以後我們還要長長久久合作的。你這次不收,我以後又怎能開口問你要花樣。”
鄭城月道:“這錢是你的辛苦錢,我又怎能要。你如此,我以後可不給你畫了。”
苦杏再要說話,反倒是與她一起過來的鄭方道:“我看不如這樣,這次城月你就全拿了。以後每次苦杏的繡品,城月都拿二成,長長久久的,也不在這一次。”
“這不錯。就這樣吧。”苦杏撫掌同意。
兄妹二人都是堅持的人。鄭城月凹她二人不過,只得同意。不過這次銀子,她也只取了其中三兩。
張氏聽說後,便笑道:“你三人小小年紀,倒學會做生意了。”
苦杏的繡品賣的人家越來越多。鄭城月翻着花樣的給她畫花樣。日子倒是過得極快。鄭霖一直想為鄭城月請個老師,奈何一直未有合适人選。
好在鄭城月有米先生的書,倒也看得下去,雖然很多書她都讀了,可是其中意思也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也聊勝于無。
過了十月,邊城開始下起了雪,鄭城月生辰才過,便意外接到了楚真的帖子。 鄭城月倒也未料到楚真倒真的請她去做客了,她當時也只當楚真說笑罷了。越是想避開的,卻發現有些避不開。
鄭城月找了個理由拒了。
反倒是楚真聽了婆子來說鄭城月病了,着人送了些禮物到了鄭家。
“這楚姑娘心這般好。”張氏笑道,對女兒的病并不懷疑。
鄭城月不答,歪頭睡了。
等到她“病好”,楚真卻又送了帖子過來問她的病。
鄭城月有些遲疑。找了個理由問鄭老太太:“祖母,若是你明知道和人交往有危險,或者受他牽連,是不是一開始就不交往更好一些?”
“這世上萬事都有危險。你小時候走路還有危險呢,難道因為害怕摔倒就不學走路了?”鄭老太太對孫女兒笑道,“和人交往也是這樣的,只要對方品性沒有問題。你依着本心交往便是。”
鄭城月又道:“若是有人故意騙你呢。”
鄭老太太以為她是擔心和楚姑娘處不來之事,便笑道 :“楚姑娘既然問起了你,你總該得答謝人家,這是該有的理數。楚姑娘門第高貴,你心裏有所顧忌也正常。只是人活着就該豁達一些。你如此糾結遲疑,心事太重,可不是好事。和人交往最重要就是以誠待人,萬不可玩弄心思,賣弄小巧。你不求楚姑娘什麽,和得來則好,合不來就不要計較,正常交往就是。”
鄭城月笑,心裏卻有了計較。過了兩日寫了帖子送去将軍府,又讓春枝準備了禮物送去了楚家。
半月後,接到楚真邀她去玩的帖子。 “這去将軍府,可要帶什麽才好。”張氏很是忐忑。
“帶點新鮮的蔬果吧。”鄭城月并不在意,将軍府位高權重的,想來什麽都不缺。
一邊的鄭老太太道:“我看可以,帶上點時下的蔬菜。對了,城月,我看你最近搗鼓的那鹵味不錯,不如帶點過去給楚小姐嘗嘗鮮。”
鄭城月閑暇時間,便是搗鼓吃的。最近愛上了鹵味,便自己在家裏各種嘗試。她手藝不錯,鄭霖前日拎來了好幾只兔子,全被鄭城月做成了鹵味,味道頗為不錯。
鄭城月便讓春枝裝了。
坐在楚家來接人的車馬上,鄭城月閉目。上輩子哪有這些?越是想離得遠,發現總離不了。
将軍府的布置并沒有鄭城月想象的那麽富麗。反而有種嚴肅的古樸,然而各種種植的花草和擺設,又透着優雅。即便兩輩子為人,鄭城月都不得不承認,楚家的審美品味遠遠高于她前輩子看過的那些富貴人家。
“小姑娘來了。”姜氏是個美麗的婦人,見了鄭城月,很是和藹。
鄭城月是見過姜氏的,只是上次見面,竟未料到如今她還跑來了人家做客。鄭城月有些不是滋味。
“你爹爹可大好了?”姜氏一眼就看穿了鄭城月,笑着問道。
鄭城月道:“已經大好了。謝謝夫人關心。”
姜氏見她懂禮,笑了一笑,對楚真道:“你看她雖小,可不像你這般。”
楚真表面上是個淑女,可是轉頭就能變個樣。
楚真笑着挽起母親胳膊,撒嬌叫道:“娘。”
姜氏揮了揮手,對鄭城月道:“你們去玩吧。”
楚真接過鄭城月的禮物,笑道:“妹妹帶了什麽好吃的,這麽香?”
鄭城月答道:“是我做的鹵味。帶來給姐姐嘗嘗鮮。”
楚真歡呼一聲,立即叫人拿來裝了盤子,端了上來。
“走,跟我去院子裏。”楚真拉着鄭城月的手,“我之前就想請妹妹來了。可是一直未得閑,現下可好了。你病好了,而我也終于有空了。”
原來京裏楚真外祖母生辰,楚真被姜氏拘着要讓她做點東西送到京裏去。
“我做得又不好。要我說,還不如買來送去。”楚真抱怨道,給鄭城月看她的手。
鄭城月道,“你做得好與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外祖母的一片心。”
楚真逗她道:“哎呀,你小小年紀,還知道這道理啊。”
鄭城月道:“我不小了啊,十月我才剛過完七歲生辰了。”
楚真笑道,“不錯,不錯,是很大了。”
此時外面下着雪,邊城的雪很大,兩棵梅花樹在白雪中挺立,很是好看。
楚真的屋裏燒得很是暖和。楚真令人打開了窗戶,将鄭城月抱上塌上,塌下地龍燒得很暖,那塌正對窗戶,也不讓人感覺冷。
楚真的侍女柳芽在踏上放上案幾,擺上鄭城月帶的鹵味和幾位點心果子。
楚真平時裏本來就是個活潑的性子,聽鄭城月說起邊城風物來,很是有趣。
兩人在踏上坐着,倒很是惬意。
“哎呀,那冤家來了。”楚真看了一眼窗外,不由嘆氣。
☆、雪
? 鄭城月随她話看了過去。
只見鵝毛大雪中,穿着黑色披風的楚然施施然走了過來,那只狼跟在他後面,一人一狼,在這雪天裏,竟然帶出了種微微蕭瑟的味道。
不過還是個少年,怎會這般奇怪。鄭城月眨了眨眼。
一邊的楚真見她表情,安慰她,“別害怕,他那只狼不會咬人。”
鄭城月問:“楚公子怎會養了只狼?”
楚真道:“他打獵的時候,發現一只母狼死了,但是肚子裏卻有只小狼,便把這只小狼帶了回來。”
兩人說話間,楚然已經掀開簾子進了屋來:“聽母親說,小湯圓來了?”
“我不叫湯圓。”鄭城月糾正他。
楚然将披風遞給了侍女,到了那塌前,笑嘻嘻道:“還帶了股奶香味,這不是湯圓?那是什麽?”
“總之,不是湯圓丸子。”鄭城月扭頭,真是被他氣死了。
楚然見她生氣,那張圓臉鼓起,忍不住伸出跟手指戳了過去,頓時那張小臉,如剛出鍋的白面饅頭,凹下去一個渦。
一邊的楚真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嗯,看來确實不是湯圓丸子,是小包子。”楚然評價道。
鄭城月簡直無語,這兩兄妹,一個比一個臉皮厚。
“呀,還是個小受氣包。”楚然又笑道。
鄭城月簡直想哭,“你才是受氣包。”
楚真哄她:“妹妹不生氣哈。楚然,不準再說妹妹。這個點心可好吃了,妹妹要不要嘗嘗?”
豌豆黃做的點心,卻捏個豬的樣子,煞是可愛。
這還是鄭城月第一次見,方才只顧着說話,并未吃。此時見了,果然有些餓了,點頭:“我嘗嘗。”
話音剛落,楚然已經将那點心遞了過來。
鄭城月伸手将那點心拿了過來,張嘴咬了一口,那點心裏還有桂花的味道,很是清香。
“這肉你做的?”楚然伸手直接直接将一塊兔子肉放在嘴裏。
還沒等鄭城月回話,他已經吃下了好幾塊。
鄭城月點頭。
“這雪可真大啊,我在京裏和江南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呢。”楚真看着外面的大雪道。
鄭城月道:“西州到了十月,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雪才會停呢。不過就因為這樣,我們才能過一段平靜日子。”
每到冬日,大雪封山,北涼人也不敢來犯。
楚然一笑:“這大雪倒适合去打獵。”
鄭城月道:“要去也得早去,要是等到十二月,那時候雪下得比我還高,那就不行了,山裏容易迷路。有人就生生凍死在山上呢。”
西州民風不比京裏,這兒的人弓馬騎射有不少人都會的,即便尋常人家的女兒,也有騎馬的。上山打獵這種事,對西州人來說,再平常不過。
“比你還高啊?”楚然笑,尾音拖得長長的,還帶着少年人開始變音時的沙啞。
鄭城月點頭:“去年尤其大呢,爹爹帶我去山裏,我們都只敢在山的邊上圍獵兔子,再遠一點就不行啦。不過我聽先生說,那山裏最好的季節卻是冬日裏,先生說這時候山裏有很多獵物。”
楚然摸摸她頭上挽着的小花包:“趕明兒哥哥帶你去。”
鄭城月斜眼看他:“先生說只有最厲害的老獵人們才能進去。”
“呀,小丫頭還小看我。”楚然見這丫頭臉上明晃晃的不信,便道:“你在家好好準備,等到雪停的時候我帶你去。不過,小丫頭,你會騎馬?”
鄭城月道:“我們邊城人大部分人都會。我當然也會。”
楚然道:“你不會吹牛吧。”
鄭城月轉身不理他。
楚然楚真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雪已經開始慢慢停了。梅花樹上挂了重重的雪,北風吹來,仿佛要倒了的樣子。
姜氏吩咐人做了一頓紅燒羊肉,幾味素菜,那些素菜并非鄭城月平常所見的青菜,也并非是一鍋白水燙了。清炒油菜,放上佐料,很是讓人胃口大開。
鄭城月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
“妹妹,你吃得太少了。”楚然讓人給她又盛了一碗羊肉,“多吃才能長個。”
姜氏見了,橫了楚然一眼:“她小姑娘家家,不能吃這麽多羊肉,上火。吃點青菜。這是你楚姐姐最愛的。”
楚真和楚然自來就不同,尤其吃食上;楚然是無肉不歡,楚真卻偏好清淡食物,為了這食物,楚真可沒少給廚房提意見。
“謝謝夫人。”鄭城月趕忙謝了。
姜氏對人和藹,但是真鄭城月卻不敢放松一步。
楚然卻一連吃了好幾碗,那羊肉都見了底,才放下了筷子。
雪後,陽光照了下來,反射得那雪亮晶晶的。
楚真很有雅興,直接搬了小火爐,幾個人圍坐在廊下看雪。
“晚來天欲晴,可飲一杯無。”鄭城月冒出來了一句,雪積了厚厚一層,讓人頓生幾分詩意。
楚然大笑:“這麽老氣橫秋的詩。不過看來妹妹是想飲酒了。”
鄭城月搖頭:“誰說的,我只是想起了先生教我的詩。”
米老先生雖然窮,但是很是風雅,一到冬天,總愛念叨兩句詩,久而久之,鄭城月也會這幾句了。
一邊的楚真卻笑道:“早就該上來一壺啦。妹妹倒是提醒我了。”
她平日裏也愛好酒,也不待鄭城月說話,直接令侍女溫了酒上來。
那酒也并非是真的酒,只是果子酒,并沒有多大的酒味。
“這味道好香。裏面都放了什麽?”鄭城月抿了一小口。
楚真道:“裏面放了梅花,用了春天的雪融化的雪水釀造。你喜歡這味道?”
鄭城月點頭。
“待會兒妹妹回去,帶兩壇回去試試。”楚然道。
兩人說話間。楚然已然飲了幾杯,方要說話,楚真卻又道:“今日你在營裏,爹爹早早回了家。還給你帶了炳劍,我方才借來看了一下。”
楚然令人将劍拿了過來。那劍很重,楚真身邊的侍女柳芽根本拿不動。
楚然過去,直接拿了起來,絲毫不費力。
拔了劍柄,青光凜冽。
鄭城月見那把劍很是鋒利,問楚真道:“姐姐,你學武?”
西州的風俗其中一樣就是尚武,幾百年前,西州還出了一個猶如戰神一般的蘇皇後;幾百年來這種風氣雖然已經不比從前。但尋常人家,弓箭刀馬還是不難見到的,尤其這幾年西州縷有北涼人來搗亂。所以見到楚然拔刀,鄭城月也不害怕驚訝。
見她還一副關注的樣子,楚然微微一笑。見楚真還沒回答,便道:“她會的不過是三腳貓功夫而已。”
鄭城月看他:“楚姐姐的是三腳貓功夫,楚哥哥你的是什麽?”
“哼,他的不過是比三腳貓多一點的四腳貓而已。我若是有個好師傅,必定比他好。”楚真道。
楚然的師父是晉國有名的劍客,楚然自幼跟他學武,這個自然是楚真不能比的。
楚然笑:“有些人,再給她十個名師。她那功夫依然還是個三腳貓。”
“你有本事,你現在去院子裏試一下這把劍。”楚真撇嘴。
能拿得動的劍可不一定舞得動。
鄭城月偷笑。
楚然飲了兩口酒,直接提劍去了庭院裏,風雪蕭蕭,他的劍在雪中不斷翻滾。
矯健的身姿,劍劃破梅花的聲音仿佛都能讓人聽得見。
白色的雪,紅色的梅花,青色的長劍。
鄭城月站在廊下靜靜地看着,指甲卻掐到了自己肉裏。
待楚然一套劍完畢,而在回廊裏縮着的朔風直接奔到他懷裏打滾。
“少爺,小姐,表小姐來了。”楚真身邊的侍女過來道。
楚真很是詫異,看了看鄭城月,道:“我舅家表妹來了,城月,你先在這兒呆着,我去接人。”
舅家表妹,想來就是姜慧了。
鄭城月點頭。
雪雖然停了,北風卻很大,鄭城月裹了裹披風。楚然和那只狼在雪地裏滾得不亦樂乎,渾然忘記了冷似的。
“發什麽呆,過來。”楚然對她招手。
鄭城月搖頭。這只狼咬過鄭霖,她又親眼見它一口将鄭二的肉咬了下來,心裏很是有些陰影。
楚然低頭摸了摸朔風的頭,也不知在它耳邊說了什麽,朔風嗖得一下就蹦到鄭城月身邊。
鄭城月吓得差點尖叫。哪想朔風只是她身邊蹭來蹭去,一副求關注的樣子。
鄭城月一顆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它是給你道歉,咬到你爹爹了。來,你摸摸它。”楚然也不知何時到了她身邊,抓起她手放在朔風頭上。
鄭城月見它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不由軟了幾分,低頭輕輕摸了摸,毛茸茸的,很是可愛。便不由自主一下一下撫摸着。軟軟的手,帶有幾絲溫暖,一下又一下,朔風幹脆在鄭城月身邊爬了下來,狼頭搭在她腳邊。
“楚哥哥,它叫什麽名字。”鄭城月問道。
楚然道:“朔風。”
廊下的風穿堂而過,兩人坐在廊下,楚然很會講故事,将朔風的事說得很是生動,從朔風像狗尾巴草一般跟着楚然,一直說到在營裏衆人是如何被它捉弄,惹得鄭城月哈哈大笑。?
☆、生意
? “表哥。”姜慧和楚真從外面一進來,便見到廊下楚然和鄭城月,叫了一聲。
楚然站了起來,“表妹來了。表妹是和舅媽一起來的?可用過午飯?”
姜慧道:“母親和姑媽在說話。”
她的眼睛看了一眼鄭城月,笑問,“這是哪家姑娘?”
楚真道:“我在林家老太太席上見到的妹妹,這是鄭家妹妹,你也見過。”
姜慧道:“不記得了。不過是那個來上府裏問表哥要銀子的鄭家嗎?”
鄭城月道:“西州有很多鄭家人,那鄭家和我家是同一個姓,但卻不是同一家,姜姑娘想來是記錯了。”
“你父親是做什麽的?”姜慧笑問。
鄭城月答:“我父親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在衛所做事。”
姜慧口裏哦了一聲,卻不再理鄭城月,反看向楚真楚然,笑道,“表姐,在京城的時候祖父可是教過我們,不要和不雅人家的人來往。表姐難道忘了?表姐是好心,可是庶人,可沒那麽好的品性。小心有人利用表姐的好心呢。”
她對待不是士族的鄭城月有種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反感。
楚真卻微微皺起了眉。
姜慧自幼就是愛人捧着的性子,往日在自家姐們當中,楚真也讓着她。但是此時楚真聽了她的話,心下微微生出幾分不喜,姜家規矩多,但是姑娘們與人交朋友,雖然都講究門當戶對,同個圈子,但也講究投脾性二字,鄭城月不過是個小朋友,她見着多逗上兩分有何不可?再說鄭城月這年紀小,可是禮數并不差。
楚真正要說話,鄭城月卻接了話:“承平年間的齊王出身皇室,身份高貴,母親又是士族。偏卻做出了弑父不忠不孝之事;而父親不過是個貨郎的威武将軍秦将軍路過雲河以一人之力救下了被亂軍攻擊的逃難百姓;承平四十年,雲河決堤,秦将軍為救災民而死,其父捐出了全部家什。人的品性若因因士族或是庶民而論,那前朝又且會大亂。你說是吧,姜姑娘?”
姜慧面色一僵,鄭城月說的兩人都是被天家定義了的人。偏兩人出身和品性完全相反。
“你反應倒是快,小小年紀伶牙俐齒的。”姜慧緩緩說了句。
鄭城月笑,“比不上姜姑娘。”
一邊的楚然卻笑道:“我父親也曾是庶民。好了。城月,天色晚了,一會你爹娘該擔心了,該回去了。”
姜慧臉色一紅,方才她只顧着鄭城月,卻忘了楚将軍的出身。想要說兩句話,偏楚然根本不給她接下去說話的機會。心中暗暗有些惱了。
鄭城月點頭:“是,我該回去了,謝謝楚姐姐的招待。”
楚真一笑,“下次打獵邀你。”
“走吧,楚哥哥送你回去。”楚然招呼鄭城月。
“表哥,你怎能送她回去。她不過是個......”姜慧聽到三人的話,輕咬嘴唇。
楚然轉身看她,笑:“不過是什麽?”
少年人的笑,帶着幾分飛揚,然而此時卻帶有幾分不可侵的硬度。
姜慧一時間有些語塞。
“城月不過六七歲,現在大雪天的,路上也不安全,哥哥替我送過去吧。”楚真笑道,“城月,記得把你的弓準備好。”
鄭城月對楚真微微福了一禮,“姐姐再會。”
朔風跟着鄭城月身邊,搖搖尾巴,跟着出了庭院。
姜慧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了幾分不好過,表哥的那只狼,幾乎不讓人碰。
楚真楚然十二歲了,姜慧十一歲,可是姑娘們都成熟得較早,雖然不知為什麽,但姜慧就是見不得楚然與鄭城月有說有笑的樣子,雖然鄭城月不過還是個六七歲的小丫頭。
鄭城月回了鄭家,楚然果然令人送了十壇梅花釀來。
那酒不過是果子酒,張氏也不拘着鄭城月。鄭城月令春枝分裝了幾壇,分別送去張家,也給了鄭方兄妹二人兩壇。
張軒接了禮物,還謄抄了本字帖讓人送了過來。
“這軒哥兒還真是懂禮。”張氏接到禮物,笑道。
鄭城月将那字帖收了起來,“軒表哥對誰都好。”
女兒年紀還小,張氏也不想其他,對女兒道:“你要和表哥表姐們好好相處。”
鄭城月答應了下來。苦杏來叫她,兩人約好今日去打雀,和張氏說了聲,就出了去。
“這孩子。”張氏搖頭笑。不過女孩子家,也只有這幾年松快些,待大了,也不能如此了。
西州的冬天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季節,鄭城月三人也不例外,最近總是一起出去捕雀,或是打些兔子啥的。
三人在樹林裏埋了東西,便坐在一邊生起了火。
“來了,來了。”鄭城月見幾只麻雀已經慢慢進入圈套,便躲在一邊。
鄭方見她伏在雪地上,全神貫注的樣子,不由好笑,“你不用趴在地上,放心,肯定會落網。”
話音才落,幾只麻雀果然落入了鳥網。
鄭城月歡呼一聲。
苦杏見了,鄙視道:“不過是幾只麻雀,看你高興得。”
鄭城月才懶得管她,将麻雀撿了起來,丢給鄭方。
鄭方接了,快速地刮了毛,用雪水洗了幹淨,撒上鄭城月帶的佐料,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麻雀的香味很快傳了出來。
鄭城月拿起一只小口咬了上去,又問鄭方:“為何最近你學裏有那麽多假?”
鄭方幾口将麻雀吃了下去,:“那學也沒什麽好上的。”
“這是什麽鬼話。”一邊的苦杏呸了一聲。
鄭方回頭:“養家該是男人幹的活。輪得到你說話。”
苦杏叫道:“你讀了書,考了試,中了秀才,我和母親才有好日子過。”
鄭方搖頭。
鄭城月勸道,“可是你如此,鄭二叔又怎會同意?再說,二嬸得又多難過。”
讀書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可是這個時代,要改變他們地位的,卻是功名。
鄭方沉默半響:“用母親和苦杏的十年辛苦換我一個可能的功名,這不值得。再說,我有一雙手腳,做什麽不能養活家人。”
苦杏一邊又氣又急:“你胡說什麽,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你休得自作主張。”
鄭二雖然消停了些,可是一天也不知在忙些什麽,早出晚歸的,甚至于很多時候都不回家。偶爾回來,就是問何氏要銀子。
何氏為了兒女的平靜,也懶得和他争,只盼他不回來才好。
鄭方每日裏苦讀,可是終歸母親的眼淚,妹妹油燈下的艱辛他都一一看在眼裏。讀書考起功名對他來說,都不如母親和妹妹的幸福重要。
鄭城月道:“你還得三思而行才是。苦杏和二嬸,我們都會幫你照應着。你不必多想其他。”
鄭方一笑,“我前幾日嘗了你做的鹵肉,味道很是不錯。我倒有一個想法。你們二人想不想聽?”
苦杏見他不提不讀書的事,看了鄭城月一眼,方才問道:“什麽事?”
“你是要将這東西拿出去賣?”鄭城月問道。
鄭方點頭:“你二人都去過春月街,那兒來往客商行人最多。這些客商們趕路最缺的是什麽?就是吃不上可口的菜飯。城月,你做的鹵肉第一容易做,第二容易保管,第三味道又很不錯。我敢說和春月街那幾家店比起來,也是不相上下的。我們做一些容易外帶的食物,專門賣給這些客商。他們每日趕路也就早晨,每日只做早晨的生意就是。你們看如何?”
“我看可以。選最不容易爛的豬頭肉,豬腳。”鄭城月想了想,接了鄭方的話,“每日我們只做五十份,賣完就算。”
苦杏想了想,“不錯,最好我們還配上些西州的特産。”
三人一番計議,等到讨論完畢,那先前設下的陷阱裏已經有一堆麻雀和兔子了。
三人說做就做。鄭城月在家不斷改良了自己的佐料,即要容易保存,又要味道不錯。真是煞費苦心。
不過她平日裏最愛侍弄食物,也樂得其中。
鄭方每日放學,就早早回了來,去春月街觀看,哪家客棧的客商最多的。早上大家都最愛經過哪道城門,簡直如偵探在世。
苦杏将繡活放在了晚間,每日白日裏除和鄭城月試吃以外,就是拉上何氏二人去買食材。
過了半月,鄭城月的佐料方子也調配好了。何氏和苦杏将買來的豬頭,豬蹄洗得幹幹淨淨,照着方子一番侍弄。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鄭方和何氏便推着先前準備好的推車直接去了東門。
經過鄭方的觀察,商旅出城經過最多的便是此處。
到了那處,鄭方也不着急叫賣,反而将鄭城月先前畫好的油紙包一放,那油紙包上被鄭城月花了幾樣鹵味,很是生動可口的樣子。
挂上旗子,何氏首先撿了事先幾人商議好的豬頭肉,就開始切成絲,放上調料。香噴噴的的味道頓時散開,鄭方放上五十個燒